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沉默了会，“没有，被他外公接走了。”这件事现在沉甸甸地压在心间。
“呵呵，怎么觉得张伯伯在跟你抢小博啊。”通过和苏晋一年来的相处，米佳才敢这么直接说出感受，“张伯伯没提什么时候送小博上幼儿园吗？”
这一年来，苏晋对待张家的态度她有看在眼里，虽说她先认识张莉，苏晋也的确亏欠张莉，但张家在某些事上对苏晋是过火的，比如不准苏晋给张莉上香。还有这次苏晋住院，两老来医院只想接走苏小博，对苏晋的病情问也不问。
苏晋顺着说：“我不方便开口，你打电话给岳……爸爸说说，小博上幼儿园我也比较放心，两老管不住那小皮猴。”
米佳点头：“这倒是，一会我就打电话给张伯伯。”
“嗯，辛苦你了。”
挂了电话，苏晋起身一直在客厅里转悠，绕了几圈头晕，只好坐回沙发上，胡乱地按着遥控器，把电视频道按了一圈，抬头看壁钟才过了5分钟。刚才的动作全部重复一遍还不见米佳打电话过来。实在耐不住，抓起电话按下重拨键。
电话占线，苏晋心提得更高，打了几次终于把电话打通，不再掩饰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小博外公怎么说？”
“看来你早就有感觉。”
工作期间的米佳非常敏锐，苏晋听她这么一说，心凉了半截。
米佳见苏晋没反驳，叹息道：“张伯伯拒绝了我的请求，说过段时间再送小博来。”从张父的话里听得出他根本不想苏小博再来满天星的意思，不禁问道：“你怎么惹到张伯伯了。”
苏晋叹气：“一时说不清，就这样，再见。”
苏晋失神地抓着手机，头埋得很低，之前的猜测全部落实了，他搬到这里的地址，只有张家父母和米佳、小柯知道，其中只有小柯的交际圈里有临城人。
他的新住址关晨泽只能从这三个渠道获得，为了排查出具体对象，这次他出院直接没有告诉小柯，张家得知的消息晚了几天，而关晨泽的出现正好证实了他心中的想法。
“妈，是我……这段时间你吃我买的那药效果怎么样？……嗯，我康复了，准备一会去逛菜场，这个时节的螃蟹最美味，我给你和爸弄点……小博在吗？……他又闹你们了？……那等他和他外公从外面回来，打个电话给我……回来晚就算了，我明天再打给他。”
苏晋的脸阴沉的可怕，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到了晚上，关晨泽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按响了苏家的大门。垂着头不抱希望的关晨泽直愣愣地看给他开门的苏晋。
“傻了？”苏晋侧身让开，没有伸手接袋子。
关晨泽醒过神来，三步并两步往里迈，到了厨房将菜放下，掏出今天抢的钥匙丢给苏晋。低头闷声道：“打不开。”
“嗯，我换锁了。”苏晋将大门钥匙拆下来，顺手扔进垃圾箱，将厨房用具大致解释一遍，“你在这做，我在外面等，好了叫我。”
“嗯嗯嗯。”关晨泽下意识地回答，等苏晋走出厨房，猛拍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我算是完了。”
关晨泽摸不清苏晋的想法，但将他胃摸得很清。
苏晋虽觉得关晨泽的刀工、火候略差些，可是饭后整个人比平时还要舒爽惬意。心里猛然一惊，神色冷然许多。
收拾完碗筷，拦住准备挽袖子洗碗的关晨泽，“放着吧，你是客人不是佣人，走吧。”
关晨泽笑容一僵，诺诺道：“我，我，我想再呆会。”
苏晋挑眉：“那你在这看电视好了，我要散会步。”
“啊？”关晨泽张大了嘴，重复道：“散步？”
“对。”
“……你以前没有这个习惯，你有车坐绝对不走路的。”关晨泽埋头整理厨房，不敢看苏晋。
“以前就是已经过去，我现在根本开不了车。美好的记忆适合放到脑海里缅怀，现实不会为此改变。”苏晋想到自己，不由说得狠绝。
这番一语双关的话，终于激得关晨泽打破了今天晚上的淡然，脖子上青筋浮现的叫道：“你为什么要表现的这么陌生？我都已经向你道过歉，也做了解释，结果你仍不肯原谅我。好，不原谅我就一直求到你原谅，如今却说出这种无情话。”
关晨泽惨笑：“你到底还爱不爱我！”语气里含有一丝期望。
苏晋冷着脸，沉声说：“你所谓的求得原谅就是跑去找张莉父母探听我的事？打扰长辈是求我原谅的方式？”爱情是什么？这样的不要也罢。
关晨泽就像个被针戳破的气球一样，顿时整个人焉了下去，可怜兮兮地说：“我以为你住在张家，见你不在，问到新地址我就走了，前后不超过半小时。”
苏晋不想再谈，失望地瞟了眼关晨泽，转身往外走，“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在张莉父母面前。”
关晨泽大步追上去，扯住苏晋的胳膊，“他们察觉到什么了吗？”
苏晋挥开胳膊上的手，“和你无关。”掐住关晨泽的下巴，抬高与之对视，逼问：“你兴奋什么？”
“没有啊。”眼珠四处乱转。
苏晋手指用力，不让他合上。
“他们自己猜到，你也不用隐瞒了啊。”疼痛和眼前的男人都让关晨泽屈服，说出内心的话，也是他想到苏晋后期拒绝他的唯一理由。
苏晋眯眼，掩住眼底的厉色，猛然间将关晨泽甩到墙上，两只手抵着他的肩膀，整个人贴上去逼近，“听好了，爱什么的是你的事，我不管，但是如果影响到我的生活，到时候你不要怪我狠心。”
关晨泽脸轰的一下涨得通红，心律似乎失常了，周围的事物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只留下苏晋。对上他，关晨泽无法用大脑思考，说话间发出的热气更让他恍惚，只注意到那醇厚的嗓音，内容只听前半截。
“那我以后每天都来给你做吃的，要不，我搬来和你住，这样能更方便照顾你。”
……
苏晋觉得关晨泽比起自己更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我散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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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锁匠的宗旨——开遍所有的……家庭锁
第十六章
关晨泽乖乖回到总部安排的公寓里，泡了壶苏晋最爱的西湖龙井却不喝，眼睛无神地注视着翠绿的茶水，发起呆来。
说不清自己是天生的同性恋，还是后天形成，但认识苏晋之前，他一直和女□往。在他事业冲刺期曾有过谈婚论嫁的女友，领证当天，因为他公司有件突发事故需要处理，处理完再赶去民政局只得到一巴掌和一句“我们分手”的怒吼。
这事对他打击很大，一度无心工作。
那时合作公司的苏晋跑来安慰，或许两人很合拍吧，一次次的喝酒解闷中，两人感情极速升温。在苏家的鼓励下失序的工作走上正轨，私人生活上也被苏晋照顾的无微不至。
他简直拿苏晋当亲大哥看，一年后，亲大哥突然对他说喜欢，说爱……
现在，那个曾经用珍爱的口吻说喜欢说爱的人却用冷凝的视线注视他，理由只是因为他打扰了他老婆的父母。
这样的维护，让那些喜欢和爱变成了一个屁，气体消散后只剩下臭味闻得人难受。
一种名为妒忌的毒液腐蚀自己的内心，不甘心的情绪也在其中滋生。
苏晋对张莉、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关晨泽不在去琢磨，但当初是苏晋让他变成同性恋的，现在就不能先放手。
关晨泽从几上取过已经冰凉的茶水，一口气喝光失去最佳口感变得苦涩的龙井茶，然后，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直至喝完一壶，那样的劲头仿若喝的是琼浆玉液。
同一时间，苏晋打电话给小柯，从他那花高价诈来一筐肥美的大闸蟹，用做上张家拜访的借口。
天还没亮，苏晋就睡不着了，随便洗漱下便打车去找小柯，可怜小柯才刚睡下就被追债的敲门声吵醒。
面对苏晋不同于平时的急迫，头发乱翘半睁着眼的小柯完全没了脾气。
“苏，现在早市才开，你要的螃蟹还在路上呢。”
“哦。”苏晋慢条斯理地找了张红木椅坐下，说来好笑，苏晋害怕被人拆穿他是借尸还魂的大宋鬼魂，当初家里的摆设、装修全权交给装修公司处理，不敢提任何意见，而小柯这个法国人家里却有着浓浓中国风。
红木做的柜椅从款式上只能依稀找到大宋朝的影子，但对于苏晋来说，已经很满足。他永远不会把家里也改成这样的风格，也永远没办法像小柯一样，肆无忌惮的说酸话。
他不想用一些外在、假象来蒙蔽自己，他仍是一个需要欺骗众人，一生假扮他人的野鬼。
小柯见苏晋熟门熟路地摸出遥控器，打开电视……游神，耙了耙头发不在理会苏晋，转身径直回房补眠，刚睡下就醒来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
等小柯店里的采购员打电话给小柯，叫两人去店里取货时，天已经大亮。
“你一大早就去张家？”小柯见苏晋提起一筐螃蟹就准备走，赶紧出言挽留。
“老年人起得都早。”他家楼下小区内有很多老年人天不亮就开始做早锻炼的。
小柯眼皮抽了下，“你到底在急什么？”原本不想问，但苏晋的表现太过于异常，
“……”苏晋身形一顿，扭头用一脸非常赞同小柯的表情附和道：“你说的对，太早了，我在你这打发时间，呆一个小时再去。”
“……”睡眠不足的小柯没了翻白眼的力气。
“给我做碗馄饨当早点吧。”在大宋（南宋）他就很喜欢吃冬至节那天才有的馄饨，没想到这里冬至节讲究吃羊肉，馄饨倒是不时兴，馋了十几年的他有空没空就爱喊小柯做这个，他家冰箱里放满了小柯牌馄饨。
“……”小柯想力气挤挤还是有的，揍他一顿应该没问题。
吃着美味馄饨的苏晋没想到会在小柯这里遇到陆琛，而且对方还一副善心人的样子主动提出载他去张家。
“走吧，你在磨蹭什么？”陆琛走到门口，回头看苏晋一眼，转头继续往停车处走去，似乎鉴定苏晋一定回跟来。
“苏，你和陆也认识？那刚好有他送你，快去吧。”小柯强忍住想打哈欠的冲动，一路把苏晋送到店外。
苏晋心下不愿，面上扯出一个客气的笑容，提起那筐“借口”走到陆琛车旁。
“麻烦了。”苏晋有些嫌恶的皱了皱鼻子，手里的这筐螃蟹土腥味太过浓烈。突然，他眼尖地发现陆琛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头，又立马松开，心里一想，明白了，先前那股不愿意立即消失无踪。晃了晃手里的筐，让腥味传到下风处，“这东西味浓，会弄脏你车的，我打车好了。”
陆琛挑下了眉梢，似笑非笑地说：“竟然这么过意不去，留下两只做车资好了。”不等苏晋回答，一手打开后备箱，另一手拉过苏晋提着筐子的手腕移到后备箱里，通过这种间接方式放好螃蟹，关上后备箱，整个过程里陆琛的手都没碰到那带点水腥味的筐。
陆琛的作为让苏晋嘴角抽搐的厉害，这时，陆琛递了几张纸巾给苏晋，示意他擦手，扬起嘴角说：“上车吧。”
苏晋不在客气，一上车就把车里的抽纸用光半包来擦手，接着车用香水成了洗手液，做完这一切苏晋才心满意足地转头去看陆琛。发现对方望过来的眼神和他看苏小博的眼神一样后，他懊恼得想撞墙。也没了力气再折腾，恹恹地靠着车门，头抵着车窗。
自从张家不准备让苏小博和他一起生活的想法形成后，他似乎就有点反常了。做事变得急躁和冲动不说，现在甚至是幼稚了。
苏晋收敛了表情，抿着嘴思考。
陆琛在一旁看的好笑，如果不是在开车，一定会拿手机把这一幕摄下来，成熟的面孔显露幼子般稚嫩的表情，这样的反差形成了一种难言的魅力，勾人心魂。
陆琛很高兴自己能看见这一幕，庆幸选择在今天的早上去音绿街买东西，又刚好想到小柯的店就在附近，随便过去打个招呼，才会遇见在那的苏晋。
那时的苏晋正苦着脸向小柯抱怨，会不会被拒载。他上前和两人打招呼，知道了前因后果，好心地要载他却换来对方一脸的纠结，让他觉得更加值得了。刚才那孩子气的举动更是出乎意料，今天的苏晋真是……
陆琛低笑出声，一直出神的苏晋扭头看他，陆琛在开车空隙回视，问：“怎么了？”
“没，”苏晋摇头，“你在笑什么？”
“嗯，忘了。”陆琛上扬起嘴角，沉吟了会，说出明显的假话。
苏晋似乎只是随口问问，对回答内容也不在乎，而刚才有点怪异的气氛却被打破。
车流量渐渐增多，陆琛专心开车不再分神，视线一直直视前方，保持良好的开车状态。处于安全原因，苏晋乐得不说话，可惜，对方却不见得愿意这样安静下去。
“要听音乐吗？”陆琛更希望苏晋能和他聊聊。
苏晋打起精神应和，在快到张家时，遇到了严重的堵车，三步一停，五步一挪的状况下，他这个副驾驶带点抱歉意味地看向陆琛，陆琛得空点燃香烟，惬意的抽着，对苏晋笑道：“堵车是常事，我刚好可以抽烟。”
“还以为堵车每个人都会感到烦躁，看来你成了例外。”
“天天都会遇到堵车，我哪有空天天烦，烦躁的环境不能改变，我只好改变我的心境。”
苏晋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好不容易挪动到张家楼下，苏晋留下车资说了句哪天请陆琛吃饭，陆琛一怔，笑吟吟地连声答应，这种反应弄得苏晋感到奇怪，不过他也没问，提着“借口”就往张家奔，
按了门铃，等了很久，才见开门，对给他开门的张母说：“妈，我朋友给我搞来了一筐蟹，这东西不是9月吃正好吗？我一拿到这东西立马就给你两老送来了。”
张母看见苏晋脚边新鲜的螃蟹，脸上难得露出些许笑容，“哎呀，你给我们送来做什么，赶紧拿回去。”
苏晋笑着和张母推让，注意到两人说了半天却没听见苏小博的声音，心急地往里挤，“这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就想给两老尝尝鲜，妈快别推辞了。”一边提着螃蟹进屋，一边左顾右盼，“妈，小博呢？”
苏晋提到小博，仿佛按下了张母某个开关，只见笑容满面地张母脸立马拉了下来，“在睡觉，你不要把他吵醒了。”
苏晋连连点头，二话不说将螃蟹拎进了厨房，心里总算踏实。
张母跟着苏晋身后进厨房，对筐子里的螃蟹挑挑拣拣，“其实你爸就好这一口。”
苏晋心说，就是知道岳丈喜欢，我才会花大价钱从小柯那弄这蟹。
张母话锋一转，“不过年纪大了也不能多吃，你弄这么多干嘛呀。”
苏晋赔笑：“都怪我一时没想清楚，只知道这是好东西，要给你们多弄点。实在吃不了，可以送点给亲戚。”
张母板着脸，“出的什么主意！就这么点你好意思送亲戚？”
“是，是。”苏晋恭敬地垂头听训，痛心疾首地补充道：“那还是留给爸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