彭长玉看着气喘吁吁狂奔而来的衙役魏三怒道:“官府之人大街上大呼小叫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嫌可笑?慌什么,有事
慢慢说!”本就一肚子火气,刚好来个出气筒,长玉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就是一顿痛骂,也管不得大街上的形象了。
肚子里的火气减半后才喘口气平静下来问道:“什么事情?”
魏三被喷的满脸口水,满肚子委屈,见自家大人问话突然想起紧急要事忙说:“大人,城外竹林里面又发现了一具被
烧焦的女尸。”
“什么?”彭长玉惊呼,一掌拍在魏三的头顶上喝道:“这样重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魏三窦娥冤般望着自家大人,你这不是不给我机会讲吗?
彭长玉急的大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我过去!”他加快脚步跟着魏三往城郊跑去。
6.兖州杀人案(四)
苏青卓抬头望了一眼头顶上暗红色三个大字——名鼓楼,牌匾在灯笼的映照下现出雕工细腻的边框。‘叮叮当当’一
阵悦耳的琴声飘了出来,让人神往。
园内建筑由三栋小楼围绕着一个大庭院落座而成,庭院四周的树木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光芒四射如同白昼。庭院中央
搭架着一个木质舞台,舞台四周围着的朱红栅栏显得雕工精美,后面有一个台阶直上舞台。
此刻,舞台上六名蓝衣女子正和着台下的琴声跳着盘鼓舞。每个姑娘面前的地上都放置数个盘鼓,姑娘们踏鼓而舞,
即便在鼓面上跃动,也轻盈舒展。
青卓立足望着台上翩翩身影,不禁感叹这高难的技巧,纯熟的动作,真是人间美景。
“怎的?公子看见漂亮的姑娘挪不动步子了?”清风侧首冷嘲道,然后继续前行。青卓脸上一燥,跟在后面来到正对
舞台小楼的二楼。二楼的整条走廊只摆了一张长桌,桌上满是美味,一个黑衣男子正举杯自饮,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
中年男子,两旁有七八名侍女垂首立在两侧。
青卓紧跟在清风身后,当走进黑衣男子时,只见男子放下酒杯,举目竟似猎鹰取食透着一股杀气,让他心里不由得一
惊,面上仍旧静若沉水。
段璞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杀气顿时烟消云散。他斜靠在座椅上饶有兴趣的打量苏青卓清俊淡雅的脸庞,而后勾起邪
魅的笑容:“果然是狭义非凡,胆识过人。”
他站起身,缓缓走向青卓,强烈的窒息感再次压顶而来,好似要将四周的空气都冻结掉。他每靠近一步便将内力提升
一成,当他无形中释放出六成功力的时候,身后的侍女们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连清风都在压力中皱起了眉头,可是
眼前的紫衣男子好似全然不觉,两条好看的卧蚕眉平静的躺着,纹丝不动。紫衣男子只是双手抱拳行了个礼,:“见
过楼主。”而后抬起头微笑着直视着他的眼睛。
苏青卓的举动倒是让段璞玉一惊,在这种压力下还敢直视自己的当今能有几人?他收回内力又哈哈大笑起来,坐回座
椅中不羁道:“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苏青卓笑道:“回楼主,在下苏青卓,乃一介草民,绝非什么英雄,让楼主见笑了。”
“苏兄不必拘谨,还请上座。”段璞玉指了指身旁的座椅说道。苏青卓毫不犹豫走过去坐了下来,然后跟没事人一样
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清风本来还想看苏青卓出糗,哪知道这人真的坦然受人邀请,坐在桌前看起舞蹈入了神,让他有些大脑短路,一时间
自己都不明白现在的状况。这人是太有胆识,老谋深算?亦或者这人真的就是个呆子,搞不清楚现状的木鱼。他忍不
住打量着苏青卓,当他的视线落在他右侧腰际系挂的玉佩时,一股电流直击脑中,恍惚中他好似回到了童年,宝玉系
着一款一摸一样的玉佩在他的面前兴奋地直蹦,他托着腮蹲在地上看着哥哥笑着闹着。而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那
抹幽魂早已飘散在空气中。他的眼眶不禁酸胀起来,只能咬着牙将内心的酸楚强压下去。
他以前总会嘲笑宝玉的品味,那么多好看的饰品,为什么偏偏喜欢这种形状丑陋的玉佩。宝玉总会笑着偷偷指着杨老
板说:“清风,你看看杨老板四肢短肚子大是不是和这个挂物一摸一样,他天天骂我们,我就把这个玉饰挂在身上当
做他,没事我们就取下来骂一骂好不好。”他天真的笑着,举着玉饰看了又看:“不过,你不觉得它其实长得蛮可爱
的吗?”清风冷哼一声不再说话。那个艳阳的午后,宝玉的笑容定格在那段尘封的岁月,他不敢想,他怕回忆,那只
会让他的心脏撕成碎片。
侍女端上来一壶好酒几盘坚果以及瓜果,段璞玉挥了挥手,侍女们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段璞玉观察着苏青卓,从坐下来到现在他一直盯着舞台,好似将身旁的所有人都当做空气,看来和这个人比耐力他还
是略逊一筹。
“看得这样认真,苏兄果真是喜爱舞蹈之人,怪不得今日会去寒舍,只怕是为了一睹我们凤曈的精彩舞艺吧?”段璞
玉斟了一杯酒放在他的面前,自己也满上一杯道:“我家凤曈不懂事,听说冒犯了苏兄,段某敬一杯酒,就当为凤曈
陪个不是。”
苏青卓轻吐一口气,心想这绕了大半个圈子终于说回正事上了。他抱拳笑道:“今日是在下鲁莽,这杯酒本该是我请
求楼主原谅,但是青卓长年在空山习道,不沾酒的,还请楼主见谅。”
空山?此话让三人皆惊,清风瞪大眼道:“你是道士?”
青卓腼腆一笑:“我只是俗家弟子罢了,我的慧根尚浅,与道无缘,让凤曈公子见笑了。”
“我说苏兄怎会如此好的身手,原来是受传于空山,那里仙气甚浓,实在是习武的绝佳之地。既然苏兄与道家无缘,
这么好的身手为何不报效国家,为百姓造福?”
“青卓区区三脚猫功夫,不敢班门弄斧。我常听人说明月楼主乃百姓之福音,原来德权王爷更是忧国忧民。”
“哈哈,德权王爷?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了,那只是祖上传下的,我更喜欢人家称呼我楼主,自在一些。”段璞玉
大笑道:“今日遇见苏兄真是爽快,我也不为难苏兄,只是这杯酒我已举起,难不成让我放下?”说着将手里的酒杯
举了举。
青卓敛眉望着面前的酒杯,一咬牙端杯一饮而尽。他本不习酒性,脾肺虚寒,每每沾点酒便会面红耳赤剧烈咳嗽,身
上还会长出红疹疼痛难忍。而且他极易醉酒,在山上那些师兄弟们每次偷喝酒都会拉他下水,三五杯他便会昏昏欲睡
,在睡梦中咳得死去活来。像他这般不能陪人豪迈畅饮之人,他不懂为何每次师兄弟们都会那么期盼着将他灌醉,只
是他记住了青影的忠告——公子,若是我不在身旁切记不准沾酒,切记?
为何呢?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么?他问过青影好些次,青影总是皱眉说那是他酒品不好,便不再多说一个字。他仰望
思筹良久,每次喝完酒他都是倒头就睡,怎么会酒品不好呢?
突然一杯酒举到他的面前,打段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看着清风端着一杯酒,说:“凤曈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苏公子
见谅。”
青卓赶忙摆手道:“凤曈公子,在下……”未等他说完,清风举杯而尽,凤眼流转勾着嘴角,语气有些嘲弄:“奴才
敬的酒公子不用放在心上,凤曈自罚三杯,算是求得公子原谅。”
清风不硬不软的一句话倒是难住了青卓,他看见凤曈干了一杯酒接着又满上一杯仰脖喝尽,又满上第三杯一口喝干,
而后将空杯举到自己面前,望着自己以及他面前的酒杯。
刚才的酒劲已经开始上头,青卓觉得脸颊有些燥热,背上也开始瘙痒起来。他敛眉望了望举着空杯停在半空的手,而
后一咬牙端起酒杯一口喝下。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刺激的他不住咳嗽。
清风满意的笑道:“谢公子赏脸,作为谢罪凤曈将拙技鼓上刀舞献给苏公子。”说罢转身离去。
青卓捂着嘴巴咳嗽,咳得好似心肝脾肺都要蹦了出来,眼角也有些湿润。段璞玉看着他难受的模样帮他拍了拍背脊为
他顺气。
“谢谢楼主,我觉得好多了。”青卓喘了口气直起身子道谢。段璞玉打量着他略显单薄的身子,两杯酒下肚脸颊已满
是红晕,原本淡色的嘴唇也像涂上一层嫣红。温儒尔雅的模样若是一介书生他倒是信,若是说他徒手接住月牙镖,还
真有点难以置信。他往嘴里丢了一颗杏仁,举杯自饮,说道:“听说苏兄武艺高强,不知何时有机缘与苏兄切磋一下
,点到为止。”
青卓觉得脑袋昏晕,强打精神道:“楼主说笑了,青卓只会些皮毛,实在上不了台面,今日若不是凤曈公子手下留情
,青卓绝非如此幸运。”
段璞玉眯起双眸哈哈大笑,然后与他一起望向舞台。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少女们早已离去,台下多了两面大鼓,大鼓两
旁站着两个壮汉手拿鼓槌缓慢的敲击,敲击的时候和着跳跃的古筝声,随着鼓点铿锵有力的声音,舞台后方一个四人
肩扛的大鼓缓慢前行,鼓面上一个红衣少年手握宝剑正在空中缓慢的画着太极。
清风红色的外衣上面罩着一层更加嫣红的宽袖纱衣,黑色腰带紧紧束在腰上,黑色的腰带上挂了一圈黑色小铃铛。太
极剑法虽慢却是柔中带刚,刚柔交错,剑尖在空中画着弧线,腰间的铃铛声和着脚下的鼓点声轻轻响起。四人抬着大
鼓慢慢上了台阶,厚重的大鼓竟被四个人抬着平平稳稳。
突然敲击的鼓点声开始变快,古筝的拨弄声也渐渐强劲,红衣少年手中的剑在空中划出闪亮的弧线。他的手展开像大
鸟一样一样飞翔,抽手在空中挽着剑花,脚下‘咚’的一点,身子便轻盈的飞向空中,在空中空翻三圈稳稳落在鼓的
中间。接着他又用脚尖点击鼓面,借着力道旋转身体绕着鼓的边缘飞跃起来。腰间的铃铛叮当作响,剑身斩开气流发
出呼啸声,原本吵杂的庭院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秉着呼吸,生怕会打破这美丽的画卷。随着鼓声与琴声拨动加快
,舞剑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越来越难,剑影飞梭,腰间铃铛‘哗啦啦’响个不停,只见鼓上地红衣少年好似飞起来一般
在鼓面上凌空旋转,落地时再次用脚尖顿击鼓面伴着‘咚’的一声又旋至空中。动作乍续乍绝,连翩络绎,裙似飞燕
,袖如回雪,进退无差,若影追形,让人不禁如痴如醉,忘记呼吸。
苏青卓揉了揉眼睛,难不成今天喝了两杯酒便有些醉了?为何他会在橘红的光亮之中看见了一只展翅的凤凰!
7. 兖州杀人案(五)
舞台上已经换做一群年轻的少年在舞台上挥舞腰鼓,人们都还未从凤曈演绎的梦幻中找到自我。
段璞玉看着苏青卓满脸的如痴如醉,笑道:“苏公子看的这么入迷,是为了凤曈精湛的舞蹈?还是为了他绝美的面容
呢?你若看上了,等会我让他陪着苏公子把酒畅谈,也是他的荣幸。”
青卓脸上红晕,却敛眉微怒正视他道:“楼主又在开玩笑了。凤曈兄弟虽然样貌清俊,却棱角分明,一双浓眉更显男
人的英武,绝非那种盈盈弱男子可比的。而且凤曈兄弟骨骼修长,以后绝对是位翩翩公子,迷煞许多姑娘,岂能随意
让人玩弄?”
段璞玉‘哈哈’大笑,说道:“苏兄弟说的是,那可有欣赏的姑娘,只要是明月楼的,本楼主都可以成全公子。”
“楼主,你若如此,请恕在下有事告辞!”头越来越晕,若是以往面对嘲弄他便会忍了,这会儿好似大脑已经控制不
住身体,身子竟然猛地站起来,准备甩袖走人。
苏青卓的举动让自己吓了一小跳,却让段璞玉吓了一大跳。好些年了,已经有好些年没人敢在自己面前显现出真性情
,他的地位不准,他的霸气不准。他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深邃的目光射向这个看似文弱,身形有些摇摆的男子。
“放肆!”知常大喝一声,双掌已经向他的肩膀按去,快如风历如闪电。
青卓眨了眨眼,甩了甩头,一个旋身闪开。知常的擒拿铺天盖地袭来,速度极快,招式狠辣,桌上的酒碟打翻一地。
一个猛进攻,一个一谓的躲闪;一个脚步移动迅速,手劲划过空中带着风声,一个躲闪看似脚步虚浮,却也总能化险
为夷。
段璞玉饶有兴致的看着跳窜在回廊的两人,苏青卓看似酒醉下盘虚浮,步伐变幻却让人眼花缭乱,衣厥翩飞好似仙鹤
展翅,虽然面颊浮着醉红,可是整个人好像着上了一层神韵。
走廊尽头,一个下人跑了过来,跪倒地上道:“楼主,不好了,青梅姑娘的尸体在城北郊县的树林里被发现了!”
知常猛地收住攻势,惊诧道:“此话当真?”
来人道:“千真万确,彭大人已经赶去现场,好像还与凶徒发生冲突,受了伤……”
当听见彭玉长受伤,苏青卓大脑还未反应,脚下已经点地跃下二楼,像院外飞驰而去,不一会便没了踪影。
“好诡异的轻功?”段璞玉喃喃道,随即也跟了上去,身后跟着知常和几个随身侍卫。当众人奔往屋外时,凤曈正巧
从后院走出来,见状赶忙小跑两步,腰上铃铛‘哗哗’作响,他皱眉将铃铛扯下丢弃在地,而后朝众人消失的方向追
了过去。
苏青卓奔至街角,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茫然不知所措。冷风吹打在面颊上,让他的头脑也清晰许多,走得匆忙,他竟
忘了自己对兖州地形十分生疏。正待他左顾右盼,一声低沉浑厚的声音从耳旁飘过“跟着!”,接着一抹身影飘向前
方,青卓举目,跟了上去。
两人像风一样,不多时便甩掉了身后一干人等,一会儿便到了北郊荒岭。苏青卓感觉有些气紧,微喘着顺气,而身旁
的段璞玉仍旧吐纳均匀,面无表情。
不远处,一群人打着火把围作一团,仵作正在对尸体进行检查,彭长玉站在一旁,左手胳膊处缠着纱布,渗出血来。
苏青卓急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焦急道:“长玉,你还好么?”
彭长玉抬头时对上了段璞玉一张严峻的脸,颇不情愿的道了声:“下官见过王爷。”见段璞玉点了点头,看向尸体,
才将青卓拉到一旁小声道:“我没事,你怎么样,他找你做什么,有没有为难你?”
青卓微笑着摇头:“楼主只是请我观赏一段绝世舞技而已。”此时的青卓因为酒后奔跑,脸颊更显红晕,额头也沁出
一层薄汗,眼神也有些迷离。长玉暗叫一声不妙,扶着他低声指责:“你怎么喝酒了?现在是不是难受的紧?你从小
对酒过敏,而且你肺寒,一喝酒就范老毛病,你是不是都忘记了!”
的确,血液的流动加快了烈酒的挥发,他一直强压住喉头的窒息感,这会儿见了长玉便再也伪装不下去,抬起袖襟剧
烈的咳嗽起来,咳出了眼泪,咳弯了腰。
他将身子大部分重量压在长玉的肩上,尽量让自己不会倒下去,突然,一股温润的气流注入体内,流过胸前驱散了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