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天行道——艾可虾球
艾可虾球  发于:2011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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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布巾浸温水拧干,擦拭熤飞额上的汗。熤飞双眸紧闭,面色苍白,没有一点声息。

傅向珀静静凝望着他,将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生命的跳动。

良久,他轻轻叹息。

清洗布巾,水流动的声音在静谧空间里响起。

擦拭他的脸庞,游走那深印心里的五官,拭去他脖颈的热汗。

傅向珀微微拉开他的襟口时,刘熤飞醒了。

“向珀……对不起……”沙哑着声音。他很失落,连带向珀出游都做不到。

“你别放在心上。”傅向珀第一次安慰他。

他很开心,但仍有满满歉意。这是他欠向珀的,他想实现,也期待实现。

“我说真的。”傅向珀又开口,语气一反这段时间的疏离,很认真解释。

“以前我在家没有立身之处,在外又被看轻瞧不起,要带我浪迹天涯、画遍百景,老了找一座最美的山隐居起来,那

是很美的承诺。”

刘熤飞点头,心痛向珀仍将他的誓言牢记。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偏执又孤单的傅向珀,家人、朋友、还有喜爱我的人都在乐笙,我已经没

有要离开的理由。傅家代代为拓展乐笙不遗余力,我虽然没有经商之才,却能以另一种方式尽一份力量,很满足、很

喜悦,我只愿在乐笙终老,你明白吗?”

刘熤飞沉默片刻,又点点头。当年我是你心里的第一位,如今我被排到最后了。

“你变了,向珀,你现在……很好。”他为他高兴,却也沮丧。向珀已经不需要他,而他仍念念不忘当年。

“你也变了。”傅向珀看着他,又说:“别浪费心思在我身上,时间……很珍贵,你可以去找你更重视的人。”

刘熤飞不懂向珀为何提到时间珍贵,只知道向珀言中之意仍是拒绝他。

他惶然不安,不禁激动起来。

“我没变,我一直没变!”他坐起身反驳,却怎么说都是这句话。

傅向珀怕他太激动加重病情,伸手想将他压回去。

拉扯间,刘熤飞微微敞开的襟口滑出一抹碧绿。

“这是?!”

傅向珀想看清楚,刘熤飞却一把握在掌心里,不愿让他看见。

傅向珀急了,他怕看错,他要确定。“熤飞,你松手,松手!”

这是重逢后向珀第一次叫他名字,向珀没有发现,但他听得清清楚楚。那加剧他的情绪,双手紧握不肯放松,额头抵

在傅向珀肩上,将玉佩护得牢牢的。

“我没变,我没变!”他一再重申。

终于傅向珀推开他,硬扳开他的手。

碧绿的玉石出现在他眼前。

他曾经以为和他的爱意一起遭到丢弃的玉佩,他娘亲传承给他的玉佩,如今却好端端的挂在熤飞胸前。

他怔了。

伸手碰触,惶惶翻看……

他的爱意没有被丢弃,一直……一直在熤飞身边?

“对不起。”

傅向珀久久无法言语。

“为什么不说?”

“我怕。”

傅向珀眼神出现迷惑。他也怕他?

“如果……你看到这个还是不要我,我就真的失去你了……”他也会怕,也会胆怯。

傅向珀看着眼前青年,觉得从不曾将他看透。

既然要抛弃他,又何必留下玉佩……

“我没变……”

没变?是指什么没变?是指他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一个骗子?还是指他从以前到现在……都对他有情?

柔和的日光洒满房间,他们都沉默着,显得平和宁静。

“向珀……”

他满溢的情感化作两字,唤着他的名。

曾经令他惧怕,这次却让他心颤。他忍着颤抖,忍着咽喉的紧窒……

“以前,欺骗了你,对不起……”

“别说了……”

“对你坏,说一些可恶的话,对不起……”

“别说……”他怕心痛也怕心软。

“我错了,对不起。”他的眼神,他脸上细微的神情,都渲染着感情。后悔、心痛、自责、疼惜……爱怜。

眼前氤氲了。

好像等了好久好久,就等这一句话。

可能自己根本没变,只是藏得很深很深,仍是那个抱着包袱,一心一意想跟随所爱的傅向珀。

玉被擦得光亮,好像娘亲笑着第一次拿给他看那样,也像最幸福那时,他为熤飞戴上那样。

这块玉佩,曾经承载他所有情感,交付给眼前人。

那些时光是他原本荒芜的生命里遇过最好的,即使那是假的,当时的幸福却再真实不过了。

“向珀……”

眼前人爱怜地亲吻他持玉的手,他只微微一颤。

而后在熤飞满是爱意的凝视里,被吻住了唇。

细微的磨墨声在静谧里持续,玄白画布渲染开一境美景。

曾经以为逝去的时光,却出乎意料地重现,他没想过还会有这么一天。身畔有人为他磨墨,他执笔作画,气氛闲适宁

静。

熤飞对他的好,对他的怜惜和补偿,他全感受得到,让步包容、温柔宠溺,只要漠视过去的谎言和记忆,一切便完美

得难以挑剔。

可是他既要与沉痛旧伤对抗,又要面对即将到来的生死相隔……

熤飞不知自己寿命将尽,这一点一滴将是最后的相伴时光。

这一切快要超过他所能承受的。

“向珀,慢慢来就好,你觉得无法信任也没关系,让我对你好,只要让我对你好就够了,直到垂垂老矣,到时你的身

畔仍然有我,便能明白我是真心。”他轻吻他的额,不带欲念,最最纯粹的疼惜。“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傅向珀听了更觉得难受。

垂垂老矣……已经不可能了。

他天天数着日子,想着可能有的那一天,想得夜里都睡不好。

再大的怨恨在死亡面前都变得渺小。

熤飞发现他睡不好,便赖着跟他一张床,还哄他睡觉。他每次都装睡,然后等熤飞睡着,再睁眼望着他沉睡的面容发

呆到天明。

刘熤飞瞪着药碗一脸苦瓜,傅向珀又气又好笑,最后只好亲手喂这好手好脚的人汤药,此时特别觉得这人年纪比他小

,像孩子似的。

刘熤飞虽然喝药喝到生厌,还是乖乖配合喝完。

这受毒侵害的身子要恢复当年健康是急不得的,但为了能与向珀长久相守下去,他成了全天下配合度最高的病人,大

夫开的药再苦他都吃。

尤其最近,补身的药再加治风寒的药,真是吃到见药就怕,但身体的不适再加上对健康的期待,他还是乖乖全喝了。

“别操心,我只是身子弱,认真进补很快就会健健康康的。”怕向珀担心他,他出言安慰。

傅向珀微笑,嗯了一声,心里涌起苦涩。

稍晚熄了烛火,等熤飞睡着后,一如往常就着窗外洒入的微弱月光,细细端详他的睡脸。

好像又瘦了点?

傅向珀被这样的担心受怕折磨得受不了。

着了魔似的,他倾前吻了熤飞的唇,冷冰冰的,心就更慌,吻了一下又一下,直到变暖为止。刘熤飞自然也给他吻醒

了,为着向珀第一次的主动亲吻,动情地回吻他、抱住他。

覆上他身子时,傅向珀也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当初被羞辱得怕了,因此心里对亲密关系很是排斥,但他却没有推开熤飞,仅为了感受到的那点体温而安心。

单衣被褪去,温热的亲吻从嘴唇一路往下,颈项、锁骨,最后停在胸口爱怜地舔舐。

他们赤裸裸相拥,疗伤一样的互相亲吻着,想把对方融进自己身体里。

“向珀,向珀……”

一声声温柔缱绻,傅向珀听得心软,双手紧紧抱住身上人的肩背。

罢了,就对他信赖吧,只剩这么一点时间,哪由得他继续恨,就给他一次机会,让两人不要带着遗憾分开。

经由那收紧的力度传达而来的情感,让刘熤飞感动欢喜不已。

傅向珀放下心防接受他,再一次,把自己交到他手上。

深夜,看着身边熟睡的向珀,刘熤飞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

他起身着履,疼惜地在向珀脸上一吻,为向珀拉好被便推门离开。

他直觉事有蹊跷。

向珀对他身体的过度担忧、时常找祈安悄悄对话、对未来似有恐惧。他不要向珀担心受怕,向珀的烦忧由他来解除。

三更半夜被人从床上拉下来,祈安正想破口大骂之际,发现是自家王爷吓得噤口。在刘熤飞的威逼之下,祈安知道事

情已瞒不住,很干脆地下跪吐实。

“王爷,是小的和言公子骗傅公子说您命不长矣,不然傅公子躲您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肯来。”

“你们竟自作主张!他最恨我骗他,我用尽诚意才让他回心转意,如今你却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构筑在谎言之上!”

“王爷息怒,小的、小的也是想助您一臂之力。”说完竟红了眼眶。

看着这一向忠心的随从,刘熤飞也骂不下去。

祈安、千云,都是想帮他才这么做,但事情至此该如何收拾?

“你对向珀说了什么,如实道来。”无力地坐下,只能先了解状况。

祈安脸色苍白,说道:“我对傅公子说……王爷在宫里中的毒太稀奇,遍寻不着解药,只能以其它珍药压制毒性。一

日不找到解药,毒性对身体的侵害便更深,可是、可是王爷的时间已不多,宫里这才放您回乐笙,至少在命尽之前能

一偿宿愿。”

“哼,你编的好故事!”

“呜呜,王爷,一开始傅公子也不相信,半信半疑被我们缠来,不过见到王爷一日不止三餐喝药,再加上前段时间的

风寒,似乎就信了。近些日子我见他担忧害怕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

“……”

“王爷,不如就顺其自然,让傅公子愿意留在你身边最要紧。自从傅公子到来,王爷你的健康起色不少……”

“不行,我不能再骗他了。”他叹气。

“王爷……”

“好了,让我自己想想。”说完便离开房间,把祈安担心内疚的表情关在门后。

他不能骗向珀,无论如何都不能骗向珀。

他挽回得不容易,向珀接受他时,内心一定也倍受煎熬,再有欺骗,他们就永远也不可能了。

十.

清早,刘熤飞轻轻将向珀摇醒。

他揉揉眼爬起身,见熤飞衣装整齐坐在床边。

“早。”想起昨晚,他赧红双颊,拉拢床被披覆赤裸身躯。

刘熤飞一心想对向珀说明真相,但心焦则乱,竟在一个最错误的时刻剖白。

“向珀,我有话跟你说。”他语气犹豫,难以开口。

“怎么了?”见他脸色有异,急道:“你身体不适吗?”

刘熤飞心里愧疚更深。

“我身体很好,一点问题也没有。”

“那就好……”

“我很好、很健康,我只是在休养身体。”

“我知道。”傅向珀苦笑,伸手怜惜地抚摸他的脸颊。

刘熤飞抓住他的手,收得紧紧,咬牙说出真话。

“不,你不知道,我的毒早就清了并无性命之忧!向珀,祈安是骗你的。”

傅向珀呆呆望着他。

“骗?”良久,才轻轻吐出一个字。

“对,他们瞒着我骗你,说什么我就快死了,全是为了把你带来。向珀,我没事,我可以陪你一直到老,你无需为我

忧心,我们有将来,很长很长的将来。”

傅向珀仍是一直看着他,好像在试探他所言真假。

“你相信我,祈安已经招认了!什么活不久那都是骗人的,你别信!”

骗?

骗?

这一字听入耳里,便在脑中重重响起。

傅向珀浑身颤栗,披在肩上的床被滑落,冬日清早的寒冷袭卷了他。

他赤裸的身躯布满红痕,昨夜缠绵的热度完全退去,像被泼了冷水一样发着抖。

他在做什么?他在做什么?他再一次交心,却又是一场骗局!

“你骗我?”

“不,我无意骗你,是祈安……”

“够了!你们联合起来骗我,我怎么……那么蠢!”傅向珀要崩溃了,在经历痛彻心扉的骗局后,竟然愚蠢到再次被

同一个人欺骗!

他推开刘熤飞,他要马上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向珀,向珀!”

“别叫我!”拾起衣物发着抖穿上,腿间流下的来自刘熤飞的欲液让他难堪,他快疯了。

“我没骗你!我之前一直没发现他们这么做!”

“没发现?那你怎么昨天不发现,怎么一开始不发现,怎么偏偏在睡过我的隔天就发现了!”

刘熤飞慌了怕了。向珀不信他,还准备离开他。

“真的,我昨晚去问祈安才知道。”

“哈哈,这么巧?”傅向珀笑出声来,一笑就停不了。

“向珀……”

傅向珀贴到刘熤飞身上,满眼怨恨,却在他耳边笑着说:“很有趣是不是?看一个曾经抱着你大腿求你带他走的傻瓜

,再一次被你骗得团团转、再一次对你张开双腿,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是不是玩的很开心?”

那表情笑着,却像在哭,刘熤飞看得心痛欲裂,受着深重的谴责。

“不是,我不是玩……我是真心的。”

“我听腻了。”傅向珀收起笑脸,面无表情的走了。

“向珀,向珀!”任由他怎么叫、怎么解释,傅向珀都不再回头。

门外祈安挡不住傅向珀。

“傅公子,求你别走,都是我的错,求你别走啊。”

但那离去的足音,没有寸步停留。

傅向珀回到傅家,从此傅家门卫防守更严,而几场画会再也没有寸乐的踪迹。

刘熤飞万念俱灰如坠深谷,老天爷却怕他不够惨似的,在夺去他失而复得的短暂幸福后,又将他拉入绝望的深渊……

见不到傅向珀,意识到这次是真的结束时,刘熤飞心力交瘁地被悲伤悔恨给击倒了。祈安心急如焚,他家王爷比以前

更消沉,药喝得意兴阑珊,有时干脆不喝,就这样一天一天消瘦,没多久就病得下不了床。

现在药碗又摆在桌上,碗里药汁已凉,祈安将药碗收走,准备重新熬一碗过来。

刘熤飞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什么也没法想。

“祈安,水……”唤了几声才想到祈安去熬药了。

他起身慢慢来到桌前,虚弱地趴在桌上倒茶水。

“咳,咳。”还没喝水,他就呛了两下,鼻管流出了湿濡。

又受风寒了吗?

顾不得干净,用衣袖抹抹鼻子。

浅色的袖子上,染着一片红花。

刘熤飞愣愣的看着。

五脏六腑剧痛起来,他强忍不住,又惊又骇,手掌捂着口鼻,却捂不住涌出的鲜血。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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