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的幸福 下——飞鸟琳
飞鸟琳  发于:2013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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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苛布里耶应该就在很近的地方守着,公爵却在耳边哆嗦个没完,埃尔弗身心俱疲,时间一久,竟然睡着了。突然被说话声惊醒,只觉得做了很混乱的梦,但又怎么都记不清。自己已经不在阳台上,而是躺在房间里的沙发,什么时候被抱进来的完全没感觉。

外面已经是全黑了,茶几上点着几支蜡烛。屋里的人是里弗斯先生,看到自己醒来,微微颔首。而自己却躺在公爵的怀里,身上只裹了一条毯子,肩头露了出来,明显没穿衣服。埃尔弗很不自在,公爵说了一声“我们马上下去”,里弗斯先生就退了出去。

埃尔弗皱了皱眉头,说:“他刚才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醒过来他就不说了?”

公爵说:“没什么,我就问问他芮格日的状况。看起来这家伙还算老实。”

埃尔弗听着“这家伙还算老实”的评语,冷哼一声,意思说他老不老实也跟你没关系。公爵却完全没注意他的反应,拿过一边刚准备好的新衬衫要跟埃尔弗穿上。埃尔弗一把推开他的手,说:“我自己会穿。”

公爵也不尴尬,陪笑着说:“行,咱们各自穿好了,也可以快些下楼去。我可早就饿拉,一直在等着你睡醒呢。”

埃尔弗穿好衣服走进饭厅,不可避免地看到苛布里耶笔直地站在桌边,见自己进来,轻轻拉开了椅子。仔细看他,似乎毫无异色,埃尔弗也只好装作无事地坐下。麦肯齐庄园本来就是一处休闲宅邸,没那么多规矩,平时吃饭并不用大餐厅,而是在一间跟厨房很近的小餐室里。苛布里耶总是跟埃尔弗并坐同吃,毫不拘束。今天小餐桌边还是两人,送上的菜色却丰盛得多了。厨子是安恕人,跟里弗斯先生一样原本是为老麦肯齐公爵服务的,自老公爵去世后,长期苦于满身技艺无法施展。埃尔弗与苛布里耶又不爱吃大餐,直到今天公爵塞斯来了,才终于可以一展所长。

公爵果然赞不绝口,说:“实在没想到,你有这么好一个厨子,我都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菜。难怪你一点都不惦记伊苏吕堡,离开这么久,连封信都没写给我。”

埃尔弗直想翻白眼,公爵却旁若无人地继续说:“放心吧,蜜糖,虽然芮格日是这么绝妙的地方,但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不会抢你的。不过我想,你应该也会想回伊苏吕堡吧,那里毕竟是你的故乡呀。就算不想我,也会想家的,对吗?”

埃尔弗听到这话,有些不祥的预感,抬起眼睛,意外地瞪着他。

公爵说:“哦,看看你那吃惊的小模样,该不会是想家想到绝望了吧。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想办法接你回去的。现在,我就要兑现我的承诺了。我跟你之间,一直有很多讨厌的障碍,不过马上就要一一扫清了。”

埃尔弗大吃一惊,想到回伊苏吕堡,不但不欢喜,反而非常害怕,而且,苛布里耶正站在自己的背后,听到这话不知道作何感想。一时之间,背脊冷得快要僵硬起来。

209.

公爵的确是处在兴致高昂的好状态,不但衣着比以往还要讲究了许多,连胃口也是好得出奇。埃尔弗食不知味,脑子里有无数种念头在乱转,一边还在不停地担心:不知道苛布里耶吃过饭没有,这会儿饿不饿。

公爵很快扫完了几道大菜,埃尔弗表示自己也吃饱了,照例是要去休息片刻。公爵要求去看看书房,苛布里耶遵命领路。

伊苏吕堡的城堡里,书房其实就是国王的办公室,里面并没有多少书。荒废已久积满灰尘的藏书室也不是公爵会感兴趣的地方。麦肯齐庄园的书房则是真正意义上的书房,是为了主人在其中轻松愉快地阅读而准备的。里面并没有严肃冷漠的办公桌,因为琐碎事务都由经管人包办,而里弗斯先生有自己的小办公室。取而代之的是手绘花纹的壁纸,枝形大吊灯,长排的书架摆着主人手边常读的书,还有排成半圆的宽敞柔软的沙发,沙发的背后照例也有供冬日取暖的壁炉。藏书室与书房直接相连,里面的丰富藏书并不比伊苏吕堡的逊色,几乎可以说是包罗万有。公爵为了成就自己的地位也曾经钻研过多种学问,但是比起做一个阅读者,他更有兴趣成为猎手或军人。在感叹了一句“真是个了不起的书的收藏”之后,就在一张长沙发上坐了下来,并没有拿起任何一本书,而是开始高谈阔论,无非是吹嘘他自己的成就。

而埃尔弗只能强迫自己把目光停留在公爵的脸上,心里突然想到,原来自己过去可以算是完全无视了苛布里耶。从吃饭到现在,苛布里耶都一直安静地端端正正地站在身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并且寸步不离。其实回想一下在伊苏吕堡的生活,苛布里耶一直都是如此,除了最开始的不自在之外,埃尔弗总把他当空气。可是现在,早已习惯了他与自己平起平坐,同吃同睡同行同坐,想到他也许没吃饭就一直在立正,埃尔弗几乎坐立不安。偏偏公爵滔滔不绝,几句话里就要夹带一句调戏自己的肉麻话,就更加难受,自己并不想要另一个男人在自己的情人面前甜言蜜语。

公爵自顾自地讲了一会儿话,就结束了饭后的短暂休闲,理所当然地带着埃尔弗回卧室。埃尔弗再次痛恨起无力自主的自己来,那张床是属于自己跟苛布里耶两个人的,现在这个讨厌的男人就要厚颜无耻地侵入自己与苛布里耶的世界了。

苛布里耶却表现得极其平淡,为两个人开了房门,就垂着头默默地退了出去。公爵根本没有留意他,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埃尔弗。

其实公爵也不曾过分折辱过埃尔弗。与苛布里耶相处得久了,埃尔弗才想到,也许公爵的其他男宠是要伺候穿衣洗漱甚至口J的,但自己却从来没有被要求做这些,只要一动不动地承受就好。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今天床上换了全套的粉红色床单被子枕头,埃尔弗很快就浑身赤捰地躺倒在这一堆粉红色的柔软布料里,恶心的男人随即重重地压了上来。埃尔弗觉得,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忍受范围了,更不用说苛布里耶正待在隔壁的小房间里,也许自己的任何动静都能清清楚楚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210.

躺在那张床上的时候,埃尔弗只有一个自暴自弃念头,就是以后都没脸再见苛布里耶。自己反正是个无可救药的囚徒,把苛布里耶拴在自己的身边真是委屈了他。如果他生气了要对自己又打又骂,或者不屑了再不跟自己讲话也全由得他。清早在公爵的怀里醒来,被一通抚弄,不由自主地叫得格外放浪,埃尔弗对这样的自己的厌恶甚至超过了对这个无耻的男人。

可是应着铃声进来服侍两人起床更衣的苛布里耶却表现得异常平淡,到了让埃尔弗莫明其妙的程度。平常他只管照顾埃尔弗,公爵另有人服侍,这次公爵身边侍奉的人都没有跟来,他就把埃尔弗放在一边,先为公爵穿衣刮脸。埃尔弗从眼角偷偷看他,神色自然,没有半点异常。等轮到给埃尔弗整理衣着的时候,他的表情就麻木冷淡得多了,连一丝笑容也没有。公爵站在他的背后,无从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不过看到他在埃尔弗身上摸摸索索,多少还是不情愿,说:“行了,苛布里耶,你下去吧。先去准备准备,吃过早饭跟我出去打打猎,说不定能猎到几只雉鸡。”苛布里耶殷勤地鞠了一躬,依言退下。

早饭之后,苛布里耶已经准备好了马匹猎枪,公爵俨然是庄园的主人一般,带着大群随从,大摇大摆地出去了。苛布里耶本来从小就在公爵身边长大,深知他的喜好,一路上有说有笑,而埃尔弗像个没事人,默默地跟着走。当然公爵的兴趣被野鸟狐狸之类吸引走,就不大顾得上埃尔弗,而且在苛布里耶的陪伴下玩得非常尽兴,直至日落西山,才意犹未尽地回去。

苛布里耶的无视使埃尔弗全身冷一阵热一阵的,一时灰心觉得他不理自己也罢,一时又不禁有些委屈,前一刻还对自己呵护备至的情人一转眼就对自己弃如敝履。草草吃过晚饭,又是上床休息的时刻,公爵又粗鲁地压了上来,不知疲倦地一遍一遍在他身上嘶吼冲撞。埃尔弗被他折腾得生不如死,一边又埋怨苛布里耶为什么要尽心招待这个讨厌的男人,如果他住得舒心了长久不肯回伊苏吕堡又该如何是好。

次日仍然是老一套的游猎,埃尔弗坐在马背上苦不堪言。出乎意料的是,第三个晚上,公爵一边用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一边深情款款地说:“在芮格日待得实在愉快,怪不得人人都说这里是个好地方,不过我不得不回去了。”

埃尔弗努力绷住自己脸,不想让他看出自己是多么的高兴。与苛布里耶之间再度紧张的关系暂且不论,这个魔鬼总是早走一日好得一日。如果这次他要把苛布里耶带走,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公爵说:“你也知道我平时有多忙,这次是去葛底斯堡办事,硬抽出来的三天时间。再不回去的话,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埃尔弗也想起了哥哥临死时的情势,默不作声。

公爵说:“蜜糖,别心急。我很快就会派人来接你的,也许就在米迦勒节过完之后不久。如果以后你想来芮格日度假,我也会再抽出时间陪你来。”

211.

夜再黑也有过去的时候,埃尔弗盯着窗子,刚刚看到一丝微弱的曙光,门就被敲响了。身边的男人懒洋洋地挣动了几下,哑着嗓子说:“进来吧。”

苛布里耶走了进来说:“已经都备好了。”

公爵从被子里坐了起来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埃尔弗急了,也要起来。公爵按住了他的肩头,说:“蜜糖,我要走了。你用不着起来送我,好好睡吧,外面肯定挺冷的。”

埃尔弗当然不是在担心他,而是在担心苛布里耶是不是要跟他一块儿走。虽然之前以为自己想得很明白,觉得如果苛布里耶也要抛弃自己的话是情有可原。可是一想到也许再也见不到苛布里耶,埃尔弗又怎么躺得住,拨开了公爵的手说:“我不想睡了。”

公爵说:“蜜糖,你别这样,不然我都要以为你是爱上我了舍不得我走。好吧,我当然不勉强你,你想起来就起来送送我吧。”

埃尔弗穿好衣服去到楼下,才觉得苛布里耶不是要跟着回伊苏吕堡,因为穿的不是出门的衣服。公爵在小餐厅里吃早饭,苛布里耶在监督仆人们整理公爵的随身行李,埃尔弗只能无所事事地站在门廊上。一切打点停当之后,公爵的早餐也刚吃完,走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埃尔弗狠狠搂住亲了一通,才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其间苛布里耶还是没跟埃尔弗讲一句话。

马车很快驶了出去,几个转弯之后渐渐看不见了,苛布里耶突然抓住了埃尔弗的手。埃尔弗吓了一跳,不由地看向他,那是一张扭曲的脸,满是愤怒和嫉妒,前两日强撑出来的镇定早已经荡然无存。埃尔弗慌乱起来,说:“别那样看着我,我宁愿你狠狠揍我一顿。”

苛布里耶说:“亲爱的,先跟我进屋去。”拽着埃尔弗的手急匆匆地往里走,进了原本属于里弗斯先生的小办公室。自从苛布里耶来了芮格日,接手了大小帐务,里弗斯就很少进这个办公室,会使用这个房间的就只有苛布里耶和埃尔弗。门被“砰”的一声撞上,埃尔弗就被苛布里耶紧紧抱住了,几乎喘不过气来。

苛布里耶说:“原谅我,是我的错。我完全没有想到。我说实话你千万别生气。公爵有过的情人数都数不清,没一个能长久的,这一次,我真的以为他忘记你了。我以为我们以后都可以一直快快乐乐自由自在地生活,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找到芮格日来。其实我是个胆小鬼,我不是想不到,只是不肯往那个方向去想。现在,我已经想清楚了,我要像一个男人一样站出来采取行动。”

埃尔弗说:“采取行动?你这是什么意思?”

苛布里耶说:“昨天晚上,我听得清清楚楚,那个混蛋竟然要把你带回伊苏吕堡。”

埃尔弗知道他跟公爵自小亲近,现在居然称公爵为“那个混蛋”,实在好笑。

212.

埃尔弗说:“虽然芮格日的生活轻松自在,但是你难道以为我们一辈子都不回去的吗?”

苛布里耶说:“埃尔弗,你总要把我看成个没头脑的武夫,真是不公平。我怎么可能没有考虑过未来?现在你还没有足够的势力,而那个人,他总有一天会垮掉,只不过他自己不肯承认而已。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能堂堂正正地回伊苏吕堡。”

埃尔弗暗想,原来你是宁愿他垮台的,我还以为你会在感情上偏向他,说:“有你这句话,也就足够了。”

苛布里耶苦笑着说:“只有这句话,怎么会够?我完全没有想到,等待是这么痛苦绝望的事。在这短短的三天里面,我好像死去了很多次,喉管被割裂,灵魂被撕碎,却连地狱都去不了。只要一想到他的手指碰到你,我就要颠狂了。埃尔弗,我知道你一直都被他折磨得很痛苦,可是你不是我,怎么能明白我的感受。”

埃尔弗说:“所以,我刚才说了,我宁愿你揍我一顿,这样我们两个人都会好受些。”

苛布里耶说:“我怎么会打你呢?别胡说了。”

埃尔弗说:“那么你是想去对那个人动手吗?不用说他的那些随从了,连我都会头一个出来拦着你。”

苛布里耶说:“埃尔弗,为什么你只会从一个方向考虑问题呢?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跟那个人耗下去呢?我们不能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吗?”

埃尔弗说:“离开?离开了又能去哪里?”

苛布里耶说:“这个世界很大,那海峡的另一边,是宽阔的大陆,除了这个小岛以外,世界上还有数不清的好地方。”

埃尔弗一片茫然,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即便再痛苦,也都没有想过要逃走,因为在那片高原上埋葬了自己最美好的回忆,那就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苛布里耶说:“我觉得你不可能想不通的。我知道你有生为王族的骄傲,可是不谈这一点的话,你首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跟我一样。你的确得到了那顶至高无上的王冠,可是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呢?你甚至连行动的自由都没有。在我看来,那顶王冠就是对你的人生的最大的束缚。我们走吧,去一个新地方,把过去通通忘记,开始新的生活。我将来会让你相信,放弃了现在的身份,会过得快乐得多。”

埃尔弗说:“苛布里耶,其实你跟所有人一样,认为棋盘上那一颗一次只能走一步的国王很可笑吧?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就像我之前所说的,每个人都在坚守着自己的位置,好比羊倌儿的儿子继承了羊倌儿的职位,地方官的儿子继承了地方官的官位,而我,继承了父亲和哥哥的王位,我的位置就在那里,那就是我存在的价值。我是王国的正统继承人,这样一个人只要坐在那里,就自有其意义,总比国家的动荡不稳定要好。也许这一生,我的作用也只有这么一点点,可那也没什么可指责或抱怨的,因为每个人的力量都是有限的,尽力就好。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哥哥那样是天才,那样的天才是属于天上的,不能常留世间。”

213.

苛布里耶说:“公平一点吧,难道你的心里就没有一点我的位置吗?为我想一想,为我们的将来想一想。”

埃尔弗很难过也很愧疚。自己也并不是生下来就被当成正统继承人来尊敬的,自然明白别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自己好。苛布里耶与自己在一起之后,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自己却没有报答过他半分,就连他现有的身份地位也都是公爵给的,而不是自己。

苛布里耶从小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抽出一张薄薄的纸片,展开原来是一张绘制得非常精细的地图。埃尔弗从来没见过这个本子,更不用提这张地图,不禁有些错愕,自己对苛布里耶也许了解得非常非常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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