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蒲天在半夜里醒来,腰酸,浑身不得劲,眼皮乏得睁不开。华朝搂他睡着,呼吸近在咫尺。
蒲天耸了耸骨头架子,全身上下嘎吱吱一阵响,他不记得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想得起脑袋晕乎乎,人就跟在天上飞
似的,飞着飞着就不知道了。
他伸手搂住华朝,还是不太舒服,想了会儿明白了,这时发现华朝搂得太紧,自己撤不出身去,就拿手推华朝。
推了几下华朝醒了,“嗯?”他迷迷糊糊地凑嘴过来,吧唧一下。
蒲天又推,华朝打了个哈欠:“怎么?”他半梦半醒地问。
“我得起来。”蒲天说,“松松手。”
“嗯?”华朝还做梦呢。
“我肚子饿,得找点东西吃。”不行,越说越饿,蒲天又推。
“哦。”华朝松开他,翻了个身,变成脸朝床边躺着,又不动了。
被窝里很暖,但是空调早关了,要起来房间里就嫌冷,外头更是寒风呼啸,一阵阵地砸在玻璃窗上,蒲天思想斗争,要不
要再犯一次脑抽,冒严寒下楼,穿过走廊去厨房,找吃的。
华朝忽然坐了起来,还是哈欠连天,不过他摸着件长睡衣,披上起来了。“等着。”华朝说完,推门出去了。
蒲天裹被子缩着,借着外面走廊的光,看见华朝拐进边上一间房里,按开了灯。蒲天想起来那是带阳台的房间,像个厅似
的,前几天华朝给他介绍的时候,他探头进去看过几眼。里面好像有块区域做了个小厨房,非常小,一个小桌板,一个小
冰箱,一个小炉灶,一些小电器,可能还有个小水斗。
微波炉工作的嗡嗡嗡传过来,一会又有烤面包机干活时候的香味,轻轻的滋啦一声响起,蒲天用力吸鼻子。
也就两三分钟,华朝端个盘进来,还是直打哈欠,蒲天拧开自己这边的灯,接过来看见是个超简易三明治,还带了杯热牛
奶。那个也就是一片面包对半切开成了俩三角小块,中间夹了个现煎的荷包蛋,好像还浇着点千岛酱之类的伴味。
一口口咬下去,全部都是热腾腾的。蒲天朝华朝看看,他已经又钻回被窝里,闭眼在睡。
蒲天忍不住去摸摸他的脸,华朝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拍了他一下:“面包屑蹭我一脸,赶紧吃了,塌实睡吧。”
蒲天发现自己在笑,而且克制不住,就是高兴。他三两口吃光喝完,关灯钻被窝,钻华朝怀里,华朝伸手搂住他,蒲天用
力闻了闻他的味道,满意地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完──
【第二篇:店长失踪事件】
第1章:行贿受贿
某日。
阳光灿烂,空气……寒风凛冽。
“天冷,我不起来了。”蒲天满脸无奈,“没带冬天的衣服过来穿。”
“九点半啦,起来!一会就要开店,小岳把橱窗都给抹好了。”华朝隔着被子在外面把他全身一阵大力按压,“你不吃早
饭了?今天供应神秘早餐,当季鲜品,时令好食,非常非常不可错过的唷……我说,你不是昨晚折腾得……起不来了吧?
哦……原来如此……哈,哈哈!”
“少胡猜乱测!”蒲天一跃而起,“店长,管衣服!”
“往外猛蹿什么,盖着。”华朝按住蒲天往外掀的被子,又把他给团团裹住,“床上坐会,我找毛衣和外套给你。”
“枣子桂圆年糕山芋红豆小圆子糖羹。”小岳见蒲天打着哈欠挪进厨房,不等华朝动手,已经勤快地从蒸笼里端出个带盖
小碗来,“甜甜蜜蜜高高兴兴团团圆圆……”
“行,行了,谢谢谢谢。”蒲天朝华朝看看,华朝抿着嘴微笑,怎么看怎么像个贤惠的新媳妇样,汗。
这个……枣子桂圆年糕山芋红豆小圆子糖羹吧,蒲天还真没吃过,这算……甜品?饭店吃饭他肯定不会去点,平常家里谁
做这个啊?不很甜,挺细腻,年糕有嚼劲,小圆子挺糯,不错。
“这个是我们冬天来临还有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吃的。”小岳点着头,老气横秋地告诉他说:“好味道,好口彩。”
“吃多了腻,少点还好。”华朝见蒲天几口把那糖羹消灭了,就又端上一盘子煎饺来,“好几种馅,都尝尝,这个蘸料很
赞的。”
“好!好好!”蒲天眉飞色舞,两眼放光。果然还是这个实在啊,糖羹什么的,应景还行,就算灌下几大碗去填饱了肚子
,也还是满足不了食欲。嗯,这个好,白菜猪肉,经典;这个是……木耳水晶虾仁?还搀什么了……尝不出来……管它呢
,也好吃;嗯嗯,这个是……
蒲天甩开吃了一阵,华朝给的不多,盘子已见了底,他就问:“饺子还有吗?”
“吃,管饱,还有足够,锅里炕着呢,自己取。”华朝在边上看小岳做一种点心,有时指导他几句,有时出手纠正一下手
势。
蒲天乐呵呵地又夹出一大盘来,坐在那里又开始埋头吃,华朝见他吃得欢就起乐,这时问蒲天说:“你喜不喜欢萝卜丝饼
?大油锅里炸出来的那个。”
“油墩子?喜欢啊!香!特别香!”蒲天说,“你会做么?”
“当然会,这有什么难的,一会你去买点新鲜萝卜回来就行……”华朝正含笑说着,忽然轻轻“咦”了一声,蒲天扭头看
了他一眼,见华朝脸朝着二楼的方向,微微皱起眉,然后他说: “你们待这儿,我到楼上去一趟。”
蒲天应了一声,见华朝已经迈步出厨房,上了楼梯。
小岳也转过脸来,他吸吸鼻子,像是在闻空气里什么味道似的,然后疑惑地又嗅了嗅,随即默不作声地转回头去,目不斜
视继续做点心。
装煎饺的盘不大,蒲天妥为安排摆放,也只转着圈容下了八个。
他刚才看见锅里还有十来个躺着,本打算再来两轮好把它们全体歼灭,这时华朝奇奇怪怪地跑上楼去,小岳又默不作声,
气氛忽然变得压抑起来。结果蒲天吃到五六个已经完全没了胃口,看看剩的两只,不想浪费,还是塞进嘴里。
等他收拾碗筷,又把四下里都整理过一遍,小岳已经治好了点心,把它们全都送进烤箱里,正托着脸坐在桌旁发楞。
“他怎么还不下来?”蒲天坐到小岳对面,跟他搭茬:“都十分多钟了,干什么呢?”
小岳望着他,又抽抽鼻子,想了一想就说:“要不你上去看看。”
“也好。我出去逛逛,得问他要买几个萝卜,顺便还需要再带点什么别的。”蒲天想好借口,就起身往楼上去,一边喊道
:“华朝,华朝!”
楼上静悄悄的,蒲天探头在卧室外张了张,没人。
嗯?他又去昨晚华朝烤面包的小厨房那间看,也没有。
蒲天有点奇怪,又叫起华朝的名字来,一边推开每间的房门进去找。
全都空着。
“这里有后门吗?”蒲天回到厨房,问小岳说:“他不在楼上,可我们也没见他从这里出去吧?”
“哦。”小岳仿佛早已料到了似的,他站起来,走进花园里,又嗅了两下,对蒲天说:“店长出去了。…… 可能是有个
小门吧,不过我没走过,不知道在哪儿。”
“你怎么知道他出去了?”蒲天纳闷地问道,“你在闻什么呢?什么又叫‘可能’有后门?他以前也这么出去过?不管怎
样,他怎么也不和我们打声招呼?”
“我没闻什么,气候变化,鼻子过敏。”小岳明目张胆地敷衍蒲天, “不过没有,店长从来没有这么出去过。至少我没
见过。”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又坐了下来。
蒲天皱皱眉,问小岳说:“你有他手机么?打个问问?”
小岳又看看他,眼神分明认为蒲天提了个很没用处的建议,不过他还是掏出手机来,拨了个号。
“没接。”小岳连打了好几个,见蒲天在边上直瞪自己,干脆就把手机给了他,“存你自己手机里去,爱怎么打怎么打吧
。”
蒲天接过来,想起自己的手机在卧室里,于是又往楼上去,一边又拨电话出去。走到半路就听见音乐声,从二楼窗户里传
出来。几步走进卧室,果然在边桌上看见自己的机子和另一个并肩躺着。
华朝他,没有带着手机。
蒲天只得又下楼,和小岳一说,小岳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出了会神,吩咐蒲天说:“看看还有多少蛋糕,照常开店。”
“华朝去哪儿了?”蒲天百思不得其解,见小岳不理会这个问题,就又去房子各处找了一遍,还真被他找到个小小的后门
,吱嘎嘎推开一看,通向边上一个居民小区。
可这小门上吧,落满了灰尘,很均匀地厚厚一层,丝毫没有被触摸过的痕迹,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刚刚通行过的。
蒲天还是出门去买菜了,不过一路上他始终在想华朝人间蒸发的这件事。他想不通,不知道华朝究竟是怎么从房子里消失
掉的。难道华朝也赶时髦,神秘穿越了?可就算是穿越,也已经不时髦了啊。
蒲天觉得,小岳肯定知道些什么,可是,他不肯告诉自己。
“华朝回来了吗?”蒲天一进店门,见小岳正满面春风地站在柜台后面接待顾客,赶紧抽空问他。
小岳摇摇头,蒲天轻轻叹了口气,提着萝卜们进了厨房。
早饭吃得晚,午饭两人都没吃,小岳说他不饿,而蒲天也没什么心思吃。
到了下午四点多,华朝还是没回来,小岳仍然不吃,倒是把糖羹和煎饺热热,让蒲天吃了一些。
蒲天想了大半天,决定无论如何也还是得要把小岳知道的套出来。他去买了很多种鱼干,不止鱼干,凡是带点海腥味的他
都买了回来,全捧在小岳面前,就差没给他献猫粮了。
小岳挑挑捡捡地把那几大袋东西看了看,这时已经快要五点,天半黑了,蛋糕本来不多,全部卖完,于是他们就关了店,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地站在厨房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小岳看来对贡品挺满意,当场拆了一包,正在吃着,“蒲天,店长喜欢你,他都让你上楼了,前
所未有的待遇啊。”小岳拿着官腔说:“不过你别以为我会因为这个嫉妒你。”
“我明白,你认识他很久了,我才几天哪。”蒲天笑呵呵地说:“华朝是个念旧情的人,一看就知道,我当然威胁不了你
。”
“好了好了,得便宜就别卖乖了。”小岳又拆开一包感兴趣的,“你知道我跟了他多久吗?哼!……说出来吓死你。”他
好像本来想说个具体年数,可中途又咽了回去。小岳往嘴里塞把鳕柳丝,嚼了半天,这才又说:“店长对你好,我当然也
要对你好,要多让着你,只有这样,店长才会更喜欢我嘛。”
“哪里哪里,好好相处嘛。要说,我年纪可比你大,该我对你好,多让你才对。”蒲天相信自己一定正笑容可掬、慈祥
可亲。
“嘿嘿,”小岳拍拍他的肩膀,“你想知道店长上哪儿去了?”见蒲天连连点头,小岳又笑,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
道。”
“可你知道得一定比我多。” 蒲天说:“你能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哦,这个啊,”小岳想了想,“也许一会儿就回来了,也许十年、二十年、这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什么意思?”蒲天追问道。
“别急嘛,我这么跟你说吧,有很多事,我没法告诉你,那得等店长他愿意让你知道,你才能知道。我是不敢说,而不是
不愿意说。”小岳拍拍手上的碎屑,踮起脚勾到了蒲天的脖子,小声悄语:“可是哪,我答应过店长,咱们俩好好相处嘛
,所以啊,我现在,就把一切能让你知道的,都告诉你!”
第2章:卷铺盖回家
“啊,是,多谢你了。”蒲天见他勾着自己脖子还得踮脚,连忙就势扯了张椅子坐下,小岳一脚睬在椅子下面的那格横档
上,这下顺手多了。
“我跟你说,第一,一会儿,天黑透之前,要是店长还没回来,咱们俩就得关门出店。店长不在家,谁都不能留在这房子
里。”小岳说。
“为什么?”蒲天皱眉,“他要是回来,万一没带钥匙,不是进不了门了?”
“唉,傻孩子,”小岳大摇其头,“店长他既然出去都不用从门走,那他回来怎么还能被一道玻璃门挡住?”
“我东西都在这儿,”蒲天说,“他已经同意我住店里的。”
“那是指他在的时候,”小岳说,“店长不在,你绝对不能住这儿。第二,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我没关
系,我可以等他,多久都不要紧。而你呢?”
“你是说他会出什么事?”蒲天怀疑地看着小岳。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小岳两只圆圆的可爱大眼睛注视着他:“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果他一直不回来了,或者,几十年都没有音
讯,怎么办?你自己要想好。”
蒲天推开家里那防盗铁门的时候,正听见小闹钟整点报时,十点。
是的,结果他还是带着手提回到自己家里来了。不为别的,只为小岳后来说的那一段:“等店长回来,你爱怎么住都行,
现在他又不在家,你住着有什么意思?至于我是不是在阴你,店长回来你就知道了,这事反正也瞒不了他。总而言之,你
要是还想他回来,就别住店里。”
小岳在六点钟锁上了店门,见蒲天抱着手提仍然坐在门外的长椅上等华朝,他叹了口气,自顾自走了,“店长不在,明天
开始就不开店了。你爱来坐这儿,随你便。他要是回来了,我会立刻打电话通知你的。”他扔下这么一句。
蒲天在那椅子上坐了三个多钟头,后来十个脚趾头冷到疼得受不了,再怎么站起来来回走动也不行,只得打车回家。
没想到这么快就卷铺盖滚回来了,蒲天进了屋,背靠着铁门,在玄关处闭着眼睛站了好一会儿,后来自嘲地笑笑,于是走
进卧室里。
他把手提和两个手机放在书桌上,又拿起华朝的那个,痴痴地看着。
这事有点任性,可他还是在那边桌上留了个条,然后把华朝的机子带回家来了。拿了它,才有可能睡得着觉似的。
那天半夜里,他裹着被子,盘着一条腿靠在床头,把额头搁在支起的那条腿上,无声地坐了很久。
醒来是次日上午九点多了,昨晚竟然就这么半坐半躺地睡了一宿,脚冻得跟冰块一样,还好开了空调,似乎没怎么受凉。
星期天,还挺安静的。
蒲天呆呆地在被子里缩了一会,忽然跳起来,光着脚跑到书桌边上拿了两个手机,又蹿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