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贤，我爱你。”

“嗯，我也是，爱你。”

“我收线了，呐——”

“嗯？”

“我没事了，所以今天晚上可以的。”

“啊，啊？！”

“所以……”

“嗯？”

“要活着回家！”

“……嗯！”

话音才落，那边就收了线，很急，似乎比他还急。

思贤轻轻把电话放在一边，红色的光斑缓慢的在地板上移动，然后消失，Mickey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思贤挡在自己身后，“他还没走。”说完，用手扶住一直挂在耳朵上的耳机，认真听了一会儿，皱起眉。

“李氏大厦周围所有可能的狙击点我们都布下了陷阱，可是还是没抓到死神，难道他能长了翅膀飞在半空瞄准你？”

“外面怎么样？”思贤眼神飘向窗外，心思一半在自己身上而已，却足够保持最基本的警惕，对那不知会从哪个方向飞过来的子弹做出最迅速的反应。

“Dunk没找到韩阳他们，他下去的时候车已经开走了，不过他追上去了，现在，联络中断。”

思贤捶了下地板，经过刚刚的骚乱，偌大的办公室显得更安静，如同暴风雨前的静谧，隐隐地让人心慌。

Dunk终于追上韩阳的车时，已经跑到上气不接下气，韩阳扶着车门下来，仍旧拄着拐，Tonny跟着他出来，后面站着戴了墨镜的七爷，Dunk甩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灵的耳机，两步走上去，扶着膝盖喘息，断断续续的，“死，死，死神，出手了。”

七爷摘掉墨镜，在一片钢筋水泥建筑物之中扬起头看了一圈，“李氏大楼修的太残疾了，周围到处都是绝妙的狙击点。”

“没那么残吧。”Dunk稍稍直起身，改扶着腰，“我测算过，命中率80%以上的狙击点有5个，那些地方都有我们的人在埋伏，所以……”

“8个！”七爷挑起丹凤眼，扫了他一眼，“在我看来就有8个。”

韩阳看了七爷一眼，转向Tonny，Tonny从口中拿出吃到一半的棒棒糖，金色的头发已经剪短，小刺猬一样立在头顶，额角有一些倒伏下来，给那张干净可爱的脸平添一丝妩媚，换上简单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柔软纤细的身型也很容易暴露在别人的视线里，淡蓝色的眼珠转了一圈，他认真摇摇头，“12个。”

“噗——”Dunk刚喘匀的气噎了回去，瞪大眼睛看着那个舔着棒棒糖的小家伙，“拜托小朋友，这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的数字。”

Tonny没管他，继续说着自己的话，“如果是我动手的话，那么就是12个，如果恒看来有8个，那么莫相也差不多，只不过，除了大家都知道的5个以外，他们两个看到的另外三个，一定都不相同，嗯，最后一个的话，只有我知道了。”说完，抬起肉乎乎的小手半空指了指，“这里，这里，这里……这五个地方是寻常人都会看到的，另外这三个地方，那边，还有那个像钟楼一样的东西上面，还有那里，这三个是恒会看到的地方，而至于莫相的话，那边，那边，和那边，他下手，命中率也能在80%以上。”

Dunk咬着嘴唇把Tonny说的地方一一看过，抬手敲自己的脑门，“那些地方还真的可以，虽然稍微费点力气，但并不是不行的，行了，我这就叫人去那上面找。”

“不必的。”Tonny摇头，抬起手指直指在自己身后与李氏大楼相距角度刁钻的一栋高层建筑，“你们真幸运，居然会遇到下雪天，如果是这样的话，以莫相的习惯，他一定会选这里。”

Dunk养高脖子去看，“为什么？这里很难瞄准，风和日丽的时候都很难，更何况这种……”

“这里可以看得到夕阳。”

“什么？”

Tonny可爱的脸上露出干净的笑，“这里可以看得到夕阳，那是我的习惯，下雪天的话，一定要在能看得到夕阳的地方动手，那样的话，我会觉得，这里的疼，会少一些。”小小的手指压向心脏的位置，这习惯的动作让韩阳和七爷陡然变了脸色。

七爷手臂一收，在Tonny倒下去之前把他抱在怀里，Tonny的手挤住额头，喘息急促，脸颊已经飘上不正常的红晕，韩阳从他的口袋里翻出镇静剂递到七爷手里，“我跟Dunk上去，你们先回……”

“不必！”Tonny勉强抬起一只手扯住他的衣袖，低垂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扑腾，“我还能，撑，我的学生，至少，让我，看他，到最后。”

“可是——”韩阳在犹豫，以Tonny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如果半途突然变得无法清醒，只能成为累赘，也许还会打草惊蛇，让死神知道他们的计划，而另行踪更隐秘，一招之差满盘皆输也不是不可能的。

“放心吧，他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的。”七爷把Tonny打横抱在怀里，低头用鼻尖蹭着他的头发，“我会看着他，走吧，晚了当心来不及。”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Dunk直觉七爷的话是完全可信的，于是拉起韩阳往楼上跑，“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韩阳被他扯着往上跑，不经意回头的时候看到Tonny因为痛苦而皱紧眉头的脸上，唇角微微上扬。

这种情况的话……是可以放心的吧？

赵思贤的办公室里，Mickey小心翼翼把他挡在身后的死角，警惕的注视着窗外，“如果我是死神，知道你留在这里不跑不是因为无处可逃，而是拿自己当诱饵的话，你猜我会怎么办？”

“我可不想听你的白痴假设。”

“拿火箭筒轰了你的办公室，哈哈……”

“x！乌鸦嘴！”思贤照着他后脑狠狠拍了一下，“我tmd要是被火箭筒轰了，到那边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先把你丫嘴封上！”

“ok，用你的嘴来封，我一点都不介意。”

“x！”思贤一脚踹在Mickey腰上，Mickey踉跄着往前晃，思贤抬手去捞他的胳膊，避免他摔在狙击范围内，却被他挡开，而Mickey的身影才一到窗前，白衬衫肩膀的位置立刻出现了红色的小光斑，光斑沿着他的肌肤向上移动，停在额角的位置。

死神已经彻底失去耐性了，连不杀无辜的原则都放弃，准备大开杀戒。

Mickey脸上的表情给了思贤最肯定的答案，从思贤的角度可以看见Mickey远离窗口的手在身侧紧紧攥成拳，紧张着，而转向窗口的脸却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抬起手臂遮住照在脸上的阳光，微微眯起眼，很享受的样子，“呐，赵思贤，别过来！话说，我要是替你死了，你记得带好我在A国的那些小弟，然后，Dunk那个傻玩意，帮我给他找个好人家。”

思贤慢慢站起来，看着停在Mickey脖子上的小光斑，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知名大厦顶层天台，推开生锈的铁门，出现在眼前的东西让韩阳微微吃了一惊，莫相就站在Tonny指出的位置，俯身正认真用来复枪瞄准，目标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赵思贤的脑袋，而在他身边，立着已经装了弹的火箭筒，一架小型直升机停在天台上空旷的位置，机身刷着某个知名电视台的标志，想必是作假。

没空去猜莫相为什么要弄直升机，韩阳两步走上前准备制止他的行为，却被喝住。

“别动！不想让我现在就打爆赵思贤的头，你们就都别动！”莫相维持着瞄准的姿势，没有回头，却一一叫出了这些人的名字，“老师，好久不见了，还有张先生，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但是现在我有生意在做，没办法叙旧，韩阳，你去治疗，怎么身体反而变糟糕了？还有那个赵思贤身边的人。今天我没空跟你们讲任何事，我只剩下十分钟的时间。不过，足够了。”

第13章：背后的幸福

远视镜里，一身黑色赵思贤突然从狙击死角里冲出来，将处在枪口下穿着白衬衫的金发男人按倒在地，莫相立刻提起枪，枪口瞄准赵思贤的脑袋，只要他一动，自己就扣动扳机，然后……

“你不可以杀他！”韩阳往前一步，“为了阻止你，我会不惜任何代价。”

“比如杀了我么？”莫相仍旧稳稳的瞄准着，并没有回头，身后长了眼睛似的，“枪不是那么拿的。”

“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用手枪，我的速度也一定快过你。”

“那你为什么还不开枪？”

“我们是朋友，我不想，你也爱着旻文，你也该知道失去爱人的痛苦，我爱思贤，所以，绝对不会让你……”

“你说的没错，我爱着旻文，如果我要带旻文离开，就必须杀了赵思贤，今天是最后的机会，带旻文安全的离开这个世界，今天是最后的机会，我们是朋友，韩阳，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必须要在旻文和你之间选，呵，我们两个，面对的问题是一样的，你要在赵思贤和我之间选一方，是你的话，要怎么选？杀了我，还是让我杀了赵思贤？”

“我……”

韩阳来不及回答，生锈的铁门再次被撞开，一个小小的影子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将固执了许久的平衡顷刻打破，一直稳稳持着枪的莫相突然转过身，在Dunk的手抓住不速之客之前，扔掉手里的枪，侧身过去将那个小小的影子锁在怀里，而后迅速退到天台的角落，从后腰摸出手枪对着面前的一行人。

怀里的孩子似乎受了惊吓，瑟瑟发抖，抱住莫相的手臂不肯放开，韩阳看了看那个头发略长的纤细少年，算是松了口气，旻文来了，莫相也终于放弃了狙击，思贤安全了。

“别露出那么轻松的脸。”Tonny挣扎着从七爷怀里下来，扶着七爷的肩膀喘息，“杀人，并不只有狙击一招。”

尽管他讲话的声音不大，却还是听在莫相的耳朵里，那孩子挑起冷冷的眸看了他一眼。

Tonny笑笑，“炸弹还是什么？特意切断了通讯，其实是早看穿了这出引蛇出洞的戏码吧？”

“如果知道是老师您会来，我会做的更好一些。”莫相举起手腕晃晃，“密码遥控炸弹，火箭炮，直升机里还有其他的东西，而且……”被旻文抱住的手臂微弯勾起外套，露出腰间的匕首，“这样的准备其实也做了。”

“完美”Tonny赞赏的点头，“漏算了这孩子吧。”

莫相皱皱眉，余光看了看戴在手腕上的表，低头，声音温柔的问旻文，“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你怎么就来了？”

“如果我不来，他就会把我带走！是他！”受惊过度而脸色惨白的旻文抬起手指指向敞开的铁门，那里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众人跟着莫相一起看过去，黑暗里踱出一个人影。

韩阳抬手挡住略略刺目的阳光，雪还没停，那人肩头的雪因为剧烈运动而融化了一部分，水落在手臂上，那张脸他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他要带我走！我不要跟他走！我要莫相，我只要莫相，我要跟莫相走！”旻文用力抱住莫相的手臂，小小的身子藏在他怀里，苍白的小脸满是泪水，在夹着雪片的冷风中因为疼痛而皱成一团。

来的人拧着眉看这显然出乎预料的情况，但并没有露出慌乱的模样，显然也是个经历过大场面的家伙，那人对所有人微微躬身，开口表明身份，“不好意思打扰诸位的好兴致，我是前ZK集团总裁特别助理，Jacky，那位是我家总裁的朋友，陈恩何先生，因为刚刚跟我发生了一点误会，无意闯到这里，我们还有急事要处理，就不打扰各位了，李先生，麻烦跟我走。”

Jacky往前迈出一步，子弹稳稳打在他脚下，莫相冷冷的命令道，“站在那儿别动，他哪里都不会跟你去！”

这突发状况显然也在韩阳的预料之外，而至于Tonny和七爷，更是完全摸不到头脑，索性站在一边冷眼旁观，韩阳看看旻文，又看看追过来的人，转身挡在莫相前面，将Jacky拦在一边，“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是长庚的董事长韩阳，你所说的陈恩何先生和他身边的人都是我的朋友，据我所知，那位拿枪的先生受陈何先生所托，照顾你要带走的人，所以，虽然很冒昧也很唐突，请恕我不能让你带走那孩子。”

一直冷眼看着莫相的Jacky侧过头打量韩阳，“你是，李氏的韩阳？”

“没错。”

“那这三位……”Jacky侧头看向七爷他们。

“我的朋友，自己人。”

Jacky又在他们三个人之间反复看了几遍，才终于像松了口气似的，微闭眼睛，拍了拍胸口，“你是韩阳为什么不早说，浪费我那么多时间，不知道我很赶吗，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说完，瞪大眼睛唰得抬起手指指向旻文，“陈旻文你给我过来！”

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韩阳不解的看他，Jacky却对他摆摆手，“家务事，你先别管，我不会对他怎样，就是说几句话而已。”

旻文又往莫相身后缩了缩，显然不合作，而莫相的枪口已经对上Jacky的眉心，压着扳机的手指认真的用力向下扣，Jacky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放下手，插进大衣口袋。

“陈旻文，你但凡有那么一丁点良心，也不该这么绝情！”Jacky从口袋里掏出烟，风雪中好不容易才点上，深深抽了几口，才继续，“陈何为了你把自己都赔进去了，今天是最后的庭审，一结束他就会被关进监狱，郑氏这些人会被关在哪里你比我更清楚，他这辈子除了狱警以外就别想再见到任何人，包括你，一百多年的监禁，今天是你见他的最后机会，你却跟我说你要跟这个什么莫相的一起离开？！”

“他是罪有应得！”莫相把旻文从身后抓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这里没你讲话的地方！”Jacky掐灭极快燃尽的烟火，“陈旻文，你爱他么！你爱那个什么莫相么？你爱么，你跟我说你爱，你说啊！”

旻文用牙齿啃着莫相的衣袖，嗫嚅着，“我……的。”

“大声点！”

Jacky一喊，旻文立刻缩进莫相怀里，莫相的枪口便又向前送了送，“滚！”

“不敢说么？就这么逃跑，还真像是骨肉里流着郑家血的人啊，没用的东西！”Jacky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眉头锁紧，“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今天是你唯一可以再看陈何的机会，你要不要跟我去？”

旻文把脸埋在莫相手臂上，半晌，摇摇头。

Jacky瞪着他看，直到眼眶湿了一圈，狠狠骂了句，“我真tmd替陈何不值！事到如今你还装疯卖傻！是啊，是啊。”Jacky原地兜着圈子转，“当初他那么对你，你没办法相信他也是正常的，谁让你从小就被人宠着疼着护着长大呢，什么风雨都没经历过，谁让你是任性的小王子呢，呵，真tmd笑话，你是王子，陈何就该死么！啊也对，他活该，谁让他演技那么好呢。连我都骗过了，还以为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为了得到权力连灵魂都可以出卖，先是杀了你，又毁了我，后来我才知道，呵，他不过就是个被爱情冲昏了头的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