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王子求亲
进入草原，绿草如茵，天空中万里无云，碧空下全是纯粹的绿，风肆意的从胤祯耳边吹过，他已经忘记了有多少年，自己没有在这辽阔的天空下驰骋，胤祯拉紧缰绳一夹马腹，他身下那匹血汗宝马便瞬间如箭般射出。
这匹传说中能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也如胤祯般被拘了太长时间，这时得以重回草原，又接到主人号令，便撒欢的跑了起来，带着胤祯几乎像是在御风一般，朝草原深处奔去。远离马队后，胤祯独自骑行在空旷的草原上。
他觉得似乎一下回到，上辈子自己年轻时，那段意气风发的日子，人还很幼稚，总以为在皇父心中他虽然不及二哥皇太子，但在总较其他兄弟得皇父宠爱，若非如此皇父也不会自小由着他，深受皇父恩宠的母妃，也不会就这样一直惯着他，就连那平时看起来很是严肃的四哥，也不会真的说他些什么。
直到皇父驾崩，各种打击接蹱而来，母妃去了，嫡妃死了，最宠爱的儿子与自己一起被圈，他回过头来想起过去种种，佛前清灯三十年，他足足花去了三十年，才把自己的前三十年给想清，皇父哪里是疼自己，不过是出于习惯的无视，母妃倒是真的疼自己，可自己却把母妃给害了，自己的嫡妃完颜氏，兢兢业业跟了自己十余年，却落得个客死异乡，唯一庆幸的是，儿子弘明得以保全，不过若是可以，他实在不愿再让儿子来这世上，再受一次那诸般苦楚。
带着侍卫好不容易才追上胤祯的隆科多，看见胤祯脸上逐渐冷下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担心叫他道：“阿哥，十四阿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隆科多足足叫了十多声，胤祯才惊醒过来，收敛起神情说：“没什么，只是……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原本后来一句，只是胤祯的推托之词，可等他说完，定下心神便觉得，似乎有人正在某处，紧紧的盯着自己，他不动声色的放慢速度，让隆科多他们围到自己左右，虽然隔了个侍卫，但远处那道视线，依旧锁定他。
胤祯回头望向，随后的于成龙一行，过百辆马车组成的车队，两侧有骑兵护卫，尾随着数十只骆驼，这样浩浩荡荡的队伍，根本就不可能隐藏得了行踪，正是因为这样，胤祯才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利用噶尔丹与其部属笃信喇嘛教的习性，让纳西喇嘛放出那无中生有的传言，说自己这队伍里有曾经被战神附体的人在，希望这样能将这片草原上的噶尔丹铁骑引来，他们多一分风险，那四哥胤禛那头便少一分危险。
于成龙带着队伍，渐渐跟上胤祯他们，见到胤祯越来越凝重的神色，不觉担心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动静？”他这声才说完，离他们不到一箭地处突然冒出几个腰间系着些白色东西的人，他们个个搭箭满弓，瞄准胤祯一行，而其中一个更是对胤祯他们大喝道：“停！”
听到这一声停，于成龙拿不定主意的朝胤祯这边看了眼睛，胤祯举手就示意全体停下，一时间前后传话，人语马嘶，足足半盏茶的时间，整条队伍才给完全停了下来，这时候他们已经离那几个人不到几个马位，彼此都能将对方看清楚。
喊停胤祯他们的，是批极年轻的年轻人，其中站在最中间的，竟是个没比胤祯多少的孩子，只是这些人个个都杀气腾腾，他们腰间系的那些白色物体，仔细看清后，才知道竟些骷髅头骨，他们每个人腰间少也系着一个骷髅头，最多的是站中间那发号施令那孩子，他的腰间竟位一圈骷髅头，骤然看见这么多骷髅头，真叫人触目惊心。
纳西喇嘛这时忙赶马上前，回胤祯他们说，这些便是最近在草原上横行，过着茹毛饮血野人般生活的吃人族群。于成龙等人听了，当下齐齐倒吸了口冷气。
“去，把礼物献上。”胤祯打量了纳西喇嘛眼吩咐道。
这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办法，纳西喇嘛让他们一行伪装成商旅，当经过这些吃人族群的领地时，便献上茶叶、绵羊等礼物，现在过往的商旅也都是这样做，得以不必吃人族骚扰，甚至在吃人族群活动的区域内，吃人族还是看顾这些送了礼物的商旅。
纳西喇嘛拉着驮着茶饼的马，赶着那六只作为礼物的绵羊，走向他们与吃人族群中间的空地，胤祯将身子朝于成龙一边靠近了些，小声说：“于大人，您见过会收茶叶做礼物的野人吗？”
于成龙想起自己在京城时，誓言旦旦说这些野人如何可畏，是些茹毛饮血的人，等他听到纳西喇嘛说对方会收茶叶做礼物时，已经知道那些传言不实，可话已出口也无可奈何，这时被胤祯一问，讪讪道：“臣愚钝，这趟若不是阿哥明察，我等还不知会在路上浪费多少时日。”
胤祯转头对于成龙淡笑安慰道：“于大人无需介怀，有道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若不是今日见了，我们也不晓得这些所谓野人，他们的真面目。若非于大人一心为国，愿以身犯险，肯走这条险途，我们又如何能得知真相，于大人你胆识过人，一路上处处安排无不妥帖，再加上这次查清野人真相，已是立下大功，他日皇父驾前，你若不嫌弃，便让胤祯来为你请这一功。”
于成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出行前，对这条路线百般阻挠，如今发现野人一事为假，胤祯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还设法为他开脱，甚至把功劳往自己推，一时间他不禁百感交集，抱拳就说：“臣无颜领功，此次能发现野人的真面目，阿哥才是功劳最大。”
胤祯听了，用手拍了拍于成龙的肩，用老朋友的语气说：“谢谢大人的美意了，可大人莫要忘了，我是擅自出行，皇父见了我，只怕是一顿好打，这功劳就别浪费了，还是大人领了，若大人心有不安，不妨与同行的弟兄们分这份功劳，我来这趟求的不是立功。”
“那是……”于成龙冲口而出闻到，可才说了两个字，就没往下问了，其实哪里需要再问，这十四阿哥为何来这一趟，从一开始不就是明摆着的吗，他是为了给自己亲哥解困来的。
在胤祯恩威并施下，于成龙对这个小阿哥，到底算是服气了，既然人家小阿哥，不畏凶险也要跑这一趟，就是为了给哥哥解困，那他这原本就身负运粮重任的大臣，就更不应落在人后，于成龙这时已经决心，这趟行程无论如何都要帮胤祯完成心愿。
纳西喇嘛与这群所谓野人打交道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也知道这些所谓的野人并不是什么野人，只是这片土地上曾经经历过太多的血腥战斗，如今人家以这样的方式过日子，要能不伤人命，他也不愿去干扰别人。
原本将礼物赶到中间后，吃人族那边也应该派出代表过来接受礼物，然后两边便分道扬镳，各行其道。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对方并没派出代表，反倒朝纳西喇嘛直摇头，还向纳西喇嘛身后指去，纳西喇嘛随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骑在棕色骏马上的胤祯。
野人们又咿咿呀呀的哼了好些话，再加上手势，纳西喇嘛才给弄明白，对方今天不要茶叶、绵羊这些礼物，他们要胤祯骑的那匹血汗宝马。
“你说什么？他们要阿哥骑的这匹血汗宝马！”都不用胤祯开声，隆科多等人听了纳西喇嘛的话，已经炸开了锅。
胤祯朝野人那边看了看，默不作声的下了马，把马缰交到纳西喇嘛手上。
连于成龙这时也不平的开口说：“阿哥，怎么能用你的马去做礼物。”
胤祯站在地上，摇了摇头说：“我们这趟要对付的敌人是葛尔丹那神出鬼没的铁骑，我们不能在这里损耗兵力，他们不过是要匹马罢了，那就给他们！”
隆科多把马让给了胤祯，自己与其他侍卫并用一马，可等纳西喇嘛将胤祯骑的那匹血汗宝马拉到中间的空地，对方仍旧是摇头摆手不愿接受，纳西喇嘛这下是彻底犯难了，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那到底你什么是想要什么！
对方中间指挥的孩子，听自己副将咿咿呀呀的，怎么也没办法让纳西喇嘛明白，他到底是想要什么，转头叽里呱啦的就把自己副将一番好骂，这时连胤祯他们都能听到对方说的是纯正的蒙古语。
那孩子把人骂完，策马就朝胤祯他们这边奔来，隆科多他们紧张得纷纷抽刀出鞘，那边的副将看见不对，也顾不得什么伪装了，连忙大喊道：“别误会，别误会，我们家小王子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想向你们队伍中那白玉般的小美人求亲！”
这话可叫隆科多他们听傻了，只因他们一行里，根本就没有女人，别说女人了，便连骑用的畜生里也少有雌的。
只见那挂了一腰骷髅头的孩子，把马勒停在胤祯马侧，伸手就在自己的马鞍上抽出一柄短刀，珍而重之的双手捧到胤祯面前，意气风发道：“小美人做我的王妃如何？”
胤祯当下气得，恨不得一脚把面前这人踹下马去。
这孩子的副将这时也跟了过来，见胤祯气青了的脸，还以为他是在害怕，慌忙为自己家小王子解释，还生怕胤祯他们听不懂，用的还是汉语说：“姑娘不要害怕，我家小王子，秉性纯良，之前并未迎亲，刚才见姑娘策马的英姿，心生爱慕，想迎娶姑娘做王子大妃。”
旁边的于成龙等人听得真是哭笑不得，胤祯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不下百遍，这时候不是挑起事端的时候，你还有更难对付的葛尔丹铁骑要对付，这样反复告诫过自己无数次后，他才稍稍压下怒火，伸手将自己头上的兜帽拉下说：“我无法接受你们王子的求亲。”
副将玉柱看到胤祯光洁的半额，乌黑的大发辫，顿时傻了眼，自己王子这次可真闹了个大笑话，可听不懂汉文的小王子巴特尔看见，拉下兜帽后的胤祯，只觉得这女孩的发型，怎么和平时自己族里的女孩不大一样，不过见到胤祯那如玉般白皙的面颊后，顿时觉得自己这妃子选得好，汗阿瓦（1）说女孩子就是皮肤比他们男人要白，而且要白上许多，当年阿瓦选择妃子的时候，就是选了族里最白皙的那女孩，如今眼前这位白玉美人，可比族中号称最白皙的格根塔娜还要白上几分。
胤祯若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看中，估计都得气得吐血，他长于深宫当中，养得肤色白皙些，也不过寻常，只是到了草原，与这些经常策骑于青空下的男儿汗比起来，就愣是白上了许多。
“说什么呢，小美人是不是答应做我的妃子了？”听不懂汉语的巴特尔着急的问副将玉柱。
玉柱很不好意思的小声说：“别闹了，我们回去吧，这……这位……他不能做你的妃子。”
“为什么！不管，我就是要她做我的妃子！”巴特尔说着干脆把手中的短刀塞进胤祯手里，拍心口说：“这是我定亲的信物，小美人你放心，我是大大的英勇，绝对叫你过上称心如意的日子！”
（1）阿瓦：蒙古语的父亲
第四十一章：沙漠惊变
一路往北，植被逐渐稀少，在这片接壤沙漠的辽阔大地上，胤祯他们的马队，便只剩下翱翔于天际的海东青。骑在马上巴特尔说得眉飞色舞，时不时朝胤祯脸上偷偷望上几眼，跟在他们马后的玉柱，见到自己家小王子这幅模样，真是又窘又着急，心里甚至埋怨起自家单于，也不知自家单于这做阿瓦的，到底是怎么给自己儿子小王子灌输观念的。
知道自家小王子闹出个大笑话后，玉柱立刻便拉着小王子，去到一边嘀咕了好一阵子，于成龙他们满以为经过解释，这位小王子该知道自己弄错了，收下他们的礼物，放他们北行，可谁知道，被玉柱拉去一边的小王子巴特尔听了自己副将吞吞吐吐的解释后，竟然立刻打马回到胤祯身边，一本正经对自己族人扬声道：“阿瓦许了我自己选妃的权力，你们说我们族中还有谁，能比本王子选中的这位王子妃白皙的，若说得出来，本王子二话不说，两个人都纳！”言下之意是就算还有其他美人，但胤祯他还是娶定了！
玉柱听到自家王子这样一番表白，窘得是几乎想跳下马，挖个坑自己把自己给埋了。胤祯一直冷眼旁观，到这会面若寒霜，下逐客令道：“我并没有答应你们什么，请带上我们献的礼物，离开马队，我们还要赶往北方。”
“小美人你听得懂我们说的话？太好了，感谢天神，我们果然是天生的一对。”巴特尔兴奋道。
胤祯觉得自己的眉头这会应该已经打上了好几结，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容貌长得像个姑娘家，和自己胞兄相比起来，他长得更像皇父玄烨，而非母妃德妃，也不知道这什么见鬼的小王子，到底是眼睛长歪了，还是根本是个睁眼瞎子，竟会把自己错认成姑娘。
于成龙、隆科多等人在一边，全是幅想笑又不敢真的笑出声的模样，胤祯朝他们冷冷的扫了眼，淡淡道：“想笑便笑吧。”
可是被胤祯一个眼神就冻僵了的众人，试问谁又敢真的笑出声来，胤祯满意的转回头来，看着巴特尔，咬了咬牙说：“我乃男人身……”后面那半句‘焉能做你王妃。’胤祯觉得太过丢人，太过可笑，实在无法说出口，便把话给咽了回去，打马朝前领先带出。
巴特尔看着他的背影，愣愣念念有词重复道：“男儿？男儿？！但是……但是为何如此你会比我们白皙上那么多？”
玉柱看见巴特尔失落的样子，不禁觉得自家王子有些可怜，人生第一次喜欢上的人，竟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男儿身，他赶马上前拍了拍自己王子打气道：“巴特尔别伤心，你一定会遇到属于你的格根塔娜。”
巴特尔像被玉柱拍醒一般，喃喃说：“对！我一定会遇见属于自己的格根塔娜。我这不都遇上了吗！”巴特尔说到最后，语调一下轻快起来，可玉柱可是听得心惊肉跳，叠声追问说：“什么！王子！巴特尔！你说什么？”
巴特尔哈的一声，打马就朝胤祯追去，奔出时回头朝玉柱露齿而笑，大声说：“阿瓦只说王妃，一定要选白皙的，又没说王妃一定要是个姑娘，再说了，阿姆说阿瓦也是一眼看上她的，阿瓦说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就是你只要看他一眼，你就知道，他是你寻觅的人，对小美人，我就是这样！”
这话叫后面的人听得面面相觑，要不是顾虑到表露身份，会被噶尔丹铁骑顺藤摸瓜找来，在中途设伏，隆科多他们已经想当即表明身份，将巴特尔他们赶走，大清朝的皇子，可容不得旁人如此冒犯。于成龙看到隆科多脸上的神色，忙低声提醒他说：“稍安勿躁，十四阿哥尚且如此忍耐，我等可莫要坏了他的大事。”隆科多转头看了看于成龙，才勉强轻轻点了点头。
追上胤祯的巴特尔，朝胤祯大声就说：“我一眼看中了你，就好象我阿瓦看中我阿姆一样，我决定了，你就是我的王妃！”
“荒唐！你赶紧带着我们献的礼物，回去你阿瓦身边，再好好问他个清楚，到底什么人才能做你的王妃。”胤祯绷紧了脸说。
巴特尔生在草原，生性豪迈，虽然情窦初开，但在族里见多了年少情侣们的打情骂俏，这时候摆出幅大人的样子说：“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你现在是不相信我的心，还是心里早已有了人。”
胤祯给巴特尔问得僵了僵，心里泛起阵苦涩，他心中的确有个人，那人从前世到今生，一直在他心里底处，前世时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也不想去面对，结果渐行渐远，最后甚至成为敌人，看着对方那般厌恶自己，他便觉得无比轻松，经过反复不断的自我暗示，终于在某天醒来他开始完全相信了，自己为自己编造的那个谎言，对那人异常的在意，其实是缘自无尽的嫉妒与憎恨，一母同胞对立憎恨，固然可悲，但绝对比一方恋慕着另一方来得要好，要地狱有十八层，兄弟相争气死老娘，定多不过在第十七层，原来自己上辈子一直没放弃过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