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阿楚节约到极点的性子,木横也跟着节约。阿楚长高了一些,有些衣服不能穿了,他想改一下,阿楚会针钱,以前一
个人住的时候,许多事他都自己做。现在有了木横,这些琐事他再没有碰过。晚上,他在看医书,木横有时在做针钱。这
是一个诡异的画面,俊秀的少年在看书,高大的男子在烛光下做针线,可是柔和的烛光照亮木横脸上幸福的表情时,再奇
怪的画面都变得动人。他把两人生活融在一起,一想到离开阿楚,就觉得活不下去。其实,阿楚也一样,只是他还没有意
识到木横在他生活中所占的份量。
他的体质变差,的确是木横照顾得太好。一天照顾着他,不让他为吃饭喝水多走一步,连衣服都由木横准备好,拿到他手
上。除了他为了节约马车钱,每日早起去医馆和看诊时需要运动一下,其余基本没他要做的。就是走路,如果要走远,木
横也会在无人时背他。这样他都没有变胖,也归功于他平时只吃到半饱,小云没想到他会抠到这个地步,家里准备饭菜也
用他平时的量,导致他晚上也不能吃很多。虽然这样,他仍然比以前结实,以前一个人生活时他更加节约,现在已经算好
了。
在小镇上休息了五天,两人才继续上路。阿楚没再问钱的事,好像真的不在意,其实心里介意的很,他又不能真的让木横
去接危险的任务,要是木横离开,他岂不是没人能使唤了。
雨已经停了,两人到达小镇时,是在一个红霞满天的傍晚。阿楚望着镇前立着的木牌,上面“山阳镇”几个字,让他好情
奇好。他回来了。到底是自己的地方,连空气闻起来都不一样,他深吸一口气,感受新鲜空气。江下人潮拥挤,哪有这么
好的空气。下了马,他伸了一个懒腰,总算不用再受罪了,离清明还有五六天,他还能找旧识聚聚,药铺的小山不知怎么
样了,不会连孩子都有了吧,两年了……他正感慨,迎面走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伯,阿楚一眼认出他是卖菜的张大伯。
“大伯,最近生意可好。”他笑嘻嘻地靠上前,像以前一样打招呼。他以前常在张大伯那儿买菜,每次大伯总会多给他一
些。
张大伯盯着他,过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他动了动嘴,像要说什么,良久却叹了一口气,什么也不说地走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阿楚僵在原地,难道张大伯已经不记得他了,也难怪,他现在的样子比以前好太多了,他们一定想不到
他会有这样一天。张大伯年纪也大,说不定得了什么病,记不得以前的人物也正常。转过头,他看到以前住在他家附近的
大婶走来,别人会忘,她应该不会吧。
“吴大婶,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阿楚,以前替你家小黑接过生。”阿楚笑着跳到吴大婶前面。小黑是吴大婶最疼的狗,好
像是从娘家带过来的,不可能忘记。
吴大婶盯着他的脸,皱头一眉,什么也没有,一甩袖子走了。
怎么这样,阿楚困惑地拉下来,不至于每个人都失忆吧。他也没走多久。
“先回家吧。”木横拍拍他的肩,怕他会难过。
阿楚点点头,心里有些难受。他在这里没有亲戚,也没有多期待别人会多欢迎他回来,可是他们的感情也太冷淡了吧。他
怎么说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平时见面也和他们有说有笑,他们怎么这样对他。
“奸夫。”旁边忽然有人骂了他一声。
阿楚还没有反应过来,另外有人过来啐了他一口,木横反应地快,马上把阿楚护在怀里避开别人的口水。
奸夫?他们不会是在骂他吧,他都两年没回来了,阿楚不解地看着他们,这些人的确是镇上的,平时也不熟,到底是怎么
了。他们看有人护着,不敢上前,很快就走开了。阿楚愣了一会儿,离开木横的怀抱,急匆匆赶向印象中杏仁堂的位置。
太阳刚下山,杏仁堂正要关门,阿楚一看拿着木板的人,正是他以前交情不错的伙计小山。
“小山。”他叫了一声,不知要怎么开口问。
小山像吃了一惊,回头惊讶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们是怎么了,露出这样的脸,镇上的人见了我竟还有人骂我奸夫,这都怎么回事呀。我可不记得我跟谁相好了。”
“是李家六夫人,就是豆花……”小山正要解释,外面就围上几个捕快。
“阿楚,果然是你。”为首的捕快刘富认得他,抖了抖手上的铁链,他冷冷地说,“走吧,去大牢过一夜,明早县太爷要
过堂问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楚还是不懂,怎么跟豆花妹扯上关系。
“怎么回事,你最清楚了。”刘富讽刺地说,刚想动手锁他,就见有人护在阿楚前面,高大英挺,像是练过几年功夫。
“木横,”阿楚拉住他,笑嘻嘻地站到前面,“原来是刘捕头呀,几年不见,发达了。”
“说好听的也没用,这牢里你非去不可。”刘富说,态度好了一些。
“这是当然,我不能误了刘捕头的差事。不过,我刚到县里,什么事也没弄明白,连口热饭也没有吃上,能不能让我跟小
山先吃一顿饭,再跟刘捕头回去。当然了,也不能让刘捕头在一边干等着,刘捕头想吃什么,我一起请了。”
刘捕头目光一转,谅他也逃不了,点头道,“正好我也饿了。快一些,拖太久可不行。”
“当然,当然。”阿楚笑着,又心疼自己的银子。这次出来,可花了不少。
木横知他不高兴,暗暗握了一下拳,难道他一路的情绪变化都是因为那个曾经要嫁他的女子,别人骂他是奸夫,难道两人
间有过什么事?
第三十五章:谣言
山阳镇也没有什么像样的酒楼,刘捕头和手下叫了一桌酒菜也比不上江下锦食楼一顿普通的早饭。阿楚既然决定要付钱了
,也只是克制着不去心疼,况且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关心。
“小山,你仔仔细细地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小山看他这么阔气,心里的疑惑一扫而空,原原本本的把发生的事告诉阿楚。
事情开始于半年前,嫁入李家快一年的豆花妹总算怀上了孩子。李捕头很高兴,待豆花妹如珠如宝,在外面却照样拈花惹
草。就在豆花妹怀孕三个月后,李捕头忽然死在家中,死因是中毒。李氏马上说是豆花妹与人私通,害死了李捕头,想靠
肚中的孩子谋夺李家的财产,豆花妹却说,是李氏想害死她和孩子,要霸占财产。两人争吵不休,县令也不能分辨,事情
的真相就落在豆花妹的奸夫,也就是阿楚身上。在阿楚回来前,捕快已经查了一个月,想知道阿楚的下落,谁想到就在大
家快放弃的时候,阿楚自己蹦出来了。
无语,阿楚暗叹一口气,他和豆花妹那么久之前的事了,都有人拿出来说,还给他按下个奸夫的罪名,还真看得起他。浪
费了他这么些银子,他都不知向谁讨要,真是无妄之灾。
“阿楚,豆花妹肚子里的孩子真不是你的吧。”
“当然不是。我一直都在江下,她半年前怀上的孩子,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要是两年前,别人这样说,我估计变被冤上
了,谁让我话多。可是这回再冤我,我有很多事实证明清白。”
“这样就好,我真怕你被浸猪笼。”小山笑着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阿楚,几年不见,你好像有钱了。”
“钱财倒不多。就是不缺女人,我在江下行医,多少大家闺秀看上我,哭着喊着要嫁我,说实话,豆花妹跟她们一比,真
是只是豆腐花。”阿楚开玩笑地说。
“早知道我也去江下了,你都能发达,我一定也行。”小山一拍胸口,冲阿楚挑眉。
“就凭你。”阿楚笑着勒住他的脖子,跟他打闹。
能看到阿楚的笑容是不错,不过跟男人搂在一起,这似乎……木横皱起眉,心里堵得慌,就算阿楚不喜欢男人,但是看到
他跟别的男人走得太近,他心里就不舒服。阿楚身边只有他一个就够了,顶多再加个小云。
吃饱喝足后,阿楚跟着醉熏熏的刘捕头去牢房,木横执意要跟他一起去。阿楚无奈,就让他跟着,等到牢门一关,他就抱
怨开了。
“你也真是的,连这里都跟来,也不怕沾了晦气。”
“不怕。”木横答道。
其实阿楚一个人入狱有些担心,如果跟些穷凶极恶的人关在一起,等他半夜睡着了出些什么事,他就真的亏大了。木横在
,不管睡哪里他都觉得安心。其实,他发觉到木横会搂着他,让他枕着他的手臂睡。阿楚好像也习惯了他的臂弯,一个人
睡时,总是睡不好。牢里又酸又臭,藏着许多虫子。木横替他整理好地方,脱下外衣铺在地上让阿楚睡。阿楚躺下后,看
他靠着牢门坐着,像是要守夜,心里过意不去。
“你不睡吗,夜里冷,两个人靠在一起睡得暖和些。”
“好的。”木横躺在他旁边,轻轻靠着他。阿楚背对着他,颈上的药香勾得他失了神,这里是牢房,就算阿楚睡着了,他
也不能做什么。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一起,也让他开心,他并不是为了阿楚的身体才呆在他身边。奸夫的事,他绝口不问,
阿楚说什么,他都相信。要是万一阿楚将来让谁怀孕了,他大概要留下那个孩子,让那个女人永远消失。冷血无情,对一
个杀手来说,才是正常的。
早晨,阿楚刚睡醒就被传唤。他不记得以前的县令有这么勤快,会这么早起来审案。等到了堂前,他才发现县令换成一个
四十开外的短须男人。他见了阿楚,也不细看见,用力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你可知罪。”
“大人,小人不知。”阿楚乖乖地跪下,收敛脸上的笑,眼中仍是讽意。
“不知?”他冷哼一声,“来人,给我用刑。”
“等等。”一上来就用刑,他也太凶狠了些,还不如以前的太爷,至少能听人说一两句。“大人,小人真是清白的。”
“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说了。给我打。”他蛮横地说。
“谁敢。”木横拉起跪在地上的阿楚,冷冷扫了堂上的人一眼,凭这几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木头。”阿楚轻斥,心中的那点惧意一扫而空,有木横在,小小县令,有什么可怕的。他嘴角一扬,抬头笑着说,“大
人莫怪,小人的随从脾气暴燥,一见我有事出手就不知轻重。”
“养着这等恶仆,你还说自己是冤枉的?”县令怒喝,态度却没之前那样强硬。
“大人,小的可真是冤枉的。”阿楚暗笑,也懒得再跪他,“昨日我进城来,不知为何就有许多人骂我奸夫。想我在江下
生活两年,虽常出入青楼楚馆,但招惹有夫之妇的事却没做过。这罪名来得冤枉。等捕头大人来了,我才知出了什么事,
在牢中呆了一晚,就等着大人过堂,好诉诉冤情。那李氏怀孕是这两年的事,若是她到江下小住,别人疑我,我也无可辩
驳。但是她在山阳,我在江下,两年不曾离开,如何来得奸情?大人若是不信,派人去江下回春堂一问就知,我一年都在
那里,连除夕都不曾回来,那里的掌柜和伙计都能做证。在下同住的之人也能做证。”
“本县令自然会派人去查。前日去江下查找你下落之人,想来今日必到,到时就知你所说真伪。”县令说道,命令下属,
“来人,传李氏上堂问话。”
“是,大家。”一名捕快得令出列,行礼退下。
这人是阿楚认得的,对阿楚露出自求多福的目光,便慢慢退下了。阿楚站在一边,没什么担心的,心下倒忐忑和豆花妹的
再会。两年不见,也不知她变成什么样的,当初他邀过她私奔,她应该还没有忘记。现在再见,不知她会怎么想,是不是
会后悔。嫁了这样一个短命的老公,她的下半生算是完了,除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别的盼头,这样的一生,也未免太乏
味了些。
站了许久,去的人再带她们来。阿楚收监的事,镇上的人都知道,她们早上也做好准备随时上堂。见她们衣着整洁,阿楚
想,原来她们并没有被收监。想想也是,豆花妹肚子里的孩子有六个月了,不宜住在牢中。为了公平起见,李家大夫人也
回家休养。镇上的人对两者的支持是一半一半,李府中也一样,不过豆花怀着孩子,又要受人非议,心里一定不好过。阿
楚看她的气色很不好,脸色腊黄,哪有当年青春动人的样子。
幸好当初她没跟他一起走,阿楚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女人怀了孕,人会浮肿,比以前看上去胖了一圈,气色也会不同。他
以前没想过豆花会变成这样,这个挺着肚子的妇人,除了五官哪还有当年的影子。木横见他打量,心里郁闷,冷眼瞟了那
人一眼,也不过是姿色一般的女子,还不如青楼中那几位花魁来得好看。阿楚竟然会喜欢过她,真让他想不通。
两人刚跪下,李家大夫人便扯着嗓子哭喊,“大人呢,如今奸夫已经抓到,大人可一定要替民妇做主呀。”
未等县令开口,阿楚冷笑一声,“夫人,药不能乱吃,话同样不能乱说。无凭无据,你怎能口口声声说我奸夫,你是哪只
眼睛看到了,还是你自己中年寂寞,夜里想出来的。”
外面围着好些人,闻言皆忍着笑。他们都是认识阿楚的,也知道阿楚嘴巴的厉害。大夫人面上一窘,气是咬牙,“我说的
是事实。你和豆花的事,这里哪个人不知道。你们在她过门前就不清不楚的,现在又想出谋财害命的毒计,杀了我夫君。
”
“真是好笑。哪个人没个知己好友,我与她认识又没什么奇怪。这山阳和我熟的人多的是,难道个个与我有奸情。这么多
人,我可忙不过来。”语罢,外面都笑了起来。阿楚暗笑,不依不挠地盯着她,“再说,她嫁入你家后,我便离开了山阳
,哪会跟她有私。更没有理由事隔一年半再回来谋害你家相公。”
“不是你会是谁,你定是看中我家财产,才与贱人合谋。”
“你家财产?”阿楚不屑地抬眼,“我还真没把一个捕头的财产看在眼里。木头,你且说说我有多少钱财。”
“若是这里,至少能买下外面的一条街。”木横答道,略有些夸大。
“你听到了。我有家产有前途,哪有时间谋那点小利。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哪是我阿楚做的。这镇上的人都知道我的聪
明。要说为色,更是不可能。大丈夫,何患无妻。我怎会为了一个妇人自毁前程。”
“你……”大夫人气急,指着他许久才想到话回骂,“这是你一面之辞。你分明在狡辩,想为自己脱罪。”
“事实如何,派人去江下一查就知。我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不知夫人你能否证明自己并无私心也没想过陷害小妾谋夺李家
家产!”
第三十六章:公堂
阿楚的话掷地有声,震得大夫人说不出话来。说话间,外面有人通报,正是去江下查寻阿楚下落的捕快。
“正好,你说说在江下查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