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破些皮,左脚踝有点扭伤,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用药酒涂擦数日休养一下就可痊愈。
该上药的上药,该包扎的包扎,一切妥当后,凌凤语终于放下心来,但还是后怕不已,若是钱小八真的摔出个好歹来,他
情何以堪?想想都可怕。这次钱小八会受伤全是因他手脚不规矩让他受了惊吓所致,凌凤语一念及此就自责后悔不已。
见凌凤语满脸愧疚担忧不已,钱小八十分过意不去,之前他不过是摸了他几下,他怎么就有那么大反应呢?太不淡定了!
究其实,当时他是紧张,是惶恐,可是内心深处明明也是欢喜的。凤语那样对他,应该是一种亲密表示吧?只不过,当时
没有外人在场,凤语这么做是要演戏给谁看?
为免伤势恶化,凌凤语硬是没让钱小八再骑马,直接将他一路抱回了天香居。
63.同床共枕
钱小八一路晕乎乎飘飘然仿佛睡在棉花堆里,身上那些小伤小痛跟凤语的怀抱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哎,这一跤摔得真值!
管富一直在大堂候着,见凌凤语亲自抱着受了伤的钱小八回来,心中的惊诧与震撼无以言表,再看凌凤语看着钱小八时毫
不掩饰的宠溺而又紧张的眼神和表情,这位二掌柜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一边冷汗直冒一边暗觉庆幸,好在钱小八入
主天香居以来他一直奉为上宾以礼相待,否则少主一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再看杜风,一脸理所当然见怪不怪的模样,管富不由在心中佩服不已,还是这位老兄沉得住气啊,不愧是跟在少主身边最
近、最得他信任的心腹侍卫。
等凌凤语把钱小八送回他在天香居后院的屋子里躺好,已是下半夜时分,钱小八困得不行,上下眼皮直打架,偏偏凌凤语
坐在他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哪里敢睡,又哪里睡得着。
两个人不尴不尬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钱小八终于败下阵来,忍不住央求道:“凤语,我真的没事了,你别担心。好晚了
,你快去陶大爷家休息吧——啊,不是,我把这间屋子让给你睡,我去和杜大哥或者管大哥挤一挤好了!”
凌凤语本来还在自责反省,一听这话脸色立马黑了下来,厉声道:“你敢!”
钱小八被他吼得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像个无端端挨了主人打骂的小狗一样无辜可怜。
凌凤语捏了捏额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中腾腾直冒的火气,尽量缓和了语气道:“小八,你要时刻记得你现
在的身份,我说了,这出戏只有你我二人参演,容不得第三个人加入,所以,我不许你和别人过从太密不清不楚,不管男
女,这一点我希望你牢牢记住。如果你以后违反了,我会惩罚你。”
钱小八眨巴了两下眼睛,战战兢兢道:“什么惩罚?”
凌凤语用别有深意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扫视了两遍,悠悠道:“那要看你犯的错有多严重了。”
钱小八打了个寒战,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虽然并不大清楚凌凤语说的“过从太密不清不楚”具体是个什么内容和范围,
但也不敢再问,只是连连点头道:“我记住了,保证以后不犯错!”
凌凤语脸色这才好了些,然后起身开始宽衣解带。
钱小八顿时慌了神,“你,你要干什么?”一边说一边往床里缩。
凌凤语眼角抽了抽,很有一种无力感,他做了这么多的努力,一直隐忍克制着,他还是怕他怕成这样么?
自作孽,不可活,报应啊报应。
他无声叹息了一下,低声道:“你放心,你还受着伤,我不会对你有什么过分举动的。我只是,想躺在你身边守着你,这
样我才能安心些,可以吗?”
这种话从凌凤语口中说出来有种近乎低声下气的乞求感觉,钱小八的心呼啦一下就软了,嚅嚅道:“你,你上来吧。”说
着又往床里挪了挪,将外面一大半床位空出来让给他。
这整个天香居都是凌凤语的产业,他想在自己的地盘怎么做都是他说了算,别说只是让他在他旁边躺一躺,就算凌凤语真
的要做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他钱小八又哪里真的能拒绝?
得到许可,凌凤语欢喜不已,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亵衣亵裤小心翼翼地躺到了钱小八的身边。
钱小八睡的是单人床,虽说不太窄,可也不算太宽,两个成年大男人躺在一起自然还是比较挤,尽管他已经贴到里侧的床
板上了,但和凌凤语中间也只勉强隔出了半尺的距离。
他有些心慌,忍不住偷偷瞄了旁边的凌凤语一眼,那人板板正正地平躺着,眼睛闭着,身体绷成一条直线,双手搁在胸前
,双腿紧紧并拢,没有半点过界的地方。
既然凌凤语闭着眼睛睡得规规矩矩,钱小八的眼睛就免不了不规不矩起来,美人在侧不看白不看。凌凤语在他心目中从来
都是完美的化身,他甚至可以想象即便岁月流失年华老去,即便这张脸庞爬满深深的皱纹,那也依然是充满魅力的,依然
可以让他看得目不转睛。
凌凤语突然不安地动了动,钱小八赶紧闭上眼睛转过头装睡。
有细微的风声响过,钱小八感到屋里黑了下来,想来是凌凤语挥手熄灭了桌上的灯烛。
钱小八暗自羞愧不已,脸上一阵火烧,很可能是凌凤语察觉到他在偷看他,因而不悦地熄了灯吧。
他不敢乱动了,老老实实地闭着眼睛睡觉,可是,不行,虽然目不能视,但鼻子却异常灵光起来。
凌凤语身上好闻而又有压迫力的气息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网一般将他密密实实包围了,无孔不入地钻进了他的身体发肤里,
让他心慌意乱手脚出汗。
钱小八一辈子都没睡过这么折磨人的觉,缩手缩脚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不知到几时,最后才终于撑不住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他身边如同木头人一样直挺挺躺了半天的人长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将紧绷多时已经酸痛不已的肌肉放松了下
来。
蹲一天的马步也不如躺在钱小八身边一个时辰什么也不做更加要人命、更加考验人的意志!凌凤语叫苦不迭,累死我了!
这哪里是睡觉,根本是在上刑!
什么叫自作自受,什么叫咎由自取,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此刻才算是真正理解其中深义。
可是没办法,他根本不敢做什么,别说钱小八现在浑身是伤他心中有愧,即便什么毛病都没有,他也要考虑一下这啥那啥
以后可能造成的这样那样的不良后果。这人明显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典型代表,之前只是摸了他几下就惊得他摔下
马来,若他再有进一步的举动,还不知道会把他吓出什么好歹来呢!
——时机尚未成熟,世子仍需努力。
等等,再等等!钱小八能够允许他躺在身边就已经是很大进步了,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完全接纳他了!凌凤语暗自握拳。
钱小八睡的很熟,呼吸均匀,一如既往地打着细小的呼噜,只是因为脑子里绷着一根弦,睡着了还是有些放不开,仍然窝
在床里面,睡姿显得有些别扭。
凌凤语看不过眼,伸出手来轻轻拉了拉他,想让他睡得舒服些,谁料那人好象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浮木般,一下子紧紧抱
住了他的胳膊,整个身体也随即靠拢过来,像只猫一般缩进了他的怀里。
凌凤语立马又僵了。
熟睡中的某人明显觉得找到了一个睡觉的好地方,用头在凌凤语怀里拱了拱,舒舒服服地哼唧了一声,然后心满意足地继
续呼呼大睡。
凌凤语哭笑不得,看来,今夜注定无眠。
……
钱小八一觉睡到大天光,半睡半醒间想伸个懒腰,却觉得手脚有些伸展不开,睁眼一瞧,霎时如被雷劈了一般傻眼了,天
哪,他什么时候和凌凤语挤到一起去了!挤到一起也罢了,关键是他头还枕在人家的胳膊上,双手还揽着人家的腰,双腿
还紧紧缠着人家的腿!
看他这架势也知道,不规矩的人不是凌凤语,而是他钱小八自己。
如果凌凤语醒来看到这个光景,那还不一脚把他踹下床去!钱小八止不住打了个寒战。
屋里安安静静一丝响动都没有,钱小八心存侥幸,想趁着凌凤语还没睡醒,赶紧把手脚收回来好销毁犯罪证据,谁料刚一
动弹,就听到头顶传来一个低哑疲倦的声音:“小八,醒了?昨晚睡的如何?”
钱小八惊得心都差点从腔子里蹦出来了,这下完了!
他干笑道:“还好还好,不错不错……”一边说一边迅速收回手脚退到床里面。
拉开了距离后钱小八才看清凌凤语的模样,一脸倦意,眉头紧锁,眼底隐隐可见青色的阴影。
钱小八见惯了凌凤语神采飞扬英姿勃发的模样,哪里见他如此憔悴过,登时心疼不已,赶紧问道:“凤语你怎么了,昨晚
睡的不好么?”
凌凤语眼角直抽,心上人在怀,看得到摸得着却吃不了,那就跟抱了个烫手的火炉一般,他怎么可能睡得好?!
他用手捏着胀痛的额角哑声道:“我没事,你睡得好就行了。”
钱小八挠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凌凤语居然如此好说话,如此关心他,如此纵容他,既没骂他更没打他,难道今天太阳
是打西边出来的么?
他低头反省了一下,或许可能大概说不定是他睡觉太不老实,像藤子一样把凌凤语缠得透不过气来,所以他才没睡好吧?
这么一想,他就越发愧疚得无地自容了,心里暗自发誓,今晚无论如何不能再委屈凌凤语和他挤一张床了,就算他不能和
杜风或管富凑合,那到柴房打地铺也行!
等两人全都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出了门,一个睡饱了好觉容光焕发,一个一宿没合眼而萎靡不振,巨大的反差让杜风和管富
两人困惑得不行,这,这是不是颠倒过来了?不应该啊!
难道,这上下问题跟他们想当然的不一样?这个邪恶的猜测差点让两个素来内敛镇定的下属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凌凤语一看两人的眼神和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一时恼怒不已,龌龊!猥琐!下流!愚蠢!这个晚上除了搂搂抱抱
根本什么不纯洁的事情都没发生好不好!
可惜,他的委屈和辛苦根本不足为外人道,只得狠狠剜了那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妄自揣测少主个人隐私的二人一眼。
后来又找了一个由头声色俱厉训斥了二人一番又各扣了三个月的薪水,搞得两个人面如土色叫苦不迭,这才稍稍出了口恶
气。
64.怎一个愁字了得
唐有贤在天香居聚众闹事并横死当场的恶性案件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玉水镇,这件事却并没有给天香居的生意造成太大
影响,因为虽然县太爷家唯一的独苗无比凄惨地死在了天香居吓到了一部分胆小怕事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可还有一部分热
血人士拍手称快恨不得要放上两挂鞭炮以示庆祝,对天香居新任大掌柜钱小八嫉恶如仇铁骨铮铮不向恶势力低头的无畏壮
举更是赞赏有加,天香居的名气由此更上一层楼。
还有许多人听说凌凤语世子亲临天香居将唐有贤亲手击毙,而且世子本人与钱小八关系非同一般的亲厚,时常会来天香居
与钱小八把酒言欢,因此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般激动了,这些人对凌世子的绝代风华仰慕已久,如今得到这个消息自然蜂
拥而至以求有机会亲眼目睹世子风采。
于是,天香居的生意也由此更上一层楼。
钱小八虽然受的都是小伤,但凌凤语却如临大敌,将手头上的所有事情都压了下来,一门心思留在天香居照看他,一时一
刻都不放松警惕,生怕他稀里糊涂一个不注意又磕碰到哪里了。
能够从早到晚看到凌凤语钱小八自然欢喜,可同时又觉得压力极大,因为就连上茅厕凌凤语似乎都不放心要跟着一起进去
,说茅厕太脏太臭都不能打消他的念头,把钱小八窘得差点平地摔一个跟头。
后来钱小八拿出无赖嘴脸说自己被人看着解不出来会活活被尿憋死,凌凤语才没有再坚持,只是在茅厕外面等着他,让在
茅厕里的他脸红耳热心惊肉跳,凌凤语是那么尊贵爱洁的人啊,如今居然……此时的他只觉得嘘嘘声大了都是一种罪过。
钱小八这一天也没怎么在大堂露面,一是他浑身上下多处包扎行动不便且形象有碍观瞻,二是凌凤语要时刻紧盯他而他自
己也不便随便在外面抛头露面,不然来天香居的人光看人就不用吃饭了。
午饭自然是凌凤语和钱小八二人单独在后院开小灶,监督钱小八吃下两大碗饭并鱼、肉、菜、汤若干后,凌凤语十分严肃
地提出了一个问题,“小八,依我看,你还是别当这个掌柜了。”
钱小八一听,差点将刚刚咽下的一口汤全数喷出来,好不容易重新吞下去,赶紧急道:“为什么?我做的不够好么?可是
,可是管大哥都说这些天的生意不错啊!”
凌凤语蹙眉,“不是这个问题。”
钱小八当上天香居掌柜后的表现着实大出凌凤语的意料,当初和他约法三章只是为了更好地约束他让他没空胡思乱想胡作
非为,哪怕他真的把天香居的生意搞得一团糟,他又哪里会真的追究他的责任。
如今看来他的确小看钱小八了,此人做别的事情或许一团糟,但打理酒楼倒真的做得有模有样,虽然与原来的朱如山是两
种不同的行事风格,但取得的成效却相差无几,让他当掌柜是误打误撞的一次英明决策了。
问题是凌瀚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昨晚钱小八是侥幸逃脱魔掌,可是若有下次谁能保证他还会这么走运,他不敢赌。再加
上刚死了儿子的唐文茂,表面上此人畏惧他的权势忍气吞声自认倒霉,但只要有机会,他必定会将钱小八千刀万剐而后快
,所以,说钱小八现在犹如待宰的羔羊一般处境堪忧毫不夸张。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钱小八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不让任何人看到,让他完完全全彻头彻尾只属于他一个人,但这个
想法显然有点不切实际。他有许多别的事情非做不可,有别的地方非去不可,不能天天留在天香居照看钱小八,也就不能
保障他的绝对人身安全。
钱小八满脸困惑,“不是这个问题,那是什么问题?我,我再努力些,再勤快些不行么?不是说会给我三个月试用期么,
现在还不到十天呢……”
凌凤语无声叹息,看吧,此人根本缺根筋,对自己的安危没有半点忧患意识,只是纠结于最无关紧要的问题,让他如何能
够放心让他继续留在天香居?
但是,他的顾虑与担忧又不好对此人直言,那些牵涉到太过黑暗污秽的层面,以钱小八的阅历与识见根本无法想象的黑暗
与污秽,也是他根本无力与之抗争的黑暗与污秽。他原本是个简单天真的人,那就继续让他简单天真下去,一切有他在前
面抵挡应对就好。
见凌凤语半晌默然无语,钱小八愈发不安起来,不做天香居掌柜,他不是又要离开凌凤语了么?为免他开口就是否定,他
赶紧补充道:“凤语,你再给我个机会吧,让我好歹做完这个月,我一定加倍努力给你赚多多的钱,保证不给你丢人现眼
,好不好?”
凌凤语想说不好,但看他可怜兮兮紧张得不行的小样儿,这两个字又实在说不出口,片刻后终于妥协让步,“好吧,我就
让你再多做一段时间。不过这段时间内你必须给我老实一些,那些有背景有来头的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哪怕让他们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