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A型血。”佟霁襄脱口。

他们两人血型相同。

“血不够可以抽我们的。”护法们也说话，以前他们也曾输血给佟烜川。

医生对他们微笑。

“验血是必要的，他已经身处危险了，不能让他更危险，是吧？验血要不了几分钟，大家不要急。”

“请你们不要在这里妨碍急救，可以去廊上的后诊处等待。”有个护士严厉地说。

“我是他的配偶，请让我留在这里。”佟霁襄急着说，他不想离开烜川，不想留下烜川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

医生微微惊讶地看着他，一边点头同意：“没问题。”

“道宁医生！”刚才那个严厉的护士不满地叫了一声。

道宁医生倒是不在乎地笑笑。

佟烜川未曾丧失意识，睁开紧闭的双眼，渐渐凝合的焦距搜寻着佟霁襄的身影。

看到霁襄在身边，佟烜川微微牵动了嘴角想对他笑一笑让他安心，却力不从心，又闭上了双眼。

霁襄始终注意着烜川，知道烜川想对自己笑却无力为之，鼻头一酸，忍俊不住湿了眼眶。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烜川也尽力想让自己安心，他根本不相信烜川会伤害自己。

这只让佟霁襄更坚定想得知当年车祸实情的信念。

11

顺利取出弹头，输着血，护士推着佟烜川熟睡其上的移动病床，后头跟着佟霁襄与一群护法，进入刚才安排好的双人头等病房。

护士们把熟睡的佟烜川搬上其中一张病床后，便准备把佟霁襄弄上另一张病床。

佟霁襄阻止了护士：“我不用。等一下他们会把我搬上去。”

于是护士们离开了病房。

这时佟霁襄才刷下了一张脸，僵硬地问：“湛逸呢？”

从刚才进医院到现在，湛逸都不见踪影。

“湛逸刚才与警察讲我们受狙击的事情。我们过来病房时，他说等一下他会去调集人手，顺便查查这次这事件是谁在搞鬼。”第二护法张枫回答。

“骆力跟这次事件有什么关系？”佟霁襄故意提起骆力，冷冷地问。他就是想用这个机会，把骆力的事情套出来。

问得这群护法一头雾水，个个或多或少脸呈疑惑。

陈尚义更说了：“不可能有关系吧……”

“为什么？”佟霁襄还是冷冷的声调。

“骆力一年前就被腰斩，哀嚎地被丢进空汽油桶里，灌了水泥填海了，不是吗？”

回答的这个护法看起来很年轻，还有现在在场守着的几个护法，佟霁襄没见过他们。他们都隐在暗处吗？

回答的这位护法被张枫、陈尚义瞪了一眼，这才知道自己多嘴了，马上捂着自己的嘴，满脸悔色。

佟霁襄瞪着张枫，张枫也回视佟霁襄，可不一会儿，张枫的气势就弱了，垂下眼帘避开佟霁襄刺人的目光。

“小陈，推我出去，我们去外头讲。”佟霁襄下令。

大抵是盟主被伤了正睡着，湛逸又不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下，这群护法现在下意识地就马上听命于盟主夫人。

到了廊外，ㄇ字型的头等病房中间圈着一个喷池花园，佟霁襄指示去那个喷水池旁。

“张枫，告诉我骆力的事。他为什么被腰斩灌水泥填海？”佟霁襄的语气里有不容反抗的权威与力量。

张枫犹豫了好久，才深深吸了口气，不想老大再背负着盟主夫人对老大的误会。他也知道佟霁襄一直因为那件车祸而耿耿于怀。

其实盟里的高层全都知道这件事，也被禁止谈论这件事。因为老大在结婚后马上对整个盟里的高层集体交代过，这整件属于盟里的斗争，不需要也不准对盟主夫人提起半个字。

可这下，小笨蛋涂凛露了口风。张枫心想，干脆就让佟霁襄知道吧。因为他实在看不过去自己的老大被冤枉。

“骆力本来是静水堂堂主，他会犯下那次车祸，据他的说法，他主要是想除掉先生你与从蓉堂主……”

“……从蓉……堂主？”佟霁襄打断张枫，他没听错吧？从蓉是天地盟的堂主？

“是，从蓉堂主，天地盟沁香堂堂主。”

“是我过世的女友？……从蓉？”

“是，就是先生过世的女友，从蓉堂主。”

压下突如而来的心惊胆跳，佟霁襄垂下眼帘，低声道：“继续说。”

“从蓉与骆力原本是夫妻。两人本来是黑龙帮的人，黑龙帮七年前被收进天地盟后，他两人表现不俗，被先盟主重用后各自高升至两堂堂主。

先盟主遇害，逝世前指派当时的潜龙堂堂主佟烜川接任天地盟盟主。

当时很多堂主都不服，私底下常常以各自的心腹与分堂的力量想扳倒佟爷。

从蓉与骆力更是共同计谋，从蓉用管道接近先生，主要图的是先生的遗产，只要先生与她结婚，假以时日，她就可以设计佟老爷子的死亡，甚至以先生您来威胁盟主交出天地盟。若此计不成，她将设计你的死亡，继而取得佟氏，有了庞大的财力，她就能与骆力脱离天地盟自成一家。”

佟霁襄紧闭着双眼，脸上那悲愤的神色，教张枫住了嘴，不忍继续往下说。

“……你没骗我？这个从蓉真的是……那么心狠手辣吗？她在我身边，温婉可人，知书达礼，让我很难相信……”想起从蓉的一切，难道那都是她装出来的？怎么可能装得那么像？有模有样的……

“天地盟的沁香堂，是个女谍中心，这些女谍最少都有大学毕业。从蓉是个IQ169的聪明女人，她二十岁就拿到历史心理双学位的硕士。她父亲是黑龙帮帮主，她与骆力是青梅竹马。”

原来如此。从蓉当初对佟霁襄所说的学历并无虚假。

想想又觉得心酸。

“原来她对我，全是虚情假意……”

“刚开始也许是，但根据骆力所供称，是因为从蓉真的爱上先生你，而决定与骆力拆伙，骆力心有不甘，在因爱生恨之下，才让手下去找来一台货柜车，亲自驾驶冲撞了你们一报仇恨。”

所以从蓉对自己的感情并不假……佟霁襄满怀怅然。

“从蓉与我交往了将近两年，烜川不会不知道吧？”

“从从蓉开始与你接触之始，佟爷就清楚。他还曾告诫从蓉，不准玩弄先生你的感情。

佟爷知道你车祸入院，虽没有去看你，但在得知你的身体状况后，却开始暗中让人调查你车祸的详情，知道了骆力曾交代手下找货柜车。

况且你车祸后，骆力逃逸无踪，佟爷就下令盟里白影堂全面追缉骆力。白影堂专司盟里追踪找线索。

四个月后，白影堂在一个沿海小渔村找到骆力的藏脚处。佟爷亲自去到那里，逮住骆力，带回型堂候审，用药让骆力吐实，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烜川找到骆力这件事，你全程都在他身边吧？”

“是的，先生。”

“他为什么对骆力用那种极刑？腰斩灌水泥填海？”光是想想，冰冷都从血液里渗了出来。

“腰斩，是因为要让骆力尝尝下身不属的感觉。斩后立即灌水泥填海则是要快速结束他的痛苦。”

佟霁襄苍白的脸更显死白。

“为什么要为了我做这种杀人的事？”佟霁襄发抖的声音低得让人差点听不见。

周遭一阵沉默后，张枫才说。

“佟爷坐上盟主位置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诫全盟所有人，说他护短，谁要是犯到他佟家任何人，他不仅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要加倍刑求，让明知故犯者死无葬身之地。”

佟霁襄身心俱颤。烜川从未负他，甚至以他自己的能力，在保护着佟姓家族。

“他没去看我，如何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不让我知道实情，又是为了什么？”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

原来，这才是真相……如此的实情，确实是……天地盟牵扯上自己的内部斗争……

难怪自己想不明白。佟霁襄叹气，满怀惆怅。

抬头看了所有护法一眼。

“你们没受伤吧？刚才的枪战……”

“没有。多谢先生关心。”护法们异口同声地说。

“那就好。你们也累了。先送我回病房，把我抬到床上去。我不知道你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但我想你们应该有自己的应变措施，就各自去办吧。”

“好的，先生。”

陈尚义把佟霁襄推进病房中，把他抱上床安顿好，便与伍霆留下来在病房内照应。

其它人出了病房，开始为这次受到的狙击，展开防御部署，留心着潜在的危险。

12

佟烜川悠悠地醒来，眼前一片雪白。

“哥……”

佟烜川转过头望向右侧声音来处。

霁襄侧趴在隔壁病床上看着自己。

“你没事吧？”佟烜川沙哑的声音问着。

“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伤口痛吗？”

“还好……”伤口有些刺痛、有些灼热感，但从以往受伤的经验中，他知道现在自己的状况算不错，因为没有发烧。

“小陈，倒杯水给你大哥。”佟霁襄吩咐早已从沙发上站起的陈尚义。伍霆这时已经不在房里，而在外头站岗。房里只有陈尚义在。

“好。”

小陈按下电动床的钮，升高床头，让佟烜川半坐起来，才端过水来。

佟烜川用没伤到臂膀的那只手接下水来喝。

“哥，你现在这样没办法帮我做复健了。”

“再多留一个月吧，让费医生帮你做。”

“不了。我打算让梁冰来一趟……”

佟霁襄才说半句就被烜川严厉截断：“不行！我不准他再碰你一下！”

说完，似乎是语气激烈过头，佟烜川开始咳嗽，震动到左肩伤口，疼痛令他皱眉。

佟烜川的激烈反应让佟霁襄惊讶了一下，堂哥不想让别人碰他……又想到佟烜川的吻，心里顿时产生异样情愫，耳后点火一样热了。

“哥……还好吧？”佟霁襄不动声色地关心着。

“没事……”咳……

陈尚义倒是很自动自发地又倒了杯水送到佟烜川嘴边。

“哥你为什么不准他碰我？复健一定要做的，回去后你还要养伤……”

“我左手不行，右手可是好好的。”

“为什么不让他给我做复健？你付了薪水的……”

“我回去就把他开除！”想到梁冰对霁襄暗中做的事，佟烜川一脸不悦。

“他做了什么，让你开除他？”

“我说错了，资遣他吧……反正有我帮你复健。我们就在英国多待一个月，让费医生帮你排上密集疗程。”

佟霁襄看着堂哥的那脸不悦，又听他说自己说错……说错……？就自己对烜川的了解，烜川从来不犯这种低级错误。那表示，梁冰一定做了什么让烜川不高兴，难道是之前梁冰帮着自己而不理会烜川的吩咐或交代那件事？

发现烜川正转头凝视着自己。

“你今天怎么不再对我冷言冷语了？”佟烜川微微地笑着问，“还对我要资遣梁冰这事反应这么平淡？”

“体谅你受伤，不想让你身心都受创。”佟霁襄开玩笑地回了句。

烜川眉头微缓地拉拢。

“你不对劲。”

霁襄只是笑，笑里满是放心的意味。

“肚子饿了吗？医院这里的伙食都是冷食，我刚才请张枫去买了些中国菜，他等会儿就回来。”

“你……真的很不对劲。”眉头更皱了。

霁襄不理他，却招呼了陈尚义。

“小陈，帮我翻身，让我坐起来。”

“好的，先生。”陈尚义马上放下书报，从沙发上起来，过来帮佟霁襄。

这情况看得佟烜川心里一阵诡异。

霁襄这转变太大了！之前对他们盟的人都不理不睬，现在竟然能对他们、包括自己和颜悦色……

他才受个伤，霁襄不至于转瞬间就对天地盟另眼相看吧？就算要感激他们的保护，这也有点说不过去。

事出必有因。

到底什么事造成霁襄的转变？等会儿私下问问湛逸或张枫好了……

还有受狙击的事……

想到这个，就让佟烜川因受伤而灰白的脸更加难看。

“小陈，湛逸呢？”

“他刚才来交代过，应警方要求，要带着警察去那个小公园看看。张枫也在连络伦敦这边的合作伙伴寻求帮助。”

如果湛逸和张枫都已经开始着手这些工作，那表示他们已经掌握到些什么。

“警察进来看过没？”佟烜川问着，对治安人员那一套很是熟悉的样子。

“来过，但看佟爷还睡着，他们就去找道宁医生了。”

佟烜川摸摸身上，原来的上衣已经被处理掉，身上套着一件患者袍，自己的长裤还在身上。手机不见了。

“我的手机呢？”

陈尚义马上从上衣口袋掏出佟烜川的手机交了过去。

“小陈你先出去一下。”

“是，佟爷。”

佟烜川立即找到了电话号码，打了电话。

看着佟烜川又快又流利地全程以英语交谈，佟霁襄越听越心惊。

等到佟烜川挂了电话，霁襄已经惊愕无言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13

从通话的内容，佟霁襄得知。

烜川打电话给一个叫PhilipMorrison的人。

叫那人给他调出过去三个月来入境英国的旅客名单，还叫那人连上ICAV的数据库，让那人比对出出现的人名，得出名单后用简讯发给他。

PhilipMorrison显然问了烜川发生了什么事。

烜川说他遭到狙击。

从烜川持续说着受伤的情况，感觉得出来Philip似乎在那头问着烜川的情况。

那人好象很担心，因为烜川一直对电话说他不会有事，最后两人说保重才结束通话。

谈话中，烜川用着那么自然的口吻，像在跟同事商量似地，而非命令，要那人调出入境旅客名单。

通常，每日出入境名单是海关的内部文件吧？让他怀疑，烜川若不是藏了个卧底在英国的情治单位中，就是烜川认识的一名骇客，而且两人交谈的语气，感情似乎相当好……这个认知让佟霁襄当下感觉有点不舒服，但他刻意忽略掉了……

烜川还叫那人连上ICAV，说得好象ICAV是他家后花园能随他乱逛似的……

这一切的一切，让佟霁襄只能讶然。

沉默了好久，佟霁襄才找回声音。

“哥……ICAV是不是那个国际反暴组织？”

佟烜川诧异地看了眼霁襄，才转开眼冷淡地说：“不关你的事。”

“哥……”

“霁襄，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反对我、很恨我的吗？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事来了？”

佟霁襄不说话，也不看向佟烜川。他得知骆力与从蓉关系的那回事，他根本不准备让烜川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