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
安无倾今天是脑子出问题了???竟然会对一个不熟的人说这些事情???
苍负雪暗地里都捏把汗。
却听见安无倾接着道:“安某人现在,倒是也在找那东西,只可惜目前也只找到一只手而已。”
苍负雪听见这句话,顿时疑惑到了极点。
安无倾,你是怎么了?!?!干嘛把这种机密性质的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这个人?!难道你就不怕招来杀身之祸???
那人的表情似乎变了一瞬,随即恢复了笑容,对安无倾道:“安公子真是爽快人。”
苍负雪紧张得将衣服攥在汗湿的手心中,不停地朝安无倾使着眼色。谁知安无倾却像是一直没注意到似的,完全将苍负雪
当成透明状态,看都不看他一眼。
苍负雪眼珠转了转。
等等。
现代有一种药物,据说人一闻到或者尝到一丁点就会立刻意识模糊,乖乖将存折密码银行卡密码等大秘密全部和盘托出,
几乎是问什么答什么。
难道那杯茶里……放有这样先进的毒药?!
苍负雪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如果真是这样,安无倾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那么眼前这个一身月白的人……绝对是心怀不轨。
他的目的是什么???
苍负雪立即警惕地盯着那个人。面目看上去还算是和善,目前也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神色,依然是恭恭敬敬地注视着安无倾
。
而安无倾的神色也是正常到了极点。
仔细环视了四周景物,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船内漂浮着淡淡的檀香味,似乎除了这个人,安无倾,苍负雪,就只剩下一
个丫鬟。
……按理说,这个时代不会有那样的毒药才对。
思绪又是一片混乱。
苍负雪觉得自己已经不愿意再想下去了,头忽然就一阵阵胀痛起来。
船内忽然就变得寂静一片。
苍负雪听见那个人轻声道:“安公子今日如此爽快,怎么感觉和平日的安公子相去甚远呢?难道……只是小人想得太多了
吗?”
室内气氛陡然一转。
安无倾沉默半晌,嘴角微微上扬。
那人也一直在微笑,只是那微笑之中,多了分阴沉的味道。
“不,不是你多想了。”安无倾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一字一句地,回响在寂静的船舱里。“把这些事告诉将死之人,无
妨。”
雨不知是何时停下的。
船开到湖中央,已经半天没了前行的动静。
月白衣衫的人,面上的笑容已是愈发诡异起来。
“哈,哈哈……”那人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丝干涩的笑声,方才还毕恭毕敬的脸顿时变得诡异万分。“你是怎么发现的?”
“血的味道,太浓了。”安无倾道,“下辈子还要做这种事,记得处理干净点儿。”
他们……在说什么?
“厉害,我都已经把船主的尸体丢到湖里去那么久了,还特地点上熏香,真是够厉害,安无倾。”
安无倾道:“废话就留着对阎王爷说去吧!”说罢,往前走了两步,迅速掏出怀中利器。
那人没有丝毫退后,只是双眼都已变得血红,眼窝深陷下去。笑意越来越夸张,呼吸亦是越来越急促。
看得出,那人极为兴奋。
他为什么会这么兴奋?
安无倾正欲上前,站在一旁的苍负雪忍不住拦住他,慌忙道:“安无倾,这事情不对劲儿。”
“迟了。”
苍负雪和安无倾同时听见两个字从那人喉间溢出。
话音未落,那人已经从怀中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
蓦地,朝着心口一刀刺下!
转眼之间,刀刃全部没入心口,为月白色的衣衫染上了明亮鲜艳的红。
十九.
苍负雪傻傻地愣在原地。
这个人在干什么???
原以为那个人拔出利器,是想伤安无倾。
只是丝毫不曾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将其生生刺入自己的心口。
眼看着那个人在自己面前自尽,安无倾显然也是极为诧异,身形微微在原地一滞。
“哈哈……迟了……迟了……”那人的唇角都溢出鲜血,缓缓流到下巴,再滴落到月白色的衣襟上。
握住心口匕首的手指仍未放松半分。
他用血红的眼镜瞪住安无倾与苍负雪,忽然像用尽最后一口气一般,声嘶力竭地大声吼道:“迟了!!!!”
握住匕首的手指猛地一用力!t
匕首竟又被那人自己拔了出来!
顿时,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
安无倾皱了皱眉头,将手轻轻抬起来,再将长长的袖子往旁一挥。
这样的动作,苍负雪已经看安无倾做过。
为了防止血液溅到自己身上,安无倾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它们化为虚无。
血雾,在方才雨过天晴的空气中淡淡地弥漫开来。
那人双目圆睁,倒在地上没了动静。血还在不甘心地往外涌。
苍负雪注视了那个已死的躯体半晌。
对于还未习惯死人与血腥味的他来说,今日所见的尸体,实在是有点太多了。
鼻腔中充斥了浓烈的腥气,但是,苍负雪忽然感觉不到了。
此刻,连四肢都是一片麻木。
安无倾望了望愣在原地的苍负雪,也没再管他,只是越过尸体,环顾四周,像在寻找着什么。
船上应该……还有一个丫鬟才对。
安无倾飞速跑到船头,但是空无一人。
正当他想跃到船尾的时候,忽然听见奇异的声响。
苍负雪也听见了。
像是风掠过门缝的声音,又有极大不同,细细微微地摩擦着鼓膜。同时,一股怪异的味道也顺着风吹的方向飘了过来。
苍负雪看了看船尾,似乎看到丫鬟的身影。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然后,苍负雪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只嗅了片刻,脑子里立马空白一片。
这种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苍负雪的嘴唇机械地张开了:“安无倾。”
快跑。
快跑。
很想大声地吼出来,很想挪动四肢。但身体像是彻底僵硬了一样,半分也动弹不得,比穴道被封住更加难受。
苍负雪只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剧烈颤抖,同时声带震动,断断续续发出“安无倾”三个字。
那的确是火药的味道。
安无倾神色微变,几大步跨过来,一把抓住苍负雪将他整个人都提起来,同时双足连连点地,踏得整条船身都上下摇曳。
安无倾运气凝神,脚下步履如飞,转瞬之间已带着苍负雪飞出了火药味弥漫的船舱,脚底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轻轻点了点
,身形轻盈如同展翅的雨燕。
一离开船舱,苍负雪似乎整个人都解脱了。
身体能动了。
只听见伴随耳边风声而起的巨大爆炸声。
顿时一股强烈的气流推得安无倾的身形倾斜了一瞬。安无倾右脚立即在水面上一点,腾到半空中。
苍负雪回过头一看,船已经被炸得粉碎,后方烟尘弥漫,看不清任何事物,只是有阵阵气流在湖面掀起巨大的波浪,夹杂
着船的残片,接二连三腾跃到了湖畔。
安无倾沈下心来,带着苍负雪缓缓落到地上。
苍负雪双脚一踩到地上,立马松了一大口气。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人自己把自己给捅死,另一个小丫鬟又自己点了炸药?
如果说这是古代恐怖分子的所作所为,未免也太无杀伤力,只有震撼力。
能够平安逃出,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刚才还以为是你中了什么奇毒才告诉他那些事情,没想到你早就看出来那个人有问题……”苍负雪舒了口气,自顾自地
说道。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为什么会想到那个地方去。看来自己的时代……也不是安全的啊。
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苍负雪抬眼看了看安无倾,发现他的衣摆湿透了。再仔细一看,不光是衣摆,就连后衣襟,后背,都是湿润一片。
而自己明明一点事都没有。
苍负雪狐疑片刻,也不再开口说话,只是将安无倾盯住。
而安无倾在上了岸之后,似乎完全没有动过。整个人就这样僵硬地立在那里,看上去居然面带几分狼狈之色。
难道是错觉?
不,不是。
苍负雪还在思索。
安无倾的神色忽然变得异常痛苦,眉毛都纠结在一处。他拼命地按住心口,并且异常急促地喘息着。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
从额头上沁出,如急雨一般滴落到地面上。
“怎……怎么了?”安无倾突如其来的不寻常反应让苍负雪有点措手不及。
安无倾死死闭着眼睛,似乎是忍受着极大的苦痛。
“安无倾,你……”苍负雪战战兢兢地说,嘴唇都在微微发抖,“别……开玩笑……好吧……”
忽然,只听见安无倾闷哼了一声,有温热粘稠的液体便突兀地喷到了苍负雪的脸上,从眉骨处渐渐滴落下来,右眼的睫毛
一下子变得黏湿而沉重。
视线变成红色。
苍负雪下意识用手一摸。
黏黏的。
满手也是红色。
再垂眼一看,安无倾已经疼得单膝跪在地上,身子蜷了起来,口中还在不断涌出鲜红的液体。
苍负雪顿时懵了。
他蹲下身,双手用力扶住安无倾摇摇欲坠的身躯:“安无倾!!!安无倾!!!!”
即使听见苍负雪的喊声,安无倾依然紧闭着双目,牙关咬得紧紧的,生怕一开口,便会有无法克制的痛苦呻吟伴随着鲜血
一起往外疯涌。
可是,腥咸的液体还在无休止地从牙关中冒出。
“安无倾!!!”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苍负雪有些六神无主。“你怎么了????”
安无倾只是把眼睛稍稍睁开,断断续续地道:“毒……血里……有毒……”
血?
苍负雪的脑海中下意识就浮现出方才自尽那人的脸,想起那种兴奋至极又诡异至极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立刻将
安无倾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将安无倾整个身体都支撑起来。
冷静,冷静……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苍负雪一次又一次地安慰着自己。
他碰到安无倾的手,一丝热度也无。
面前是个斜坡,下了斜坡,就能回到先前的小巷子。苍负雪不认识路,只能凭记忆原路返回。
“安……无倾,”苍负雪一边拖着安无倾的身体,一边吃力地往前挪动步子,“我现在……带你回潇湘阁,你暂且忍一忍
……”
安无倾无力地将头歪在苍负雪身上,唇角溢出的鲜血不知何时已变成黑色。
苍负雪拖着他,声音颤抖着道:“你暂且忍一忍……马上就……”
话还未说完,膝盖处传来一阵钝痛。苍负雪单腿一软,整个人连带着安无倾的身体刷地跪在了地上。
眼前尘土四散纷飞。
在迷眼的烟尘中,苍负雪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凌乱地在眼前晃动。
一个声音飘忽地传入耳中:“柳少爷,真是好久不见呐。”
那话语言犹在耳,却又如天外传入,甚至还能听到渐行渐远的回声。
又是柳少爷。
苍负雪抬眼一看,只见一人站在斜坡下,身着紧身黑衣,满脸肃杀之气。
柳望月,还是柳望月!
自从来到这个混乱时代的那一刻,命运就与这个素未谋面的人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柳望月,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苍负雪单手撑住地面,忍不住攥紧了手指,在泥地上留下五道清晰的抓痕。
沉默了片刻,苍负雪再次一点一点地将安无倾的身体撑起来,同时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对面前人道:“你认错人了。”
谁知,那个人都像哑了似的,二话不说就把剑拔了出来。
安无倾脸色煞白,唇角溢出的黑血已将衣襟浸得润润的。
苍负雪已经满手都粘上了安无倾的血。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苍负雪沉吟片刻。
耳边,是拔剑的那个人朝着这一边冲过来的脚步声。
视线一转,那人已冲上了斜坡,剑直直朝苍负雪胸口刺来。
苍负雪完全忽视急至身前的剑刃,咻地拔出匕首,同时也向那人腹部栽过去。
那人大概没料到自己的剑会在苍负雪眼里恍若无物,心里一惊,剑势竟有些回收。苍负雪瞬间双腿一收,整个身体就仰卧
在地上,借用手肘之力,身下像装了轮子一样飞速向前滑动,手也直直朝那人下体抓去。
那人被苍负雪的阴招吓了一跳,生怕被苍负雪抓到要害处,连连退了数步。苍负雪只在那人裤裆上留下个血手印,立马一
个激灵,一跃而起,转身就朝安无倾所在的方向狂奔。
苍负雪重新扛起安无倾,不顾一切地就接借着奔跑的惯性朝斜坡冲了下去。
那人回过神来,重新拔剑冲了过来。
苍负雪在匕首上虚张声势地注入数道浅力,匕首从手心里咻地飞了出去,方向正对着那人心口。
那人一挥剑,轻松将匕首打得老远。阴魂不散地又冲了过来。
只是冲着冲着,脚步忽然有点踉跄。
苍负雪眼神一凛。
那人错愕地停下步子,低头望向苍负雪在自己身上留下的血手印。
那血是黑色,就像浓得化不开的墨,不带一丁点的红。渐渐的,手印边缘竟然翻卷起来,发出嗤嗤的响声,并飘出一股刺
鼻的类似烧焦的味道。当烧灼的感觉渗透进紧身衣布料传达到皮肤的时候,那人惊觉一阵强烈刺痛,他这才知道,自己被
苍负雪算计了。
再次抬头,视线愤怒地捕捉苍负雪的身影。
然而,面前早已空无一人。
当苍负雪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时,他与安无倾二人已身处于方才那条狭窄的小巷中。
苍负雪这才感觉到由手中逐渐扩散开来的强烈痛楚。
手掌上沾满了安无倾的血。
那个时候,苍负雪伸手扶住安无倾,猛然摸到他怀中一个硬硬的物体。苍负雪手指一勾将其掏出,原来,是个很小的瓷瓶
。
这是什么?
苍负雪正在疑惑,膝盖就被紧身黑衣人的暗器命中,跌倒在地。
瓷瓶也一下子被摔得粉碎,白色的药粉全部漏了出来,正好洒在安无倾吐在地上的黑血里。
眨眼的功夫,药粉就融进血里。
血里竟然隐约渗透出丝丝缕缕的烟雾,并偶尔冒出气泡。
苍负雪脑子顿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于是,用手去碰那正在冒烟的血。
事实证明,铤而走险是没有错的。
他摊开一只手掌看了看,因为黑血在手中停留的时间过长,皮肤表层已经被灼烧得溃烂不堪,只稍稍一动就疼得令人直皱
眉头。
不过,苍负雪更加无法想象安无倾在忍受着怎样的一种痛苦。
现在,几乎是每移动安无倾的身体一步,就会从他口中涌出血液。
迷糊中,安无倾张开眼睛,看见身旁早已累得筋疲力尽的苍负雪。一头青丝如今变得非常凌乱,曾经纤尘不染的白衣也是
污泥遍布。
“算……了吧。”安无倾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把我放下来。”
安无倾的声音似乎因疼痛而变得极小。苍负雪只听清楚后半句,于是乖乖扶了安无倾,让他平躺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