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不祥的预感紧紧抓住,韩阳走过去,慢慢掀开白床单,露出的是一张年轻的脸,小包子一样的轮廓,总是鲜有表情的冷漠,看人的时候不喜欢直视,看起来倨傲但其实只是害羞的家伙,韩阳把床单又向下掀,露出剪开衣服的单薄胸口,两根肋骨之间的位置,靠左,一道整齐的割裂伤,下手极快极狠,一刀割断主动脉,连肋骨都无法阻挡的凌厉刀锋,绝对不是寻常人做的到的。
韩阳闭住眼,将布单盖了回去,安静的问,“谁做的?”
医生站在身后,重新点了只烟,“给他命的人。”
“Tonny么?”
“嗯,这孩子的命是Tonny给的,现在他拿回去,也算是天经地义,儿子你别插手这件事。”
韩阳深吸了口气,将胸口翻涌的冲动压下去,这时候响起敲门声。
“你在这儿啊,小To他又头疼,麻烦你过去……”
医生回头,看见七爷扒着门框往里张望,赶紧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我去看Tonny,我儿子交给你安慰,莫相是他的朋友,事情变成这样,除了Tonny,他应该最难过,你好好表现。”
“啊?”没给七爷问清楚的机会,医生踩着怎么听怎么像逃跑的节奏消失在走廊尽头,七爷看看韩阳,韩阳只给他一个背影,七爷不得已转向赵思贤,思贤看也不看他,走过去把韩阳抱在怀里,拉着他出门,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七爷跟过去,坐在一边,“他的死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别想多了,绝对不是因为想阻止他杀李 ,咳,赵总裁,Tonny才会下手杀他。”
“他没有一定要死的理由,我说过,只是要阻止他,阻止他而已!”
“他有一定要死的理由。”七爷长长叹了口气,用么指和食指揉发疼的头,“说了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一定要怪谁,就怪那个叫陈旻文的孩子吧,他让不能有感情的莫相有了感情,却又在那之后抛弃了莫相。”
“那莫相也没必要丧命!”
“呵,那个世界的人,曾经做过杀手的人,是我们寻常人无法理解的,所以我只能相信Tonny的判断,只有他才懂得到底什么是对莫相来说最好的结局,莫相那个孩子,与Tonny不一样,他除了杀人以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做,如果有个人能一心一意的爱他,把他带到正常的世界来,教会他如何生活,那么Tonny一定是很愿意的,可是,现在事情变成,那孩子有了感情,曾经不会做的事现在还是不会做,而曾经唯一会的事,现在也不会了,然后又被人丢在这个他并不熟悉的世界里,没办法完成终结令,就不能停止作为杀手的命运,可是,他已经无法杀人,死在Tonny的手里,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才对。”
“你没办法说服我,无论如何我也不相信,死对他来说是唯一的结果。”
“好吧,随你怎么想,但是我要告诉你的事。”七爷挑起丹凤眼,“那孩子嘴里说出的最后两个字,是谢谢。”
手杖在光冷的地面发出有规律的敲击声,渐行渐远,韩阳把自己缩在思贤的怀里,良久,才幽幽开口“总觉得,杀了他的人是我。”
“如果这么觉得,那么就连着他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也算是对他最好的交代了吧?”
韩阳叹了口气,脸在思贤胸口蹭蹭,用牙齿咬他的衣扣,“你会把我宠坏的,就像糖吃多了一定会长蛀牙一样。”
“那样最好,不然我监督你刷牙?”
“我觉得,我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我了,曾经的我,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松就接受一个人的死去,更何况那人还与我相关,这样的我,你不会觉得陌生吗?”
思贤拖着韩阳的臀,把他又往怀里收了收,“我啊,早就不是曾经的我了,不是李氏的傀儡大少爷赵思贤,而是手里捏着K国黑道三分之一天下的李少,那,这样的我,你会觉得陌生吗?”
韩阳往后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看着思贤,“你说真的?”
“真的啊。”崽子一脸坦率。
“你们李家不是不能跟黑道扯上关系么,不然Lee当初怎么被赶出家门。”
“那是因为那时候是我爷爷说了算啊,现在李家我说了算,没人说不能跟黑道扯上关系,而且,我这也是被逼的,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活到今天。”
韩阳又盯着思贤看了一会儿,直看到那崽子从心往外的发毛,才嘟着嘴重新钻回他怀里,“到没有陌生,还是一身傻气。”
“那不就结了,我对你也一样啊。”
“哦,也对。”韩阳认真点头,蜷在思贤怀里渐渐呼吸均匀,然后毛绒绒的头动了动,“莫相的葬礼……”
“放心吧,交给我来做,我会让死神有他该有的风光。”
“嗯,谢谢你”
思贤抱起韩阳往两个人住过的房间走,“真心想谢的话,别只挂在嘴上啊。”
知道他话里的意思,韩阳脸颊红了,然后突然很认真的挣扎着撑起身体看他,“那李少的事情,你要怎么办?现在也没人要杀你了……”
“这个我也很为难。”思贤把韩阳放在床上,俯身下去一边吻他一边含糊的说,“你也知道三足之势是最稳的,我一旦撤出来,这些势力和地盘势必要给别人,两边都是你的老情人,你说我该给哪个呢?”
“你说什么啊!”韩阳轻轻捶他的肩膀,没用力道,崽子的脸却皱成抹布,“什么老情人!”
“七爷已经从斗兽场撤出来了,安心陪着他的Tonny去过云淡风轻的日子,现在那边是金恩宏的天下,那除了金恩宏除了我,另外一个你不用猜也该知道,就是郑宁为嘛,那小子天天守着不知道究竟能不能醒过来的白希涵,你看,一个金恩宏,一个白希涵,不都是你的……呜,咬我!”
“思……呼……贤……”被咬了一口的思贤不再维持君子风度,转而将韩阳两只手臂压在身侧,唇瓣用力烫过他身上的敏感点,韩阳被吻到全身无力,彻底丧失战斗力,只扭着身体由着他放肆,一再放肆,喘息急促,连话都说不完整,“如果,贤觉得,做李少,很开心,的话,就不要停止,要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我会,支持你的……”
“我真喜欢你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思贤爬上床,挤进韩阳两腿间,轻易剥掉他的裤子,一边吻着他两腿间细腻的肌肤,一边含糊。
“什么,话?”
“不要停,这样的话,我最开心听到。”
知道他曲解自己的意思,韩阳抬起巴掌想拍,却被崽子突然吻到身体最脆弱的位置,举高的胳膊倏地软下去,细细的腰摆动起来,变成思贤唇下的美丽玩偶。
冰凉的月光洒在韩阳因为情欲而泛红的肌肤上,呈现一种不似人间的奇异妖媚,那羞赧的表情以及蒙了露水的浅眸,看在思贤眼里,让他只觉得自己要爆炸,许久未经风流的私处进入之前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但出现在眼前的,随着自己的指尖舞蹈的美丽妖精,让他多少获得些满足与抚慰。
韩阳的身体比以往更敏感,唇轻轻扫过,就会引发一阵战栗,惹得他忍不住要怀疑韩阳跟那个金恩宏之间是不是真的有过什么,而对韩阳来说,这不过就是他群架打得太多,神经变得发达的缘故。
那样美丽的晰白胴体在面前毫无保留的展开,而一贯清纯温婉的脸上带着羞赧欲死却又无法抵抗快感的矛盾神情,压抑又撩拨的持续呻吟,一切的一切让赵思贤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伏在玉雕般无暇的身体上放纵律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当初真的是疯了,才会想要放开韩阳的手,独自赴死,一想到这般美丽的东西将来有一天要为了另外一个人毫无保留的展开,他就觉得额角血压跳疼着磨人。
于是俯下身,在韩阳的锁骨上咬出渗血的齿痕,“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韩阳抬手拂开挡住脸孔的汗湿的发,指尖摸着他五官的轮廓,摇摇头,“不对,你是我的,这样才对。”
思贤笑起来,一半得意一半张狂,突然抓住韩阳的头发用力扯,逼他扬起头,狠狠吻住他半张的唇,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直到晶亮的唾液溢出唇角,落在枕边。
“说你爱我!”思贤放开被他吻到几乎丧失意识的韩阳,用力冲撞着,半带威胁的命令。
韩阳羞红了脸,倔强的摇头,并用手扶着他的腰阻止他过于激烈的动作,思贤再度俯身下去,比刚刚更凶狠的咬住韩阳的唇,等再度放开时,韩阳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用输液软管绑在床头栏杆上,于是开始挣扎,可晰白的身体如同蛇一样扭动产生了强烈的视觉美感,思贤像触了电的马达一样,躬身扶着韩阳的腰,用尽力气的动作起来。
那晚僵持到最后,还是韩阳哭了,被用尽手段刺激身体上和身体里面的敏感点,为了不丢脸被做到失禁那么可怕,韩阳流着眼泪妥协,一遍遍在他耳边呢喃着——我爱你。
当然,就这么放过他并不是那崽子的个性,后面还变本加厉的添了许多东西,什么——我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只属于你,只跟你做,只做你的人,只让你进来,诸如此类平常打死也不会从韩阳口中讲出的话,那一晚,凭着各种肮脏的手段,他让韩阳说了个痛快。
原来他都没发现,医院竟然是这么个好地方,有各种各样奇珍异宝可以利用,只要你足够有想象力,就绝对能得到你想要的。
天快亮的时候,韩阳哭着睡着,也许是晕倒了,他把韩阳抱在怀里,温柔的爱抚,并在韩阳耳边重复的呢喃——我爱你。
当然,他从医院找到了许多可以利用的工具但惟独没找到并且也忘记使用套套这件事,在第二天被医生发现,医生盛怒之下打断了他一条腿。这事因为太过丢脸,他没有特别去记住。
但是这件事却造成了另韩阳非常困扰的后果——那之后,赵思贤总是不会忘记套套这种东西,并且会在哪里都放上那么几只,以至于事情变成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变出那东西,然后就拖着韩阳的腰,做到满意为止。
时光流转变迁,在两个人身上刻下了褪不去的痕迹,知道再回不去单纯的曾经,但却也并不觉得遗憾,这条路仿佛注定,一步踏上去,就无法回头只能向前,只是纵然艰险无比,有那个人在身边,就觉得一定可以坚持下去。
彼时韩阳握着赵思贤的手,坐在H江边,曾几次令他伤心欲绝的地方,这一刻趁着如火般燃烧的夕阳,映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美得像画,江水安静流动,泛起波光粼粼,如同岁月,无论怎样激烈的风暴之后,终归结于静谧。
而那闪闪的安宁之后,是许多用也用不完的甜蜜幸福。
“总算是过去了。”赵思贤把韩阳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握住。
“什么?”
“所有事。”
韩阳斜了他一眼,忍不住笑,“想得容易,我说李少,一切才刚刚开始吧?”
崽子回望过去,夕阳下露出憨憨的傻笑,“哪里哪里,哎呦。”被韩阳在头顶轻轻敲了一记,崽子缩了缩脖子,抬手将他整个揽在怀里,肆无忌惮地抱紧,黑色的瞳仁装满火焰,夕阳的光,烈烈燃烧,“放心吧,有你在,我所向无敌。”
韩阳挣扎了几下,挣不开,在他怀里扬起头,看着他隐约有些青色胡茬的下巴,这崽子,已经彻底长成一个男人了,不知怎么脸就红了,手指绞紧,“放开我,当心明天上头条。”
“没关系,场子早扫干净了,小弟们很勤快的,哎呦。”
“别满嘴黑话。”
“哦,Dunk他们在呢,没事儿。”说完,就像印证自己的话似的,俯下身,对着那水润的薄唇,狠狠吻了下去。
在这同时,不远处蹲在车里举着望远镜到处看的Dunk,大大打了个喷嚏,随即身后的人将他抱在怀里,也狠狠地吻了下去。
——正文完——
特别篇:记忆的残片
少年时候的事情,任谁都说不清楚,对在外面长大到七岁才被带回白家的啸云来说,安冉是那时所有一起玩的孩子里,唯一一个会对他露出笑容,牵着他的手说一起玩吧的伙伴,除了安冉,他那双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人,都冷漠的面对他,那时候他就已经清楚,自己是这个家里,最不该存在的存在。
曾经,他的父亲是白氏最被看好的继承人,年纪轻轻就锋芒毕露,那人不羁的性子在一辈人中是出了名的,后来爱上了一个无法门当户对的姑娘,这桩婚姻遭到作为当家的母亲的强烈反对,那小子居然就真的放弃一切权利跟心爱的姑娘私奔,当然最终被抓了回来,那时候,姑娘已经有了他的骨肉,碍于白家骨血的存在,母亲对两人的态度算是宽容一些,可那姑娘没福气,孩子出生之后她却孤独死去。
失去妻子的男人消沉了许久,就算这样,母亲也一直希冀着能将白氏家业传给他,后来的一两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啸云两岁的时候,父亲突然激烈的反抗起来,手里似乎抓了什么白氏的把柄,以此为威胁,终于是带着啸云离开白家,七岁以前的记忆里,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却会不吝言辞的告诫他,就算是死,也不要回去白家,那是被诅咒的家族,到处都是肮脏的痕迹——这话他后来也听到过,却是在成年之后从自己的堂兄白希涵口中听到。至今也不懂其中的意义。
七岁那年,突然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找到家里,在他眼里一直以来都充满力量能令他安心的父亲,在那人面前突然瑟缩而软弱,那天他被陌生男人绑起来扔到门外,父亲苦苦哀求,那男人才总算是没扭断他纤细的脖子,他直觉着父亲受了欺负,又哭又闹地在那男人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因此被那男人掴了一巴掌,失去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人在医院,一位温柔的叔叔告诉他,父亲死了,在他还没弄懂死了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被带到了白家,而那个家,好像每个人,都恨着他……尤其是奶奶——白家的当家。
父亲是怎么死的,他一直都不知道,后来听筱云提起,才知道去找父亲的那个人,是他的三叔,也就是筱云的父亲,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他的父亲站在血泊里,脚下倒着的男人已经死去多时,而父亲在警车上,抢了警察的枪,自杀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遇到了筱云,筱云小他一岁,看起来却比他可靠地多,比他高,比他壮,书读的比他多,人也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以至于他从没意识到,那个走路时影子能将他整个罩住的男孩,是他的弟弟。
筱云跟所有人一样,不喜欢他,但是筱云从没欺负过他,确切的说,是无视,作为白氏子孙里最受宠的孩子,眼中绝对容不下他这样来路不明的杂种,他在这栋大宅里晃了一年之后的某天,筱云才恍然大悟地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哦,原来那就是那个杀人犯的儿子啊,我还以为是哪个佣人的小孩,你老头杀了我家老头,你不会哪天也想杀了我吧?”对于这样的奚落,白家老太太只是在一旁看着,并不出声,筱云笑笑,轻轻拍拍他的脸,在奶奶面前大声说话的态度异常嚣张,“奶奶,这家伙身体里流着那人的血,说不定哪天我就会被他杀掉,所以,这个家还是给他继承吧,我可不想被人在身上开个大洞,太难看了!”老人给予的回答,仅仅是将筱云的手扯回来,用力擦了擦,好像粘了什么不该粘的脏东西,而后冷冷瞪向他,“放心,有奶奶在,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