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下——WingYing
WingYing  发于:2011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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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庄文与李连长的人马还未赶到葛布河便受到了攻击,敌人并非由正面而来,而且数量不多,多半是弱小残兵拿着三

八式步枪做一番挣扎,很轻易地便能消灭殆尽。然而,待他们一赶到前线,便闻见了仿若是不远处传来的敌火炮弹。

林庄文艰难地蜷伏,在炮火之中与炮兵观测员做了简单的讨论,在约莫确定了敌人的炮弹数量之后,便很快地做出了

反击。

这一战乃是持久战,待炮火声完全止住了,已经是大半天后的事情。接着,李连长便带兵往南进军,直接去闯那敌军

军营。

林庄文留在原处静候,他烦躁地紧抓着无线电话,过了足有一个小时之后,总算传来了消息。

“五五零、五五零,参谋长,我们发现了弹药筒和四门小迫击炮,还有十几门小炮——”

林庄文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敌军军营呢?”

“报、报告参谋长,这里——”

林庄文听到了消息,忽然就睁大了眼——日军本营竟是一片空荡?

他沉默了半晌,猛地仰头看了看盟军大本营的方向,心里立马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安,当下便急急吼道:“李队长!

快速带兵回营!”

就在此时,天际传来阵阵轰隆的闷雷声,林庄文回头去看,只觉触目惊心。

十几枚的炮弹直接从天而降轰在了盟军本营,一朵血红烟花横贯青空。

林庄文怔了片刻,下一秒便惊跳而起,与顾连长数人攀上了装甲车,沿着开辟出来的林中大路带兵急急赶回。

葛布河离盟军本营并不远,林庄文由车底翻出了冲锋枪荷在身上,又穿上了防弹衣,车子驶到在十码之外便急着要下

车。此时,军营里已然是满目疮痍,硝烟弥漫,几乎看不清视线。

外头一伙人正要前进,军营里就有大批军人仓皇逃出来——原来是鬼子拿着榴弹,疯了一样地寻死,尖喊着冲进去,

不仅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连带着炸散了盟军军营。林庄文在一片混乱之中高吼着,几个连队队长急忙站起来去率领

如同散沙般的军队。

在那一刻,林庄文忽地想到了什么,他只觉周身一冷,扭过头看着眼前那漫天火海。

“参谋长!参谋长!我们现在——”顾队长唤住了林庄文,林庄文咬牙切齿地扭回了头,撕心裂肺地吼道:“不用待

在这里了!展开追击!不要让他们跑了!”

漫天烈火燃尽了他所有的光明,也熏干了他眼角的一滴泪水。

囚徒 第四十回 完结

那是朦胧久远的岁月。

叶海涛还穿著草鞋,泛黄的背心渗著汗水,站在粥摊边看著前头越驶越远的车子。

他眨著眼,与黑色车子后座那扭头看著自己的少年对视著。少年仿佛是想触碰他一样,茫茫然地把手举起来,贴在了

车子的镜片上。

两人相望片刻,少年慢慢地扬起嘴角来。

叶海涛静静地瞅著那笑容渐渐地远去,忽然之间觉出了恐慌,抬脚追了上去。

哥、哥哥——!

叶海涛一睁开眼来,除了看见那简陋的草房之外,眼珠子往旁一溜,他悬著的一颗心渐渐地便落下来。

他的头就枕在古谷川的肩上,半身都往古谷川怀里贴去了——实在太暖和了,让叶海涛觉著毫无真实感。他缓缓地抬

手去摸了摸古谷川的面孔,隐隐地觉出了一股热度,手背又轻轻地拂过那还缠著绷带的半张脸。

那是烧伤的,抱著叶海涛从火海里冲出来,把左脸上半边伤著了。

古谷川睡得并不深,叶海涛这样一碰,他便醒过来了。

“阿海……?”他一睁开眼便下意识地去揽紧叶海涛的肩头,见他的阿海完好地躺在自己怀里,才松口气地问:“怎

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古谷川的嗓子十分暗哑粗糙,叶海涛脑袋空白地看了他一阵,接著才颤颤地摸著古谷川未受伤的右边半张脸,轻声说

:“哥,我……”

他刚要出口的话又打住了——他哥是很不愿意瞧见自己难过的。故此,叶海涛强作了笑颜,轻轻地说:“哥,我刚才

……梦到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了。”

古谷川闻言慢慢去扬了嘴角,叶海涛又往他凑了凑,在他的耳畔娓娓道来:“我梦见,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

……我不大记得前因后果了,总之,我好像是和我妈闹脾气了,冲到了大街上。你们家的车子,差点就撞了过来……

古谷川点了点头,两手去紧紧地环住叶海涛。叶海涛靠在他的颈窝里,梦呓一样地低喃:“哥,你还记不记得?你和

你爸爸一起,坐在后面。我瞧见你了,连我妈打我的痛都忘了,就光看著你想——”

叶海涛探出了头,与古谷川含笑对视。

古谷川摸著他的发丝,问:“想什么?”

叶海涛满脸笑意,微带戏谑地应道:“想——这是哪家的小姐,真漂亮,以后给我当老婆多好。”

古谷川愣了愣,接著便让叶海涛逗得微微笑起来。

“哥。”叶海涛挨近了他,轻声道:“……别打战了。”

古谷川并不做犹豫,顺著他的话点了点头,轻轻拍抚著他的背。叶海涛抿了抿唇,仰起了头看著他,道:“哥,我养

你。”

古谷川笑了一下,艰难地支起上半身,慢慢地把唇印在了他的眉心。

日军连连受了几日的追击,到最后只剩下了不到百人,弹炮炸药几乎都在先前的工事里用尽了,营里也只余下了一些

老弱残兵。

一九四四年八月末,就传来了盟军攻克了日军在缅北的军事要塞密支那的消息。

古谷川在草棚里把残余的连队兵长叫了过来,扯著嗓子,轻轻地道:“这里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几个汉子互相看了看对方,他们身上皆有不大不小的伤处,眼里尽是疲惫。

古谷川慢慢地摘下了军帽,庄重地放在了一旁,语句清晰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你们的将军了,向其他地方

逃走吧,保住自己的一条命,不要白白地牺牲了。”

沈寂了片刻之后,终于有人站了起来。

“将军……不。”那人顿了顿,最后只是拉下了自己的军帽,一拐一拐地走到古谷川跟前,无声地一叹,弯下腰来道

:“古谷,在这里,向你辞行了。”

古谷川也站了起来,躬腰回了礼,“向你辞行。”

此刻,叶海涛正站在草棚外,静静地去瞧那蹲在地上的藤野平——前头摆著一个罐子,里面烧著一些零碎的东西。

藤野平依旧是黑得无法辨认面目,他的左耳断了半截,血淋淋地用绷带抱著。他呜呜地哭著,把草鞋和旧衣服都扔进

了罐子里烧著。

叶海涛神色木然地看著他,直到藤野平颤巍巍地从自己的裤兜里拿出了一个小荷包一样的东西。他皱著一张脸,哭著

把里头的东西取出来——那玩意儿破烂得难以入目,藤野平小心翼翼地去摊开了它,轻轻地抚平。

叶海涛凑前去看。

那是一个破烂的红色剪纸,过年的时候,叶海涛熬夜剪了不少,却没来得及用上。藤野平摸著这个剪纸,泪眼蒙蒙地

把它放在脸边轻轻地去蹭。然后,才又把它塞回了小荷包里,慢慢地扔进了罐子。

这小荷包,是亨利先前随身携带的,里面放的全是他最重视宝贝的东西。

叶海涛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肩头——不管过了多久,那里的咬痕,怎么也消不去。

当小荷包烧成灰烬的时候,藤野平终于趴到了地上,难以抑制地嚎哭起来。

叶海涛红著眼眶,静静地垂下了眼。

之后十几日,陆陆续续有人下山了。

叶海涛也收拾了行囊,然后慢慢地挪步到了床边,坐了下来。古谷川立马就醒过来了,茫茫然地扭了扭头,有些艰难

地眨眼。

叶海涛忽然颤抖起来,伸出了手,在古谷川面前摇了摇。古谷川仿佛是瞧不大清楚,合了合眼,又睁开来——到后来

,才勉强瞧出了一个影儿,轻轻地唤了一声“阿海”。

叶海涛骤然哽咽,张开手去紧抱住了他,带著哭腔道:“哥、哥……你别担心,我、我给你找个大夫,你的眼睛……

一定会、会好的……”

古谷川摸著他的发丝,浅浅笑著,并不说话。

叶海涛和古谷川二人相携著翻山越岭,过了几日才走到了一个村落。由于古谷川的伤势忽然坏起来,叶海涛只好在这

地方落脚。

如此又蹉跎将养了两个月,古谷川烧退了,伤口结痂了,左眼自然是全坏了,右眼的视力却慢慢受到了影响——事到

如今,他已经算得上是半个瞎子了。

叶海涛亲自搭建了一间小木棚,勉强充作了他们二人的落脚处。他们身上只有一些泰铢,叶海涛把这些钱全拿去找药

了——药物在这时候何其珍贵,外来的商人带了一瓶消炎药来,几乎都要叶海涛付上全部的家当。

这是个小村落,不缺人力,叶海涛无地无种,只好做些藤篓等等的东西来卖,辛辛苦苦地去挣那一点零钱。古谷川当

时烧得厉害,感觉到叶海涛吃苦,疯了一样地抓住他道:“阿海,我们有、有钱……不用、不用吃这种苦头……!”

叶海涛含著泪去给他擦汗,频频点头,心里只当他哥烧坏了,认不清现实。

这样的拮据日子过了一个季节,城里那里来了商人,见叶海涛能识文断字,有意聘请他去当书记——这下地方,能会

英语的太少了。

这事情把叶海涛乐得快飞天了,然而从城里到村落,往来都是坐驴车——若要算起来,他一个月还瞧不见他哥两回呢

!叶海涛想到此处,只好苦著脸,把这差事给拒绝了。

之后,叶海涛把这事情与古谷川说了,古谷川抱著他,笑了一下,靠著感觉亲了他的嘴,道:“……我们一起去城里

好了,但是,我不是让你去干活的。”

叶海涛不解地看了看他,古谷川搂紧了他,道:“哥不能让你过一辈子的苦日子,到城里,哥能想法子的。”

叶海涛瞅了瞅古谷川灰白的脸色,直接把他压回了床上。

他怎么还能让他哥出去干活?扯谈!

故此,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这样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半年多。

某日,叶海涛从外头回来,静静地靠著古谷川,有些茫然道:“日本投降了。”

古谷川并没有觉著很意外,他微睁著无神的双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九四七年四月,家家户户欢喜地过了泼水节。叶海涛扶著古谷川坐上了卡车,卡车里还堆放著一些琐碎的用品——

两个人亦是欢欢喜喜地往城里搬去了。

这主意是叶海涛自己提起来的,他们这是要赶好几天的路,到了麻瓦底歇了歇,接著再赶车到曼谷去。

曼谷,那是个大城市,一定有好医生、好大夫。

叶海涛把脸贴在古谷川的胸膛,挤在角落。两人十指交握著,与对方相依偎著。

叶海涛含著笑,总觉得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想起了妈妈、素云、小月儿、亨利、林大哥……过去的一切。

“哥。”叶海涛轻轻道:“我们到了曼谷,挣钱治好了你的眼睛。有了闲钱,就领养一对孩子。”

古谷川微笑点头,“好。”

“一男一女。”

“好。”

“……再养一条狗吧。”

“好。”

——正文完——

后记:

原本是说六个小时撤文的,

但是想想未免太严格,所以决定了,还是公开结局吧。

故此,请大家珍惜作者的劳动=v=

之后书里的番外就是老夫老妻的异国生活了。

《囚徒》网路连载到这里,算是画上了一个句点了。

在这里,我要说说林庄文——

林庄文的戏份,原本不是这么少的,我也不是故意要在最后泼墨……

但是原本此文就是除了川少外,没有其他的小攻人选,

所以我就……砍了他的戏份。

而林庄文之后如何,其实也是很简单的。

他在感情上受到了各个方面的束缚,还没来得及去经营就注定要一败涂地。

但是,他会在他的事业上取得成功,像第一章里写的——做一个伟大的人物。

至于其他的,只能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吧,理性地走向毁灭。

叶海涛和古谷川这一对,也许只能说是,

王八看绿豆,互相看对了眼——叶海涛到底爱不爱古谷川?

那自然是爱的。

这个其实是有迹可寻的。

不过,他却要强烈地去否定这个情感——我认为这是人之常情。

然而,不得不说,他的感情最大的变化,源自于“感动”。

但是,谁能说,这样产生出来的爱情,不配称为爱情呢?

这篇文里,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亨利了。

亨利对叶海涛的感情,应该是偏向于——对亲人的爱,然后更超出强烈一些。

他最后的死,实际上是早就安排好的。

这篇文陆陆续续有人走近叶海涛的生命,接著又离开,

这一切都让叶海涛明白了,领悟了,而并不是妥协。

古谷川有很多机会死去,可是到最后,他却是唯一永远伴著叶海涛的人。

只能总结出,囚徒——本身就是个介于现实与童话之间的小说。

这算是我个人的坚持吧,尽管也许悲剧比较合理,

可是我写这篇文并不是要让它成为什么世纪著作,也不是和读者去探讨人生哲理,

只是单纯地想去在现实中圆一个童话罢了。

篇名的意思我相信也不用多说了,大家都明白的。

《囚徒》,文里的人都受到了不同的枷锁束缚著。

没有哪里有绝对的自由。

古谷川把自己囚在了对叶海涛的执著里,叶海涛把自己囚在了道义亲情里,

林庄文也把自己囚在了表面的荣耀之中——

而战争的背景,只是我要尝试的一个领域。

最后,抱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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