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巴特尔之前那些引人发笑的言论，所以将士们都以为是巴特尔缠着胤祯要共骑，并不知道他们这时心里无比依赖的小皇子，已经伤得连马都骑不了了。

马队开拔还不到半个时辰，在前面探路的斥候，打马狂奔而回说，前面有队不明来历的骑兵，拦住了去路，于成龙等人无不是大为紧张，他们此时与对方已经非常接近，没多久他们就能看见对方的旗帜，看清旗帜后，搂着胤祯的巴特尔，顿时欣喜若狂道：“别怕，不是敌人，是我阿瓦！”

原本跟在队伍里的玉柱等人，更是兴奋得打马奔出，朝对面的队伍冲去，可很快玉柱就垂头丧气回来告诉巴特尔：“可汗让小王子立刻跟他回去。”

“什么？你难道没有告诉阿瓦，我已经找到自己的小王妃，我如今要护送小王妃去送粮。”巴特尔一脸不解道。

听完玉柱的话，在他怀里的胤祯，已经猜到对方一定是获悉昨日之战，更是知道自己儿子参与了战斗，但他们至今仍不想归附大清，才来想把儿子带回。胤祯转头对巴特尔说：“随你阿瓦回去吧，等过些日子，若是有机会，我再来探望你。”说完胤祯又吩咐于成龙，按商旅的做法，将之前带来的沱茶与绵羊送上。

“不要，我才不要跟阿瓦回去，我要送你！”巴特尔当然不愿意。

而这时一个不到四十的英俊男人，眉目间还能看得出来与巴特尔有几分相像，他骑着匹黑色骏马，带着三名侍卫来到，两方中间的空地上，巴特尔看见那男人顿时脸色大变，不用那人开口，已经乖乖从胤祯的马上下了来，骑上自己原本的坐骑，灰头灰脸和玉柱骑回那男人身边。

对于成龙送上的礼物，那男人露出个淡笑对胤祯拱手道：“谢了。”说完就想带着儿子与部下调转马头离开。

但胤祯却开口叫住他说：“阁下必定是阿古达木可汗。”

阿古达木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马鞭，露出个自嘲的笑容摇头说：“我不过是被噶尔丹夺走土地，现在带着族人四处流浪的丧家犬。”

“阿瓦！”

“可汗！”

阿古达木两侧的人纷纷惊道，阿古达木却摆手让他们住口。

“恕我多嘴，不知阿古达木汗日后有何打算？”胤祯再问他说。

阿古达木抬头望了望碧蓝的天空说：“继续在这片蓝天下驰骋，是我和我的族人唯一的愿望。”

“这里是喀尔喀部族的草原，待这次征讨完噶尔丹，这片蓝天下重新恢复和平，你们将很难在地容身。”胤祯的话，虽然说得直白，阿古达木却知道，这是大实话，可是故土已经无法夺回，除了这里他们还能去哪。

见阿古达木不答话，胤祯继续道：“阿古达木汗，你可曾想过，如喀尔喀诸部般，归附我大清。”

这个提议与其说胤祯想拉拢他们，不如说胤祯想给他们指一条出路，阿古达木把胤祯再仔细打量过遍才问：“你是？”

“我乃大清皇帝的第十四子。”胤祯说完，阿古达木只朝胤祯点了点头，便掉转马头领着族人离开。隆科多在旁大为恼怒，直说这阿古达木实在太过无礼，胤祯却没说什么，只命继续上路，胤祯知道作为一族首领，阿古达木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考虑。

不过阿古达木的答案并没叫胤祯等太久，他们与阿古达木分开不到几个时辰，巴特尔带着玉柱等人再次追了上来，这次跟来的还有阿古达木极为倚重的大将乌恩，乌恩不但对地形非常熟悉，还能听到极遥远的细微声响，就因为他这项异能，这天下午胤祯他们发现了一行可疑的商旅。

沙山之后，伏击着绿营的鸟枪手，胤祯他们在沙山最顶端，仔细留意着那队由东往西北行的商旅，这队商旅行进间前后井然有序，丝毫不像是普通的商旅，因为吃过噶尔丹铁骑冒充清军的亏，胤祯他们再不敢有任何侥幸之心。

那队商旅逐渐靠近沙山，乌恩指着商旅中间两驾马车，对胤祯说：“皇子你看，这批马车吃重那么深，上面装着肯定不是一般的货物。”

就在这时，胤祯竟发现对方那两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上的油布被拉开，车上装载的货物，赫然出现在大家视线内，那竟是两口子母炮！

那不但是两口子母炮，炮口竟还瞄准了他们，胤祯转头就对于成龙说：“快，立刻扬起我们的龙旗！”

于成龙和其他人都有些犹豫，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又是冒充的，可胤祯很坚持，因为他在对面的队伍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当他们两方扬起各自的龙旗时，胤祯已经挣扎着上了自己的血汗宝马，一马当先冲下沙山。

胤禛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要不是为何本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弟弟，会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弟弟？弟弟！你怎么会在这里？”胤禛看着面无血色的胤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胤祯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定定的看着胤禛，看着自己这既瘦了也黑了的四哥。

“皇父，你有向皇父请旨吗？太子二哥他知道你来吗？还有母妃，母妃她知道吗？”胤禛着急的询问自己弟弟问，就怕弟弟稍所有闪失，惹出是非，再遭罪。

这些问题，胤祯没有一个答案是好的，他惟有低下头，面上不觉扯出个苦涩的笑容，低声说：“四哥，我想四哥，就来了。”

胤禛听得惊心动魄，这是不是说弟弟是擅自出行，可他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说来想来，便就就跟着于成龙给来了。

看见弟弟低头的样子，胤禛不觉一阵心疼，想到弟弟自小就在他身边长大，现在经月不见，说想自己，想是不假，况且弟弟他人不来也来了，现在再追究那些有的没的又有何用，胤禛想通后，伸手拉住胤祯的手说：“没关系，你见到哥哥了，不用再担心了，往后凡事都有哥哥在呢。”

第四十四章：逆子归来

有了巴特尔他们做向导，胤禛、胤祯一行走少了许多冤枉路，不到几天就赶到翁金口，可来到以后才知道抚远大将军费扬古、振武将军孙思克、西安将军博霁他们所率领兵马，就在三天前，已经先后经过这里，由于胤祯一行先前重创噶尔丹骆驼军，短短数日内，元气大伤的骆驼军必定不可能休整完毕，卷土重来，而且此处距离西路大军已经不远，他们目前要考虑的就是如此尽快追上西路大军。

这天傍晚，队伍安营，炊烟缈缈，除了守夜戒备的士兵，其余士卒大都吃过晚饭后，便入帐歇息，于成龙、明珠等人齐聚主帐，行军在外这两个朝中大老们也不讲究，和其他将领一样，各自端着口大碗，里面装着饭菜，站在沙盘前边吃边听乌恩讲解，接下去他们将要走的地形，时不时有将领将嘴里那口饭咽下后，对乌恩提出疑问，问乌恩这个位置会不会容易被人伏击等等，乌恩也都一一耐心作答。

这段路巴特尔原本就很熟，所以也无心听乌恩讲说，反到频频朝营帐后半部分探望，这主帐前后以垂帘相隔，前半是胤禛与诸将议事的地方，后半便是夜里胤禛歇息之处，当然自从与弟弟胤祯相逢，那便成了他们兄弟两人夜里歇息的地方。

主位上的胤禛，不是没注意到巴特尔动作，开始听到巴特尔称弟弟做小王妃，胤禛是勃然大怒，以为巴特尔是存心羞辱自己弟弟，要不是弟弟胤祯劝解，又有乌恩与玉柱解释，他早把巴特尔一行撵出队伍，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胤禛看得很清楚，说起来巴特尔对自己弟弟倒的确是一片真心，并非心存猥玩之意，只是对巴特尔这连王妃是男是女都弄不清的愣头青，胤禛是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头疼，无奈之下只能限制他接近自己弟弟，再加上有乌恩等人协助，巴特尔还真是好几天没见过胤祯一面。

待诸将商量定当退出，巴特尔恋恋不舍走在最后，他身旁的乌恩，也不管他高兴不高兴，扯着他就往外走，巴特尔怨声再道，可乌恩可不管你那么多，他只听命于巴特尔阿瓦，知道巴特尔竟然选了个男人做小王妃，他脸上的黑线可不比胤禛少多少。

见将领们退出，贴身伺候胤禛的小兵才将今夜的晚饭送入，可进了帐里，却见不到自己伺候的主子，小兵当即放轻脚步，端着饭菜走到垂帘边细声朝里说：“阿哥，该用饭了。”

“送进来。”胤禛轻声应道。

小兵这下更为谨慎，蹑手蹑脚走进帘后，就见自己伺候的皇子，坐在床边低头唤躺在床上那孩子：“弟弟，醒醒，该吃饭了。”

伺候胤禛这么段时间，虽然胤禛这位皇子，非常严于律己，面对他们这些兵卒也不曾趾高气扬，可也没见他对谁如此温柔过，所以见到胤禛如此温柔的一面，小兵不免有些吃惊，胤禛却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奇怪，原本在宫里的时候，他对弟弟就已经关怀备至，如今弟弟受了伤，他这做哥哥的，当然得更加关心照顾弟弟。

胤祯朦胧间听到胤禛唤自己，立即便醒了过来，睁眼看见胤禛就甜甜笑道：“四哥。”

胤禛见到胤祯的笑脸，反倒暗暗心惊，随行的大夫都说，胤祯的伤极其严重，这段时间里伤口必定一直隐隐作痛，若胤祯哭闹就让胤禛这做哥哥多多劝着，可怎知一路上胤祯非但不闹，反而一见胤禛来到自己身边就笑意盈盈，其余时间也不过是昏昏欲睡。

胤祯那伤口的确是疼，非但是疼而且是很疼，当时受伤时胤祯便流血不少，后来又为了不影响士气，他硬撑着参与火化仪式，甚至上马骑行，这样原本就伤极的身体，更加伤上加伤，直到与胤禛重逢，胤祯放下心中重担，这才不再逞强，可到这时候他的身体早已经不堪重负，大夫们有看出来的，也有没看出来的，只是无论看没看出来，谁都不敢实话告诉胤禛，即便告诉了也是无用，因为他们仍旧得一刻不停的去追西路军。

到这时候的胤祯也已经再没力气去扮演一个八岁孩童该有的样子，他将全部的气力留住强撑着一口气，已经有六十高龄的他，知道喊疼根本无用，所以对身体的诸般痛处也只是忍着，每日偶尔能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对着胤禛傻傻的笑，因为对于再没力气说什么话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起微笑，更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胤禛面上不露半分忧虑，端起小兵送进来的米粥就说：“来，哥哥喂你吃饭。”

床上的胤祯听了当然点头，可等胤禛将羹勺送到他嘴边时，他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胤禛看到弟弟这样，连忙转头到一边，死死忍住泪水，然后回头同样挤出分笑意说：“弟弟，你实在是太淘气了，来吃一口吧。”

胤祯只是定定的望着胤禛，胤禛知道自己弟弟不是故意捣蛋，而是实在没力气，而且弟弟若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那即便把粥送进他嘴里，他也未必能咽下去，胤禛突然想起之前在毓庆宫见过那妖媚女人，伺候太子二哥吃水果的情景。

帐内伺候的人，全给胤禛撵了出去，他这才坐上床，先将胤祯抱进自己怀里，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对胤祯说：“弟弟别怕，哥哥只是想喂你吃粥。”

胤祯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虽然胤祯也不知道胤禛要对自己做什么，但对他来说被胤禛这样抱着又怎么会害怕，他怕的是胤禛面无表情的称自己十四弟。只见胤禛将口粥送进自己嘴里，仔细咀嚼过后，他一边手扶着胤祯的后脑勺，低头将自己的唇轻轻贴到胤祯嘴上，用舌头板开胤祯的唇，把口中嚼过的米粥渡进胤祯嘴里，还将舌头压在胤祯舌上，强制其咽下米粥。

看见胤禛放大的脸，已经叫胤祯全身发僵，等咽下那口米粥，胤祯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像半浮在云端上一般，既不知道如何反应，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根本又是在做梦，但舌头自然而然就追逐上胤禛想退出的舌。

追逐缠绕过一番后，胤禛才气息不稳的与胤祯分开，胤祯这时更是满脸惨白，出气多入气少，胤禛还以为是弟弟太饿，将自己的舌头当成食物，扑哧一声就笑出来说：“弟弟可不能这样，即便是饿了，也不能把哥哥的舌头当成糖果来舔哦。”

原本意识到自己吻了亲兄的胤祯，已经羞愧欲死，就等着哥哥唾弃自己一番，然后永远不再将自己当成弟弟，谁知道等来的竟是胤禛这样番轻松调侃，胤祯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哥哥，他哪里想到，胤禛还把他当成几岁幼童，压根没把他的举动往青事方面去想，见他把米粥咽下，还主动舔自己的舌头，非但没有觉得恶心，反倒兴奋莫名，弟弟能吃得下东西，这不是把伤养好的第一步。

胤禛当下再接再厉继续给弟弟喂食，也不知道弟弟心中因为自己的举动所卷起的惊涛骇浪，胤祯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这一关是否能闯过还是未知知数，那何不纵容自己一下，即便往后会天地不容，也算遂了心中一愿。

将米粥喂完，又把汤药喂胤祯吃完，胤禛又哄胤祯睡下，这才把碗筷拿出前头命人收拾，离开胤祯床边，胤禛忆起方才舌头被弟弟当糖果一样舔时，那美妙的滋味，不觉开始有些明白太子二哥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些妖艳的男男女女。

心中不觉就想，日后等回了宫，这事不妨也教与伺候自己那侍妾，便当作闺房之乐好了，胤禛这主意打的是好，可惜却没想过，那些妖艳的男男女女，之所以能让太子舒服，那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伺候这些的，而他的弟弟胤祯，那是因为上辈子没少被人伺候，自然知道如何让人极乐，不过有些事，也是需要比较才能叫人清楚。

就比如说巴特尔对胤祯的执念，昨夜在营帐里见不到胤祯，今日巴特尔又想出了办法，他用玉柱骗过乌恩，一溜烟就打马赶到胤祯的马车边，轻声就喊自己的小王妃，胤禛在另一侧看得皱眉，对巴特尔顿生不悦，直想喊什么喊，我弟弟出生时没了气息，还是我给喊醒的，小时候皇贵妃额娘就说我这弟弟是为我而生的，弟弟从头到脚即便是根头发，那都是我胤禛的，别说我弟弟不是女孩，即便是女孩，他嫁不嫁与你，还要看我这四哥点不点头呢！

乌恩发现中计后，连忙赶马上来，想全巴特尔回去，可巴特尔那里肯，好不容易才离自己小王妃那么近，如果这次不把握机会，下会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巴特尔王子，舍弟刚才吃了药，好不容易才睡下，还请巴特尔王子不要打扰他歇息。”胤禛语调冰冷，听得人通身发寒，巴特尔还想赖着不走，可乌恩是个识时务的，这会也不管巴特尔肯与不肯，愣是将他拉了回去。

因为已经离西路军很近，经商议胤禛决定昼夜赶路，这也是为了早日回转中路大军，那里有更好的大夫与药材能给胤祯治伤，果然他们追了不到两天，就在乌兰厄尔几追上于宁夏出兵，由振武将军孙思克、西安将军博霁率领的队伍，再由经过一天的急行军，他们终于在察罕河朔追上抚远大将军费扬古所率大军，至此西路大军终于会师。

胤禛将粮草交割完毕后，也顾不得其他，带着左都御使于成龙、内大臣明珠、隆可多、巴特尔一行，即刻便回转。

皇帝玄烨接到八百里加急，知道胤禛与于成龙两路送粮军，平安把粮草送至西路大军，解了费扬古的燃眉之急，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慰，直觉得自己这四阿哥果然出息了，又胤祯也随同胤禛一同回转中路大军，便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任性妄为的儿子。

率领前锋营的大阿哥胤禔，向来厌恶胤祯，而且皇父这一把火，指不定还能烧到纵容胤祯离京的太子身上，他便迫不及待的等着看好戏，而其他随同出征的阿哥们，有为胤祯这弟弟担心的，也有因为不同母，觉得与自己利益关系不大，而冷眼旁观的。

这日傍晚，雨雪交加，皇帝玄烨身着雨服，站于路旁，直看到诸营将士扎营安顿下来，才移驾返回行宫，圣驾才到缦城外，冒着雨雪等在外头的明珠、于成龙等人已经跪在地上接驾，皇帝见是他们当下欢颜，连声叫他们起来，可跪在地上这几人，谁都不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