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他才把枕头放了回去，却看见菲尔一直愣愣地注视着他，于是带着惯有的轻佻微笑问道，“怎么了，难道是在近距离的接触之下被我的魅力一下镇住了，唉，这是天生的没办法。”

菲尔的脸“噗”的红了，别扭地转过头，其实，他只是突然发现雷希的五官轮廓，更像母亲一些。

只属于天使精灵一族的完美容貌，宛如最杰出的艺术家手下的雕像般精致的五官曲线，金色的长发和湛蓝色的双瞳，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而与他父亲不同，西利斯格莱克斯的轮廓更深邃有力，充满身为战士的勇气与力量。

“是不是觉得利恩和我父亲更像，”雷希笑着扭头继续对着上方，像是在回忆，“而我和叔叔的性格比较接近，所以小时候叔叔一直开玩笑我和利恩是被抱错了，应该交换回来。”

“如果可以，我真的一点也不想要成为伊亚的国王，我只想，自由自在的……”

雷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到最后只有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声，菲尔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凝视着雷希的睡颜，睫毛微微颤动，金色的长发凌乱的披散在枕上，随着他的呼吸拂动。

心跳突然莫名的加快，加快，菲尔慌忙把手按在胸口，极力抑制住起伏，生怕吵醒了雷希。

快停下来，快停下来，在重复而机械的碎碎念中，菲尔的意识也慢慢模糊起来，直到最后睡熟了。

“吱呀，”像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菲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对上希娜明朗的笑颜，“菲尔少爷你终于醒了，雷希殿下已经在偏殿等你很久了哦。”

“什么，”菲尔一下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左边的床早就空了，菲尔立刻慌了神。

“噗，骗你的啦，”希娜扑哧笑了出来，“雷希殿下虽然早就醒了，但是他只是让我过来看看，如果你还睡着就让你继续睡，不让我打搅你呢。”

菲尔的心稍微宽了一点，脸红着蹦下床，希娜贴心地上前替他整理了衣领和头发，微笑着说，“菲尔少爷你还真是可爱，怪不得殿下很喜欢你呢。”

菲尔哭笑不得地弯了弯嘴角，不置可否，然后跟着希娜去了洗漱间，等穿戴整齐，梳洗完毕，希娜才领他去了王宫的餐厅。

说是说餐厅，但其实里面只有一张豪华的几十人大桌，雕花的大石桌，鎏金的餐盘，菲尔心惊胆战地以最快速度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餐，希娜一直捂着嘴“咯咯”笑，一边说着，“菲尔你不用这么紧张啦……”

终于吃完了早餐，却还是没有见到雷希的身影，菲尔不安地四下张望，希娜立刻会心地领着他从餐厅的另一边出口离开，边对他解释，“雷希殿下在偏殿等你，因为今天他还请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菲尔有些紧张，捏紧了拳头又展开，直到希娜推开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随后毕恭毕敬地站在门边，弯腰对着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菲尔少爷，请进。”

19.古代魔文的契约（下）

“早上好，菲尔，”雷希抬起头，微笑着和他打招呼，金发已经干净利落地用黑色的皮绳扎起，用手随意地指着自己身边的椅子，“菲尔，来坐这吧，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布罗德老师。”

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个叫布罗德的男人点点头，伸手接过雷希递过去的纸条，仔细地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沉稳内敛充满智慧。

“布罗德老师是皇家魔法团的团长，也是艾丽娅的父亲，”雷希低声向菲尔介绍，“他是现在王宫中最博学的人，所以我想请教一下他有关于那张纸条的线索。”

“混沌的大地，

被禁忌之海环抱的死亡之岛，

万能的女神啊，

赐予了我们希望与未来。

但当两把钥匙重聚之际，

女神之门再次打开，

她将取回一切，

让世界回归黑暗。”

布罗德皱着眉，沉吟了片刻还是摇摇头，“抱歉，殿下恐怕帮不了你，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女神之门和两把钥匙。”

“是吗？”雷希失望地咬了咬嘴唇，果然一切又都回到了起点。

“不过这里既然提到了亡灵之岛，我想应该和亡灵魔法有关，”布罗德向他们解释，“在伊亚的传说里，一千年前，女神将元素魔法赐给人类的同时，也将亡灵魔法同样赐予了亡灵之岛的恶魔们，而这可能就与两把钥匙有关。”

“亡灵魔法……”雷希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

“亡灵魔法拥有和元素魔法相等的魔法原力，但是，它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亡灵魔法无法在阳光之下使用，甚至就连月光也会大大削减亡灵魔法的力量，所以在伊亚大陆这片人类的土地上，元素魔法能够轻易击败亡灵魔法，但是在禁忌之海中的亡灵之岛情况就大不同了。”

“而且亡灵魔法的诅咒除了施咒者自己解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消除，除非施咒者死亡，但对于不死的恶魔和亡灵，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菲尔的脑中突然浮现出第一次试图闯入馆藏书库时遇见的那个人，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微笑，带着洞察一切的优越感无情地揭穿他所有的伪装。

“和你一样，一个游离于元素魔法之外的人，”清冷的月光下，黑色魔法袍在风中咧咧作响，可以超越魔法的限制，现在想来，那个人指的应该就是亡灵魔法吧，难道说，那个时候，或许直到现在，已经有亡灵之岛的人悄悄混进了圣涅安。

亡灵之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们的目标是即将成为伊亚之王的雷希·格莱克斯还是我，蒂亚。

想到这里，菲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雷希，却见他还是专注地听着布罗德的讲解。

该不该告诉他，可是自己又该怎么解释，明明知道真相却一直隐瞒。

不想再被人讨厌，不想再被人抛弃，尤其是在这个人面前。

即使欺骗，他也想守住眼前短暂的幸福，菲尔闭了闭眼睛，在心底下暗暗作出了决定。

“那里的天空一直被黑暗的浓雾笼罩，上千年来，没有一丝阳光能够照射到那片土地上，因为恶魔们以吞噬人类灵魂为生，而那片寸草不生的荒土就是他们的乐园。”

“在那里，亡灵魔法能发挥最强大的威力，女神是世界之主，她并不偏爱任何一个种族，所以她赐予人类对抗恶魔的力量时，也为恶魔们留了最后的生存之地。”

“还真是个博爱的女神，”雷希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一千年前伊亚的开国君主和亡灵之王正式定下契约，一起封印了蒂亚，同时亡灵之王可以每年获得一部分作为祭品的人类，依靠吞噬他们灵魂的力量为生，直到今天，亡灵之王西泽拥有永生之力。”

雷希厌恶地皱了皱鼻子，“以牺牲少数几人的代价换取的和平吗，真是让人恶心的古代契约。”

但是上千年来，即使是像父亲那样有雄心的国王也从未想过要打破这个约定。

人们总是很容易满足于安稳的现状，而不会轻易去改变它，这也是一种所谓的习惯吧。

雷希的手指摩挲着发黄的纸条，陷入沉思，“那这个又是什么，内容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录，我猜这原本应该就属于那本消失的零之卷下册，被一起封印了千年而无人知晓的秘密，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嘴角带着张扬的笑容，将那张纸揉成一团塞入怀中。

“殿下，这件事还是告诉西里欧殿下比较好，”布罗德有些不安地注视着雷希，“如果牵涉到亡灵之岛的话……”

“不需要，”雷希打断他，双手抱胸，“现在的我并不是代表伊亚王国，而只是以个人的身份调查这件事，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也希望老师你能够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布罗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站起身深施一礼，“那么殿下，我先告辞了，无论在哪里，希望殿下都要注意安全，毕竟现在离您正式登基的时间不远了，现在的伊亚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差错……菲尔觉得心脏突然狠狠地抽了一下……

雷希认真的点点头，目送着布罗德离开了房间的背影，叹了口气，

“今天也不能算是一无所获吧，菲尔，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我父亲失踪和消失的零之卷下册都应该与亡灵之岛有关，这个亡灵之王，真的很可疑呢……”

雷希把脑袋搁在交叉的十指上， “看来，还是有必要再仔细调查关于亡灵之岛的事情，我们先回圣涅安和利恩商量之后再做决定，不然，”后怕地咧了咧嘴，“一定会被他念叨到头暴，说我又不负责任什么的……”

菲尔勉强地笑了一下，正要开口，突然，希娜满脸慌张地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奔到雷希面前，把手里的纸卷扔在桌子上，

“殿下，是圣涅安方面刚到的紧急情况，好像是利恩殿下发的。”

“圣涅安？”雷希疑惑地接过纸卷，摊开，菲尔也凑过头去看。

纸卷上简单而潦草地写了几个字，笔迹凌乱，很不像是利恩稳重的做事风格。

“留在那里，不要回来。”

20.圣都迷途

凝视着潦草的字迹，雷希的唇边勾起一丝坏坏的微笑，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懒懒地开口，“利恩还是这么不了解我，想要阻止我回去，应该说反话才对，这样一来，反而让我更好奇了。”

短短一天的时间，圣涅安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让一贯沉着冷静的利恩变得如此慌乱，雷希的视线又移上了那张纸条。

或许，应该是时候找一下那些人了。

“希娜，替我转告叔叔一声，我准备现在就回圣涅安，不特地去找他了，省的再听一遍他辛酸的王宫奋斗史，”从椅子上站起，伸了个懒腰，“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希娜，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变得更瘦哟。”

“殿下，”希娜担忧的看着雷希，欲言又止，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脸上有展现出坚强明朗的笑容，“希望殿下不要忘记，王宫永远是您的家，我们会一直在这里在圣都等着殿下回来。”

湛蓝色的双瞳中带着温和的笑意，雷希郑重地点点头，转过身对菲尔挥了挥手， “走吧，菲尔你还没来过圣都吧，离开之前，我先带你去逛逛。”

圣都的结构是以王宫宫殿为中心，六条街道向外辐射，整个城池的围墙呈现出正六边形的形状，都城正中心就伫立着王宫宫殿的尖顶，同时那也是全城最高的建筑物，当阳光照射到尖顶顶端就会散发出炫目刺眼的光晕，让人不能逼视，用来象征王权的崇高与不可侵犯。

“这些靠近王宫宫殿周围的房子大多是贵族和骑士这些有身份的人的居所，他们以能住在靠近王宫的地方为荣耀，而从这边沿着大道越往前走，就会进入平民区，从前平民是不允许进入靠近王宫宫殿的内城区，不过在十年前我父亲已经废除了这一法令。”

走在内城区的大街上，两边的房子都是用大块的花岗岩堆砌而成，在岩石的表面镌刻着精美绝伦的雕花纹饰，气势恢宏，菲尔不禁看的有些咋舌，房子就像某些人身份的象征，无声而张扬地显示着主人的财富和地位。

但是在这样的房子周围生活，不由自主地就会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喜欢自由的雷希才不愿意留在圣都，转过头，注视着雷希的侧脸，菲尔微微有些出神，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角。

“怎么了？是害怕在这里迷路吗？”雷希侧过头，用开玩笑的口气轻松地说，一边自然地握住他牵住衣角的那只手， “现在不担心了吧。”

“嗯，”菲尔觉得脸上有些发烧，用力地回握了一下，“我们现在是准备去那里？”

“去找人，”雷希简单地回答。

一踏出内城，圣都的样子完全变了，大道两边的屋子拥挤而不规则地排列着，叫卖小贩追逐着客人的脚步推销手中的商品，儿童们嬉闹着在人群里穿梭，圣都就如同从一个庄严肃穆的牧师瞬间化身成一个妖娆多姿的舞姬。

有个老人在路边用黏黏的焦黑色糖浆在铁板上画出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飞行兽，焦黑的糖浆逐渐冷却凝固，变成了诱人的浅黄色，带着浓浓的甜香，周围的小孩子都眼巴巴地盯着糖龙，不甘心地啃着手指。

菲尔的视线也被吸引过去了，一时停住了脚步，雷希笑着拉着他走到摊位前，掏出一枚金币给了那位老人，接着从有些受惊过度的老人手中拿过了十几个新鲜出炉的糖龙，他顺手把最大的那个送给了菲尔，又把剩下的糖龙分发给那些围着的孩子。

在孩子们的一片欢呼声中，雷希拖着菲尔继续往前走，一边低头随便地在菲尔的糖龙上咬了一大口，还满意地舔舔唇回味，菲尔笑着也跟着咬了一口，甜香入口，在唇齿间融化扩散。

雷希一边不停地向他介绍着关于外城的点点滴滴，看得出来他对这一块很熟悉，想来应该是在小时候和利恩不止一次瞒着大人偷偷来过这里。

“在想什么？”雷希挑眉，看着脸上带着奇怪笑容的菲尔，“是不是觉得我对这里很熟悉，会不会一直偷跑出来什么的……”

被猜中心事的菲尔涨红了脸，别扭地转过头，慌乱地辩解，“没什么，只是，只是觉得这里挺好玩的。”

“是吗？”雷希打趣道，“那这样好了，等以后……”

话没说完，关顾着说话扭头和菲尔说话的雷希突然撞上了走在前面的人，“啊，抱歉。”忙不迭地打招呼。

刚想从那人的身边绕过去，却被一把拽住了手腕，那人恶狠狠地瞪着他，“喂，你是什么人，在这里撞了本大爷竟然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我可没有拍屁股……”雷希收敛了笑容很认真地回答，一边上下打量着那个人，微微眯起眼，“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拿钱过来，十金币，”那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满脸的凶恶，手臂上还纹着一个红色的夜鹰，那人朝他晃了晃手臂，得意地说，“看见没有，我可是圣夜骑士团的人，你敢糊弄我试试看。”

雷希的嘴角牵着一丝嘲讽的微笑，低头随意地瞄了一眼纹身，耸耸肩，“那可真是太巧了，我现在正要去找圣夜的人呢，不过看起来你好像只是个最底层的雇佣兵，恐怕帮不了我的忙。零那家伙也真是的，圣夜是不是最近缺人手，居然连这样的地痞无赖也要，圣夜是准备关门了吗？”

“住嘴，你竟敢瞧不起圣夜骑士团和本大爷，简直找死，”那人怒不可遏，猛地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刀锋指向雷希。

匕首的刀柄上缀着硕大的红宝石，在阳光下反射着炫目的光芒，雷希“倏地”瞪大了眼睛，微笑，

“诶，我倒是很喜欢这把匕首，不如把它给我吧。”

“你有本事就来拿吧，”那人冷笑着挥舞着匕首朝雷希就刺了过来，在围观路人的惊呼中，雷希迅速推开了站在身后的菲尔，一边侧过身躲开了第一刺，在匕首第二下捅到胸前的瞬间，雷希猛地伸手扣住了那人的手腕，紧接着五指用力向外一折，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那人哀嚎着捂着手腕跌坐在地上，痛的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冒，连话也说不利索了，匕首“叮”地落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