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珠玉在侧
珠玉在侧  发于:2011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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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将剑往后撤了撤:“你放心,我们有办法不让海陵王察觉,你尽管交出药来,我也不会宣扬你的下落出去。”

“真……真的?”

沈昭不再开口,商平却唯恐他翻悔似的,立时起身走到矮柜前面,开启了墙上的暗格,从里头取出一个檀木匣子,打

开取了一枚通身赤红的药丸出来,递到沈昭面前。

沈昭伸手接过,转身又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开门出去,留下一个商平在屋内忐忑不安到天明。

第二日,端王面见了海陵王,言道齐潋中毒已久却不见好转,如今他兄长想要带他回苏州齐府将养,或许会有转机也

不一定。海陵王莫测高深地看了看端王,却没说什么,只点头连道应该的。

于是三日后,齐峻便带了依旧昏迷中的齐潋,由端王派人护送去苏州。

因为齐潋尚在昏迷,马车行进速度并不快,一行人在江宁城外的密林里缓缓穿行。

马车车帘突然被掀开,慕容利索地跳了上来。

齐峻正拿了巾帕替齐潋擦汗,见他上来,也没出声。

慕容依旧一声仆役短褂的打扮,紧盯着齐峻,道:“他的毒已经解了,过几日便能苏醒。你们齐家的恩,我可是替他

还了。”

齐峻笑了笑,道“你放心,齐府再不会去打扰令师。”

慕容听了这话,面上神色立时便好看起来,正放松地倚靠着车壁,突然又来了句:“你真打算带他回苏州?万一那个

什么海陵王再来找麻烦,你们离了端王,能护得了你弟弟周全?”

齐峻面色没什么变化,不疾不徐地道:“麻烦么,他之前便已经派人来苏州找过了,况且如今齐府守备已经不比往日

。再者……”

他顿了顿,转头望着车窗外,声音蓦然低沉了几分:“再过几日,那位海陵王便自顾尚且不暇,恐怕没法分神来找我

们麻烦了。”

慕容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的惊人之意,脱口道:“你什么意思?”他随即想到什么,面色变了变,“你是说江宁要变

天了?”

齐峻不置可否,没有开口。

慕容除了对柳孚恒的事上心,平日里是诸事不管的,如今虽一时有些吃惊,见了齐峻这闭口不应的模样,便也不再问

下去。反正这些事对他来说,倒是无足轻重的,江南若是乱了起来,大不了他跟着柳孚恒离开青云山便是。因此,便

也不在意,只走到齐潋身侧,抓了他一手切脉。

齐峻看了看他,又转回头去。过了片刻,他从怀中取出一支银色的短箭,摩挲了一会儿。

端王应该很快就会有行动,那个面冷心热的人,怕是又要为他主子出生入死了。

有些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短箭。

那个人,希望他能平安。

此时的海陵王府,端王房内。

沈昭进门,到了沈择欢跟前俯首:“附近的元麾军俱已集结完毕。”

沈择欢点了点头,一边的薛婉婉适时递上一幅图纸,道:“这条地道很长,几乎穿过半个王府,从后院此处入内,里

头的机关防护均已在此图标出。”

她抿了抿唇,这几日为了查探虚实,军中已经有数人受伤,她忍不住便道:“殿下,是否一定要现在动手,把此事悉

数禀报皇帝,由皇帝派人围剿,岂不更名正言顺?我们何必趟这浑水。”

一时房中无声。

一旁的阿俶便踏前一步道:“阿姐,从我们来这海陵王府,便已经趟进来了,我们若不动手,海陵王也不会放我们离

开的。”

一直不曾开口的沈择欢从薛婉婉手中接过图纸,看着她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形势如此,先下手方为强,否则伤

亡只会更多。”

薛婉婉默不作声,半晌方点了点头。

阿俶便又道:“殿下,以防万一,还是让我去联络周边的朝廷驻军吧,属下认为此时对我们来说,助力当是越多越好

。”

沈择欢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慢慢点了点头:“你自己小心。”

阿俶心中莫名地惊了一下,面上却不露,道:“是,属下先行告退。”

说完看了一边沉默的薛婉婉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第三十九章

又是几日过去,一切都在暗中部署,一场恶战已经不可避免。

沈择欢却在此时收到苏州来的书简。

打开密封的竹筒,从里头将信笺取出。信是齐峻写的,薄薄的一张素面纸上,只有寥寥数字。

“连日来时有苏醒迹象,昨日清醒了大约一盏茶的时辰。据慕容言,调养月余便可恢复。”

明明没几个字的一封信,却让他有足足一刻钟没有出声。

这些日子来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他的苏醒,如今他终于醒了,可他却无从知晓他在清醒那些时刻,所思所想究竟是什

么。

选择在这个时候让他离开身边,固然是为了他的安全,只是,却不知再见的时候,将是何年何夕了。

心头的柔软在沈昭叩门入内的时候,便又深埋于心底。

“殿下,一切都已部署停当。何时行动,还请殿下示下。”

沈择欢将手中的信纸凑近一旁灯盏,火苗缓缓将信纸吞没,火光映照着他的面容,沉静如水。

“传令下去,照原来的部署,明晚动手。”

“是!”

翌日,日头照例从东边升起,又在傍晚时分西落。

当夜亥时,海陵王府后院。

沈择欢终于下到那条几乎要了齐潋命的地道,前头早有元麾军开道,一路分列地道两旁的都是身着明光甲的军中将士

地道蜿蜒不绝,起先只容得下两三人通行,行了大约小半个王府的路程,到了地道深处,方才豁然开朗。

灯火通明的穹洞里,是几十个厚实的银箱。沈昭上前随手打开其中几个,顿时一片银光灿灿。

沈择欢上前,皱了皱眉。“胃口当真不小。”

沈昭闻言正欲开口,却突然噤声。

原来此时洞外蓦然有了响动,在原本宁静的夜间显得格外突兀。很明显,洞外之人并不惧怕里头的人察觉。

紧接着,又响起吱嘎吱嘎机关运转的动静,穹洞一侧突然开启了一扇暗门,涌进来数十名全副铠甲的兵将。

里头的元麾军迅速摆开御敌的阵型,将沈择欢牢牢护在正中。

外头蓦然传来一阵大笑。“殿下好雅兴啊,深夜时分还来本王府中寻宝。”

随着笑声入内的一人羽甲护体,腰间悬一柄乌沉沉的长剑,赫然便是海陵王。

两相见面,倒也不急着撕破脸。商成远依旧笑道:“哦,本王差点忘了,几日前殿下将那齐大人先行送走,打的便是

今日这个主意吧。殿下对这位同僚倒真是情深意重啊。”说着顿了顿,又用一副哄小孩的口气道:“怎么,殿下可寻

获什么宝贝没有?”

沈择欢面上也冷冷带了笑:“宝还未来得及寻,倒是先找到一副狼子野心。”

商成远又是一阵大笑:“殿下可真会说笑!不过,便是本王当真有些旁的心思,殿下今日恐怕也没法出去昭告世人了

。”说罢,便看了看腰间的那把长剑,道:“说起来,本王这口宝剑,已经很久没有尝到新鲜竖子的血了。”

“放肆!”沈昭喝了一声,便欲上前。

沈择欢抬了抬手,示意他退下,转而淡然而笑:“是吗?王爷倒是笃定的很。”

商成远见了他这不慌不忙的模样,心道这小子倒是镇定,面上依然笑道:“那是自然的。不瞒殿下,这府上如今都是

本王的将士,殿下今日是插翅也难飞了!”他语调一转,又道:“殿下前几日是不是还派人去联络朝廷驻军了?你也

不用忙了,这江南上上下下都早已归附本王,绝无一兵一卒敢来救你端王的大驾。”

沈择欢嘴角依旧一丝浅笑:“是吗。”

商成远看了看他身周的那些将士,恍然笑道:“本王倒是疏忽了,你身边不也是还有人的吗?”

他身边的一名副将模样的军士便也笑着道:“王爷,这别是咱们殿下临时从外头雇的些乡野村夫吧,啧啧,还打扮得

人模人样的,只是不知,拿得动刀不?”

一时那些将士俱都哄堂大笑。

沈择欢却依旧不动声色。

在那些人的笑声里,一旁原本开启的暗门却突然开始吱嘎吱嘎缓缓合上。

商成远蓦然止住笑,回头一看,转而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择欢:“你居然能改了这其中的机关。”

他神色瞬间有了变换,不再是一副猫捉老鼠的模样,面色开始变得整肃,冷冷道:“你以为关住本王就有用了吗?困

兽犹斗,不自量力。”

随着他话音落下,地道远处入口的地方,隐隐传来人马进入的声响。商成远看着沈择欢,缓缓道:“竖子,本王上阵

杀敌的时候,你还在你那母后肚子里呢。”

沈择欢面色不变:“商王爷,我虽从未上过战场,却也知道,行军之事,不到鸣金的一刻,谁胜谁负,都还未可知。

商成远望着面前一脸沉静的青年,突然有了种感觉,之前那么提防这个人,可也许,还是不够提防。

他这样想着,就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似地,原本进入地道支援的海陵王府兵将却不知遇上了什么阻力,地道深处

开始传来兵器相交之声。商成远多年行军,立时便判断出这股埋伏在地道的敌军绝非等闲。

他此时已完全戒备起来,一双鹰目徐徐扫过穹洞里的对方将士,却在发现他们领口的行军结样式时目光一凝。

他转而死死盯着沈择欢,一字一顿道:“元麾军。”

他停了片刻,方道:“好,好得很!原来这么支精锐,明德帝居然传给了你,难怪小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肯别人流传元

麾的下落。”

他看着沈择欢,缓缓点头:“你身上流着沈家和郦家的血,元麾军落到你手里,倒也不错。”

说着缓缓拔剑出鞘:“看来你今日是早已都算计好了。”

“不错。”沈择欢此时终于开口。

“周边朝廷驻军确实早已不可能为我所用,不过这里面的缘由,却不是因为你商王爷,而是另有其人。”

商成远双目瞳孔微微一缩,他当然能听出沈择欢话中的意思。不是因为他,自然是因为皇帝了。原来,便是那个看起

来不声不响,没几斤几两的青年皇帝,他也是一早便看差了眼。

“今日我到这里,明面上是为了寻这些官银,实则,却是为了引你入瓮。王爷,我知道江宁是你的地方,可是只要我

擒住了你,你再兵多将广又如何?”

商成远听到此处,再一次大笑起来,半晌方停歇了。

他双目圆睁,一身久经沙场沾染的戾气尽显,沉声道:“小子,你别以为你有了元麾军,本王便会怕了你。今日,便

是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容你擒了本王去。”

他身边的将士听到他蓦然提到死字,俱是一惊,道:“王爷,纵使他们有人,难道咱们便没有吗?王府那么多兵将,

未必便怕了他们。”

商成远没有出声,他们不知,他心里却清楚得很。王府的兵将虽多,然而却大多被端王引入了地道,如此捉襟见肘的

地方,人数已经根本占不到什么优势,而元麾军中的一支清野战将,最擅长的便是近身相抗,一招制敌。

胜负之分,只是半个时辰的时光。

一队兵士冲入穹洞,为首一人一身轻便皮甲,身上数处伤痕,满面血污,行动却轻灵迅捷,丝毫不见凝滞,显然那些

伤都没有伤及他要害。

那人瞧了瞧对峙的两队人马,便到了沈择欢身前单膝跪下:“殿下,进入地道的敌军已尽数歼灭,入口出口如今都是

我们的人。”

那人说罢,便一撩额边乱发,露出脸来,原来正是当日的陈栾。

沈择欢点点头,望向海陵王:“王爷,还是你自己束手吧。”

商成远冷冷看着他,突然做了个众人都想不到的举动。只见他一把取下身后背负的一把大弓,对准沈择欢拉满整弓。

沈昭缓步上前,站在沈择欢身侧。这负隅顽抗,未免也太可悲。

一支贯满劲力的长箭激射而出,沈昭不慌不忙挥剑格开。这于他本是常事,可他却在下一瞬苍白了脸。

这是箭中箭!

原来的长箭只是虚晃一招,真正的煞气全在后一支黄金铸就的短箭上,箭头挟着杀气,瞬时扑至眼前。

沈昭毫不犹豫地扑到身边的人身上,短箭射进他后心,没入大半不止,鲜艳的红喷溅而出,尽数洒在沈择欢前襟。

“沈昭!”沈择欢顾不得其他,抱住软软委顿下来的沈昭。

海陵王那边的兵将见这边徒然生乱,便立时护着商成远出走,陈栾等人也立即上去与他们缠斗在一处。商成远见机取

下岩洞壁上的一个火把,那壁上竟又开了一扇暗门。原来这便是地道初建时商成远留着的一条逃生之路。

陈栾等人一时不防,想要追赶,却被死死缠住,竟被海陵王逃脱出去。

外头原本因海陵王被制而不敢轻举妄动的王府残兵此时因海陵王逃出,便又与元麾军激战在一处,虽然最终俱被拿下

,然而商成远却再一次趁乱逃脱了。

平昭帝宣定二年,海陵王商成远反,江南数郡一夜之间陷入烽火。

端王率领重新现世的元麾军参与朝廷平叛。

因海陵王起事仓促,而朝廷又早有准备,一年后,江南局势便开始扭转。

就在此时,元麾军再次神秘消失。

而为江南平叛立下汗马功劳的端王,也一同下落不明。

第四十章(补齐全章)

京畿附近的习凉村地处偏僻,村落早已自成一脉,常年少与外间往来,哪怕是之前江南烽火连天的时候,这里也是一

如既往的平静宁和。山坳里大大小小分布了几十家屋舍,到了傍晚,炊烟升腾,一时袅袅柔柔,间杂着乡里村妇大着

嗓门喊自家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在日暮苍茫里显出几许温暖的人间气息来。

齐潋身上披了件外衫,正倚着自家院里的一颗大树悄悄立着。院子里有个青年正在练剑,他赤着上身,已经在那儿练

了大半天了。此时虽然还是晚春,天气还未开始转热,但也架不住他歇都不带停歇的架势,此时早已汗流浃背。热汗

流淌,越发衬出他背后伤疤的狰狞来。

齐潋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出声,只默默转身往屋里走。迎面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小娃娃,梳了个朝天的童子小辫,粉

雕玉琢的非常可爱。齐潋顿时笑弯了眼,蹲下身抱起他。小男孩咯咯笑着,口齿不清地喊他:“阿嗒……阿嗒……”

齐潋摸了摸他头顶,笑道:“阿墨乖,我是伯伯,不是阿爹。”一大一小正笑作一团的时候,斜里蓦地伸出一双手臂

,将那唤作阿墨的男童接了过去。齐潋转头,见是他兄长,便笑道:“不知为什么,小家伙总把我当成他爹。”齐峻

也微微勾起嘴角:“你跟齐澈容貌相像,小家伙分不清也正常。”

正说着,自屋里走出一名挽着高髻,身着罗裙的少妇,到了他们跟前,矮身福了一福,笑着对他们道:“可以用晚饭

了。”说着便自齐峻怀里接过那孩子。齐潋忙道:“有劳弟媳。”少妇低首抿唇,略一颔首,便抱着孩子往里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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