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天行道——艾可虾球
艾可虾球  发于:2011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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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断义的言千云,就属他最爱教训他,但也明白千云用心良苦全是为他好。他从千云身上学到很多,却独独没学到

千云对感情的珍惜。

多少人将他高高捧着,对他阿谀奉承,但他最重视的人,却一个也留不住。父皇四海云游、皇兄日理万机、千云与他

断义,然后是向珀……恨他、怨他,视他如毒瘤……

难道真的无法挽回了?

想到向珀在画会上耀眼的神采,众星拱月被簇拥着,那模样是过去从未见过的,但是只要看见他,向珀眼里的星子就

瞬间殒落。

不免感叹自己的心病,什么看不见不好,偏偏识不得画;以作画为兴趣的人那么多,偏偏向珀就是少数才华出众的能

人、画坊老板口中的寸乐。困于病榻时他不忘要人打听向珀的消息,对轰动乐笙的大事件同样震惊不已。

如果……如果他像正常人一样,见得画、识得画,那么只对他敞心的向珀就能少受内心折磨,看过向珀作画的只有他

一人,可恨他有眼无珠,若早发现……若早发现就能解开向珀心结,就不可能演变到以骗情为手段让向珀放弃继承,

把事情弄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那么他就仍是向珀心中那个亲切如弟的熤飞,向珀会对他笑、对他好,至今都会是他的傅大哥。

刘熤飞懊恼抱头。

不,他不想当向珀的弟弟,不想只是朋友,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要向珀的心,但这次他会疼他、珍惜他,可惜覆水

难收,晚了,晚了。

如今偌大王府徒有他孤寂一人养着病,重视的人一个也不在身边,这就是他的报应啊。

祈安看着他家王爷灰云罩顶直往死胡同里钻的模样,看得焦心不已。

这抑郁伤身,又不肯喝药,对身体岂不大损?

“王爷……”

“别吵了,你退下吧。”

“王爷,不然我去劝劝傅家大少……”

“啧,这事哪轮得到你管。”

“多劝几次,总劝得来的……就说您身体虚,说不准傅家大少心软就……”

“谁身体虚!”恼羞成怒。他身子和当年真是差得远了,上次因长途奔波,话没讲几句就昏在向珀身上,他现在仍觉

得羞愧不已。

“王爷,您就喝半碗……”

“别再叫我喝!”

随从大败,半滴也喂不进他家王爷嘴里。

九.

面对越来越不配合的病人,祈安的心情日渐沉重。

终于某个静谧的夜里,祈安悄悄离开王府上了颜府一趟。

没多久,两条人影自颜府后门潜出,乘着月色、踏着夜路,来到傅府一处围墙外。前人影笨拙地爬上墙,后人影助他

一臂之力,使力过猛害前人影坠墙,在呼痛声引来巡卫前,后人影轻轻一跃便越过高墙,帅气地掉进池子里。

“嗷,这里原本不是草丛吗?怎么变水池啊!”言千云狼狈地哀呼。

“言公子,你明明说这地方你熟。”先一步落水的祈安语带埋怨。

“咳,我也很久没潜进来了,谁知道这里啥时挖了水池啊?”

“大约一年多前。”

“一年多……原来这么久没来,真是光阴似箭、景物全非……”

“是啊,不止池子,整个院子都翻修了。千云,你何时来过我的院落?”

池里两只落水狗吓一跳,池边站着的不就是他们要找的傅向珀吗?

“傅大哥,这么晚还没睡?”言千云心虚。

“我一向晚眠。”傅向珀看向另一人,觉得颇为眼熟。

祈安见傅向珀注意到他,急忙爬上岸,咚的一声就下跪,吓得傅向珀倒退一步。

“傅公子,小的宋祈安,夜里来访是有要事相求,拜托傅公子千万要答应,小的实在无技可施、走投无路,只有您帮

得了这个忙。”宋祈安神色欲泣,一脸伤怀。

“我不认识你。”

“傅公子,求求你了!”宋祈安哇地哭出声来:“我家王爷来日无多,只求最后一段日子有傅公子相伴,求傅公子随

祈安一道回王府,让王爷能无牵无挂地走……”说到感伤处,还哽咽连连。

言千云真佩服宋祈安,说哭就哭,演得也太夸张了点。

傅向珀听见王爷两字便变了脸色,转头就要进屋。

“傅大哥,你再给熤飞最后一次机会,这真的是最后了……”他配合地露出哀凄神色。

“请回不送。”

“傅大哥你听我说……当年熤飞所作所为,也让我有遭受背叛之感,但随着时间过去,我才渐渐明白其中缘故,他之

所以这么蠢,是因为他不曾对人倾心,却意外对你生情,他乱了手脚才将这一切搞砸。”

“我不想听,请你们离开。”

“他这些日子追着你跑,谁都看得出他对当年之事万分后悔。众人以为他回来是为掌管乐笙,其实他是为了你才回来

的。”

傅向珀忍无可忍,反驳道:“说得好听,他为何回来与我何干!”

“傅大哥,你忘不了他对吧,否则也不会每回见了我都神情怪异,因为只要见到我,就会想起他,你哪来的平静?你

一天不面对,就永远也没有平静。”

傅向珀生怒。

“言千云,你莫再逼我!谁也没资格要我面对,那人招惹我却又背弃我,如今他回头,难道要我感动流涕接受他?如

果你是我,你能接受吗?”

眼前的青年静默了。

傅向珀所遭遇的痛,旁观者无法想像,但他看不下去,明明无法忘怀,一个追着一个避着,能有多少光阴蹉跎?

他花费数年寻找心里那人,幸而他找到,却又恨太晚,每寸流逝的光阴里,那人都受着苦,他不止一次恨自己没有早

点找到他……

“我不希望你们错过,傅大哥,熤飞此次归来带着真心悔意,一心想挽回你,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时间……已

经不多了……”

“……这次又是什么把戏?苦肉计?”

“傅公子,这不是苦肉计,这是千真万确的啊,请您听小的解释……”

没人有把握能劝服傅向珀,祈安只能声泪俱下,将事情一一道来。

傅向珀一张冷脸。

他是鬼迷心窍才会答应前来。

他受够了,被苦苦纠缠,被议论纷纷,被一个个莫名其妙的人劝着求着。

床上躺着的人脸色苍白憔悴,但即使是这样脆弱的形象,还是让他背上发麻、心头打颤,恨不得转身逃离。

后悔?能有多悔?当年若能多给他一丝怜惜,都好过再多的补偿。

他不信这人的后悔、这人的挽回、这人的命之将尽。曾经的残酷还历历在目,不愿再让这人影响自己,他更趋向前站

在床边审视他。

瞧,没什么好怕,不就是一个小他几岁的青年,又不可能跳起来吃人。他长睫依旧,仍是那张俊美无匹的面容,眉间

却皱着,不似当年的英姿飒爽。瘦了点、憔悴了点,当年充满自信神采、活力源源不绝、鲜明跳跃的形象,都在这瞬

间黯淡了,他都有点不识得了。

想到青年身在宫中历经纷乱,差点连命都丢了。虽然现在好端端的,却好似被磨去了什么。

躺在床上的青年动了动,半梦半醒微微睁眼,傅向珀忍住躲起来的冲动,逼自己和他眼对眼。

“向珀,我又梦到你了?”轻轻呢喃,满足地叹息。

傅向珀为他的神情怔忡,后又气自己被影响,“我来看你死了没。”

“我不会死……我会慢慢康复,对,我要叫祈安来……我要喝药……”他念着念着,迷迷糊糊又睡过去。晚歇前的药

方有安眠的效果,让人难抵睡意。

傅向珀没看过他这么病恹恹的样子,温驯、乖巧、可怜兮兮的。

手不知何时被握住,青年眉间的伤愁散去,好似睡得安稳了。他应该要抽回手,直觉告诉他最好马上离开这座王府,

莫要接受陪伴最后一段路的鬼话,双腿却无法移动半步。

他在动摇。

心中那只巨大凶兽,好像变小了、变弱了,他却更心慌了。

他的恐惧是真的,他的怨恨是真的,但他忘不了也是真的。

在遇见这人之前,他所祈望所想要的一切,如今都已实现,但这一年多来,心里总缺着一块,痛着、怨着、念着,而

后活生生的出现了。

他不想心软,也不甘心原谅,更遑论再次去相信。

为何要逼他面对?

好,他就来揭开他的假面具,弄清楚他在搞什么鬼,若真,最后一段日子就当积功德;若假,刘熤飞就再也别想接近

他。

刘熤飞看着言千云,心想人身体一虚,心灵就跟着软弱了。才梦完向珀,又梦昔日好兄弟。

“可惜都是梦……”

“我掐你就知道是不是在作梦。”

练武人言千云的掐,足以让刘熤飞痛得从床上跳起来。

“千云!?”

言千云拉过椅子坐在床头边。

“是你兄弟我没错,怎么,一年多没见就不认得了。”

“千云。”是千云,他来了,这代表他已不计前嫌了吗?他没忘记千云当年对他有多失望。

“哼,到底是兄弟,要怪你也得等你健康了再继续怪,拖着这破破烂烂的病身子回来是怎样?就知道装可怜。”

刘熤飞笑出来,言千云也笑了。

“走,带你去看个人。”

言千云拉着他来到王府庭园,指着一道身影。

刘熤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向珀的背影,他在我的庭园,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刘熤飞激动得想大叫。

他不敢向前,怕眼前一切烟消雾散,怕祈安摇醒他说天亮了。

“祈安在煮你的药,回头记得喝。”

又要喝!他相信这不是梦境了。

“千云,谢谢你……”谢谢你原谅我,谢谢你仍然愿意帮我。

“哼,谢我是当然的,不过你要苦恼的是怎么挽回傅向珀,我们可是千辛万苦把人哄来,接下来就靠你的诚意了。”

刘熤飞沉醉地望着那道身影,没去想避他唯恐不及的傅向珀是怎么被劝来的,光是他在这里,就令他高兴得失神。

远处傅向珀注意到他们,转过头来,一脸清冷。

刘熤飞与他对望,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他希望能再看见向珀的双眸,满溢情感一如当年。

“熤飞,我只帮你这一把,不会再多帮了。”

“这就够了。”

“那你好好努力,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言千云闪得很快,一下就看不见人,短期内都没有出现的打算。

用将死之言诓傅向珀,还说熤飞自己并不知情,这仅仅为了让两人有所接触而编的谎言,随时都可能被揭穿。他的良

心过意不去,先跑了,至于出这馊主意的祈安,自求多福吧!

半个月后。

傅向珀表面平静,内心却是狂风暴雨。

他想戳破这又一椿的骗局,结果却是步步陷落。

刘熤飞不断示好,那种好不是讨好,而是散放善意、爱意、悔意,真诚的相待。

这段日子他几乎要不认识这个人了,既不是热心爽朗的平民青年熤飞,也不是冷酷无情的皇族骄子。会笑、会缠人、

会情绪低落,有时成熟、有时耍赖,无论他有没有反应,总是一迳说着自己的事,想让他了解他。

当年他深爱的温柔的人、后来深深伤害他的残酷的人、还有现在如此贴近他的真诚的人,拼凑成一个新的刘熤飞,不

如当年的强韧完美,却更加真实。

他会软弱,吃药会闹别扭,王府里满满一库的药材,每天喝不完的药汤,无论身体或心灵,他不强大,甚至命在旦夕

想到这里,心里微悚。

如果不是骗局,代表刘熤飞命不长矣,这一点一滴的相处就是最后了。

“傅公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自从你来了以后,我家王爷精神好多了。”

看祈安感动得要命的样子,不像骗人。

“公子……若你偶尔能对我家王爷笑一笑,我想他一定能撑更久的。”

“这太强人所难。”

祈安露出悲伤神情。

“……我尽量。”

“向珀,向珀……”远处传来刘熤飞渐近的声音。

傅向珀深深叹息。

希望之所以称为希望,就是因为它很难达成。

最初向珀虽然住在他王府里,却视他如无物,不笑不哭不气,不,向珀根本不讲话,常常放他在旁演独角戏。

即使如此他也满足了,至少向珀愿意待在他身旁,甚至偶尔能感受到向珀的视线。

向珀还是在意他的吧?

思及此,刘熤飞就更来劲,完全不被傅向珀冷脸打退。

他缠得紧,不断传达他的真诚,渐渐向珀也会给他一点反应。

像是——

“向珀,吃饭了。”

一开始向珀根本不跟他共食,后来进步成愿意同桌,到最近更好,他伸手想夹香喷够味的肉食,向珀会整盘拿走,只

留清淡的菜在他面前。

看似坏心的行为,却藏着对他健康的关心,让他不禁傻笑,就算向珀看他的眼神好似他病坏脑子,他也忍不住要呵呵

直笑。

或是——

“向珀,我们去走走。”

一开始向珀直接把门甩在他脸上,后来进步成隔着二十步远散步,直到最近……他即使走在向珀身后,也不会令向珀

紧绷不自在。

他愿意和他散步了,呵呵。

还有——

“向珀,我给你磨墨。”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

一开始向珀理都不理他,后来进步成冷哼一声,到最近更好,还会骂他。

“睁眼瞎子闪一边去。”

刘熤飞犹豫了一会,开口道:“向珀,我不是完全看不到,我第一眼能略辨其形。”

把河畔柳看作桃花树的是谁?

“只是那图很快就会模糊扩散,赤红一片。”

他顿了顿。

“我母后也擅绘,可惜走得早,她走时……画上一片血红,我忘不了,从此识不得画。”

几句话解释缘由,背后却是残酷的后宫争斗。

傅向珀没有说话,画到一个阶段后就起身离开,却遗留了一张画纸,角落仅一个简单的圆。

一个圆,即使只看一眼,也不会错认为他物的圆。

这就是他的向珀,心善、心软。

刘熤飞神色温和如水,忍着排斥感,不让圆在他眼前消失,执起笔,在圆里再画一个小圆,而后抚着胸口,为衣物之

下的暖玉、为暖玉的原主而笑。

刘熤飞不顾祈安反对,坚持出门巡视领地,带着傅向珀前往邻近几个城镇,顺便游山玩水一番。

刘熤飞的心意太明显了,傅向珀怎么忘得了当年他所承诺的相偕云游。

他努力实现所有承诺,要让那些谎言不再是谎言,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没几天就倒下了,急急忙忙送回乐笙,躺在

床上气息奄奄,还发起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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