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能等了?”
“不错,等上三年。我去求师祖,他必不推辞。”
“少宫主的香囊,”一旁寒碧眼尖,瞅见了苏水纹手中握着的什物,“少宫主昨晚不知哪里刚得了,一直把玩,爱不
释手。”寒碧伸手来要,苏水纹却不能给,亦不好扔。
“是了!是蓬莱香!蓬莱香杀了外入的药性,反而害寒公子内里余毒反噬。”一根筋的黄贤急急说了出来。
“对不起,我……我不知晓。”池忧潞心中狠狠沉了一下,扶着石壁退了一步,这却已把大伙的目光引了过去。苏水
纹后悔没先私下交代黄真黄贤,大伤脑筋。
“是你?!”寒千水质问道,方知晓了千夜中毒大半也是因他,又是千夜情敌,现在复又罪加一等,却还来不及恨他
。
“池大老板送的好礼?!却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寒碧火上浇油。
“我家少爷不识药理,何来真假!!”小朝气不过,叉腰从忧潞后头冒了出来。
“十家药铺,池府生意占了七家,池大少爷居然不识药理,谁信!!”
“蓬莱香和祭涯又不是寻常药物,只有你们这些喊打喊杀的江湖人才认得,干我们平民百姓什么事了?!”小朝转向
苏水纹,“苏蔻大哥,你说句话呀!!”
猛听得小朝喊自己苏蔻,苏水纹一时竟回不了神,不过数日却觉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矣。
若是自己存心要害寒千夜,又何必和同去金陵王府求药救他。池忧潞望向苏水纹,只见他眼中无波无澜、冷漠空茫,
池忧潞却已不再伤心。既然决心了定前缘,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辩解又何为。寒千夜因我失聪,我欠他的再还不
尽了,只愿你真心以待,不再负他,我亦无憾矣。
苏水纹觉察到池忧潞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避开,心道,从前荒唐你情我愿便罢了,遇上忧潞后种种的确是自己做错了
,但千夜明知我逢场作戏竟然如此认真对我,他已然因我到了如此地步,终是不能舍下不管的,如今还有何立场要忧
潞回头,只能,就此断个干净。
半刻沉默,仿若千年,池忧潞定神道:“寒公子之伤,池某难辞其咎,任何差遣,池府必不遗余力,银两开销自不在
话下。”
“池大老板天下第一,我们广寒宫也不是无名小寨,还有青冥堂少堂主做庄,若为了我们少宫主好,您自然知晓如何
,才是真的好。”久在寒千夜身边,自家主子心思是一清二楚,寒千夜不在场,护主之切更是明了,此话一出,却教
人难堪。
“也罢,有少堂主在,池某却嫌多余了,”池忧潞笑笑,命小瑾去取了一方拇指大小的印信来,“这是池府商铺印信
,除了地契密库等机要之物,池府大小商铺之物资人力尽听凭广寒宫调用。”池忧潞上前欲将印信交与寒千水,一边
自嘲,若是舍了全部身家,能将让寒千夜打哪儿来回哪儿去,能将原先的苏蔻换回来,自己却肯是不肯。
寒千水忆起信使回报,月前荆州一战,朝廷用兵之神鬼,五毒教太姥宫伤亡之惨烈,庆幸己方未及参与,接过印信后
踌躇再三,还是交与苏水纹道:“如此贵重之物,小小广寒宫是不敢接的,但也不好驳了池老板的面子,若有需要,
还请少堂主代劳。”
寒碧见了暗中跺脚却迟了,再要出声却不能当面说二少的不是,何况方才已是逾矩。却不知寒千水另有计较,况池忧
潞在她看来还算识时务,只要千夜能好,也不须冤冤相报了。
“如此,池某就此告辞吧,后会……”抱拳对苏水纹,顺口一句却卡在喉咙里头,好歹转向了寒千水,“有期。”说
罢转身带着池甯、小朝、小瑾走了。
苏水纹一言不发,任凭忧潞一行之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洞室拐角岩壁折射的光亮中。
……
“很~苦~”千夜撅着小嘴,皱着眉头。
“我加了蜂蜜。”唉,千夜听不见以后,说话都得用手在他掌上写字,能正大光明地天天握着那嫩白光滑的柔胰固然
美妙,但是千夜怕痒,没写完半个字就憋不住嘻嘻哈哈把手缩回去。
偏千夜毒伤未愈,窝在床上无聊得很,须得说话解闷。苏水纹于是拿了纸笔来写,写与千夜看,看完便随手一扔,半
天不到,墨迹满天飞,床底桌脚都堆满了。
苏杭一张张拾来看,赞道:“少堂主草书大有长进,简直一日千里!不对不对,简直是鹏程万里!”赞毕,在苏水纹
一脚踹上自己屁股前加速度将一堆过期的“废话”抱了出去。
才回头,又见他将堂里正宗的“善琏湖”(笔)“一得阁”(墨)“素锦”(纸)“饮龙泉”(砚),一整套的玉镇
笔架笔洗……都贡了出来,小心翼翼东南西北摆在案上。此后日日亲自来清理“废话”,还很狗腿地及时磨墨,以备
苏水纹不时之需。
隔天,苏杭软磨硬泡向苏水纹借“公子苏洛”(洛阳七公子之一)的印章。
苏洛留了心眼:“借去作甚?”
“就是……就是借一下下啦!”苏杭谄媚地笑。
“不说清楚就不借。”
“切,不借就不借!”苏杭骄傲地一仰头走了。
草书再快也不如人嘴快,何况挥笔过于迅速还有使看的人花费更多时间看懂甚至花费多少时间也看不懂而导致事倍功
半甚至前功尽弃的风险。毕竟生于西域长于西域的千夜就算是再如何酷爱并精通中原文化,也总会有被郁闷到的时候
。
其实主要原因是,苏水纹觉着不公平,实在不公平:“我写得手都断了,你动动嘴皮子就把我打发了。”
于是苏水纹开始捧着千夜的脸,用夸张的口型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真累,不过总比写字轻松,好在千夜天资聪颖,
很快就能轻松读唇了,三天内大家在千夜面前便都恢复了正常语速。
但是还有一个令人头疼之处,千夜说话变得越来越大声,苏水纹挖了挖依旧回声隆隆作响的耳孔。
“还!是!苦!!的!!!”
“这样就不苦了。”苏水纹含了一大口在嘴里,哺给千夜,千夜红着脸乖乖都咽了下去。哺完最后一口,苏水纹还将
舌头伸进千夜嘴里流连不已,将他吻了个气喘吁吁,瘫软在怀,这样就安静多了。气氛正好,床榻上扑倒……
(寒碧:诶诶诶!少宫主还没大好,你这家伙节制一点!
苏水纹:我都禁欲那么多天,千夜也很多天没活动筋骨了,适量做做运动对千夜有好处……啾啾……嗯嗯……
寒碧:><|||)
虽然两人那点奸情众人早已明了,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要打情骂俏,千夜却再无那夜的厚脸皮,于是,某日,两人留书
出逃。
寒千水带着寒碧忍了怒气去找苏杭:“苏副堂主可知我哥和少堂主的行踪?”
“便是知晓又如何,主子自去逍遥,我们做下属的还能拦着么?!”少主子虽然有些荒唐,老爷子没有催逼,苏杭是
不愿自找麻烦的,大哥苏杨却太正直了些,若是知道自己……罢罢罢,想到这里又对寒千水道:“易求无价宝,难得
有情郎,人生苦短,二少何不放他们快活。”
寒千水心中一堵,便是我愿意放他们快活,宫中长老只怕迟早会知晓。
寒千水继续心焦,苏杭面色已转喜,心道:“还好昨日司空空妙得手了,否则叫少堂主先溜走了,那真印章可就盖不
上了。”
隔天,听闻封笔三年的洛阳七公子之公子苏洛真迹惊现金陵第一画楼蓬莱斋。
一幅具体内容为“乖啦乖啦把药喝了吧不喝药毒怎么能清除毒不能清除病怎么能好病不好怎么能下床不下床怎么能一
起去玩不一起去玩怎么能增进感情不增进感情怎么能再做爱做的事不做爱做的事怎么能打发日子打发不了日子怎么能
两看不相厌两看相厌怎么能不憔悴憔悴怎么能不生病生病怎么能不喝药喝药毒才会清除毒清除病才会好……”的龙飞
凤舞的狂草叫价叫到了三千两黄金……
便从醉月轩那夜算来,千夜不过初经人事,伊始犹只低头向暗壁,千唤不回,数日后方羞颜渐开,绽颦蹙展蛾眉,媚
横姿生。
又到十五,这日寒千夜与苏水纹游玩至滁州,瞻仰醉翁亭归来,桃花一束,清酒一壶,轩前月下对饮。
寒千夜忆起旧词《水调歌头》一阙,回到桌案边,自觉腆着脸写与苏水纹看:“三月赠折柳,送友入长安。灞桥竟遇
飞雪,今夜枕衾寒。辗转不成旧梦,坐看窗前明月,漏断夜蹒跚。犹自忆初遇,冷露坠青衫。却不见,雪已化,月华
阑。浅斟清酒,孤影独醉只无言。遥想当年飞盏,谈笑风生香暖,灯火映朱颜。寂色风流掩,归去念谪仙/对幽寒。”
写的便是自己前年长安落殿中秋诗会后旧地重游,相思成灰了。
寒千夜边写苏水纹边念,念到最后几句摇头笑道:“不好不好,夫君我一介凡夫俗子,怎当得‘谪仙’二字,用来形
容娘子才正好。若用对幽寒,又这么凄惨,夫君我来替你补上,”于是接了寒千夜手中狼毫在后边挥笔而就,“今昔
月色满,花好人团圆。薰醉解兰衫,共卧榻眠酣。”
寒千夜看了前两句便笑他江郎才尽,后两句轻声念完,鄙夷道:“最后一句你都错了平仄啦!”
苏水纹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恩,对,虽兴起时诗词间平仄无甚关系,榻上平仄可不能废,”寒千夜未‘听’明白
,还在思索间,苏水纹又接着道,“而且意思也未到,可能只是知交好友醉酒抵足而眠,改成……”苏水纹直接往后
头写,“共鸳鸳帐暖。”
寒千夜见“鸳鸳”二字,愣了下,连先前那所谓的“榻上平仄”也幡然顿悟,方羞恼道:“何来的鸳鸳帐暖?!你凭
空杜撰!!”
“怎是凭空杜撰呢?你我难道不是夜夜身体力行?春宵一刻值千金,浪费来抠字眼不如……”后半句话只随湘濡之沫
咽入喉中,一手也往下探去……
两人日日纵情山水,执手丹青,吟诗作对,夜夜芙蓉春宵,帐摆流苏,被翻红浪,一晃竟三月有余。
13.昏鸦山庄(独立篇)
恰逢七月初七,汴州城郊昏鸦山庄庄主魏长风生辰大宴宾客。
武林中昏鸦山庄、天下盟与青冥堂互为犄角,三者多密切往来,不说青冥堂控制的流水盟中三分之一的杀手出身昏鸦
山庄,青冥堂接下的一些不好交结的人事大都晦迹于此。
自去年六大门派鸦杀一役退走,昏鸦山庄在武林中的地位愈加巩固,今年魏庄主重开生日宴,前来祝寿的各地武林人
士比起往年只多不少。
“都快辰时了,恐怕已经开宴了吧?我们不会去得迟了么?”
“早着呢!一年一年推下来,今年怕是要等到巳时了。”
按下堂务庄务往来不提,魏长风本就是苏水纹少年时结交的好友,三年不曾到场魏长风也不曾见怪。
却说这世上令魏长风望穿秋水者唯有一人——长安舒府舒剑翎舒大公子。
“魏长风的生日宴只等长安舒府舒剑翎舒大公子到了方才开场,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可是已经定了十多年了。偏偏剑翎
一年来的比一年晚,我们早去了也是要等着的,只要不比他迟抢了他的风头便好。”
“这样啊?”
“况且现在庄里武林前辈们必是带着小辈寒暄来寒暄去,七月初七么,江湖儿女难得聚在一起,不相亲多浪费啊!我
们这样的,不是明摆着去砸他们场子么?”苏水纹晃了晃两人交握着的手。
千夜看苏水纹面上夸张,笑着紧握回去。
踏着大红的毯子登上山庄正门前六级台阶,门口山庄二管家魏仲正拱手迎客,旁站一小厮收着请柬与礼单。苏水纹与
寒千夜空手而来,魏仲亦不奇怪,只见礼道:“久不见苏公子,庄主挂念的很啊。”
“此苏非彼舒,你家庄主的挂念我可担不起,哈哈~”
“呵呵,舒公子倒是年年都来,却是年年最晚,叫庄主好等,”魏仲实话替自家主子无奈,“只不知这位小公子是?
”
“在下广寒宫寒千夜,路出名区,适逢盛宴,不及准备寿礼,还望庄主大人海涵。”都是苏大哥说魏庄主年年收礼早
就赚翻了,不须备什么礼物,这下可好,丢人现眼了。
“原来是寒少宫主,稀客光临已是蓬荜生辉,寿礼改天补上就好,二位请!请!”面不改色将二人请进庄门,魏仲继
续迎客,“哟!沙寨主,您今儿个怎么也来得这么晚?……”心下却转着,这风流的公子苏洛好艳福,怎么看差了十
岁都有,老牛吃嫩草~
“他方才,是说,改天补上??”迈进了庄门门槛,千夜拉了拉苏水纹的袖子满心疑问。
“啊,你看错了。”苏水纹掏了掏耳洞。
过了八重兽头大门,绕过三湾曲水莲池,瑶琴作衬,宾客喧哗,三百张酒桌从正堂里排开,左右各两排直摆了三进庭
院。
欲避开众人自宴席后方绕进后堂,路过乐师席,操琴的竟是魏长风自个儿。恰换了一曲凤求凰,苏水纹不禁驻足倾耳
。吟、猱、按、滑,虚虚实实,动荡有情,拨弦金戈焕,回峰余韵长。
千夜知他很是技痒,便怂恿他也奏上一曲。一曲终了,魏长风停指收势,见是苏水纹,也不拘礼寒暄,直接起身让了
位子出来,苏水纹却只是摆手推辞。强请还无味,于是魏长风复坐下,自又起了手势,还奏的凤求凰,一边小声吟唱
。
苏水纹偷用嘴型对千夜道:“又是这首,他还弾上瘾了?嗯,十多年了,他必是欲求不满了。”说完拖着千夜的手,
两人逃到远处哈哈大笑。
正院风四起,坠叶飘旋,凤吟双叠,金石迸裂。庄门外蹄踏清响,一声马嘶,一青衣公子下马提衫而来,步行渐缓,
轻尘碎沙,簌簌微声。路转中庭现身灯下,从容一声报来,魏长风魂悸魄动,断了指底绝弦,回响空彻。
后人打油诗记之曰:改弦高张扣宫音,梧桐树上凤凰吟。急急切切危绝处,风尘仆仆赴七夕。从容一声我来晚,轻振
衣衫入宴席。灯下青衣依旧否,长风断弦惊客心。
“舒大公子!”众人欢声中,魏长风惶然立起,相望释然,遂笑着迎上前去,牵了他手回主席。
“开宴~”久候着的葡萄美酒,佳肴珍馔终于摆上了桌面,立时觥筹交错,一片欢声笑语。
除了寒千夜,难得主席上齐聚了洛阳七公子,按年纪生辰排来依次是轩辕名、魏长风、轩辕纪、凌任、苏洛、舒剑翎
、朱颜寞。
凌任乃是女扮男装的苏洛的小姨,原名凌雅儿,异姓王昱王凌天之女,封长明郡主,擅诗词歌赋,能伪男声,故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