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颜负雪 上——苍负雪
苍负雪  发于:2011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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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竟然是笑着的。

令苍负雪意想不到的是,即使地上的人被自己死死掐着脖子,也无半分窒息的痛苦之色,反倒是异常轻松。月光零星地洒

在瞳孔深处,衬得那笑意愈发诡异。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却不是从那人口中传出,仿佛来自遥远天外。

虽然是很年轻的声音。

苍负雪吓得差一点就松开他的脖子落荒而逃。

但是他没有,僵硬在原地,仍然用尽全身力气掐住那人脖子。

越掐越紧,越掐越紧。

“哈哈哈……”那人的双瞳平静地盯住自己,笑声没有停下,苍负雪越是掐得紧,那笑容就越夸张放肆:“我刚才还在想

,你不但发现我并非安无倾,还未曾有逃走念头,还真是破了天荒啊!”

苍负雪没有就这样放开那人脖子,低声道:“安无倾现在恨透了我,绝不会对我说‘留下来’这种话。”

不能逃,不能逃。

苍负雪知道,自己如果逃走了,是一定会后悔的。

那人笑道:“这样?我还以为你们俩有一腿,可以好好利用……看来真是失策……”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苍负雪打断:“别在这里耍花样,小心我掐断你脖子!!”

“柳少爷稍安毋躁啊──”那人刻意拖长了语调,道:“脖子──已经快被柳少爷掐断了哦~~~”

什么?

苍负雪眼神一闪,有个东西立即从高处飞了过来,啪地打在苍负雪一个手指关节处。

紧接着,苍负雪听见喀嚓一声,那位安无倾扮演者的脖子就软软地歪在了一边。

断了。

没有任何预兆地,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苍负雪惊叫一声,双手狠狠甩开那人脖子,身体跌坐在地上,脚亦失控地将那人身体踢出老远。

还未回过神来,背部顿时一阵凉风习习。

咻地一声,苍负雪的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下意识伸手一摸,却摸到满手温热的鲜血。

即使疼痛,苍负雪仍然没有喊出来,只是僵硬地微微抬头,视线便直直地对上一双凝水的瞳。

眼瞳的主人立于苍负雪身后,微微勾着身子,目光柔和地正对上苍负雪的双目。半晌之后,他把嘴唇缓缓凑到苍负雪耳畔

,轻声道:“我,在这里哦。”

霎时,天旋地转。

苍负雪全身上下都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人用手指推推苍负雪的背,又道:“柳少爷,怎么吓得全身发抖呢?”

苍负雪不敢抬头看那人,低头问道:“你到底是谁?”

“哈哈……我是谁?”那人轻笑了两声,轻盈地跃至苍负雪身前,“你猜猜看,我是谁?”

话音未落,苍负雪的下颌就被那人狠狠捏住,随后抬得高高的,强迫他的视线与自己保持接触。

苍负雪失魂落魄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张脸,的确是陌生的。

从未见过。

还是稚气未脱的。他的笑容很柔和,笑意满载的眼睛像弯弯的月牙。樱色薄唇微微地抿起来,带着些许羞涩和腼腆。

苍负雪生硬地将视线移往别处,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柳少爷。”

“哈哈……?”那人的招牌笑声又响了起来。“我怎么会认错人啊,柳少爷……不,应该说是,苍公子呢!”

苍公子?

这家伙知道我的名字????

苍负雪心里咯!一下。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伙人把自己误认为了柳望月,他们自然都是柳望月的仇人。

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似乎并不是这样。

因为刚才那人唤他,苍公子。

他知道,苍负雪的名字。

见苍负雪长时间愣着不说话,那人松开苍负雪的下颌,转而挑起他的下巴,“怎么了苍公子?吓傻了?”

苍负雪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到底……是谁。”

那人轻笑道:“既然苍公子对我这么有兴趣,那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随后,那人再次弯下身子,将唇凑至苍负雪耳畔。

嘴唇一张一合。

清清楚楚道出了三个字。

却听得苍负雪一阵怔忡,一瞬间就丧失掉了思考的能力。

苍负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对,是幻听。

那人口中所道出的三个字是,柳望月。

二十二.

柳望月。

柳望月。

迄今为止,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全部都与这个人有关系。可以说,一切一切的源起,皆是柳望月。

……

苍负雪瞪大了双眼,无法置信地盯住眼前稚气未脱的少年。

他刚刚说,他的名字是……

柳望月。

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荡着这个名字。

一个未闻其影,未见其人,却能在记忆深处留下疼痛烙印的名字。

对于世人来说,最神秘的,莫过于幻影一般的揽月宫主。

而对于苍负雪,则是至今也从未显露出庐山真面目的柳望月。

如今,苍负雪见到他了。

就像在做梦一样。

和苍负雪想象中的风流公子形象相去甚远。

柳望月浑身上下都不曾沾染一丝烟尘气。稚气未脱的脸庞,淡笑若水的模样,惹得苍负雪的心神一阵怔忡。

许久之后,苍负雪才呆滞地开口问道:“柳望月……你真的是柳剑山庄的少庄主柳望月?”

柳望月微挑起嘴角和眉毛,道:“自然。难道这世上……除了我爹之外还有其他人取得出这等恶心的名字么?”

恶心的名字?

苍负雪不禁回忆起以前安无倾所告诉自己的事情。

传言中,柳剑山庄的老庄主只因瞥见了揽月宫主的一个背影,从此以后便神魂颠倒,无法自拔。就连自己唯一的儿子,在

那之后也正式更名为,柳望月。

后来,终究还是凄惨无比地死在揽月宫主的刀下。

望月。

如果事实真如安无倾所说,那柳望月一定恨透了自己的父亲,更恨透了上官昊月。

恨透了自己的父亲,留给自己无尽延续的讽刺讥笑。

恨透了上官昊月,带给自己终身缠绕的深仇血海。

柳望月所背负的一切一切,都是如此沉重,又悲哀的东西。

想到这里,苍负雪忽然觉得柳望月很可怜。

和他比起来,自己那点破事儿简直不值一提。

这家伙,如此突兀又如此怪异地出现在面前,着实让苍负雪大吃一惊。

其实苍负雪很想知道,在这之前,柳望月为何凭空消失了,而且还是如此彻底的消失。江湖上的人所知道的,只是苍负雪

这个冒牌柳望月的去向。也就是说,正牌柳望月的去向,无人所知。

还有,在柳望月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他到底干嘛去了。

他有什么天大的理由,必须得抛下柳剑山庄那一大家子人不管?

无数个疑问充斥着苍负雪的内心。

但是,这些事情都不是苍负雪目前最关心的。

苍负雪摇摇脑袋,努力地想要挣开柳望月的手指。

柳望月见他不停挣扎,轻轻一笑,将手指收回来。

苍负雪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把安无倾和阮沁衣弄到哪儿去了?!?!”

柳望月道:“苍公子可真有意思,这个时候还有闲工夫去担心别人?”

苍负雪打断他,重复了刚才那句话:“你到底把他们弄到哪儿去了?!?!?”

柳望月道:“苍公子不必激动,他们……都还活着,大概。”

苍负雪刚刚听到大概二字,脑子里立刻如投下一颗炸雷一般,轰地一声巨响。

顿时天旋地转。

苍负雪愣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咬牙切齿地道:“柳望月,你何苦为难他们!”

“错错错,”柳望月微笑,“不是为难他们,是为难你。苍公子。”

苍负雪怒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刁难我???”

“的确是无冤无仇。”柳望月接着道,“若是有仇的话,刚才脖子断掉的人就是你了,苍公子。”

想到刚才手指关节被某个物体一击中,那人脖子都被自己掐断的场景,苍负雪顿觉浑身上下一阵毛骨悚然。

苍负雪再次避开柳望月的视线,拼命抑制住嗓音里的微微颤抖,垂下头低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柳望月伸出双手,扶住苍负雪颤抖的双肩,手指再缓缓移动到苍负雪背后的伤口上。

指甲突然就尖利地陷进了伤口中!

“呜!!”突如其来的疼痛,苍负雪痛得闷哼一声。

柳望月缓缓道:“苍公子,你现在就是我想要的东西。”

他说完这句话,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只要,苍公子答应跟我走,我就把安无倾和阮沁衣还给你,好不好?”

柳望月扑闪着大大的眼睛,以期待的眼神直盯着苍负雪的面容,就像个天真的孩子。

可是那话语,那神情到了苍负雪耳中,就变得万分恐怖。

答应跟他走????

答应跟他走????

这是为什么?????

苍负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柳望月凑近他,道:“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苍公子。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只要回答,好还是不好就可以了。”

好?还是不好?

当然不好。

可是,别无选择。

苍负雪死死盯住柳望月的笑脸,半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你说话……是不是算数?”

说话不算数的把戏,他已经见得太多。

事已至此,苍负雪只能无力地乞求上天,乞求柳望月会真的放了安无倾与阮沁衣二人。

柳望月道:“当然算数了,苍公子。”

苍负雪道:“你先放了他们。”

柳望月道:“苍公子怎么如此心急,你还没有答复我……好还是不好呢?”

苍负雪的喉咙中漏出一丝声音:“好。”

“哈哈,”柳望月清脆的笑声回响在幽深狭小的巷子里,“苍公子果真是爽快人!”

苍负雪冷冷道:“他们呢?”

柳望月愣了一下,笑容渐渐从面上消失了。

“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他们的,真是烦死人了。”柳望月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形隐入黑暗的小屋中。苍负雪还没看清楚是怎

么回事,只听见两声闷响,立刻就有两个人从屋子里被狠狠扔了出来,坠落在苍负雪的眼前。

柳望月缓缓从屋内走出来,走近两具俯卧于地的身体,再蹲下身,猛地将两人的脑袋提了起来。

借着月光。

苍负雪清楚地看见了。

两个人的面容。

但他几乎没认出来,那两张染满血污的脸,真的是安无倾和阮沁衣。

安无倾的身上更是只剩下单薄的亵服。

苍负雪僵硬地伸出手指,试探了安无倾的鼻息。

安无倾冰冷得就像个死人。就连从鼻腔内隐隐呼出的气息都是毫无温度的。

苍负雪再将微微颤抖的手指伸向阮沁衣那张如死灰般的脸。

这一下,却被柳望月拦住。

阮沁衣的头也随着柳望月的松手,倏地磕到地面上。

“他们人都在这里,不过,暂时没办法妨碍我。”柳望月道。

苍负雪大力拨开柳望月挡住自己的那只手,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能做什么?

破口大骂柳望月猪狗不如,心肠歹毒吗?

只是,若自己当初不被愤怒冲昏头,独自丢下安无倾逃走的话,这些事情也许都不会发生。

阮沁衣不会就这样躺在这里,安无倾也不会连衣服都让人给扒了。

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

窝囊!!!窝囊!!!

苍负雪暗地里攥紧冰冷的手指。

柳望月道:“苍公子,我们是否该启程了?你这样扭扭捏捏的,只怕等这两个人醒过来,你也还是只能在这儿捏拳头哦。

一下子被说中心思,苍负雪顿时如挨了当头一棒,脑子里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巨大的声响如同疯涌的潮汐,一波接一波

地侵蚀着神经。

窝囊……!窝囊……!

仿佛有无数张嘲笑的嘴巴贴近耳边,反反复复地叨念着那两个字。

窝囊!

苍负雪下意识捂住耳朵,头埋得低低的。

忽然,苍负雪的身体轻飘飘地悬了起来。

睁开眼睛,发现柳望月的手已经攀上自己的脖子和腰肢,带着自己的身体一同轻盈地腾起,脚尖正被缓缓带离地面。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苍负雪忍不住大吼出来:“你要带我去哪儿?!”

柳望月将攀在苍负雪颈上的手拿下来,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只是那环在腰间的力道,蓦地就加大了十分。

很疼。

不单单是疼。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无助感,绝望感。

苍负雪一直紧紧攥住的手指,一瞬间就完全失去了力气。手臂亦无力地垂下,全身像散了架一般,软软地坠落。坠落。

却又被柳望月死死托住。

苍负雪脱力地侧过头,凝望着浮云掩映,朦胧万般的月。

很自然的,上官昊月的脸再度清晰了起来。

寂寞清寒的面容,静谧深沉的眼神,细致浓密的睫羽。

这样美好的词句,苍负雪已不记得用了多少次。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用内心的画笔,不断勾勒着那个人绝美的容颜。

一遍又一遍。

苍负雪忽然明白,自一开始误入那幅缱绻画卷之时,自己再也未从画卷中走出过。

而是一直沈湎于画卷之美,执着于画卷之神秘。渴望触碰,又害怕触碰。害怕这个卑微又无力的自己,会逐渐彻底迷失在

那般美好的景致里。

于是,便剩下逃避。

苍负雪失神地回想起身处于揽月宫时所发生的一切一切。

似乎唯有那时,才是属于自己的平静时光。

蓦然,苍负雪感到一阵寒风挂过,吹得发丝突兀地飘起来。

似乎有一个影子一闪而过,转瞬即逝。苍负雪四下张望,并未看到任何人。

难道是我眼花了?

苍负雪正在疑惑,却猛地发现柳望月的双手已经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

那是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姿势。柳望月将苍负雪整个人都死死箍在身前,两个人保持着极近的距离。

他的面容已经模糊在苍负雪的眼前。

只能看见以往那柔柔的眼神,此刻已变得凌厉万分。

苍负雪甚至能感受到柳望月急促的心跳声。

发生了什么事?

苍负雪眼神快速往四周一扫,只见一个白影再度从眼前一闪而过。

视线仅能捕捉到一抹白色残像。

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苍负雪忽然感受到一阵奇异的目光打在自己身上,于是下意识地侧过头,朝着月的方向望过去。

一栋民房的屋顶上,隐约能在黑暗中看见一个人影子,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这个时候,浅月从浮云中探出整个身子来。一束洁白的月光静静地倾泻而下,薄雪一般洒落于整片大地。

月光的清辉漫过那月白的衣衫。

光洁的颈项。

弧线优美的唇。

挺拔秀丽的鼻峰。

最后,是苍负雪所熟悉的眉眼。

那人的身后是一弯浅浅的月。月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清冷的面容,唯独勾勒不出那目光中的一丝眷恋。晚风吹起他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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