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人孰无过 下+番外——逝水残歌
逝水残歌  发于:2011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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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随尹继傲进了彭虎家。

只开了院门往里一看,我脑袋一下子就蒙了,前院横七竖八躺了三四个跟着送亲来的彭虎的小弟兄,一动也不动,抬眼往

正堂瞅,屋里也趴着几个。

尹继傲一下子窜到最近一人跟前,略为查看,松了口气,冲我道:“别怕,只是被迷晕了。”

我强镇定着点了点头,就听新房那头“桄榔”一声响。尹继傲冲我喝道:“站在那里别动。”当先跑了进去。

55.惊变

我两腿已然发软,但里面的是我姐姐,叫我如何能够在这里等消息。伸手握了握拳,随着尹继傲拔腿就往新房跑。

尹继傲听见声音,扭头见是我跟来,皱了皱眉。我抿紧嘴唇,倔强的看着他。最终尹继傲什么话也没说,无声叹了口气。

向我摆摆手,示意我跟在他身后,悄悄靠近新房。

我俩躲在一扇门后,尹继傲没有抽鞭子,而是将从地上拾的长剑紧紧握在手中,猛的用脚把门踹开,人随后窜了进去。

屋内出乎意料的没有打斗声,沉默片刻,尹继傲有些颤抖的声音想起:“虎子,这究竟是,怎么了?”

我一惊,是彭虎在里面?未及思量,冲进门去。眼前景象触目惊心,彭虎身着新郎喜服,也难掩满脸血污满目狰狞。一把

短刀躺在脚下,上面血污分明。

我浑身发抖,强撑着往屏风里走去,眼前景象险些没让我晕过去,我姐姐春妮鬓发散乱的躺倒在婚床上一动不动。床下不

远处赫然趴伏的就是商战。

眼前一阵阵发黑,一双有力的手搀扶住我,我抬眼见是尹继傲,反手用力抓着他手臂,颤音道:“快,快看看我姐姐。”

话音未落,门外一阵纷乱吵嚷,一个陌生的声音厉声道:“骁骑营佐领彭虎,竟然谋害恒王世子,给我抓起来。”

接着是尹继傲一声怒吼。我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只模糊感觉尹继傲抓着我大力叫喊着什么,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重新回到了十五岁,我没有思量这是否合理,过份的懊悔让我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就不撒

手,我只是庆幸我还能有一次弥补的机会。

在梦里我第一个遇见的,是一个叫春妮的善良的女孩子,我叫她姐姐,虽然实际上我是比她大很多的。我曾经将她强抢入

府,还揍了她的心上人。我向她认错,她轻易就原谅了我。于是我的人生,开始一点点燃起希望。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她在照顾我,给我梳头、裁衣、做好吃的。在她的温言软语中,我的心渐渐温暖,我从她那里,

得来了面对新生最初始的勇气。我这声姐姐,叫得还真是划算。

我对她的报答,是满心为她打算,想让她风光嫁给她的心上人,一个纯朴豪爽,值得托付终身的汉子。她对我感激异常,

仿佛欠了我多大的人情,其实她不知道,我只不过是在偿还,尽管杯水车薪。

最后一次长谈,是在她即将出嫁的某日,她的言语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我帮她铺设的未来太过美好,使得她的回忆都泛

着甜蜜。我仍能记起她泛着微红的双颊,以及腮边噙着的一抹羞涩微笑。那一刻我想,若能得这幸福表情天长地久,我愿

倾其所有。

我这么想着,没有感觉甜蜜,心中反而一阵酸涩,一阵湿意,终于夺眶而出。

“你们看,是眼泪!”不知谁的惊叫,亦不知身在何处,我渐渐摆脱梦境,却仍固执的不愿清醒,在我内心深处有一个声

音跟我说,不要醒,醒了就要面对许多不好的事,这些事,你只能承受,无力改变,用尽全力也只是殊途同归。

一双手抚上我的额头,手指苍老粗糙,摸得我很不舒服,却出奇的有种很安心的感觉,另一个声音在心中想起,苏郁,你

不敢面对你的伤心失望,所以就要让爱着你的人代为承受着这一切吗?人不能这样自私,被这么多人爱着的你,尤其不可

以。

这话蛊惑着我,仿佛我再任性的独自沉酣不醒,就要失去更多我珍视的东西。不安一波比一波强烈,我终于再难忍受这样

的折磨,让光束打进了我的眼睛。

尚未完全清醒,耳边就想起几声欢喜呼叫。我看看四周一张张熟悉面孔,昏睡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心不由自主的往

下沉,强撑着从床上做起,我哥上前扶住我,将我搂在胸前。我靠着我哥,看看我爹又看看尹继傲。嗓音不由自主发颤:

“他们还活着吗?”

我的希冀如此卑微,只要活着,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还有希望。

看着尹继傲肯定的点点头,我顿时松了口气,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

云枢急道:“你这孩子,先别操心那些了,你自己身子有多虚弱你不晓得吗?”

我冲云枢摇摇头,坚定的看着尹继傲:“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你们所知晓的,还有你们所有的推测,我都要知道!”

周围一片沉默,半晌我爹开口:“跟他说说吧,一五一十的,不然他也不能安心。”说着叹口气冲我道:“好孩子,你先

别急,情况并没你想的那么糟。”

我哥沉声接口:“现在为止,还没有闹出人命,但是,春妮跟商战都还是昏迷未醒,春妮还好,只是中了厉害的迷药,商

战伤的尤其严重,太医正在加紧救治,是生是死,还未可知,就连彭虎也被抓了起来。”

我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怎么会这样?是谁下的迷药?又是谁伤的商战?为什么不去抓坏人反倒把彭大哥给抓

了起来,为什么!”我到最后几乎是嘶喊起来。

尹继傲叹口气,轻轻抚着我的肩膀道:“别急,咱们这次不瞒着你,你等我慢慢跟你说。”

我看向尹继傲,仔细听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

越听我的心就越沉重,春妮和我们进去时看到的倒在地上的骁骑营兄弟一样,都是中了一种特制的迷药,药是下在茶水里

的,药性极为厉害,连云枢看过,虽有法子可解,可独缺一种药材不可得,前几日宫中太医院走水,受此牵累烧毁的药材

正好有这一味。商战受伤颇重,当胸正中一刀,再偏三寸,心脏就是个对穿,连神仙也难救,饶是云枢拼尽全力,如今也

是命悬一线,生死未卜。而彭虎脚下那把带血的刀,正是凶器。彭虎身上的血,也都是商战的。

我昏迷之前听见的叫嚷并非错觉,赶来如此及时的是刑部差官,只不巧“临时”下令差官巡查的刑部长官正是虞侯一派。

如今春妮依旧躺在在她出嫁前的闺房,云枢已经加紧给流云谷送信求药,只要药物齐全,解药顺利配出来,性命是无碍的

天帝消息灵通,出事没多久,便派人将商战抬回了宫中,由太医看护救治。只不过,据说已经挪出了朝阳殿。

彭虎当时便被刑部的人带走了,尹继傲正在想法子走门路,只盼能让他在牢中少吃些苦头。

尹继傲说完这些,屋内顿时陷入沉默。我头痛欲裂,今天的事实在超出我能接受的范围,跟前世也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联

系。我发现抛却前世得来的那点可怜的认知,我对人心的种种谋算和对种种变数的揣测,几乎可以算是无能为力。

许久,我艰难开口:“我现在,能不能去看看我姐姐?”这也许,是我现如今唯一能做的

“小郁”我哥隐忍开口,“你没有听明白你云枢大哥的话吗,只要流云谷的药到了,春妮没有危险!相比春妮,现在你更

需要担心的,是你自己!要不是你这次晕倒,你是不是还要让云枢继续瞒着我们大家,你的身体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

“我没有不在乎我的身体,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我也很想我很健康很壮实的站在你们面前,可是守着商平我就是会压

抑会胡思乱想,然后我的身体就会不听我的话,出各种各样的状况。”我哥的话让我仿佛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我觉得我

再不喊出来,我就会崩溃了。事实上我也真的毫不顾忌形象的这样做了。自我重生以来,这好像是第一次。

我哥他们几个明显的都愣住了,然后我哥古怪的看着我,有些艰难的开口:“小郁,我们一直以为,你要离开商平,只是

单纯的为我们着想,实际上,你至少应该还算喜欢他吧。”

我一声苦笑:“哥,我自作多情已经够久了,我每天对着商平都会提心吊胆,不知他又要算计什么,过着这么累的日子,

谁还能顾得上别的。我知道这些年我这个伴读的身份给你们带来很多的困扰,可是这是我自己找的麻烦,我不能想要的时

候不管不顾,当我不想要的时候,又逼着你们马上去想办法,那我成什么人了。”

我哥一声不吭,上来轻轻搂住我。

我窝在我哥肩膀上,强笑道:“真的不用为我的身体担心,只要回到你们身边,它自己就会乖乖听话,不信你问云枢哥哥

,我是不是已经好了很多。”

云枢摇头无奈道:“小郁啊,你又让你云枢哥哥给你打包票,上次就因为我信誓旦旦说你没有大事,你哥看见昏迷不醒的

你,再看我的眼神简直就像两把飞刀飞过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坚持:“我真的没事,以后我保证听话,让我喝什么汤喝什么汤,让我吃什么药吃什么药。现在

就让我看一眼我姐姐吧。”

“行了,不就看一眼吗,你尹哥抱着你去。”尹继傲不耐走上前,“不过你要答应我,看一眼就回来,然后安心休养,听

话吃药,不许再胡思乱想。”

我忙不迭的点头。

我哥他们互相看一眼,尹继傲抱着我,我哥很有默契的拿个披风,将我护得严严实实的,奔春妮的小院而去。

我原以为,我可以很坚强的握着春妮的手,然后跟她说许多鼓励的话。可实际上,再看见这个永远精神头十足的小丫头就

这么悄无声息的躺在床上,我的眼泪第一时间夺眶而出。

好像从醒来,忍住泪水就成了最为耗费我精力的一件事。可我今天流的泪,还是比重生以来的加在一起还要多。

我原以为,过了今天,随着春妮的幸福来临,也是我得到救赎的开始。可是厄运来得那么突然,将我唯一小小的窃喜,击

破的粉碎。

“别担心,把这些都交给哥哥,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着这样的安慰,我一时有些茫然,命运早已脱离了前世的轨迹,噩梦降临的更早,甚至已经将魔爪伸向无辜的生命。那

么这次,前世已经无一幸免的人们,今生究竟有谁能够独善其身?

所以,我开始语无伦次:“我改了的,我真的很努力,我听话上进不惹祸,可是没有用,问题根本不在这里。哥哥,咱们

离开这里吧,只要还在这里,一切都是徒劳,我们最终都会身不由己,陷入漩涡中苦苦挣扎。等到后悔了,想要退步抽身

,早就已经求生无门了。我好怕,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到后来,我已经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唯一的感觉,就是哥哥搂着我,越来越紧的拥抱。

56.抽身

那天仿佛是最后的疯狂,从那天的痛哭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我果真遵守我的诺言,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尽量不给原本已经忧心不已的他们增添更多的困扰。

可是事情并不能随着我的一厢情愿就可以向好的方向发展,我爹果真说话算话,诸事不再瞒我。刑部轻而易举做出一个推

论:商战送婚见春妮美色,临时起意,迷晕众人,意图非礼;不料因彭虎有所察觉而事败,彭虎见商战行此卑鄙龌龊事,

当即怒火中烧,拔刀刺向商战。这就是刑部给出的随后赶到的众人所见到的一幕的合理解释。

我听完尹继傲的转述目瞪口呆,满脑子是“胡说八道”四个字。尹继傲则给了一个更为简洁的评价:“扯淡”。

案子就这样被定了性,提审彭虎的时候也只是围绕着刑部想象的情节展开。

尽管彭虎从来没有松口认罪,但是这种拉锯胶着仿佛只是个时间问题。没有人质疑案中的种种疑点,迷药是哪里来的?凶

器是哪里来的?这件事的发生,不合商战的本性不合彭虎的本性,可它就是发生了,有没有别的隐情?

也许我爹说的没错,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所要面对的,早就已经不是案件的本身。有心也好无意也罢,谁都不会放过这

个把水搅浑的机会,以此来谋取自己最大的利益。如果,真的是有什么阴谋的话,那个幕后的黑手,更加不会让水重新澄

澈下来。

这是我爹第一次在我面前撕下生活美好的遮羞布,还原现实的丑恶残酷的一面给我。而对于我爹亲口告诉我的种种的不公

平不合理,我没有太多激烈的反应,甚至没有多少失落,我只是沉默,许久,我开口:“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就按现

在的游戏规则来说?”

我爹面上露出惊讶神色,也许我该表现的更加愤慨一些?毕竟没有哪个少年能做到如此看破世情。

我爹面露苦涩:“小郁,面对这样的你,我不知道是应该欣慰你的成长还是愧疚没能将你保护得更好。”

我摇摇头握住我爹的双手:“这些现在都不重要,至少您还能给我希望不是吗?”我满含希冀的看向我爹,生怕此刻从他

口中说出“无能为力”四个字。若真是如此,我怕我的淡定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我爹定定看着我:“我的郁儿现在还能毫无保留的相信我吗?在经历了这么多的失望以后?”

我努力点头:“您是我唯一能依靠的父亲。”

我爹眉头舒展开来:“相信爹,那就跟爹一起等。咱们静观其变。”

听了我爹的话,我心中一沉,低头不语。我理解我爹自有他的诸多考量,明知刑部胡审乱判,可是县官不如现管,我爹虽

是丞相,可等闲怎么越过刑部长官过问人家的案子。等一等,看谁先沉不住气,看谁又能笑到最后,都还是未知之数。

我担心的是,以我爹几十年呼风唤雨,位高权重,布局谋划中,早就习惯将局中人当做棋子随手摆弄。判断最终胜负的,

是谁先将了谁的军,而不是谁在争斗中损了几个小卒。可春妮不是棋子、彭虎不是棋子,我爹惯了大局为重弃卒保帅,可

我,输不起啊!

我爹皱眉看我,许久叹了口气:“你还是不相信爹爹。”

我摇摇头:“我只是不相信,如此惨烈的倾轧斗争中,有完胜而不伤一兵一卒这回事。”

我爹挑眉看我:“若是咱们顺势而为,借力打力,说不定可以全身而退。”

我猛的抬头:“全身而退?爹,你说的退!”

我爹微笑点头:“你没理解错,爹跟你想的是一回事,江南风光独好,若是着紧些,说不定还能赶得上赏一赏流云谷中的

红枫。”

我一下子蒙了,一下子峰回路转,像是在梦中一般,有些不敢相信:“爹,这样,会不会很为难,会不会很勉强,还有,

为什么?”

我爹摸着我的头笑笑:“因为我们都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

我越发的有些发晕:“你们,你说的……”

“所有人,所有,关心爱护着你的人。”

我一时不知不知说什么好,心里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滋味。我知道我爹的脾气,事情若是从他口中说了出来,那十成里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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