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材 下——初末末
初末末  发于:2011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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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敷衍极了,却摆明了是不让刘碧箫如愿以偿。

满朝文武掂量着两个人的关系,谁都不敢插嘴,怕惹了慕容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乾泰帝看了一眼在旁听政的太后,说道:“太子还是回到东宫去,今日之事朕不予追究。”

“天子自当与庶民同罪,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去?!”刘碧箫直接走到慕容冀面前,硬是将奏折塞到他手中,依照

这厚度来看约摸有万字有余,他是用了心的,若是真的把这数万字看下来,绝对是说的头头是道无懈可击,“安王此

言差矣!因我是太子,则可减轻负担,举事当合天下心,此事传出我朝廷颜面何在?!”

慕容冀手中捏着奏折,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把面前的这越来越放肆的家伙给拖出去。慕容冀怒视着刘碧箫,咬牙切齿的

说道:“为政以安民为本,不以修饰为先。太子殿下说的委婉动听,却真正是否能担当的起这责任?!太子殿下乃皇

室血脉,未来君主,有何差池,王朝岂不是后继无人?!”

“太上师臣,其次友臣,太子不过只是徒有虚名!我宁负卿,不负国家!难道陛下不相信我的才识?!”

“住口!”乾泰帝震怒,拍案叫停,“朝上相争,尔等成何体统?!为治有体,上下不可相侵!难道没有人教导过你

么?!蒲太傅,你乃未来帝王之师,扪心自问你是怎么教书的?!”

萧陌歌就在朝下眼巴巴的看着这朝上闹成一片。

韩傲尘这时却突然走出来,拱手道:“殿下,还请尽快裁决征兵北伐一事。”

萧陌歌看着那张冷毅的脸,心中忽然一颤。韩傲尘,你什么意思?

乾泰帝将奏折放在一旁,定下心神,说道:“爱卿所言极是。北伐一事,朕心中已有定数。此次边关大范围沦陷,境

内战事频繁,需派难能之才前去,朕想,金吾卫两位上将军日夜巡城,长安安定皇都安宁,可见其能干。另,羽林军

……”

乾泰帝接下来说了些什么,萧陌歌根本就听不进去,他只知道自己被点中了,还是在韩傲尘的“提醒”下歪打正着,

被乾泰帝给打了个正中红心。

萧陌歌面色苍白的看向韩傲尘,只见那一袭乌色罗衣的人伫立在文官众列旁,一双黑眸剪水双瞳,乌纱衬得整个人冰

肌玉骨宛若幽兰。他只是太过平静的注视着大殿之上,静的让萧陌歌失了分寸,心中慌乱不堪。

萧陌歌乱的是韩傲尘到底在想什么,慌得是他不但不替自己开脱,还提醒乾泰帝把自己划入北伐的范畴。更怕这人是

真的要和自己高手过招比划心计,较量耐劲。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那天劝自己辞官的一番言辞又是为了什么?

退朝之后,萧陌歌没有与上官清同行,也没有回府邸收拾,准备踏上征途。

他追着那大理寺卿的八人抬轿一路跑着,径直的去了大理寺。

这人今天不知又是哪里不对了,自己在后面拼了命的喊着追着,韩傲尘死活就是不吭一声。这两个都是沉的住气的人

,但是萧陌歌却受不了自己意中人这般的冷漠。萧陌歌在后面又是求情又是哭诉,一直到了大理寺衙的门口。

只见韩傲尘缓步从上走下,然后转身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

萧陌歌张着口,一时间却觉得无从开口了。韩傲尘挥挥手,示意旁人都退下。

萧陌歌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人,却觉得才几天不见,又清瘦了不少。那日在山顶,并未察觉到,只是今日他站在着

清冷的大理寺衙前,却让人觉得罗带日缓。他本就太瘦,如今又见清秀,整个人好似风一吹就会飘走。

韩傲尘眉宇间都是一股凛冽,他是一方狱卒之首,公堂之上,早已看遍了人间冷暖,虽然看似文弱秀丽,却是绝对的

铁石心肠冷面无情。

自己算是什么人?又凭什么值得他包庇?萧陌歌垂下眼帘,终究是无法开口。

思忖半晌,还是决定离去。

萧陌歌刚刚转身,韩傲尘在后幽幽说道:“追了这么远,现在为何不说话?”

萧陌歌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方才奔跑,不免有些累了。“我只是——和你道别而已。”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阿,明明有很多话想和他说。想问他为什么就这么算了,为什么就这么一言不发的任自己奔赴边塞

,自己却是从未辜负过他的心意,那么他到底把自己的心意放在心中的那一分位置上?

但是,自己到底有什么资格去问他。萧陌歌阿,你不过是个重案未捕的地痞逃犯罢了!

“之前为何不曾去请辞,难道我没有给你说清楚利害关系么?!”

萧陌歌怔了怔,转身看向他,只见韩傲尘微微颦眉不乏怒气。韩傲尘真是生气了。

萧陌歌苦笑,自己何德何能可让这冷面美人动怒阿,“你就别拿我打趣了,两日后我便要去边塞北伐,生死难定,归

期难拟。从今往后不是个在天涯一方,就是阴阳无常两相隔。”

韩傲尘深吸一口气,才道:“我只问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奉劝,不去请辞?”

韩傲尘的话萧陌歌从来都是放在心上的,每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萧陌歌不是没有听,而是因为当时回长安时迷路进

入了那奇异的镜谷,耽误了很长的时间,所以才没有去请辞。不过,这都不是借口。

萧陌歌闭上眼,却觉得生平第一次,这么窝囊,“是,我的确想过请辞!但是我贪恋权位,爱慕金钱,所以才没有请

辞!韩大人,在下两日后便就起程,后会无期了!”

萧陌歌一咬牙,狠心离开了大理寺衙。

他不敢回头看韩傲尘,不是不想,而是根本不愿看见他的神情。

他应该很失望罢?不知道,萧陌歌落寞的看着前方的街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单方面的哄着韩傲尘,他对自己从来

就无意,自然更不可能有情。自己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两日后一别,怕是就不会再相见了。

多少烟雨红尘客,相知何必再相逢。人间只有相思分,不过是泪眼问花花不语。

萧陌歌心中有些酸楚,以后的路,何年何月才能走到尽头?

◇◆◇

而此时,那位东宫之主的心情算是差到了极点。

赵王孙在一旁看着,几个宫女都畏畏缩缩的躲在他身后。赵王孙鄙夷的看着那些不敢言语的宫女侍从,又看向正在砸

东西泄愤的太子。上次刘碧箫险些砸了太后所赐的钧窑天青釉,刚才又砸了更加名贵的汝窑青釉,任他砸一样都是价

值连城,赵王孙看着简直心如刀割。

“殿下息怒阿!”赵王孙扑过去赶忙接住一件瓷器。

刘碧箫丢下手中玉器,怒道:“天杀的慕容冀!分明就是刻意阻挠!”

赵王孙连连道:“是是,安王一向如此,您何必和他动怒呢?”

刘碧箫坐在下来,呷了一口茶。

现在局势混乱不堪,偏偏云南王与安王权贵相争,太后又与两人针锋相对,三方军队均不肯全力作战,边塞蛮夷侵犯

,民间甚至有人举兵起义,内外战乱人心不安。四方领土皆减少了贡品,长安内也不再日夜笙箫。

自己手上掌有部分兵权,却是尚未登基,到底能不能以实权发兵?若是真的掌有实权,自己将一方兵力倾侧于太后,

云南王和安王立马连根指头都不敢动。但是庞相的权位在自己之上,庞相现在是与云南王为伍,慕容冀勉强与太后连

谋才压住了局势,自己若是将兵力倾侧于太后,庞相和云南王就不足矣为患。

但是那时,慕容冀怕是就再无敌对了。不怕对手多,叛乱之人越多他们就越会费尽心思自相残杀,怕就怕只有两方相

较,相当棘手阿。

刘碧箫一向反感国家大事,什么兵变什么谋乱都是极讨厌的事,最忌讳别人将天下兴亡挂在口上,自己在朝上说关心

国家,不过都是为了做一代明君表率,哪里是真的关心了!

这么多年忍辱,到底是为了除去慕容冀这眼中钉肉中刺!

现在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赵王孙无意间问道:“殿下,今日在朝上,您为何要求要去北伐呢?”

“为什么?”刘碧箫苦笑,“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这朝上依然混乱的一塌糊涂,我无法力挽狂澜,只想去北伐远离这

些混沌之事。慕容冀有心辱我,打压我的势力,我待在宫中又有何用?!”

“殿下之见,是前去北伐,保有手中兵权不至于落入安王之手,必要之时再回长安,救之大局么?”赵王孙颤巍巍的

说道,生怕自己猜错了,这祖宗又要发怒。

其实也没这么复杂。起初想着,千里遥遥,也不知何年再逢,只是想和他一同前去罢了。

自己这时候,怎么还是想着那蠢才?

“小赵,随我去萧府。”

“阿?”赵王孙抬头,诧异的看着刘碧箫。

“我说去就去!”

赵王孙稀里糊涂的就退下去,命人备轿。心想真是奇了怪了,这烦人的萧陌歌两日后终于就要消失了,太子为什么还

要去他府邸阿?现在想起,今日之事都是这般的奇怪,太子好端端的为何要去北伐呢。赵王孙冥思苦想,终于茅塞顿

开恍然大悟,难道,难道太子是有意和萧陌歌一同前去的?!

赵王孙想到此处,差点没断了气。

那痞子肯定会什么妖术,不然大理寺卿和太子怎么行事如此怪异?!

赵王孙想着一定要挽救一国基业,但是想了想,自古以来那个忠良贤士直谏君王落了个好下场了,有是有,但是绝对

不会出现在这个朝代!刘碧箫虽然在关键时刻还是懂的大义,但是,但是这人的性格暴戾依旧是改不掉的阿。

赵小王爷硬是不想受皮肉之苦,只好一声不吭的随他去了。

第二十章:何以春风渡玉门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深秋已过,满园内一片秋风萧瑟之景,余霞散成绮,秋云暗默。主人已遣散了

原本就为数不多的侍女,残阳铺置的回廊中,已是布满落叶尘埃。萧府在一片晚霞之下,显得分外落寞。

连传令之人都没有。赵王孙在外候着,刘碧箫穿过这清冷的院落,走进厅堂时,看见了那人。他坐在乌木椅上,左手

搭在扶手上,右手撑着下颚。一旁的清茶,已经微凉了。

萧陌歌听闻有人进来了,睁开眼看见是刘碧箫不由诧异,站起来正要行礼,刘碧箫挥手道:“随意就好。我听闻你明

日启程,特来辞行的。”

萧陌歌有些受宠若惊之感,连忙拱手道:“殿下光临寒舍,萧陌歌未能及时安排,还请殿下见谅!”

“侍女都被你遣走了,还准备什么?”刘碧箫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清茶,一饮而尽,“你去拿些酒来罢,你我共饮几

杯,算是我为你践行了。”

刘碧箫今日前来,似乎别无目的,萧陌歌见他惦念着自己,心中隐约觉得有些感动。

“在下明日还要启程,不便饮酒了。”萧陌歌走到堂前,摘下一幅字画,嘴角含笑,“殿下,明日一别就不知何年相

逢了,在下相赠予字画一幅,以此挂念。”

刘碧箫接过字画放在一旁,却是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

“明日是从朱雀门启程罢,想让我送你么?”刘碧箫调侃道。

“从朱雀门启程,穿过朱雀大街,从明德门离开长安。”穿越整个长安城,然后在城外与军队会和,挥师北上,接着

就是遥遥的千里之程阿,“您可别来,虽然我以后多半就不会和安王打交道了,但是我还是不敢去得罪他阿。”

刘碧箫当即就翻了脸,“我和你说别在我面前提慕容冀!”

“好好,不说不说。”就知道你受不了,萧陌歌心中暗笑。

这次北伐的意义并不算重大,各方均拨出了兵力。云南王,安王,庞相,太后四人的势力依旧相当,此次讨伐蛮夷不

过是夺回边城,载荣满归。但是归程的返期根本就是无法预料,生死殊荣皆不是定数,命理无常阿。

与君相识三载有余,此间波澜无数,章台际遇,巫术祭天,骨笛异曲,此些种种。都是历历在目,却觉得都是红尘之

外的往事了,现在这般,却是临别之景,叫人如何启齿?

萧陌歌看着他,不由想起三年前的那夜刘碧箫的一番言辞。他的确是有情于自己的阿。

刘碧箫,若不是你我十三年前的那场孽缘,也许就不会有今日了罢。

如果没有十三年前的那件事,那该多好阿,但是果真如此,我又怎会遇见你?

“殿下,你我名字中共有同音之字,我也自知你的情意。”萧陌歌默默叹了口气,“此番一别,不过三年五载又怎会

有转机,也许从此就各在天涯一。如果可以,我们可以一起离开长安。听说江南鱼美,明年春回大地之时,也许……

“萧陌歌,”刘碧箫轻声的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有些无奈与果决,“你我是君臣身份,这是你三年前,亲口所说的

。我会得到这天下,到时候,我要让你光明正大的在我身边,别说江南,我可带你纵览天下。”

你果然,还是不懂阿。

萧陌歌展颜一笑,却是冷如月华,清冷如水。

我不要天下,只求得一寸清闲之地。我又何曾想过要纵览天下,我只不过,是想看看那江南的春色。其它的,已是再

无他求。刘碧箫,你我终究殊途,道不同,而不相为谋阿。

你果然还是不懂。

“人生何苦呢,这一辈子,又有多少个三年可以供人等待,又有多少个十年让人感慨,更不知又有多少个一生让人忆

怀。世间如此云谲波诡,却依旧让人感叹,更是故人心易变。”

也许再一个三年以后,我们还会相遇。再久一点,也许会是十年。永远的话,就只有一生,而不会有三世。因为有来

世,一定会饮尽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情爱痛苦,我们的孽缘会重蹈覆辙,卷土重来。

但愿下一世,你不再生于帝王之家,而我,也不会再是负罪之躯,那该多好?

“萧陌歌,下一世,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再和你相识,相知。”

萧陌歌看着对自己微笑的刘碧箫,却也不由自主的对他笑了。原来我们都想得一样阿,可惜,都是梦幻泡影,无稽空

谈罢了。

玩笑而已,何以当真。可是,我的确是当真了阿。也许,是我们都当真了。

刘碧箫轻摇罗扇,轻笑着离开了萧府。

在清冷的街道上,马蹄声已渐渐远去。暗香随尘,风过即逝。

萧陌歌独倚门栏,恍惚间却觉得梦回昔年。

依旧是诗词歌赋,依旧是小儿顽劣,依旧是长安春景,依旧是风流逍遥,只是不曾与你相识,不曾与君相知,更不会

在今日油生与故人相别之愁。

刘碧箫坐在马车中,卷轴从手中不经意的滑落,主人也不曾注意到。

赵王孙见他心不在焉,就捡起画卷,缓缓展开。

只见一行娟秀字迹,莞尔道来——

画堂深院狼毫匀挥,锦绣花赛。横折墨舞簪花秀楷,默侯春来。

欲把归期尊前来拟,蹉跎三载。曾与谁人相错红尘,轮回何奈。

……

已是翌日,吉时将至,北伐军队即将启程。

明明还未到下雪的时节,却在此时,扬起了漫天大雪。

大明宫的台阶下,北伐兵队阵势浩大。旌旗飘扬,关塞莽平,孤鸿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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