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希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匕首，又顺手拿起了刀鞘，“既然你说有本事就来拿，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啦。”

“喂，你，你等着，”那人恨恨地看着他，咬牙切齿，“你竟敢，动圣夜的人，你死定了，你等着……”

雷希微笑着蹲在他面前，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好的，我在圣都的王宫随时恭候大驾，敲门的时候记得是要找利恩·格莱克斯，”在那人惊恐地睁大眼睛的瞬间，雷希站起身，向菲尔招了招手，“我们走吧。”

直到走出了几十米，菲尔还是频频回头，看着那人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朝大道的另一头走去，眼神不禁暗了下来。

“不习惯圣都也会有那样恃强凌弱的黑暗一面吗，”雷希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像是漫不经心地随意道，“菲尔，就像阳光越是强烈的地方，影子也越深，圣都是一座表面荣耀与光辉却脱不掉本质黑暗的城市，不过，其实，哪里都一样……人也是一样……”

雷希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自嘲地笑笑，湛蓝的眼眸深处闪动着异样的流光。

菲尔不想他再说下去，于是扯开话题，“你说我们是要去找圣夜骑士团，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雷希最终站定，仰头注视着硕大的招牌，脸上又恢复了轻佻洒脱的笑颜，“我们到了，菲尔。”

21.圣夜酒吧

“诶诶？是这里……”歪斜的招牌，蜷缩在都市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纵横伊亚大陆的圣夜骑士团真的就在这里面吗？菲尔踌躇着不前，却被雷希一把拉了进去，“别傻站在这里，被叔叔他们的人看见就麻烦了。”

“砰”，雷希毫不客气地推开那扇看上去就快掉了的破门，菲尔踉跄着跟在雷希身后进了这件名为“圣夜”酒吧，一踏入屋子，他就被冲天的酒气和烟雾熏得差点晕过去，眼泪汪汪地咳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里面有数十个人围坐在小桌边打牌，聊天，大笑着碰杯，白色的泡沫几乎有一大半从杯中溢出洒在地上，让人走起路来脚底总有种黏黏的不适感，人们专注着自己的娱乐，根本没有注意到有新人进入了酒吧。

这就是那个让伊亚的贵族和大臣们头疼不已的圣夜骑士团吗？

像是看出了菲尔的疑惑，雷希微微笑了一下，耐心地向他解释，“无论是在伊亚还是相邻的索格和撒格森，圣夜骑士团都不属于任何势力管辖，所以，这反而让他们在夹缝中获得了生机，圣夜对外宣称只要给钱，就可以替雇主完成所交代的任务，有时，他们甚至会主动对三国边境的商线出手，抢劫过往的货物。”

“既然不属于任何势力，那各国不是对它出手更没有顾虑吗？为什么还会允许它的存在？”菲尔不解地皱眉。

“小傻瓜，正因为它是个只用钱就可以摆平的组织，所以大家才会对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在必要时，人人都可以利用它而不用担心会引起别的麻烦，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事就是最简单的事，会议上那样只是做做样子，没人会真的对圣夜出手的。”

“他们自己，不知道有多少秘密握在圣夜的手中呢……”雷希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察觉到雷希口气里的厌恶，菲尔只有用沉默来作为回答，他并不了解雷希成长和生活的环境，但直觉告诉他，无论是表面的光鲜荣耀，还是内在黑暗腐败，对雷希来说，都是一种不得不面对和接受的责任，就如同那顶即将落在他头上的王冠，却是捆绑他人生的枷锁和负担。

“所以现在，各国对圣夜的态度都是表面宽容默许，私下却都在极力拉拢，圣夜反而因此确保了自己的安全，”雷希耸耸肩结束了说明，转身向吧台里的酒保招了招手，微笑而随意地开口，“对不起，我想找一下零，请问现在方便吗？”

仿佛控制声音的开关突然关掉了，酒吧瞬间变得一片寂静，所有人“刷的”回过头，都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这个说话的年轻人，像是不敢相信有人居然会这么大胆，敢直呼圣夜骑士团团长的名字。

酒保张口结舌，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带着惊恐地眼神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是这样啊，”雷希遗憾地在桌台上支起了下颌，“那么……”

“如果是要找零的话，恐怕让你失望了，不过……我想找我也是一样的，雷希，”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从二楼传了下来，紧接着，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二楼楼梯的转角口，一头火红的卷发散乱的披散在肩头，张扬而爽朗的笑容，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凹凸有致的身材在塑身的紧身骑士装下若隐若现，充满女性的魅力和骑士的英气。

“埃希娅副团长，”所有人都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行礼，埃希娅却只是随意地摆摆手，径直走下楼梯穿过人群，来到雷希面前，“好久不见，雷希。”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活力十足魅力无限啊，埃希娅，有你在的地方总能感受到那如同火一般的热情和光芒，”雷希面不改色，说的非常真诚。

“雷希你这话应该说了不止三百遍吧，下次如果换句台词我会更开心，”埃希娅微笑着回应，瞥见躲在雷希身后神情有些紧张的菲尔，脸上微微露出询问的表情，“咦，这位是……”

“进去再说吧，这里人太多了，”雷希拉起菲尔的手，走在了埃希娅的前面，在经过埃希娅身边的时候，菲尔发现她的手臂上也纹着一只夜鹰的图案，但却是黑色的，想必颜色应该与在骑士团内的等级有关，视线顺着胳膊上移，正对上埃希娅的双眼，埃希娅的眼眸是非常漂亮的绿色，澄澈清亮，带着笑意。

恍惚间，菲尔突然觉得埃希娅的面容很熟悉，但是他完全不记得曾经在哪里见过埃希娅，也许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吧……他把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跟着雷希快步走进了一间无人的客房，埃希娅最后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埃希娅，我需要知道尽可能多的有关于亡灵魔法和亡灵之王的情报，三天，”雷希开门见山地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金币，“我想这些应该够了吧。”

埃希娅微笑着接过袋子，拿在手里掂了掂，“差不不多了，像零那种家伙，整天闹失踪，一回来就要装腔作势，在他手下工作还真是不容易呢，”她笑着对菲尔眨眨眼，“而且他只认钱，这对我们圣夜的形象建设真是太不利了。”

“你就在我面前这么赞扬圣夜的团长……”雷希懒懒地看着她，唇边勾起微笑，深不见底。

“对了，你打算最近留在圣都吗？”

雷希摇了摇头，“不，我准备马上回圣涅安，那里似乎出了点事。”

“圣涅安啊，”绿色的眼眸中闪现出少见的温柔，仿佛是在回忆什么，“我弟弟现在也在那儿呢……”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埃希娅及时刹住车，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洒脱干练，“那就下次再见了，雷希，菲尔，请注意安全。”

走出圣夜酒吧，忽然沐浴在晨光之下的菲尔还有些不适应那么强烈的光线，雷希面向天空，默念咒语，

“以女神的名义，请求实现血之契约，玛多吉。”

22.作祟的亡灵（上）

“也许只是巧合而已，利恩，”修顿推了推眼镜，笑得很勉强，“或许是我们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巧合？不觉得最近各种巧合太多了吗，造成太多偶然背后的原因一定是必然的，”利恩疲惫地用手撑住额头，瞥了一眼一脸失神的呆坐在旁边凳子上的少女，“艾丽娅？”

“这么年轻就要做失婚妇女了吗，呜呜呜……艾丽娅不甘心，不甘心，呜呜呜呜，艾丽娅不会认输的，绝对不会……”湖蓝色的卷发无精打采地耸耷在脑后，艾丽娅已经对外界完全失去兴趣了，对利恩的话更是没有半点反应。

“算了，可以暂时不用管她，”利恩又好气又好笑地转头看向窗外，

天气晴朗，沐浴在晨光下的校园明明是一片祥和的景象，却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

雷希，拜托你这个时候还是乖乖留在圣都吧，

虽然，他很悲哀地觉得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巨大的龙翼在眼前合拢，玛多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乖乖地蹲下身子，而是懒懒地在地上盘成一个圆，一边冲着雷希打哈欠，脸上写满了因过度劳累而罢工抗议的字样。

“唔，这样，回去放你一个星期的假，怎么样，”雷希开始无奈地谈条件，没有飞行兽，总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走回圣涅安。

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玛多吉伸长脖子“嗷嗷”地嚎了两下，摇摇头坚定地表示拒绝。

“还真是条会得寸进尺的坏龙，信不信我就在这里烤了你，”雷希微微眯起眼，利诱不行就只有威胁了。

玛多吉瞬间换成了仰躺的姿势，索性敞开了四肢让肚子朝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这样啊，那看来只有……”雷希转过头，像是感觉有些为难地开口，“菲尔，能麻烦你把玛娜召唤过来吗？”

玛多吉的耳朵“噌”地竖了起来。

菲尔点点头，转身面向天空，念出了咒语，没过多久，玛娜小巧的身影灵活地破云而出，盘旋几下后稳稳地降落在菲尔的身边，伸出柔软的舌头轻舔菲尔的手指，系着红色蝴蝶结的尾巴甩来甩去，看得出玛娜的心情非常好。

“菲尔，我们就坐玛娜回……”雷希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挡在了雷希和玛娜之间。

昂首站立的玛多吉精神抖擞地张开巨大的龙翼，翘起尾巴末梢指了指自己的背部，很有男子气概的让菲尔和雷希到自己身上来，一边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玛娜，同时又“嗷嗷”地仰天叫了两声，像是在催促雷希和菲尔抓紧时间。

嘴角弯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雷希走到了菲尔和玛娜的身边，“菲尔，你先坐玛娜飞一段，上次飞行课出了那样的事，今天正好是个练习的机会，不用担心，我会在旁边看着你的，”说完笑着对他眨眨眼表示鼓励。

菲尔的脸“腾”地烧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个时候因为对利恩的好奇才会不小心让玛娜飞离了安全的练习区，后来还撞上了雷希和玛多吉，现在想起来也是蛮久以前的事情了，却没想到被雷希一直记到了今天。

稳稳地站在了玛娜的背上，菲尔还是有点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学校外使用飞行兽，轻轻把手放在了玛娜的脖子上，深吸了一口气，命令，

“玛娜，从这里飞回圣涅安。”

龙翼“倏地”展开，伴随着扇动龙翼频率的加快，玛娜的身子渐渐离开了地面，在垂直上升到了一定高度后，玛娜将身体前部尽可能的放平压低，龙翼几乎与地面相平，而后开始迅速向前滑翔，如鱼得水一般轻巧灵活地划过天空。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菲尔闭上眼睛，尽情享受这一刻逆风而行的自由和洒脱，直到身边又多了一个龙翼扇动的声音，他睁开眼，微笑着看着咫尺之外与他并肩的雷希。

雷希冲他竖起了大拇指，飞扬的金发，自信的笑容张扬地展现在唇边。

玛多吉和玛娜的身影争相在天空划出两道完美的轨迹，翻过高山，穿越荒野，经过湛蓝清澈的湖泊，玛娜降低了身子，几乎是擦着水面而过，掀起的层层水花溅在菲尔的脸上，带着干净清爽的自然的味道。

渐渐地，玛娜的体力有些不支，速度开始慢了下来，玛多吉也顺势放慢了自己的动作来等待玛娜，保持自己在空中的位置始终与玛娜的相齐。

雷希走到了玛多吉身体靠向玛娜的那一侧，张开双臂，微笑着对菲尔喊道，

“菲尔，跳过来。”

“什么？”菲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里可是高空欸，如果一不小心跌下去的话，肯定会跌的粉身碎骨啊。

“跳过来，”雷希侧了侧脑袋，唇边是一贯的自信而张扬的笑容，“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仿佛是着了魔一般，菲尔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扶住玛娜脖子的双手，走到与雷希面对面的位置，咽了一口口水，他闭上眼睛，咬了咬牙，纵身朝对面跳了过去。

“呜哇哇哇哇哇，”一声惨叫过后，他终于有勇气睁开眼睛，那双漂亮湛蓝色的双瞳就在眼前，雷希的双手撑在他的腋下，已经稳稳地接住了他，“唔……”菲尔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差点以为没命了呢。

“我说没事的吧，”雷希微笑着放下他，一边转身对玛多吉命令，

“全速飞回圣涅安。”

似乎是为了在玛娜面前展现自己英勇不凡的飒爽英姿，玛多吉瞬间卯足了力气，拼尽全力向前方飞去，尾巴在空中不停来回甩动来控制行进的方向。

这次回去，真应该给他放个长假了，雷希也终于有点于心不忍地想。

“继续加强戒备吧，”利恩头疼地合上面前的书卷，“在找到新的办法能解开诅咒之前，不要再发现新的受害者了。”

“现在也只有这样了，”修顿叹了口气，“对了，利恩……”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艾丽娅突然跳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飞快地冲到门边，双手颤抖地握上了门把。

“艾丽娅？”利恩站了起来，担心地看着她，“怎么了……”

艾丽娅没有回答，而是“嚯”地拉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人显然有些吃惊，但很快反应过来，十分自然地打着招呼，湛蓝色的双瞳中带着一贯轻佻随意的微笑，

“喂，几天不见有没有很想我，我回来了。”

利恩无奈地闭上眼，用旁人都听不见的声音低语，

“雷希，你这笨蛋。”

23.作祟的亡灵（中）

楼道内空无一人，所有的房门都紧闭着，可怕的寂静让整座房子看起来像是早已荒废了的。

不应该啊，即使是大家都出去上课了，也总还有些许人会留在宿舍楼内，不像现在，就连自己的急促起伏的呼吸声也变得清晰可闻。

是自己不在的这两天，圣涅安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吗，不祥的预感慢慢涌上在心头，菲尔加快了脚步，奔向自己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依稀有人影坐在床边的位子上，就在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他却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诶？为什么……”

空气中流动着一丝莫名的不安，利恩和修顿都保持沉默，雷希嘴角轻佻的笑意渐渐开始有些挂不住了，神色也难得严肃起来，“怎么了……利恩，”抬眼注视着利恩疲惫的脸，雷希的声音沉了下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雷希，马上回圣都，这里由我和修顿还有玛格丽特校长负责，不需要你插手，”利恩用同样坚决地眼神看着他，“让艾丽娅陪你回去，她现在这样留在这里也是个麻烦。”

“什么麻烦啊，”发梢“腾”地向上竖起，艾丽娅恶狠狠地瞪了利恩一眼，“不过，如果是和雷希哥哥一起的话，去哪里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