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胤禩这样一提,胤禔的脸刹时拉长,惠妃倒仍是笑意盈盈是:“莫要着急,你们舅舅早已命人送信,说这次虽然给十四阿哥搅了局,可科举弊案,已经板上定钉,任太子和老四本事再大,虽然他们将幼弟推出来顶罪,可他们的无能也已经无法掩饰,只要翻不了案,老四是断不能翻身的了,没了老四这个胳臂,太子日后处境只会越来越难,咱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毓庆宫中,胤禛简直不敢相信眼睛,要不是眼下有太子在场,他真想当即把自己这任意妄为的弟弟,抓起来打屁股。别说胤禛,就连身为太子的胤礽,也被来者吓了一大跳。与作小太监打扮的胤祯同来的,还有全身全是冷汗的隆科多。
胤禛出于不舍,而胤礽既有不舍也有碍于身份,既然不能直接教训胤祯,他们惟有异口同声喝隆科多道:“大胆,隆科多是不是不想要颈上人头了!”
说完,胤礽再顾不得其他,连忙命屋里的奴才全退出去,然后一个箭步冲到门边,亲手把屋门关上,这才喘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十四弟,皇父不是罚你留在三所思过吗?没有圣旨,你怎么就自个给跑了出来。”
对比起胤礽、胤禛的紧张,胤祯似乎根本没想过,自己抗旨外出是件多么惊骇的事,他脸色从容道:“回殿下,臣弟有件极要紧的事,要回殿下。”
胤礽望着胤祯疑惑道:“十四弟是何事呢?”
“回殿下,月前臣弟命人前往慈溪,把姜西溟年界八旬的老母亲接来,就在昨日,前去迎接的队伍终于抵京。”胤祯的话听得胤礽直发懵,而胤禛听了,神情为之一变,当即问:“弟弟,你难道想让姜西溟的老母亲叩阍(2)。”
胤祯望着自己四哥,缓缓点了点头,还没等胤禛回答,胤礽先反对道:“不行,先前继续私查弊案一事,已经叫皇父大动肝火,如今若让姜西溟的老母亲叩阍,所有人都会猜到是我们指使的,这样只会更加激怒皇父。”
进门时,胤祯已经注意到,房间西侧的书案后躲了个人,这时他有意对着那方向大声道:“如今虽然臣弟承认了,是自己央求两位兄长继续查访弊案。可在朝臣们的眼里,此案一日不翻,那一直认为李、姜二人是清白的殿下,便一日仍是那个意图包庇罪犯的殿下。甚至为殿下赏识,为殿下办事的四哥,也会被说成是无能之辈,殿下就更添一条识人不明的恶名。我等名声,实不足惜,可殿下乃千金之躯,又怎容他人如此毁訾诽谤。”
胤礽还在犹豫,可躲在书案后面的托合齐,已经忍不住爬出来回道:“殿下,十四阿哥说的,的确有理。”在托合齐的一再坚持下,胤礽终究还是同意了胤祯的办法。
从毓庆宫出来,一路胤禛都没有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会把自己这不知死活的弟弟骂个狗血淋头,直到将胤祯送进东四所胤祥的住处,也只目送胤祯通过便门回三所。胤祯也知道这次自己的确过分了,所以一路上也很安分,直到临别才轻声对胤禛说:“四哥,我回去了。我没事,你别担心,也让额娘别担心,”
胤禛听了这句,不满得哼了声,心道弟弟你虽叫我不担心,可我怎么能不担心?一直默默跟着他们两兄弟的隆科多,这时再也忍不住了,转头看了看左右无人,双膝一软,扑通便跪到了地上,胤禛转头诧异地看着隆科多,而胤祯瞪着隆科多的眼神里,竟带上了几分杀气。
隆科多面如死灰,惨然的望着,刚才在太子面前侃侃而谈的胤祯:“十四阿哥,或是刚才奴才回得不够清楚,昨日前去迎接姜西溟的老母亲的从人的确回京了,可他们没带回任何人……”
胤禛自问早已不是那些沉不住气的人,可仍旧失声道:“你在说什么!”要知道就在刚才,自己弟弟才太子面前允诺,一定要为李、姜二人翻案,可若连去叩阍的人都没有,他们凭何轻言翻案。弟弟先获罪于皇父,要再失信于太子,胤禛根本不敢想,弟弟将会是何下场。
“刚出慈溪没多久,姜西溟那……那老母亲……就没了。”隆科多连说话声都抖了,他何尝不知他们此番是闯下了弥天大祸。
第八十一章:一体同心
因主子胤祥与四哥胤禛,关系向来亲昵,先前胤禛还住在三所时,就时常进出四所,所以并没有人特别注意胤禛一行。不过进来时,胤禛还是留了个心眼,命跟随的苏拉离远守着。原是说将胤祯送回三所便要离开,可守在远处的苏拉,等了又等,仍是等不到主子出来,那苏拉思及这毕竟还是在宫里,主子即便是皇子,也不能太恣意妄为,便轻轻咳了声,意在提醒主子,谁知道才咳完,抬头朝便门那边偷瞄过去,对上的竟是主子那满带惊怒的目光,吓得这苏拉腿脚发软,几乎就要跪下。
从隆科多道出姜宸英的母亲业已不在后,胤禛就已暗暗在盘算其他法子,可思前想后,就是想不出有何策,能比姜宸英老母叩阍更直接。对比起面无人色的隆科多,与一脸铁青的胤禛,胤祯的神情可谓轻松之极。
胤祯走到隆科多面前,挽腰双手去扶隆科多,想把隆科多扶起,可隆科多那里肯,胤祯惟有开口说:“隆科多舅舅,你先起来,小十四有话要说。”说完才抬头看着哥哥胤禛道:“四哥、隆科多舅舅,这其实不过是一场误会。先前我请隆科多舅舅遣人去接姜宸英的老母亲,请托过后我便在想,舅舅家中派出的从人,难免树大招风,如此一来不就暴露了行迹。为了谨慎起见,我让法海师傅,另外再找了一批人前往迎接,而隆科多舅舅派出的从人便当作幌子,也好掩人耳目,数日前,姜宸英的老母亲已由他们接入京来。”
这话听得隆科多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喜形于色,也不用胤祯再去扶,自己就爬了起来,可他心底到底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便问:“十四阿哥,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胤祯嘴角含笑,答得是斩钉截铁。
站在一旁的胤禛,依旧是眉头深锁,紧紧的盯着自己弟弟,胤祯自问两辈子,加起已是七十开外的人,可这时仍旧被胤禛看得心底发毛,只觉得自己刚才撒那不大高明的谎,已经被自己四哥看穿。他胤祯虽有前世记忆,可到底不是未卜先知,原本派人去接姜母,已经是招后着,可谁又预料得到,姜母竟死在路途当中。眼下的情况,他们是早已满盘皆输,最明智的作法,其实是就此罢手,可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的是洗刷四哥的污名,更进一步来说,也是想通过姜宸英的名声,在江浙文坛中下一子先手,为日后的四哥铺路,无论是哪一点,他都不能在此刻退缩。
胤禛固然不知道胤祯的决心,可他也有了自己的决定:“弟弟,把姜宸英老母接来京城一事,虽是出自你的授意,可此案是四哥一直在办,他日若因姜母出了什么差子,那我们兄弟也是一同承担,舅舅,侄子今日这话,你可听得清楚明白,日后要有个万一,我要无法回明皇父,你当代我回奏。”胤禛语速极慢,叫胤祯听得字字惊心,听到最后胤祯再也忍不住,冲口而出就说:“不行,四哥……”
“弟弟,我主意已定,姜母叩阍一事,你或可再好好思量,再命人准备也不迟。”胤禛说完,也不容胤祯再说什么,拉着隆科多便离开,
自己这弟弟性格中的倔强并不比自己少,胤禛一直很清楚,就拿几年前的事来说,那时候弟弟不满十岁,可为了自己,甚至不惜随大军去了漠北,如今弟弟固执己见,明知姜母已死,还想命人假扮姜母叩阍,归根到底是想帮自己扳回一城,弟弟心里怕已就打定主意,若事不成,就好像昨日那般,将一切罪责都自己揽下。胤禛很清楚,他若现在让弟弟放手,别说弟弟不愿意,就是太子那边也无法交代,他们如今已是上了那不能回头的独木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告诉弟弟,他们兄弟一体,弟弟要么险中取胜,要么他们兄弟就一起掉下这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