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他让我们到这里来，一定有原因，”雷希朝那块亡灵之石走了过去，在他手指快要触碰到亡灵之石的刹那，周围的空气突然连续发出“啪啪”的龟裂声，仿佛凝结的空气在瞬间变成了碎片。

片刻之后，一切恢复了平静，亡灵之石稳稳地躺在他的掌心，什么都没有发生。

迷茫，惊讶，犹豫，所有的情绪在雷希眼中一闪而过，他凝视着黑色石头，陷入沉思，五指缓缓扣紧。

“诶？好像突然不冷了，”大舒一口气的艾丽娅开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摸了摸挂在腰际心爱的伞。

雷希的目光突然变得冰冷而锐利，

所有的断裂的思绪片段在这一刻拼成了一副完整的图片，缓缓降下他的面纱，

明明知道亡灵之石所在却引我们前来，难道是因为封印，

封印，

封印只有自己能够解开，

只有自己和利恩，菲尔不受封印影响，

如果说菲尔是因为身为平衡属性的蒂亚的关系，

那么自己和利恩不受封印影响的原因，

是因为封印是西利斯设下的，

自己和利恩是能够解开封印的人，

那么，

西利斯当年设下封印的原因是为了，

‘如果有一天，我的儿子也来到这里的话，请他一定保护好那两把钥匙，这是他的使命和责任。’

“等一下，为什么是，两把……”

雷希的瞳孔一阵皱缩，猛地转过身，几乎是失控一般，

“不好，菲尔，你……”

“什么？”菲尔疑惑地看着雷希，突然，他的前方的地面投射出一道黑色影子，影子由一个点迅速漫延成一个巨大的黑影，将他的影子完全笼罩在里面。

他机械地转过头，一双冰凉的手已经轻轻按上了他的颈部，

“不要乱动哟，菲尔，”那人微笑着，带着一贯温和礼貌的笑意，火光倒映在他镜片上，掩去了镜片背后的眼神，

“雷希，你真没有让我失望，十年前在最后一刻，西利斯也发现了我真正的目的并试图反抗我，所以，他死了。”

27.分离

“修顿……哥哥？”艾丽娅迷茫地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食指移到唇边，微笑着摇摇头，“艾丽娅，从现在起，还是叫我的另一个名字会比较好。”

“亡灵之王，西泽。”

掐在颈部的手指好像瞬间抽走了他所有的魔法和体力，菲尔只觉得现在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脑中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清醒。

所以在入学测试的时候，那个老师说，

他并不是唯一的测试结果无属性的学生，

所以在第一次闯入魔药仓库的时候，

那个人会说，

与他一样超越元素魔法限制的存在……

菲尔麻木而绝望地看着雷希，

这一次，他们不可能逃的了。

“放开菲尔，”攥紧了手里的黑色石头，雷希冷冷地说，“我可以把这个给你。”

“抱歉，我想雷希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就不该问这种愚蠢的问题，我需要亡灵之石，但同时，”手指用力，菲尔立刻抽痛地倒吸了一口气，“我也需要他。”

“打开女神之门的两把钥匙，”雷希目光凛然地盯着他，突然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这次真是输得彻彻底底……”

“雷希老老实实把亡灵之石给我，我可以选择在这里先放过你们一次，就当我对我们这两年多来友好相处的补偿，不过，蒂亚和亡灵之石我都必须带走，作为交换，我可以让那些被诅咒的人毫发无损地醒过来，怎么样，雷希·格莱克斯，是否可以一下考虑这个交易。”

雷希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银色的冰箭从虚空中射出，如雨一般向修顿倾泻而下。

“不要，艾丽娅，”雷希和利恩同时朝她喊道。

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修顿的左手飞快地空中划出一道道红光，似曾相识的一幕好像就在眼前，雷希的脸色倏地变得惨白，

“利恩，保护艾丽娅。”

相同的画面在脑中重叠，只是上一次施展这个魔法的，是菲尔。

冰箭与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拉扯着，发出“吱吱”的破空声，转眼之间所有的冰箭调转了肩头，朝艾丽娅和雷希他们的方向迸射而出。

“虚空烈焰”，火光翻卷着在空中绽开击向迎面而来的冰箭的瞬间，利恩将艾丽娅牢牢护在怀里，背对着火焰。

“风之精灵，”一群挥动着透明翅膀的小精灵在他们周围飞旋，莹莹闪动的绿光阻挡着强力魔法的攻击。

冰箭与火焰在空中击撞，爆炸，随即散成无数细小的水滴和火雨，如同节日里最绚丽的花火，降落到地面上。

艾丽娅吓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一味抓着利恩的前襟，呜咽着抽泣，浑身发抖。

利恩安抚地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已经没事了，艾丽娅，下次别再这么冲动，这样只会把自己拖到危险里。”

看利恩和艾丽娅基本没有大碍，雷希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目光重新聚到修顿的身上，

“我同意交易，可我怎么相信你能让那些受诅咒的人醒过来。”

“你没有选择，这是你唯一可以走的路，”略带嘲讽的微笑，眼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别浪费我的时间和耐心，雷希，如果不想你们三个今天就死在这里的话，最好还是乖乖的把石头给我。”

“那我还有最后一件想知道的事，”雷希向修顿一步步走近，黑色的石头在他掌心闪动着微弱的光芒，“究竟为什么，想要打开女神之门，一千年前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两人之间距离只有几步之遥，雷希停住脚步，注视着修顿的双眼，只是眼神不易察觉的微微游移了一下。

“只是我长久以来的一个小小的心愿而已，不过你不用知道，”修顿向他伸出了左手，“只需要把亡灵之石给我就可以了。”

雷希握着亡灵之石的手慢慢向修顿的手靠近，就在两者即将相碰的一瞬间，亡灵之石突然从雷希的指尖滑了出去。

“趴下，”雷希突然对菲尔喊道，趁着修顿因为亡灵之石滑落而分神的刹那，菲尔猛地用力挣开了修顿的手，下意识向前扑倒在地。

“极光炼狱，”一道道剧烈的强光刺得菲尔完全睁不开眼睛，只能感觉到在黑暗中有人死死拽住她的手，拖着他一路连滚带爬。

片刻之后菲尔终于能勉强看清眼前的景物，雷希拉着他已经退到了墙边，利恩护着艾丽娅就站在他们身旁，修顿依旧停在原地，而在他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红发女骑士。

“抱歉雷希，好像来晚了，”埃希娅的掌心依旧对着修顿，侧头对雷希微笑，“不过还好是赶上了，你们没事吧。”

“埃希娅，马上打碎洞顶的墙壁，只要阳光射进来他就输了，”雷希朝埃希娅喊道，一边回头看着艾丽娅和利恩，“刚刚那么强烈的爆炸以后，洞顶很容易就能击碎。”

“真是疯子，雷希·格莱克斯，”修顿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赞赏，“可是如果洞窟塌了你们也不一定能活下去，而且菲尔，亡灵之石现在在我手上，你难道不想让你那些最重要的朋友们醒过来吗？”

“还是让他们就这样永远沉睡下去……”唇边绽开冰冷的微笑，残忍地啃噬着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而且亡灵魔法的诅咒除了施咒者自己解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消除，除非施咒者死亡，但对于不死的恶魔和亡灵，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在圣都时，布罗德的话又重新浮现在脑海。

菲尔像是瞬间被一块大石头击中了胸口，眼前一片漆黑，心痛，抽搐。

罗迪开朗的笑容，伊娜高傲不肯服输的倔强，还有临走时，伊文恳求的双眼，

“菲尔，伊娜和罗迪就拜托了，”伊文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我会在这里替你们祈祷女神的守护的，菲尔，一定要安全地回圣涅安。”

交织着在脑海里涌现，

他仿佛看见他们在异口同声地说，

“自私，骗子，自私，骗子”……

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捂住耳朵，渐渐，他们变成了小时候那群欺负他的孩子的脸，

“魔鬼，凶手，魔鬼，凶手”，

不是的，不是的，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任眼泪在眼角滑落，

直到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抚过他的头顶，

“菲尔，”是那个人，在轻唤着他的名字，然后在他面前轰然倒地，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不要，”他哭得声嘶力竭，拼命地摇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突然，那个人颤抖着用一双血琳琳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拜托不要，不要让我的儿子也变成这样，菲尔……”

那个人的脸开始变得模糊，又清晰，直到最后，定格在了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容，

没有平时的轻佻洒脱，湛蓝色的双眸空洞地睁着，脸色灰白，没有生气，

“不要，不要，”

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就在他面前……

菲尔疯了一般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不要，不要，不要……求求你。”

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有人紧紧抱住他，不停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可他一句也听不见。

“菲尔？”雷希松开他，菲尔神情麻木地站了起来，突然伸手环住雷希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说，

“对不起。”

“什么？”菲尔微笑着看着他，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

一个吻飞快的落在雷希的唇上，带着眼泪的味道，没有温度，只为告别，

雷希倏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菲尔，“等一下……”

“暴风……”菲尔用力推开了雷希，随着掌心瞬间涌出的飓风，把雷希，利恩和艾丽娅逼到了更远的角落，他转过身，走向一直微笑着注视着他的修顿。

黑色的雾气在他们周围漫起，身子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托起，然后旋转，消失……

他看着飞奔过来的雷希和埃希娅，慢慢吐出了最后两个字，

“再见”。

28.亡灵之旅途（上）

“雷希哥哥……”艾丽娅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半蹲下身拉动着他的衣角。

而他却只是保持着单膝跪的姿势一动不动，任低垂的金色长发掩去了他所有的神情。

“笨蛋，”有些懊恼地闭上了眼睛，用手抚额无力叹气，“为什么不相信我……”

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承受……

“雷希，你做的已经够多了，现在我们还是先回圣都再……”利恩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原本放着亡灵之石的祭台，“再做决定。”

“不，”雷希突然抬起头，注视着利恩的双眼，“马上准备，我们去亡灵之岛。”

“什么？！”利恩和艾丽娅同时惊叫起来，连埃希娅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雷希，你真是我见过最疯狂的家伙了，有这样任性妄为异想天开的上司真是一种煎熬，是不是，利恩，”笑着对利恩眨眨眼，而后者紧闭双唇，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用略带深究的目光看着雷希。

“可是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去过亡灵之岛，我们是准备坐飞行兽过去吗？”艾丽娅问，惴惴不安的扯了扯发梢。

“长途的海上旅行使用飞行兽可是很危险的，有可能一天都找不到着陆点，一不小心飞行兽过度劳累掉海里可就只有喂鱼一个结果了，”雷希撇撇嘴，“不过，既然每年都会向亡灵之岛运输囚犯，应该会有一两艘专业的运输船，我们坐那个过去，利恩，你看怎么样？”

挑眉，明明是询问的眼神里却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坚持，利恩在心底叹了口气，

“可以，不过雷希你有没有想过登岛之后怎么办，在亡灵之岛上我们的元素魔法会受到限制，万一动起手来，我们都不是亡灵魔法的对手，那时候让谁来救我们？”

“唔，这个么……”雷希的目光移到了埃希娅身上，唇角慢慢勾起，“埃希娅，你先回圣都，如果三天内没有我们传回的消息，就把这件事告诉叔叔。”

“了解，”埃希娅点头微笑，“对了利恩，我会把这次的帐和以前这家伙欠下的账单一起打包寄给你，等你们回圣都的那天记得来酒吧还钱，”干练地转过身，随意地向他们挥了挥手，“所以，注意安全，千万不要死了哟。”

说完埃希娅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石道中。

在黑暗与黎明交织的瞬间，等待着第一丝曙光的出现，

那名为希望的未来。

“雷娅，为我再一次飞翔青空之上吧，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

艾丽娅闭上了眼睛，十指交叉在胸前虔诚地做了最后一次祈祷，再次睁开双眼时，脸上又恢复了平时那个永不认输的水系天才少女魔法使的骄傲与自信。

“走吧，利恩，艾丽娅，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雷希收回目光，扭头说道。

托雷娅的速度和赫克勒斯的强壮体格的福，雷希他们只用了小半天时间就顺利从圣达米亚飞到了位于海边的港口城市笛兹，笛兹位于伊亚大陆的最东面，毗邻禁忌之海。

热闹的街道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同于圣都高贵与平凡之间巨大的悬殊感，笛兹更像一个闹哄哄的超级大市场，从伊亚王国各地赶来的商人兜售着琳琅满目的各式货品，尤其是从禁忌之海中打捞起来的魔法矿石最为热销，炼金术师们可以将不同原料的魔法矿石炼制成强大的魔药，服用后可以增强魔法原力的输出。

与圣都追逐身份地位形成了强烈对比，在笛兹，钱才是人们真正的向往与追求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更简单。

“去亡灵之岛？”白发老人用浑浊的眼睛瞪着他们，“你们还都只是孩子，不要整天想着这种疯狂的冒险，还应该在圣涅安好好读书才对，真是的，连这么小的妹妹都敢带出来，现在的孩子……”

艾丽娅脑后的两条马尾“噌”地竖向天空，“谁，谁是小孩子啊……”话没说完，已经被利恩拖走了……

气呼呼地回头瞪了老人几眼，艾丽娅才不甘心地跟上雷希和利恩的脚步。

几经周折，三个人终于打听到了城市里最大的一家船行的地址，那里对外提供租借船只的服务，并可以附带专业的水手和航海士。

“对了，我还需要寄一封急件去圣都给布罗德老师，”雷希走到船行一角的木桌边，草草地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就直接在寄件处的铁笼里挑选了一只专门负责往返圣都线路的夜鹰，把纸卷牢牢捆在夜鹰的腿上，并在纸卷外写上了醒目的地址。

“这个时候找爸爸有什么用？”目送着夜鹰振翅飞向天空，艾丽娅疑惑地问。

“有一些小问题，先不管这个了，”雷希含糊的带过话题，走到了负责登记的人员面前，“我想去亡灵之岛，请问能不能租一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