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难过得要命，眼前这部机械却像要安慰我似的，不断地掉钱，其它人看到，自然要我请喝酒。

喝酒吗？好啊。

平时视财如命的我，竟随手把一堆硬币丢到Kyle手中，着他买酒回来，接着便是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灌到最后，钱包

扁了，意识也迷离了，Kyle要把我抬上车。

无可否认，这种醉死梦生的生活也不错。望着车外的一片深蓝的晴朗夜空，我在心中暗想道。

只可惜，依然什么也没忘记。

回到Kyle家门前，只见一片片羽毛似的雪花从天而降，抬头一看，只见夜空依旧，竟不知从何处飘来。

呆呆地望着，我竟是看得痴了。

六月飘霜．．．要大叫冤枉吗？我真想大笑。

我不算过得浑浑噩噩，只是没精打采的，提不起劲来。我知道自己承受不了这种彻底失败的打击，快要崩溃，可是想

到几天后需要回校欢送某个贱女人，也只好咬紧牙根死忍。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好不容易才营造出自己没有受伤的假像，挺着胸膛离开，怎可以现在功亏一篑，向那些一心看我丑态的人示弱？不可

以，死也不可以，若是示弱，我便真的什么都输了，所以不管怎样，甚至要强迫自己，也要令自己看来像个无事人。

可是．．．不行啊．．．我很累了．．．

我可不可以哭出来？

不可以．．．

我已经长大了，已经过了这种随心随意地大笑大哭的日子，再怎么难过，也只能装作无事人，等待无人时才可哭出来

．．．

长大，其实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几天后，我带同替换的衣服，回到学校里。

比我想象中轻松容易。

我是寄宿生的代表，负责送礼物及为所有人说声多谢，多讽刺的一场闹剧？可是，我却一直在笑着，而且笑得灿烂非

常。

太迟了，这女人走得太迟了．．．

天晓得当我笑着时，脑中只充斥着咒骂多笨的声音；天晓得当我走上前递出礼物时，多希望小包裹里是个炸弹；天晓

得当我抱着她，笑说一声多谢时，心中多想杀死这个女人。

如果不是多笨，或许地狱会依然存在，但至少，熙不会离开。

可能熙会一直留在这里至毕业，可能熙还是会转校，但四年．．三年．．两年．．一年．．甚至半年也好，把我跟熙

相处的日子还回来．．．

或许此刻我能面对各讨厌的脸孔，全因为我脑中只想到多笨是怎样令熙离开我的生命。

幸好这闹剧只上演了半小时，散场后，我随着老师们的步伐一起快步离开，现在是午餐时间，我饿得要命，只想快点

到附近的中式外卖店买个炒饭．．．

就是这样了，彻底无视自己的感受，便可以得到尊严和自豪．．．

我没受伤，我没事，我没输．．．

「西，你等等啊，别走这么快！」隐约间，我听到桡程在叫我。

桡程．．嗯，她是安全人物，她不会伤害我．．．没事的．．．可以回头。「西，文少有话要跟你说呢！」回过头，

却见到桡程跟文少一起，站在我身后。

「有什么话要说？」我依然笑着，可语气却冷了下来。

桡程却不以为意，似是感觉不了我的疏离，竟把文少推上前，笑嘻嘻的道：「听听文少想说什么吧，保证你听完不愿

离开了。」看那暧昧的笑容，皮条客似的态度，我多少猜得出，所谓文少想对我说的话是什么。

我相信听过文少的说话后，自己大概会心软，不想再离开．．．

我相信．．我真是相信，所以才不想再次听到那些虚伪的甜言蜜语。我不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可能文少已无意欺

骗我，然而，我却没打算在受了伤后，还大方地接受对方的表白。

是真是假也好，一切已经完了，再说什么，亦没有意义。

「对不起．．．」文少说道，语气听来有点沉重。

我不知文少的表情如何，在他说话的同时，我选择了彻底无视他，别过脸，望到窗外。「哦哦，没关系，只是小事一

．．．」

「才不是小事！」

那么，背叛我伤害我是你人生中的一大要事，这样说行吗？你高兴了吗？

我冷笑着，正想出言嘲讽时，楠出现在楼梯顶，从上叫下来，说有事找我，要我马上滚上去。

173

我一直不喜欢楠，听到他的声音，便会从心底感到厌恶，可此刻听来，却像天籁之声。

文少闻声眉头一皱，我却笑着说句抱歉，转过身，从文少身边经过，急步走回楼上。楠跟我说的事情很无聊，就是要

求我把电脑留下来给他，为了这句话，我错过了可能是文少今生中最后的表白。

我在乎吗？是的，我很在意，直至现在，我依然对文少有好感，只是我更加爱惜自己，不愿再自愿受伤。

结果，我只在宿舍住了一晚，并没有听到文少最后想说的话，次天睡到快中午，才施施然起床，收拾清楚，然后乘巴

士离开。

接着我在Kyle的家再睡一晚，接着又出发到Ｃ的家。

Ｃ和Ｕ早就知道在宿舍发生的那件事，他们看我的目光，除了婉惜，就是同情，不过他们并未开口提及半句，只说他

们要上班，一直到凌晨两时才回到家，着我小心看家，如果觉得闷，可看影碟，但千万别看得太晚，早点睡，别累坏

自己。

罗罗嗦嗦的一堆。我猜他们虽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却怕我钻了牛角尖，所以绕个圈子叫我别想太多吧？

这句话听了快七年，如果可以自控，我早已不会胡思乱想。

其实我很明白，今次他们是对的，因为．．根本没什么可胡思乱想，或者该这样说，即使胡思乱想也没用，因为真的

．．真的一切已成定局．．．

可是，控制得了自己吗？

控制得了才怪．．．

五时，Ｃ和Ｕ准时出门，而留在家中的我，在吃过杯面后也拿出箱中的影碟，一只接一只地看着，而且专挑悲情片。

首先是星愿，港版的人鬼情未了，理应很惨，可是我没哭。

接着又是悲情片，我依然没哭。

．．．．．．．．．

忍太久，无法自行哭出来，我本打算以悲情影片帮自己催泪，可是看了几片，却是半滴泪水也没有，我也决定放弃了

，找来周星驰的笑片，岂料看到一半，竟不由自主地哭了出来。

先是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接着，彷佛到现在才感觉到伤害。想起过去几个月内所发生的事，一阵锥心之痛从胸口漫

延到四肢，最后竟连指尖也冰冷麻痹起来，抽搐似的颤抖。我不禁以手抱膝，把头缩在双臂间，悲鸣似的哭起来．．

．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也直到现在，在这一分这一秒，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问题、怨怼才可以说出来。「都已经是最后．．为何还要这样做？

」

我断断续续的哭了几次，哭一会停一会，悲从中来时又再次哭起来，哽咽的，对着萤幕上的男主角诉苦，把忍了很久

的说话说出来，哭到最后，已是全身发酸双脚发软，筋疲力尽了，我才关掉所有电器，走到楼上睡觉。

我真的很希望当上悲剧男主角，哭死过后从此一睡不醒，只可惜事实却是，哭得肝肠寸断也好，我始终要活着，继续

吃喝，继续睡觉，然后起床，面对自己的人生。

在哭过后，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松弛下来，就如塌掉的沙砾堡垒，不管怎样也无法再回复原状。我没有再哭了，只是过

得十分沮丧，不愿说话、也不愿与任何人有所接触，情绪不稳定，大起大跌，为了小事跟母亲吵大架，甚至把自己的

右手尾指指骨打裂了。这情况一直维持到回港，甚至是暑假结束，时间已过了大半年后。

在这段期间，文少和Ｚ因他人的排斥而退学，文少回了香港、Ｚ转了另一间学校，至于陷害我的主谋Ｖ，在新学期开

始才两个月，因为妒忌小妹妹与Ｋ玩得亲密，竟在宿舍里偷袭对方，几乎咬掉对方背上一块肉，结果可想而知，Ｖ极

速被踢出校。

Ｖ曾要求我帮她写道歉信，希望可回到学校里，然而，错得太过份，校长没有接受。

不久后，Ｖ在父母的朋友介绍下，去了另一间位于英国中部的学校继续读书。

那时我的情绪总算比之前好了一点点，至少愿意出现在人前，也愿意偶然逛逛街，然而，性格却依然孤僻，回到家中

马上躲在房中，如非必要绝不出现。

想来父母实在担心我的精神状况，想陪着我，偏偏他们两个都要上班，没空留在家里，所以最后买了一只鸟儿给我。

那只淡黄的小小金丝雀很乖很懂事，记得第一次见到它的一刻，它侧着头，定定地望着我，我跟它说话，它在我说完

后竟回应似的叫了两声。

我为小鸟改了一个大众化的名字－小明。

自那天起，我跟小明成了朋友。我觉得一只畜生也远比人类好，至少它们活着，是为了活着，为了让自己生存下去，

它们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背叛别人、伤害别人，远比人类亲切。

我每天把小明的笼子挂在睡房里，躺在床上，一句没一句地跟小明聊天，从过去到现在，把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的心

声说出来，对熙的感觉、对宿舍的感想、对文少的感情、对最后伤害的感概，什么也说。虽然小明不会回应，但借着

跟小明说心事，我的回复速度也加快了。

几个月后，我主动要求入读公开大学。

公开大学跟香港的正规大学有点不同，由于是为在职人士设定课程，所以比较自由，可选自己喜欢的科目，而且最重

要的是，在公开大学里，没有真正的同学，今年选读同一科，下年却已各散东西，现在的我们不过是坐在同一班房里

的陌生人。

我很喜欢这种读书方式，一来读书环境简单，二来有很多空闲的时间（因为一个月只上一堂），所以较有心情上网，

认真地四处看。

那时，我找到了一个曾经到过的ＣＬＡＭＰ网站。

这个网我曾在中七时经过，有我一直追看的漫画连载，人气旺盛，留言版的擦新速度是以每分钟计算。

中七时，考虑到自己出现的时间不会太多，所以一直只看没出现，中七后，因心情问题，我也没刻意把这地方找回来

，然而，到了现在，我似乎多了一点勇气。人始终无法孤独生存，尽管害怕与人接触，但我还是更害怕寂寞。

想起之前曾听其它人说过ｉｃｑ，于是我跑到网上下载，申请了一个帐号，在搜寻朋友处输入了一个名，想不到在不

知几十万还是几百万的帐号里，竟真有一个相同。

Kenneth, Tsang Cheung Hei，熙。

我有点犹豫，不知这熙是否我所认识的熙，但最后还是咬咬牙，狠下心加入了，并写下自己的英文名作为理由。不管

是否那个熙，同样有被拒绝的机会，想不到几分钟后，竟被授权可加入朋友，并传来一声遥远的问候。

《很久没见了。》

对呢．．真的．．很久没见了．．．

174

正确来说，是两年半没见，亦没任何的通讯，两年半，九百一十二天，其实跟熙转校离开后再次见面的时间相差不大

，然而，感觉却差得远。

此刻望着熙的回应，我只觉得恍如隔世，我跟三年前，亦已大是不同。

忽然想起这句话，曾经沧海。

不禁自嘲起来，竟然还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吗？我真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这么美的词儿，根本不适合

用在我身上。有点哑然失笑的，我以英文打下回应：《对呢，真的很久没见，上次是两年前，Ｇ的生日会吧？》

《我都忘了。最近如何？》接着，又是一堆的闲话家常。从最近生活如何都在做些什么至高考成绩，天南地北，什么

也说。我从没想过可跟熙如此坦然聊天，对我来说，这是全新体验。《对了，为何你不用中文？你人在香港吧？》

《我是，但我不会打中文。》

《可以学嘛，又不是很难，摸着摸着便学会。》

看着熙的怂恿，我有点心动，竟有种想学习中文输入法的冲动，尽管之前我从未想过要学习。这时，老妈在门外轻轻

敲门，说已经凌晨四时，快点去睡。闻言，我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跟熙已聊了几小时。

《我要睡啦，我妈在催，迟点见。》我连忙跟熙说道。

《nitenite》

我不禁甜甜一笑，满足地爬到床上，很快入睡。明天我还要问老妈借仓颉字典，更要学习中文打字的窍门。

下次，当熙见到我会用中文时，不知他会不会很惊讶。

我的世界，重新开始环绕着熙公转。

在父母眼中，我的生活依然混帐，每天睡到下午三时多才起床，醒后干的第一件事是开电脑上网，食物？都等身为消

防员返工一天放假两天的父亲买回来，起床第一餐，几乎等同晚上那一餐。总之就是上网、食饭、上网，呆到凌晨四

、五时才睡，现在好些，多了学习简易输入法，并以打文以作练习。

我写的第一篇文，是ｘ的星昴同人文，心情开朗了一点，却仍然郁结的我，用尽全力地把痛苦写在文中，只希望看的

人能够感觉到我的感觉，能够为我心痛。

我的文很快便有回应，是那个逢文必回的水水。

从留言版那里看来，我知道水水的个性跟桡程很接近，同样的开朗、同样地很容易便跟他人建立友谊，若真要说出分

别，大概是桡程是单纯地喜欢男生，水水却是喜欢男生跟男生一起，也就是同性恋。

坦白说，当我渐渐看懂留言版上的名词，什么攻的受的，我真的觉得惊讶，原以为同性恋只有被打压的份儿，想不到

在这里，竟是受到歌颂。

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喜欢看同性恋的怪胎。

在那网站呆的时间越久，我也越来越放得开，大胆了少许，比较敢说话，言语间也渐渐透露了自己的性取向。

不过是网路，若被看不起了，大不了从此不出现，反正大家不会见面，受的伤害不会大。

从我决定透露自己的性向那刻开始，我已有了心理准备，却想不到，她们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几乎夹道欢迎。难道真

是我太久没接触这世界，不知这世界已开明得可接受同性恋者吗？奇怪了，不过是区区几个月啊．．．

不过，能够有人接受自己，认同自己的性向，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多得他们，我终于有信心，用尽气力，往前踏出一大步，从留言版贴文版这种非即时性的对话里，进步至愿意踏足即

时对话的聊天室，每晚非聊到凌晨不可，每天不爬上聊天室一会便浑身不自在。

我想，我开始有信心，再次接近人群吧？

我想，我终于有能力可以再次面对那些人。

所以在复活节，当Ｖ打电话来约我外出唱ＫＴＶ时，我答应了。我想测试自己的自我控制的能力，想看看在Ｖ在Ｙ在

Ｚ在文少面前，自己会是怎样面对。

测试的结果让我满意，在聚会中，我可以谈笑风生，彷佛完全不把过去的事放在眼内。

这样的自己令我觉得很自豪。

如果一个打击无法令你崩溃，那么，你将会变得更强。

就在这段期间，几年没有联络的Ａ突然打电话来。「好样的，竟然什么不说便回了香港？真不够朋友。」我没有理会

Ａ话中带刺的地方，只是笑着回应。

「你怎知我回了香港？」

「之前Kenneth到Ｇ的家，聊天时我们说起的。」Kenneth，Kenneth，Ａ口中尽是Kenneth这个人，每次打电话来都跟

Kenneth有关。「食屎，你知道吗？不久前Ｇ跟我说，他会一直等，等到我放弃Kenneth为止。」

闻言，我不禁讶然，我看得出Ａ对Kenneth不简单，可是我想不到Ｇ竟然喜欢Ａ。

「食屎，你认为我该接受Ｇ吗？」我才想问，你认为我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