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忒没意思,明个你带盘棋过来,咱俩下。”
“下棋等出去再说吧。”韩予潇淡然的回答,“明个我不来了。”
郑越泽一个激动,
“这怎么行!你刚刚不是说着玩的么!”
韩予潇看向他,学着谁的语气一字一句,
“也该锻炼锻炼了。”
郑越泽不干了,
“韩予潇不带你这样的。就差这几天了你就不能坚持坚持啊。”
“那你就将就这几天不行啊,非得人家说到你头上来才好受啊。”韩予潇的语气没商量,“吃完了没东西我拿走了。”
郑越泽一把拽住笼屉,
“等会,”
“你明天真不来了。”
“不来了。”
郑越泽看了他半天才开口,
“行。你有种。不就大牢么?有什么呀?真是的……”
韩予潇看着他豁出去的样子,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他把手伸过栅栏,捏着他的脸哄他,
“乖。等你出来了哥哥给你好好开荤。”
第15章
几天后郑越泽被军机大牢释放。临走时赢越阁的丫头侍卫全来迎接,就韩予潇一人没来。
郑越泽心里早就想着了,要是韩予潇来了,这些人就没必要到的这么全;要是这帮人都来了,那韩予潇肯定来不了。
素素看出来郑越泽一出来就四处的找啊找,没看见那个人的时候似乎就一下子拉下了脸,赶紧跟着解释,
“泽主子,英主子他在阁里准备饭菜呢,挺忙活的就没跟我们一起来接您。”
郑越泽点点头,“啊,我知道了。”
“那您现在……”
郑越泽指了指正殿方向,“先去父君那里。一会回去。”
“那……那英主子那……”
“让他等着。”
郑越泽弓着身子往轿子上走,头都没回。
其实到主殿无非也就是和曦君打个招呼,你儿子我出来了,接着就没什么大事。
曦君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顺便提了一句,下个月就是郑越泽十八岁的加冠礼,叮嘱他最近可别再出什么岔子,好好准备。
郑越泽这才想起,自己的生辰就快到了。
回到赢越阁,没进庭院就从门口闻到一股香气铺面而来,本想看他别扭的表情的郑越泽顿时很没出息的加快了脚步,
“哇哇哇~这么香~~~!”
韩予潇刚刚将一道菜放在桌上,头也没抬的就轻声数落他,
“这么大人了有点大样行不行,洗手去!”
郑越泽还是从盘子里抢了一块肉,屁股上挨了一脚才跑去洗手。
侍卫侍女们见状也赶忙帮着忙活起来。
郑越泽手洗到一半,脸盆中突然又挤进来一双白皙的手,跟他抢着手里的泡沫,
他侧着头看了一眼,韩予潇的眼睫正静静地盖在皮肤上,
这个人……真的是哪里都是雕刻出来的么?
韩予潇感觉到郑越泽的愣神,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手,
“想什么呢,一会饭凉了……哎呦祖宗,看看你这手……”
说着郑越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另一双手细细的揉洗起来,一边有人在耳旁嘟嘟囔囔,
“……哎呦你是不是跑那挖地洞去了,看着手让你祸害的……您老人家几天没洗手了……”
那嘴巴里一边不时的吐出可爱的音调,另一边手指和手指交错着摩擦着,那触感真让人沉迷。
郑越泽看着他低着头专注的样子,突然凑过去,照着他脸上吧唧的就亲了一口。
素素她们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尖叫出来,然后火速的捂住了嘴巴。
“噢~”
韩予潇轻笑着避了一下,然后没什么反应接着给郑越泽洗手。
郑越泽任他洗着,朝素素那边厚脸皮的笑,
“叫什么叫,小胆……”
韩予潇好像想起来什么,突然间回过头,
“哎,我和你们泽主子平常的事,少往外说啊。”
素素她们赶紧摇头,
“啊不会的主子,您放心吧,我们懂事。”
韩予潇笑笑。
郑越泽将手冲净了往外甩了甩,
“你们英主子那是瞎操心,要我说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和韩予潇好他们谁不知道啊?”
“嘶~!”韩予潇白他,“别没心没肺啊。”
郑越泽伸手就往他脸上弹了一下水。
饭后休息时间过后。
“……郑越泽!”
“别吵。不知道的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来……”
“我说了不要了!”
“我这是为你好!”
“好也不学!”
“就学一点,一点,来——马步蹲好啊,两脚侧开,保持平衡,然后双手握拳平放于腰侧……”
韩予潇被迫不爽的蹲在院子里,脸拧的不像样子,
“郑越泽你可真娘。”
郑越泽抬头一瞪眼睛,
“我还不是因为你啊我。”
韩予潇不领情,把脸一撇,
“我告诉你啊,要是没天赋的话我就不学了。省的丢那个人。”
“什么事不是都得靠个后天努力啊。”郑越泽教导道。
韩予潇仰起脸来,“我靠你不行啊。”
郑越泽笑呵呵的凑过脸去,吐出两个字,
“不行。”
韩予潇不满的撅起了嘴。
“我不能保证所有时候都在你身边。”郑越泽的语气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同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所以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韩予潇不再闹了,问他,
“你要到哪去?”
郑越泽低头,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潇。我想做王。”
韩予潇倒是没惊讶。
“做王了我就不能在你身边了么?”
郑越泽跟他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跟你有距离。”韩予潇突然间沉声了打断他,“所以我会努力的。呵呵。”
郑越泽一怔,
“我要你学功夫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并不介意……”
“但是我介意。”
郑越泽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时候,一个劲嚷嚷不学不学的韩予潇已经弓着腿在地上弓步了好久。
他向郑越泽伸出手,郑越泽握住,
“你看,我站了这么久,一点都没动吧。”他云淡风轻,却又邀功似的笑着,
郑越泽再扶着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独立的站起来都困难。
他看向韩予潇的时候,一脸的吃惊。
“小时候总是阴天干活,膝盖有时候有点不争气。呵呵。”韩予潇这样解释。
郑越泽当时就什么都不说了,沉默着把他背回了屋内。
“喂,”韩予潇敲着他的背小声问他,“今天就这么点课程啊郑老师。”
“明天再说。”郑越泽头也不回。
“你这么惯学生,我可学不着什么东西呢。”韩予潇逗他。
郑越泽还是没说话。
走进屋内将他放在床榻上,就命人打了热水,将韩予潇的裤腿一点点的挽起,就把毛巾浸在水中洗净,拧干,然后将毛巾小心的敷在了韩予潇的膝盖处。
韩予潇把下巴垫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轻笑,
“我真有好福气。看来之前的苦算是没白吃。呵呵。”
郑越泽抬起头,无比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以后我每个冬天都这么给你敷。”
韩予潇眨了眨眼。
“每年都?”
“每年都。”
郑越泽定定的回答,“只要我想的起来,就给你敷。”
听着他坚定地口吻,韩予潇平生第一次,幸福的感觉那么强烈。
第16章
次日早朝后,曦君在后殿中秘密召见了郑越泽和韩予潇,两人将松城之行的成绩共同交到了曦君手中,当时陈大人也在身边。曦君在陈大人的解释下大概浏览了一遍整个的文书,似乎还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合上了纸,问道,“这东西是你们一起弄的?”
郑越泽回答,“我本来想跟您口述来着,但是韩予潇提议还是整理成册更明了全面一些,我们就连夜将这些资料誊写到了纸上。”
韩予潇看了郑越泽一眼,默认下来。
曦君又点了点头,满意的笑了笑,
“非常好。辛苦你们了。出去玩一趟还有所收获,也不枉此行。”
郑越泽低头,“应该的。”
“那你们先退下吧。剩下的东西由我和陈大人处理。”
“儿臣先行告退。”
任务完成下来,倒也解决了心头一大患。对于郑越泽来说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郑阳背着我父君干了不少的勾当,就是为了那个皇位么。这回看他有什么话说。”
无尘河的天空上是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是不是雾气,但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得见对岸,树木并不繁茂,花草并不艳丽,却能让人默默的静下心来。
韩予潇站在河这边,眯着眼,望着对岸静静地发呆。
郑越泽打了几个水漂,见他定定的站在那里不动,就跑过去找他,
“嘿。”
韩予潇回过头。
“你不开心啊。”郑越泽看着他问。
“没有啊。”韩予潇笑了一下。不多言。
郑越泽看了他一会,然后就径自走到一边去。
隔着一段距离的空气,韩予潇听见他的朗声。
“韩予潇!你有心事!”
韩予潇转过头去,远远地看着那个人。
他正对着前方微笑。那笑容爽朗清澈,衬着这白色的背景,居然微微的发光,白色的轮廓柔和不已。
耳边静静的响着流水的声音。
“别说出来。让我猜猜那是什么。”
韩予潇默然的低下了头,眼睛一点点的散了焦距。
那个人在不远处。蹲在沙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过了一会,郑越泽唤他。
韩予潇走过去,几行沙色的字迹和着那熟悉的笔体映在眼前。
“风清风无尘,水静澈无痕。
知若泽望己,爱非英无人。
尘凡世无解,绝路尤莫悔。
此夕止再少,心则无再盼。
泽予之境界,尔我终相知。”
韩予潇看着那些字,呵呵的笑了出来。
他转过头望向站着的人,
“你这是,表白啊。”
郑越泽歪着头看他,似笑非笑的,却不言语。
知若泽望己,爱非英无人。
泽予之境界,尔我终相知。
知己。
爱人。
韩予潇终于看着那几个字轻笑了出来。
郑越泽揉了揉脖子,
“这是我第一次作诗。”
韩予潇看他,
“以前先生给上课的时候,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一门课。所以一次诗都没做过。每次都不及格。”郑越泽有点不自然的解释,“你将就着看。”
韩予潇点点头转过去,点着点着就又笑了。
郑越泽走过去,语气突然间变得深邃而温柔,
“我郑越泽今生只作过一首诗。你要把这些记在心里。牢牢的。”
“嗯。”韩予潇点头。“我知道了。”
河水涨起后,那些字迹被无尘河的白波带走,不留痕迹。
韩予潇拉起郑越泽的手腕,“你来。”
郑越泽任他拉着,脚步紧跟的向着一个方向。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文师。他文身的技术特别好。我认识他。等你跟他学会了,把这些字文在我身上。”
郑越泽看着韩予潇的笑容惊讶,
“你记得就好了,不必这样的。”
“我喜欢嘛。”韩予潇坚持,“你帮我文,不是会更深刻,就在心脏的这个部位,这样就永远忘不掉了。”
郑越泽想了想,“我也一起。”
韩予潇却坚决的拒绝,“你会很疼的。”
“我不怕。”
“这是你给我的诗,纹你身上算怎么回事啊。”韩予潇坚持,“听话,到时候你用鸽子血纹,这样不喝酒就不会被发现了。”
郑越泽一脸不甘。
“你要做王。王是不可以做这些记号的。你身上流着高贵的血液。知道吗?”
郑越泽又踌躇了一会,才开口道,
“就文一句吧。不那么疼。也好记得。”
韩予潇开心的答应,“好。”
尘凡世无解,绝路尤莫悔。
这关系也许说不清,道不明。但是这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早已不再重要了。这是两个不知悔改的人,早已既定的路,更不允许再回头,不允许有退路。
无论何时。
第17章
一个月后,郑曦君三子郑越泽的加冠礼在正殿举行。满朝文武,皇宫上下无一漏席。
那个男子脚踏青龙长靴,身披盘云甲,稳步迈上主殿的台阶。他的眼神中是他独特的亘古不变的征服气息。神情专注中透着的是王的高贵气质。
那只属于他郑越泽的冷峻气息,磅礴辉煌,却依旧震人心魄。
曦君亲手举起酒樽,带郑越泽一起,双手擎着玉樽,然后慢慢转过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尽杯干。
再抬起头时,那一双无比漆黑,又深邃的让人窒息的凤眼,完完全全的显露了出来。
那一瞬间,就在远处默默的望着的那个人,彻彻底底的沦陷了。被毫无波澜的面色掩盖着的心一下子失去了直觉。
那一刻他知道,未来的韩予潇,已经再也无法逃出他的世界了。
他早已被那人的所有气场重重包围,被征服,那是崇拜着,仰视的感觉。他站在高处,高高在上,身披万丈光芒,却默然的傲视着群雄,骄傲之璀璨,让人无法直视。
人群中,他的眼神穿过重重阻挠,与郑越泽的眼神远远地相汇。于是在那一刻,他看见那个叫做郑越泽的人笑了。
那一笑,倾倒万物。倾倒众生。
回到赢越阁已是夜里。一迈进门框郑越泽便伸手解了脖子上的扣。尽管一身意气风发,脸上的疲惫还是难以掩饰。
“潇……!”他唤。
有人应了一身,然后快步的从里屋走了出来,伸手帮他解着难以搞定的扣子。靠近的时候禁不住努了努鼻子,
“喝了不少?”
郑越泽胡乱的摆了摆手,
“人多,不好推脱。以后这样的时候还少不了。”
韩予潇已经帮他把褂子脱了下来,招呼下人,“素素,去端盆水来。”
郑越泽再一头晕,身形都有些站不稳,韩予潇一把架住他,什么也没说的给他搀进了里屋去。
毛巾浸透了水,一点点细心的擦在了疲惫的人的额上。
郑越泽平躺在床榻上,匈部慢慢的起伏,
“……我酒量不好。”
“慢慢练练就好了。你还是不习惯。”韩予潇一边拧毛巾一边答话。
“但愿吧……”郑越泽皱着眉揉了一下头,“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