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就是你在违反校规和别人打架。” 口罩老师阴森森地对小孩子蒲天说,那股极度压迫的气势,就连始终是个
旁观者的大人蒲天,也不由得为之气窒。
蒲天忽然有些悲哀,对,就在这时,大人蒲天和当时的小孩子蒲天忽然合为了一体,蒲天完全明了余清当时心里在转的那
些念头,余清没有错,他跳出来承认是绝对不理智的。可正因为如此,蒲天更为那个小孩子自己感到悲哀。不过与此同时
,他心里更多的是骄傲,为那个当时身为一个小孩子的自己而骄傲,他甚至感受到小孩胸中那种幼稚的豪情壮志,他是在
保护余清,他的重要的朋友,他要保护他。
蒲天不记得是否真的发生过这一打架事件了,在梦里,他分辨不清楚,也许只是个梦吧,毕竟他和余清不是仍然从小到大
一起成长起来了么?他并没有被开除,这么说,这只是他自己的一个过于真实的虚构梦境。
要不然的话,这件事又究竟要怎么解决呢……
梦还在延续着,蒲天听见有个声音冷静而清晰,一字一句地说:“是他和其他两个人一起来打我,蒲天路过看见,才冲上
来帮忙。要说打架,我也参加了,但蒲天和我都只是在自卫。要不是他约了人跑来动手,我们又怎么会在学校里打起来?
就算是老师的家属,也不应该随便在学校里乱逛,校规明明不允许外人入校的。”
那是余清的声音。
等等,什么!余清的声音?蒲天着急起来,余清在干什么啊?你干嘛要承认啊!
这一着急,他又从小孩子自己身上游离出来了,他看见余清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小孩子蒲天目瞪口呆地望着余清,口罩
老师抬起巴掌啪的一声揍在围巾小胖后脑勺上,而眼镜老师,蒲天相信自己看见了他眼睛里那一抹笑意。
“老师明白了,那你们站在外面等一下,不准再打架了,知道吗。”眼镜老师说罢,跟口罩老师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就
很有默契地走到里间小声商量起来。
蒲天想飘到布帘后面去偷偷看看,不过好像办不到,他绕了几个方向,都离不开方圆一米左右的圈子范围,于是就又退回
到小孩子自己身边。
老师们没费多大劲讨价还价,这时就已经挑帘出来,眼镜老师对余清说:“你跟蒲天两个,去操场上罚跑十圈,一起去,
立刻。跑完自己回寝室悔过,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那他呢?!”小孩子蒲天愤愤不平地对着围巾小胖指指戳戳。
“谢谢老师。”余清朝眼镜老师鞠鞠躬,又朝口罩老师也弯了弯腰,他把蒲天用力一拉,扯出了办公室,一起往操场走去
。
“那么多圈啊!八百加八百加八百加八百加八百加八百加八百加八百加八百加八百,一共是多少啊余清?这算式也太长了
,我要拿个笔写下来……”蒲天一边把十个指头都动员起来数八百,一边作口吐白沫状,嘴里扑鲁扑鲁的。
“八百乘以十,是要跑满八千米。”余清冷静地站在起跑线上转动手脚关节,又做高抬腿的预备运动。
“啊?八千啊八千啊!”蒲天听见那个小孩子自己嘟嘟囔囔怨声载道,“我会累死的,我肚子已经饿好久啦!跑不动的,
肯定跑不动了。”
“那你就跑慢点,像我这样,会吗。”余清也不管他,径自迈出了八千米长征的第一步。
“喔,我也来了……啊,可是……可是余清你这不是明明在走路吗?”
……
“余清,几圈啦,我忘记数了……我们走得这么慢,来不及吃晚饭了怎么办?我听说今天有蛋炒蕃茄哎。”
“是蕃茄炒蛋。”
“蕃茄和蛋也有主动被动吗?原来他们上下位置不可以换的,我记住了。”
“……笨蛋!”
“什么蛋?你说…… 是……蕃茄笨蛋?”
“……”
“哎余清你干嘛忽然跑那么快啊……我知道了,你果然也想快点跑完,好去食堂吃那个笨蛋炒蕃茄,喂,喂,等等我啊!
”
旁观者蒲天跟在他们身后,听着这时断时续的无厘头对话,忍不住也像当时的余清一样,在心底里面微笑起来。
原来这件事最终是这样解决的么?真好啊。
蒲天忽然很好奇,口罩老师那时候,究竟给了围巾小胖什么惩罚呢?他很想知道,那个自然常识办公室里,后来又发生了
些什么。
这么想着,蒲天猛然发现,自己的意识竟已经离开操场,瞬间飘回到了那间办公室里。一切还保持着余清和小孩子蒲天刚
走时的状态,口罩老师、围巾小胖、眼镜老师,都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上,静止着,直到他进来,停下的时间才又重新开
始流逝。
看来口罩老师就是个暴力系哥哥,只见他一手揪住围巾小胖的耳朵,大力撕扯起来,围巾小胖于是哇哇大叫。
蒲天正觉得爽快,眼镜老师忽然拍手笑道:“他们都走了,还叫什么。小朱,快让他停下,再叫下去把其他人都给招来了
。”
口罩老师哼了一声,手下一用力,只见哗啦一下,他竟然把围巾小胖的皮给整个拎了下来。
蒲天大吃一惊,喂这是人皮啊人皮啊!!!那什么“老子扒了你的皮” 也不是真用来照做的吧???为什么突然之间会
在教师办公室里出现这么惊竦的场面了!
夸张的事一件接一件,蒲天瞪眼在那看着,只见被扒了皮的小胖竟然瞬间变成了一只小白狗,很快那狗越来越大,就跟吹
气了似的,一转眼间已经成了半人多高的巨型犬,狗蹭蹭口罩老师的腿,随后人立起来,一阵雾气笼罩之后,狗化为了一
个个子高挑的男人!更夸张的,这男人蒲天还居然认识,正是那位安宁的贴身保镖,大帅哥龙翔!
这梦太离谱了,又长又无厘头……蒲天在梦中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不过梦还是在继续,他没法让自己立刻醒过来。
第10章:画皮
好不容易从龙翔身上移开视线,蒲天转往另一边一看,吓得毛都乍起来了,原来这时口罩老师竟然也已经揪住了眼镜老师
的耳朵,正用力撕扯,而且眼镜老师的皮也已经被他揪下了一半来,正在空气中飘飘浮浮来回抖动!
天哪!我这是忽然穿越到蒲松龄原着的电影大片里了吗?!画皮、画皮、竟然是画皮…… 莫非咱祖上正是这位蒲老先生
,我与他老人家沾亲带故、渊源深厚,蒲老对那电影心怀不满,是故才托梦于我,特来相告那画皮的真谛不成?
蒲天简直要跌倒在地,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目前是灵魂状态,好像应该不会摔跤的,于是他就继续仍然还是站在那儿,观
摩自然常识办公室里的鬼戏连篇大表演。
很快眼镜老师的皮也没了(囧),蒲天定睛观瞧,好么,出现在原地的那是谁啊,那那那,那不就是英明神武、青春永驻
的孟老院长本尊么!
蒲天脑海里这时居然还自动浮现出一排带字幕的话外音来,“朱夕者,实为孟星节也。星节即是七夕之夜,故其人尝取‘
夕’之一字以为化名。”
蒲天心说,哦,原来这么回事。哎不对,那孟老干嘛又去姓的什么“朱”啊?难道那口罩老师是朱夏姑娘变身,马上也要
把皮一扒,立见分晓?反正已经很夸张了,爱谁谁吧,我再也不惊骇了,蒲天迟钝地想。
他这里心念刚一动,口罩老师就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眼放两道寒光朝蒲天立身之所扫了过来。
蒲天认为,自己在这办公室里应该是个虚幻之体,没人看得见自己的对吧,可他偏偏觉得,口罩老师已经知道自己站的地
方了,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了!
惊!
蒲天这会已经一楞一楞的了,呆乎乎站在那里,但见口罩老师朝自己这方向微微一笑,那笑容要多恐怖有多恐怖,要多惊
竦有多惊竦,熟悉的压迫性窒息感又来了,随即口罩老师把那大口罩一拉,哗……他的皮果然也下来了,虽然这回并不是
拉的耳朵。=_=||
这张口罩皮里出现的,是一个有层银色浅光笼罩的形体,蒲天目不转睛,眨都不眨在那看着,终于光华缓缓散去,那人慢
慢抬起低着的头……
惊艳!
就是说,蒲天被眼前看见的这个“艳”,给无比严重地惊到了。
吓死某家也!
蒲天看得清清楚楚,这这这,如此艳光四射,偏又如此惊魂震魄,这口罩老师的画皮里不是旁人,正是他目前眼皮底下最
最最近在咫尺的灾星……
安宁……竟然是安宁……安宁!安宁!!安宁!!!
而且这安宁,朝他慢慢走过来了,朝他慢慢伸出手来了,两道锋利的眼神无比执着地……铆着蒲天那俩耳朵来了……巨大
的压迫感越来越近、越来越强……啊!啊不要揪我!不要揪我啊啊啊……
“啊!”蒲天大叫一声,从这梦中惊醒过来。
“你总算醒啦?”一睁眼,正被众人关怀地围观着。
“最近怎么老是白天打盹啊?还做梦做到大喊大叫。”小岳撇着嘴,“余哥也是,还说什么来店里帮忙呢,坐了没几分钟
,趴桌上就睡着,不过他那梦还挺有趣的。天哥,你梦见什么了?说来听听?”
蒲天喘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摸摸耳朵,还好,在的。“余清你梦见什么了?”
“挺有意思的,”余清笑呵呵,“梦见你变成个松鼠,我是一条蛇,住在你家,就是个半山腰里的洞吧,你给我松子吃,
哈哈!我居然还吃得挺香!”
“……”蒲天顿时想起前世来,怎么,这些梦……难道还真的有点门道?
“你是什么梦呀?说来听听。”余清也催他。
“我倒没梦见你那么奇幻的,”蒲天犹豫了一下,“就是一些小时候的事,小学,我们不是一起住的那个寝室,还有么…
…就是和其他小孩子打架,结果被老师给抓了。”
“什么?打架?哎,谁打架,我从小到大就从来不和人打架,表现全优的嘛。”余清摇头晃脑,见蒲天朝自己翻白眼,他
吐吐舌头,“好了好了,就算打过,我也绝不能让老师给抓了,没有,肯定没有!”
“好了,烤肉,阳春面!”厨房的门一开,华朝朝他们招手,一边微笑着。
蒲天站起身,茫然看了看华朝,忽然冲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干嘛你!小心推我一跟头!”华朝嚷道。“至于激动成这样嘛,我是不是也该配合下,来个感动状,然后咱们俩再抱头
痛哭一番?”
“说相声呢你。”蒲天瞪他一眼,于是走进厨房,挑了个肉串来吃。热气腾腾的,一口咬下去鲜嫩多汁,爽,真香!
唉,果然还是做人好啊,做人了做人了……
华朝把阳春面分出来放在各人面前,蒲天于是左手肉串,右手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到中途。
“华朝。”
“嗯?”
“你凑过来。”
“干嘛。”
“你会不会……”蒲天看看余清和小岳,把华朝往边上拉拉,极小声地问道,“你说,你究竟是因为喜欢现在这个我,才
和我在一起,还是因为我上辈子为你拼了命,你于心不忍啊?你别是在玩以身相报吧?”
“说什么呢你?”华朝抡起来给他后脑勺上来了一下,“做梦做傻了吧,真是……果然除了我这儿,你哪都别去,才是正
经!”
蒲天摸摸头,于是呵呵笑了,“也是。”他回到桌边,继续开开心心地、大吃大喝了起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