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正是“阿海”。
古谷川还没来得及与她说上一句话,林素云忽然又歪头要晕过去。医生见实在不行了,就急忙踉跄地走过来说:“将
、将军……不、不成了……”
“什么不成!不成我就毙了你!”古谷川捏紧了拳头,厉声吼了出来。那医生简直要哭出来了,却又只能壮着胆子说
:“将、将军!现在……最坏的打算,母、母子……保一个!”
母子?保一个?!
古谷川想也没想,狠狠抬手掴了那医生一个耳光,尖声嘶吼道:“我要他们母子平安!一个、一个都不能死!死了谁
你们全部都给我偿命!”
那医生听到这话儿,从地上爬了起来,凄惨地喊道:“将军!没法子了!真没法子了!这样下去,就是一尸两命了呀
!”古谷川这会儿真是怔住了,他回头看了眼几乎休克的林素云,又去瞧了那混乱的光景,慢慢地抿紧了唇,目光渐
渐地冷了下来。
到了凌晨的时候,林素云剖腹产下了孩子,是个女娃娃。
古谷川木然地瞧着那所有的过程,在林素云几乎要断气的时候,走了过去从医生手里抱过那血淋淋的小活物,并且亲
自为她剪了脐带。接生婆是个明白人,连忙走过来,说了几句吉祥恭喜的话,然后要拿布给小女娃擦身。
古谷川却抱着孩子,慢慢走向了床头。
他看着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林素云,缓缓地蹲下身来。然而,在命悬一线之间,林素云仿佛有了感应。
她回光返照似地抬眼看着古谷川,气若游丝地叫了一声:“你、你来了……”接着,她垂下眼来,看了看古谷川怀里
抱着的那浑身是血的小娃娃,轻轻地唤了一声“孩子”。
她要抬起手来摸摸孩子,却没了这样的力气。
古谷川看了看孩子,又瞅着林素云,轻声说:“是个女孩儿。”复又强作笑颜地问:“孩子,取什么名字?”
林素云睁了睁眼,撑着最后一口气,极力地发出一丝声音:“阿海……说……说……名……”
古谷川低下头去,只听见林素云说了一声“川”之后,就再也没能说一句话了。
古谷川慢慢地抬起头来,沉默地看着那张床上的女人,神色木然。
林素云并没有合上眼睛。
她太年轻,并且还有许多的牵挂——她的孩子、还有她的丈夫,抑或还有其他的亲人。
古谷川定睛瞧了许久,末了,他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接着,他把孩子交给了接生婆去打理一番,自个儿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房间,下了楼,慢慢地倒在了客厅的沙发椅上。
他倚靠着椅背,高高地仰着头,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他明白——林素云是不晓得自己叫什么的。
那声“川”,是孩子的名字,是叶海涛给孩子选的名字。
古谷川想到此处,肩头便轻轻地颤了起来。他抬手用手背掩住了嘴,眯着眼睛,像是无声地笑着,又仿佛是在哭泣一
样。
当叶海涛被人从公馆里接到此处的时候,呈现在眼前的便是这么一个画面。
古谷川两眼充血,神色有些颓废地坐在客厅里,身上还有手上,是已然干涸的血渍。乍看之下,实在狼狈狰狞。然而
,叶海涛的内心却升起了一股可怕的预感。
在老大妈的带领下,叶海涛独身上了楼,到了那间房中。叶海涛甫一踏进,眼神便落在了那张床上——那里躺着一个
人,用白布单子盖住了脸,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床边。
叶海涛握着拄杖的手一紧。
到了这份儿上,他也隐约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叶海涛颤颤地唤了一声“素云”,忽然急促地向前挪动了几步,最后扑倒在地,连滚带爬地到了床边,用力抓住了那
只瘦小的手掌,凑到了脸庞用力地摩挲着,张口嘶哑地唤道:“素云、素云……”
他慢慢地去把白布单子揭开来,抬眼去看,泪水便落了下来。叶海涛伸出手来,紧紧地去环住了妻子的细瘦的肩头,
用脸去蹭住了那冰冷的容颜,无法抑制地哭出声来。
他们是在少年的时候相识的。
在叶海涛最孤独的那一段岁月里,是林素云守着他走过去的。在叶海涛受梦魇困扰的那一段时期,林素云不顾舆论和
父亲的责骂,时常守在叶海涛的身边。只要叶海涛一惊醒,便能瞧见她坐在床边,沉默温柔地看着自己。
但是现在,他却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了。
叶海涛呆坐了一阵,好容易止住了泪。他抬起手来,慢慢地抚着林素云的眼皮,“素云,我来了……”他低哑地说着
:“妳别怕……我不会让妳一个人……我马上、马上去陪妳……”
叶海涛把林素云的眼睛合上,忽然来了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往桌子那方向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桌子上的水晶盘子有个削皮的小刀,只要放在脖子上,用力一抹,什么痛苦就都能结束了。
叶海涛哽咽着,握住刀柄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轻唤。
“阿海。”
叶海涛下意识地抬起头去瞧。
只见,古谷川站在门边,手里不知抱着什么,用柔软的绸布裹着。古谷川抱得十分小心,他看了看叶海涛,又低头去
看了看怀里的娃娃。
古谷川忽然浅笑一声,抬头对着叶海涛,接着目光落在他握着刀柄的手上,冷静地说:“阿海,你不来看看小月儿么
?”
小月儿?
叶海涛怔怔地看着他,动也不动。
古谷川继续说道:“我给女儿取的小名,小月儿。”
叶海涛茫然地看着古谷川走来,并将怀里的孩子抱着凑近了自己,轻声说着:“你来,看看孩子。”
小娃娃五官还不太清晰,浑身带着浅浅的赤红,眼睛也还没睁开来,简直是个活脱脱的小猴儿。
小刀,慢慢地从叶海涛的手心滑落,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囚徒 第二十一回
一九四三年六月,昭南岛。
芽笼码头的办事处,叶海涛正坐在写字台前,微屈腰翻看着资料。寂静的办公室内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叶海涛抬了抬
眼,只见那五官端正的少年从外头走了进来,对着叶海涛简单地比手划脚一番。
叶海涛将资料搁下,捏了捏眉心,语气颇轻地说:“亨利,既然应征的人已经来了,就快点让他们进来吧。”
亨利——也就是当初的小哑巴点了点头,快步走到了门栏处,向外头击了击掌、做了个进来的手势。
接着,便有几个青年走了进来,俱是模样斯文的读书人。叶海涛粗略地看了一眼,和声道:“坐吧。”
那几个青年看去面色有些紧张,相继交换了一个眼神,直到从叶海涛眼里瞧见了一点善意,才慢慢挪到了旁边的椅子
上。
他们是来应聘书记和打字员的,现在生活艰难,民族气概已经不能当饭来吃,在这乱世要找一门稳稳当当的行业来做
,若不是和日本人有些交情,实在是难办。
来应征的有五个人,叶海涛逐一问了几句话,不多时便让他们全部出去,好等待通知。
亨利看着人鱼贯地走出去,跟着便缓步走到了叶海涛身后,微微偏头去看他手中的名单。叶海涛定睛看了一阵,拿起
红笔画了画,便扭头交给了亨利,说:“这个你拿出去给他们,叫他们明天去这几个地方做事。”
亨利将纸张拿在手里瞧了瞧,仿佛要说什么似的看了看叶海涛。
叶海涛挥了挥手,催促他去办事。亨利也只好乖乖听话,正要走出去的时候,便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
只见那一身暗绿戎装的高大男子由外走入,亨利一见他便利索地挪步让道,低低地把头垂下来。那男子边走边摘下了
军帽,砰地把门给合上,把勤务兵都晾在外头,浅笑地唤了一声“阿海”,便快步走到前方,绕过了写字台,就像是
洋人打招呼的方式一样,勾着叶海涛的下颚,就要低头去亲。
叶海涛侧了侧头,说:“现在是在外面。”
古谷川也不管他,顺势去亲了他的脸颊。叶海涛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怕人说闲话么?”
古谷川觉着有些滑稽地一笑,伸手去揽了揽叶海涛的肩,道:“谁有这胆子多嚼舌根,我就放枪让他永远没办法说话
。”
叶海涛自觉不该与古谷川多说废话,转头去看了看亨利,摆手让他出去做事。
亨利略带迟疑地点头,又诡异地看了两人一眼,才打开门小心地走了出去。
古谷川从方才走进来之前就注意到了外头的几个华人青年,他因为时时关心着叶海涛,故而便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缺人手了?”
叶海涛无言地点了点头,看似专注地瞅着手里的资料。古谷川是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的——叶海涛先前的书记是个姓松
川的日本人,前些天就被他给辞了。松川是有点小背景的,兄长是南洋部队里的一个团长,近来在主帅面前都说了几
句不必要的话。
“呵。”古谷川想到此处,便古里古怪地笑了一声,并伸手去揉了揉叶海涛的后脑勺,轻声问:“你给那几个人都安
排了事情做?”
叶海涛先是一静,接着才抬起头来,转头去看了古谷川一眼,平静地问:“你不高兴么?”
古谷川从来不怪叶海涛行职务之便,去帮助自己的族人。他捧住那张脸,凝视着叶海涛,温和地说:“阿海,既然你
缺人,我来给你办事吧,你要怎么差遣我都成。”
“你是将军,我一个小小经理,高攀不起。”叶海涛已经很习惯古谷川的疯言疯语,已能应答如流。古谷川不自觉地
勾起了笑容,自觉这样的对话十分甜蜜融洽,让他的心跟着有些荡漾起来。故此,他覆在叶海涛大腿上的手鬼使神差
地往下移去,叶海涛顿时蹙起了眉头,声音都沉了下来,“别闹了。”
古谷川先前认为他这假道学的面孔十分可恨,如今却越发觉着这样的叶海涛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古谷川有力地去环住了叶海涛的肩,凑到他耳边低喃:“阿海,我想你了。你让我亲亲你。”
叶海涛原本要去推拒一番,可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起的手又硬生生收住了。古谷川知道叶海涛面皮薄,像是要让他
放心一样,先站起来去把门给拉上锁了,才快步走回来,直接把叶海涛从位置上了起来。叶海涛东歪西倒地晃了一阵
,古谷川顺势单膝跪下来抱住他的腰,十分利索地去解开那牛皮腰带。
叶海涛站得笔直,双手自发地搭在古谷川的两肩上好做支撑。他没敢把头低下去看,只好扭到旁侧去,眯着眼用一个
诡异地眼神盯着窗外——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透着一股冷清的死寂,隐隐约约的海浪声似乎夹杂着那挥之不去的
哭嚎哀凄。
古谷川在这样的事儿上已经修炼成精。
也许是他那东西不争气,心里便对叶海涛这玩意儿十分喜爱,就算平日不做这等快活事情,也要摸着搓揉一番才能心
安——叶海涛这玩意儿可是他的宝贝,谁也觊觎不得。他三两下便把叶海涛的裤衩拉了点下来,像是馋极了一样地去
整根含住,弄得叶海涛整个霍地大缠,简直要仰头惊呼了出来。
兴许是古谷川这手段高超,但凡他提起精神去弄,叶海涛总撑不了多时就要泄出来。古谷川也不浪费,将嘴里的东西
全咽了下去,接着又留恋一样地用脸去轻轻地蹭了那软下来的地方,两手紧紧地扣住叶海涛的腰肢,以防他脚软没法
承受,往后跌去。
叶海涛出了汗,仰头吸了几口气,过了一阵子才缓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古谷川的肩头,哑声口吃地说:“够、够了
……起、起来吧……”
古谷川知道这事情不能多来——他觉着叶海涛的东西今天有些稀,想来是前晚玩得过火了,不小心虚了身子。他思忖
至此,便有些心疼地去将手帕掏出来,细细地替叶海涛擦了擦那地方,又亲了几下,才掖回了裤子里。
古谷川这才站起来,叶海涛便有些脚软地要倒下去。好在古谷川及时扶住他,并且趁此去要低头去亲叶海涛的嘴。不
想那嘴里还残留的味儿让叶海涛皱了整张脸,难过地伸手去拍古谷川的脸,愠怒说:“够了……!”
古谷川也不生气,只是轻轻笑道:“这不是你自己的东西,怎么要觉着恶心呢?”他用鼻尖去蹭了叶海涛的额头,用
力地吸了口气,陶醉地说:“阿海,我多喜欢啊。”
叶海涛听不得这样不正经地话,气得抿紧了嘴巴。
最终,他无可奈何地坐回了椅子,生硬地开口:“我想看看小月儿。”
古谷川听到这话先是一顿,叶海涛一直观察古谷川的面色,以为他要拒绝,有些激动地说:“我、我有好几天没去看
她了……!”
古谷川见叶海涛语气扬了起来,便安抚地说道:“好,那我们明天一起去看看她,这样成么?”
实话来说,古谷川并没有限制叶海涛父女见面,不过他把小月儿藏起来自己照顾,倒是不假。
他这般小心翼翼也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林素云刚死那时候,叶海涛成日有些疯疯癫癫,常常要忽然哭出声来。古谷
川没想到叶海涛这般爱着林素云,心里真是复杂到了极处,后来叶海涛又诡异地要寻死,这让古谷川不得不使点卑鄙
的手段了。
然而,这样的手段效果确实不错的。
叶海涛这大半年来都过得十分安分,古谷川给他在码头那里谋了件轻松的差事来干,并且时常与他一起去瞧瞧女儿。
他每时每刻都盼着叶海涛真正地死了一条心,明白并接受自己的心意。
◎ ◎ ◎
古谷川把先前那空置的花园洋房让人精心打理了一番,一大所的房子就一个小娃娃和几个下人。
车子一在大门前停下,叶海涛便径自拿起拄杖从车上下来。
“阿海,别这么急啊。”古谷川从后面嚷了一声,叶海涛也不去理他,一推开大门,便高声地满屋子地欢喜唤道:“
小月儿,爸爸来看妳了。”
古谷川摇头轻笑地走了进去。
亨利从驾驶座跳了下来,也在古谷川后头快步跟了上去——他前些时候刚学驾车,如今叶海涛出入都是由他来接送了
。
古谷川一走进屋子里,就见叶海涛已经走到楼上去了。奶妈从房间里头快步走了出来,亲热地唤道:“二爷您可来了
,小月儿才刚吃完了奶,也不睡觉,现在皮着呢。您等等,我去把她给您抱来。”
叶海涛没等多久,奶妈就把小娃娃给带出来了。小月儿现在七个月大,正是爱闹腾的时候,叶海涛从奶妈手里小心翼
翼地接过孩子,爱怜非常地低头去看着女儿,频频地轻声叫道:“小月儿,爸爸来看妳了,想不想爸爸呀?”
小月儿自然是不懂得应话的,不过这孩子不怕生,撅着红润的嘴,一双大眼睛东张西望地,没一刻闲下来。
古谷川从后头走过来,探头过去,伸出手指去轻轻地勾了勾小娃娃粉嫩的脸蛋儿。也许是当初两个人隔着肚皮有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