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就好了。

「玛莉，你这是怎么了？」汪扬终于回头，脸露不悦，「当初结婚的时候，明明大家都是清醒的。」新婚之夜他们还

在商讨怎么互惠互利，扩大势力。

女人无语，一脸哀伤。那时怎想到自己会陷进去？而爱上了，又怎能清醒？

「放心，我不会出卖兄弟。」汪扬缓和语气，但却更强势，「雷霆的承诺永远有效。」

◇◆◇

「雷霆的承诺永远有效。」男人说。

江凯默然。二十二岁的他脱去少年时的青涩，变得更加优雅迷人。

「凯，我保证我们的事不受影响。」雷一再强调，誓言旦旦，「一切都不会改变，就跟现在一样。」

江凯还是不语，他凝视着男人。雷瘦了，外表添了一些沧桑，江湖是一个催迫人成长的地方，男人目前的处境又很不

妙。

由听命而行的杀手，到组织自己的帮派，建立自己的地盘，雷一步一步走向权力的中心，亦树立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

。光是泰特斯家族之中，视他为眼中钉的人已不少，更遑论死在他手上那些人的亲友，和被他夺去地盘的人。

腹背受敌，雷如果想愉快地活下去，必须要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咳。」江凯清清喉咙，确认：「你说，你要结婚？」

「是。」

「幸运新娘是谁呢？」

「老头的嫡亲孙女，远房表妹玛莉。」血腥玛莉在黑道中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她对权力的欲望不在男人之下

，但身为女儿，她只有嫁给家族的人，才有资格争夺帮会龙头之位。

「你已经决定了？」

「是。」语气没有犹豫。玛莉的双亲在家族中地位崇高，成为他们的女婿，至少族中的人都不敢明目张胆对他不利。

江凯摊摊手，问：「那你来是为了邀请我作伴郎？」

轮到男人默然无语。

「雷，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吗？」江凯说，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非常的无力，「难道真的没有别的路了？」

别的路？当然有。雷托着额，轻轻的，无奈的笑。他可以交出所有地盘，往后乖乖听命于人，做个没有思想的杀人工

具；他也可以离开，找个穷乡僻壤躲避仇人，窝囊地活下去：又或者，不计代价，一直往上爬，爬上权力巅峰的宝座

。

只有拥有权力，才能有尊严地活下去。这个是雷·泰特斯一直信奉的真理。

「人生的路有很多选择。」男人的声音很温柔，但他狠心地，无视恋人眼里小小的希望之火，「可是，凯，我早已经

选择了我要走的路。」他从没想过要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明白了。」江凯明亮的眼睛一黯，旋即笑了，「你从没在我面前隐瞒过你的野心。」

雷心中一痛，他连忙压下心底的骚动。

没事的，凯只是情绪低落，他很快就会明白，他们之间什么都不会改变。而他和玛莉的婚姻，不过是两厢情愿的政治

手段，与情爱无关，与他们更无关。

「相信我，我对你……」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不欠我解释。」江凯堵住他的唇，一边轻轻的，缠绵的吻他，一边说：

「反正啊，男人跟男人，不用玩得那么认真。」

「凯！」雷的眼瞳急遽收缩。

「不是吗？两个男人在一起，没有婚姻，没有孩子，没有约束力的关系。」唇分，江凯耸耸肩，淡然笑说：「合则来

，不合则去。」

「别说这种话，我们绝对不会分开。」雷沉着脸，紧拧着眉，「假如你对婚事那么反感……」

「嘘，没有的事，你只管去结婚。」江凯笑着，捧住他的脸说：「我不会在你的婚礼上捣乱，也不会打扰你的新婚生

活。

「以后，假如大家有空闲又有心情，不妨相约欢聚，享受一个美丽的晚上。雷，你是知道的，我抵挡不了你的诱惑。

哦，你该死的太有魅力了。」

「凯……」雷哭笑不得。

「你的婚礼我不出席了，这个算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江凯解下自己从小佩戴的白金十字架，挂到男人颈上，「礼

物是微薄一点，你别介意，我也只有这个可以送你。」其它东西都是用雷的钱买下，不能算是自己送的。

「别这样好吗？凯，我承诺了不变就是不变，一切都会维持现状，你不会感到不适应的。」雷很心痛。

「不，很遗憾，这次你的承诺不能生效了，因为改变一定会发生。」江凯慢吞吞地说，「至少，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在

这间公寓里拥抱。」

「？！」

「从今以后，这里不欢迎雷霆。」

「凯！我不相信你不再爱我！」

「呵，我当然爱你，这世上我最爱你了。」江凯热情地搂着男人粗壮的颈项，眷恋地吻那干燥的唇，在他耳畔呢喃：

「我明白你的苦衷，同为男人，我理解你以事业为重的心情，我也知道人在江湖，是身不由己的，这些，我全都明白

。

「可是，我还是要请你不要再踏进我家一步。」瞬间，江凯收起所有表情，语气斩钉截铁。

雷无语。江凯的心会受伤，是意料中的事，却没想到伤势远比想象中严重。

但权衡轻重，婚事还是如期举行。

反正，他有一辈子时间，可以抚平恋人的伤口。

而且，总得先把命保着，才有谈情说爱的资格。

死人没有能力去爱别人。

那天之后，江凯把公寓里属于雷的痕迹抹煞，又把二楼和商铺租出。然后开始热衷于参加各类社交活动，他依然跟雷

约会，但亦同时和别人约会。

「谢谢你送我回来。」江凯向林肯轿车里的男人道别。

「这是我的荣幸。」男人依依不舍地跟他握手，有点情不自禁，「凯，你真漂亮，尤其你的发，黑得像夜空，柔亮得

像丝绸。东方人的发质，都像你的那么漂亮吗？」

「谢谢，因为你的赞美，我决定把它留长。」二十四岁，风华正茂的江凯露出花一般的笑容。

男人一副惊喜的表情，欣然地离去。这一幕落入雷眼中。

对于江凯过于精彩的社交生活，他一直没有干涉。一半是因为内疚，一半是因为信任，身为黑道老大的他总是顺着恋

人，尽可能讨他欢心。

「凯。」

黑色跑车在飘逸的身影经过时亮着灯，江凯反射性地望过来，抬手挡住刺眼的光。

「……雷？」眯起眼，看清楚，男子扬起愉快的笑容，轻盈地扑过来拥抱情人，「你怎会来的？平安夜也不用陪老婆

吗？」

很轻快的口吻。雷听了微微一笑，没有说自己等了他一晚。

「大家在老头面前和睦地吃过火鸡后便各散东西了。」

「你被抛弃了？好可怜哦。」江凯替他整理衣领。

「那你会把我捡回家吗？」雷说。

江凯笑咪咪道：「我跟房客协议好，不能把小动物捡回去养。」话虽如此，可他那性情严谨的房客，却在几个月前忽

然捡了只可爱的小猫。

「一杯咖啡也不行？」

「你一向不爱喝咖啡哟。」江凯说着，爱怜地轻抚对方的头脸，「这样好了，我请你喝酒，我知道有家酒店，卖很好

的红酒。」

雷一笑，没有异议。他不明白凯那些莫名其妙的坚持是为了什么，但不想勉强。

「圣诞快乐。」缠绵过后，男人送上礼物。

「咦？我可没准备礼物给你。」

「拆开看看。」雷微笑。

江凯依言拆开锦盒，内里是一颗美丽的蓝宝石坠子。宝石作泪滴型，大约有三十克拉。

「太贵重了。」看来黑道老大比独行杀手好赚许多。江凯摇摇头，补充道：「这些东西我已经有很多。」腕表、怀表

、胸针、指环、项链……塞满几只抽屉，一半由雷送赠，另一半由仰慕者们奉献。

「收下。」黑道老大脸色一沉。想当年，凯绝对不会拒绝他的礼物。

「那么，谢了。」江凯见形势不对，连忙收下，他的气势一向不强，尤其对着深爱的男人。

雷仍是板着脸。他的脾气越来越坏，敢违逆他的人也越来越少。

江凯抱他，吻他，讨好他，用感动的语气说：「谢谢，我很喜欢你的礼物，我会珍惜的。」

男人脸色稍霁。江凯拈起白金链子，看着坠子有规律地晃动，发出闪烁耀眼的光芒。

「将来我老了，孤单潦倒，就靠这些东西过活了。寂寞时把它们拿出来擦拭，回想年轻时的风光；山穷水尽的时候，

又可以卖掉它们换取生活费。」

「凯！」雷的心揪紧，明知江凯是故意刺激他，但胸口仍然好像被利剑刺到般疼痛。

「喔？怎么？生气了？」江凯笑起来，搂住恋人的脖子，甜甜地说：「开玩笑的，我才舍不得卖掉你送我的东西呢。

」

雷轻抚他的脸颊。江凯爱笑，在人前总是笑咪咪，但不知何时开始，那张美丽的脸上仿佛多了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

他渐渐分不清楚凯的笑容是真是假。

江凯见他神色凝重，以为他真的动气了，连忙赔笑脸，道：「别恼，我发誓，就算穷途末路，我也不会卖掉你送我的

东西。」

「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不会有那种日子。」雷断然说。就算他死了，他也不会让凯过苦日子。

十天之后，江凯收到一份土地契约。与公寓相邻的几块地皮连建筑物成为了他的财产。

「雷，请你不要再送我房产。」江凯拿着厚厚的一叠地契，对相恋十年的男人说。

雷眨眨眼睛，仿佛似乎不太明白。

「虽然现在才说这种话好像很虚伪，但你实在买得太多了！」江凯手按着桌子，身体倾前，难得表现出一些强势，「

你整整买下了一条街！」

「是吗？」雷很愉快。四年前他开始收购江凯家附近的房产，「那么快便全部买下来了。」

「你还说！你知道管理房地产有多麻烦吗？！房屋要经常维修保养，租约要跟房客协调商议讨价还价，税务问题复杂

琐碎。我都一把年纪了，实在吃不消啦。」

「是这样吗？」雷侧着头。

「是啊！我的钱三辈子也花不完，你不用再给我了。」江凯郑重说。

「明白了，以后改买股票吧。」雷说。股票存放在户口就行，不用花心思管理。

「你到底有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啊！」江凯吼。他不是想勒索礼物。

「凯，我对自己承诺过，永远爱惜你，照顾你，保护你。我不想再违背自己的承诺。」

江凯一震，别转头，低声说：「对不起。」

「傻瓜，为什么要道歉啊？」雷笑着，温柔地抬起他的下巴，「你只要乖乖接受我的心意就好。」

「雷……」

「不要再让我的承诺无效。」

◇◆◇

「不要再让我的承诺无效。」雷的手轻轻抚上恋人的脸。

因为失血的关系，江凯脸色苍白。他的伤势不是很严重，但不知何故一直沉沉地昏睡。

「凯，醒来吧。」

在江湖上，雷霆一诺千金，说出口的话从来没有办不到的。可是对着自己最爱的人，却连一个小小的承诺都守不住。

说要爱惜，却一再伤害；发誓保护，但人就在他的眼前，他只能看他受伤。

雷守在床边，沉重地托着头。身后响起高跟鞋的步声。

「老头死了不到二十四小时，替家族看守谷仓的猫已经想造反了，外面的老鼠亦蠢蠢欲动。」

男人没有反应。女人继续说：「二表哥和三表哥希望你能摆平这件事，如果办得成，他们说会支持你成为下一任当家

。」

雷笑出来，「当我是狗吗？一只会被虚假骨头驱使的笨狗？」

「他们很快会知道你是狮子。」玛莉也笑，笑容带着嗜血的感觉，「可是你会去的，是吧？我们不能任由那几头老猫

放肆，更不能让老鼠搬空我们的谷仓。」

雷没有回答，只是握着江凯的手轻轻亲吻。玛莉看在眼内，暗暗叹了口气。

「大表哥也有话说。」一顿，她沉声道：「他说，你答应摆平这件事，他把表嫂交给你。表嫂便是这次暗杀的主使人

，你很想报仇吧。」

「她是他的妻。」雷淡淡说。女人做这种事，归根究柢，还不是为了她的男人。

毕竟一场亲戚，玛莉也有点悲哀，「雷，换了是你，你会把我交出去吗？」

雷沉默了一会，道：「只要你不踩到我的底线，我们永远是好伙伴。」

玛莉默然，看着男人把一只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到昏睡的男子手中，再轻轻吻他的脸。

第七章

「雷……」昏睡两天，江凯冉冉转醒，受伤的他感到喉干舌燥，眼睛酸涩。

「雷……在吗？」在的话，给他端杯水啊。他渴死了，那家伙连伺候伤员都不会吗？

过了半晌，周遭静悄悄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在吗？」一阵无法形容的倦意涌上心头，江凯掩住脸孔。

每一次，每一次他需要恋人支持的时候，那人都不在。

活该，谁叫他爱的人是别人的丈夫，是帮会的老大，是家族龙头的候选人，所以总是很忙。尤其是在重要的日子，或

关键的时候，永远抽不开身关照情人的需要。

这些他得理解，就算不，他也没办法生那人的气。可是，不生气可不代表不会累啊……

「要水吗？」房间的门忽然打开，美丽女子端来一杯暖水，「请用。」

「谢谢。」江凯回过神来，接过，咕噜咕噜地喝光，抹抹嘴，递上空杯子，「再来一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玛

莉挑挑眉，再给他倒一杯水。江凯这次慢慢的喝。

女人见他一脸泰然自若的样子，忍不住说：「不怕我在水里下毒吗？」

江凯看看她，继续喝，待一大杯水喝光，满足地吁了口气，才答：「你是血腥玛莉。」

女人一怔。江凯微笑说：「如果你要杀我，你会用枪近距离打爆我的头。血腥玛莉不是那种在水里下毒，没气派的女

人。」

「你的嘴巴真甜，很会哄人欢喜。」玛莉笑起来，好像很愉快的样子。

「哪里哪里。」江凯谦逊。

「而且长得一表人才。」女人坐在床沿，伸手摸摸男人的脸。

「过奖过奖。」美丽的男人早就习惯了被女人吃豆腐。

「脑筋好像也不错。」语气像评价一件货物。

「客气客气。」江凯依然很好涵养。

「那么，以你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为什么要找男人？」玛莉的语气并不严厉，反而带着淡淡的哀怨，「

抱一具跟自己构造相同的身体有乐趣吗？用最污秽的部位交合，违反生理结构，不觉得恶心吗？告诉我，男人有什么

好？为什么你和雷都宁愿要男人不要女人？」

江凯默然，过了一会，忽然露出灿烂笑容。「因为和男人做比跟女人做舒服啊。」一脸理直气壮。

玛莉几乎倒下，「你、你说什么？」

「你没听说吗？那里比较紧和窄呢。虽然那个器官男女都有，但男人那里有前列腺，做起来更有快感。做那种事除了

自己舒服，也要让对方舒服，这才有意思嘛。再说，男人的痒处男人最清楚，男人做起来比女人放得开，男人的反应

比较直接和坦率，男人不会伪装高潮，男人……」下略三百字。

一连串生理名词和露骨描述教听的人脸红尴尬，但说的人却好整以暇，还保持着优雅笑容。

「你这人——！」玛莉气煞，脸颊有如火烫。他X的！居然脸红了！她血腥玛莉纵横黑道，什么场面没见过？！今天居

然被个文弱的男人用几句话搞得脸红！连她老公雷都没让她脸红过！

「我不是说女人完全不好，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江凯赔着笑脸，补救似的说：「我也很欣赏女人的纤细柔软和娇媚

。」

「你——」生气的女人忽然噗一声笑出来，「看来我无法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