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颜负雪 上——苍负雪
苍负雪  发于:2011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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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地,身形飘忽,身影只晃动几下,雪亮的剑刃在转瞬间就逼到了苍负雪眼前,再毫不留情毫无犹豫地直朝苍负雪面门而

下。

苍负雪有点懵了。

来不及思考任何事情,一道大力从苍负雪背后传来。那只手终于放开苍负雪的脖子,转而抓住他的后背。

苍负雪只“啊”了一声,就被用力扯到一边,脚步踉跄了几下。

算是勉强避开了一击?

安无倾手腕一翻,手背青筋顿时暴起。苍负雪只觉得眼前一凉,安无倾的剑影瞬间袭来。影过之处,周边房屋门窗破裂声

大作,尘土碎片四散纷飞。

那人抓着苍负雪的衣襟将他往上一抛──苍负雪顿时在空中翻了个圈,乌发流云一般飞散漫天。半空中望见身下银弧交错

,两者斗于一处,金铁交击,万千丽影,流光溢彩。

一瞬间安无倾连退三步,剑刃却朝地面上猛力一劈!

狂风大作,剑气呼啸而过。那人足尖一点,腾到半空将苍负雪抓到身旁,再一个翻身,闪到一旁民房屋顶上,压得瓦片刷

刷作响。

轰地一声巨响。苍负雪低头一看,身下的石板路面被开了一个大洞。这个时候,他才听到身后人那急促的喘息声,看来,

的确是为安无倾出乎意料的举动而大乱了阵脚。

不过……这个人干嘛要保护我???

还有,安无倾为何只砍我一个人???

安无倾毫不让步,跃至屋顶,冷不丁又是剑光先至眼底,变幻莫测,轻飘飘却夹杂了凛冽气焰,耀人眼目。

那人拖着呆滞的苍负雪侧身闪过,步伐已经有些许笨拙。安无倾倏地一个转身,长剑由手心射出一道飞虹,划破空气,直

冲苍负雪的右眼而去!

只听“叮”地一声,双剑碰撞交击。安无倾的剑被击得飞起来,在空中刷刷刷连转了几圈,咻地钉入墙壁内,微微摇曳。

只余幻影残留眼底。

那人举剑横在苍负雪眼前,勉强挡开了安无倾的剑,但虎口都已被震得出血,胸口更是血气翻涌,连退数步。

安无倾轻笑一声,点足向前,疾如闪电,将一旁长剑从墙内抽出来,没有刹那停顿,凌空而起,再一次凶狠地举剑,摄心

的微笑与夺目的寒芒闪烁着倾泻而下。

一瞬即逝。

苍负雪死死闭上了眼睛,只听见金属与金属再次交击的激烈声响。

这个时候,自己腰间的那把剑不知道被谁狠狠拔了出来。

随后,是尖利物体没入血肉的声音。

十八.

时间伴随着呼吸停滞了许久许久。

尖利物体撕裂血肉的声音摩擦着耳膜,令人几欲呕吐。

苍负雪闭着眼睛,久久不敢睁开。

害怕一睁眼,冲入眼帘与脑海的就是散落一地的猩红。

想象中的剧烈疼痛与锐物贯穿感并没有随之而至。

耳边传来兵器掉落在地的声响,然后是安无倾的声音:“起来了。”

苍负雪噤若寒蝉,在原地愣了半天,才缓缓睁开眼睛。

安无倾的影子立于身前,逆光的面容显得格外模糊而阴沉。

苍负雪这才有些无法置信地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人。

完全陌生的面孔。腹部被利剑贯穿,鲜血喷涌了一地。而贯穿身体的凶器,正是苍负雪腰间所佩的那把。

那个时候,拔出苍负雪佩剑的人,是安无倾。

那人还维持着抵挡安无倾剑招的姿势,一只手高高地举起来,即使手中的剑早已落到地上。另一只手依然死死抓住苍负雪

的衣襟,嘴唇似乎是极不甘心地剧烈颤抖着,双眼亦瞪得极大。苍负雪别扭地动了动,但没有挣脱掉。

苍负雪揉了揉被捏得剧痛的脖子,再嗅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你疯了!”

安无倾笑道:“那苍公子是愿意被他们带走了?”

苍负雪暴怒道:“放屁!!你刚才明明是想杀了我!!你是不是有病啊??哪根筋搭错了??我今天招你惹你了???我

就这么值得你尽心尽力地劈挥砍杀??”

安无倾将剑收回鞘中,微微走上前,一下子凑得极近,手指挑起苍负雪的下巴,“公子想让安某怎么补偿你?”嗓音竟然

变得有些沙哑。

苍负雪打个寒战,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正在这时,苍负雪忽然觉得背后一紧。

那人仍不死心地抓住苍负雪的衣襟,如同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变得血红的双眼正死死瞪着他。

苍负雪傻愣在原地。

安无倾皱皱眉头,手指轻轻一弹,便立即有物体啪地打在那人手上。那人的手被打得松开,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唯有喉咙

发出咕咕的声音。

苍负雪还是愣着。

倏地,安无倾的剑应声而出。苍负雪只来得及看见银色残像,剑身已经没入那人咽喉,力道之大,剑拖曳着那人从房顶上

直直落下去,发出沉闷的落地声响。

安无倾一把拉起呆滞的苍负雪,也从屋顶上飘然而下。

苍负雪刚踩到地上,膝盖就像折断了似的,软得站都站不稳了,咚地一下就跌坐在地上。

那人尸体离苍负雪很近,躺在地下,早没了动静。咽喉被安无倾的剑贯穿,头部就这样生生被钉在石板路上,腹部也插着

苍负雪那柄剑,以一种及其惨烈的姿势被安无倾结果了。

虽然这些人居心叵测,但是安无倾的做法仍然让苍负雪心里很不爽。

不爽。

不爽。

头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内看到那么多人瞬间被秒杀。

安无倾凶狠的一招一式,至今也还在眼前晃荡。

血液与剑光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心理冲击,搅得苍负雪四肢无力,头晕眼花。

……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差点被安无倾杀掉。

苍负雪看见安无倾的戏谑眼神这样告诉他:很好玩啊。

“安无倾。”苍负雪低着头,沈声唤道。

这似乎还是苍负雪头一次叫这个名字。

安无倾静默。

苍负雪接着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沉默了半天,安无倾轻笑道:“是啊。那又……怎样?”

“很恶心。”苍负雪回答他,口气淡淡的,不带一丝起伏。“真的很恶心你知道吗。”

看到地上成片的尸体,成片的血迹,真的很恶心。

安无倾的双手猛然一下攥得极紧,但是下一刻又立即放松,道:“若是方才安某不做这等恶心的事情,苍公子已经被拖走

了。而且……”安无倾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那具从喉咙被钉在地上的尸体,一把将那把插在腹部的,苍负雪的剑拔了出来

血飞溅起来。安无倾挥挥袖子,那些红色液体立刻在空气里化开了,一滴也未曾溅到安无倾身上。

血腥味顿时更浓。

“公子似乎还未习惯安某这等恶心的人呢。”话音刚落,安无倾的唇角漾起浅笑,蓦地将手中的剑再次戳进那具尸体里。

利刃摩擦撕裂血肉的声响又一次清晰地传来。

安无倾又将剑拔出来。

再狠狠戳下去。

重复,重复,再重复。

无法忍受这样的声音!

苍负雪心里一紧,强忍着翻涌到胸腔的呕吐感,呐喊声忽然从喉咙里爆发出来:“住手!!!住手……”

忽然,他看见地上那具尸体的手不知何时已伸到离自己还不到一寸的地方。

而那只乌青的手里,正攥着一把匕首。

安无倾又一剑刺下。

匕首掉到地上,那只手才算是彻底松了下去。

苍负雪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要活抓我,所以护我……如今又要杀我?拼死都要杀我?

安无倾缓缓停下手里的动作,手里拿着那把已被染得赤红的剑,“将你那无用的好人脸和少爷脾气收起来,或许能活得长

一点。”

说着,最后一次将剑刺入那人身体里。

苍负雪没有答话。

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亦无法形容内心五味杂陈的滋味儿。

先是毫不留情地砍过来,现在又开始帮我了?

苍负雪实在是搞不懂这个人。

安无倾转过身去,背对苍负雪,道:“快起来。”

苍负雪疑惑。

安无倾回过头来,一如既往地邪笑道:“不想找夺魂了?”

一听见夺魂二字,苍负雪愣了愣,然后慢慢站起来,拍掉衣摆的尘土。正欲往前,却还是忍不住瞥了瞥那一地的尸体。

就这样摆在这里吗?

苍负雪的视线投往安无倾。

他的衣服上一点血迹也无,洁净到不可思议。

……算了。事到如今,完全无力计较这些事情。

脑子里很乱。

苍负雪低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跟着安无倾离开了这个他一辈子都不想再来的地方。

一挪动步子,发现腰间的重量轻了许多,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剑鞘孤独地跟随着身体晃动。

那把剑……还是不需要取回来了吧。

那染满血腥的模样,包括昨夜沐浴时所发现的,苍负雪觉得自己已经不敢再握它了。

昨夜在房内,剑上染血的事情,也完全不敢跟安无倾说。

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谢姑娘的事情……跟我不会有关系的吧……

苍负雪的神色在不知不觉中又凝重了起来。

沿着狭长的巷子走了许久。

爬上一个长长的斜坡,视野渐渐变得开阔起来,也逐渐有了点人气。

只是头顶上黑压压的云层,闷热的气息,依然没有半分消退的迹象。

苍负雪深吸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前方。

眼前,是一个小湖泊。

苍负雪定睛一看,是个死湖。湖水没有半分流动的迹象,积云的影子投射在平静的湖面上,天地之间皆是阴沉一片。

安无倾走到湖畔,蹲下身来,用手挑起地上的泥土,凑到鼻边闻了闻。

这里就是谢柳嫣受伤的地点。

即使安无倾不说,苍负雪也知道,那地上的泥土,一定有血的味道。

甚至隐约还能看见融入泥土里的淡淡赤红。

安无倾久久蹲在原地,不说一句话。

过了半天,苍负雪站得不耐烦,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发现?”

安无倾摇摇头:“除了柳嫣的血之外,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

那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苍负雪忽然就万分沮丧。

安无倾站起来,凝望眼前平静的湖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残留在手指间的泥土碎屑一点一点地掉落到地上。

湖面上除了一条游船之外,别无他物。

苍负雪的注意力很自然地被其所吸引。

那条游船停在湖中央,一动不动。偶尔有湖风掠过,微微掀起船中悬挂的珠帘,露出船内人的月白色衣摆。

月白色衣摆。

苍负雪的心神顿时就被那抹一闪而过的月白搅得七零八落。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些零散的记忆镜头,镜头的焦点,总是正对

着上官昊月的脸。幽睫寒眸淡笑凝。

蓦地就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上官昊月那张脸的感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和了??

该死!苍负雪伸手拍了拍头,竭力将那画面打散。

不过,船中的人,应该不是他吧?

那个人,现在应该是在揽月宫里才对。

苍负雪正想着,忽然就有大颗大颗的水珠打落在面颊上,陆陆续续的从天而降,模糊了苍负雪的视线。

雨势在瞬间就变得这么大,让人始料未及。

苍负雪睫毛都被浸湿,连忙用手遮住头,抬眼望向安无倾。

安无倾没有动静,只是视线似乎转移到了湖中的游船上。

苍负雪正在纳闷,游船已然缓缓朝着安无倾所在的方位驶了过来。片刻之后便停在了安无倾和苍负雪的面前。

从船里缓缓走出一个人,他的手指挑起遮挡人视线的珠帘。首先映入苍负雪眼帘的,是一袭月白的衣衫,那人的面容仍旧

隐在阴暗处。

苍负雪心都提到嗓子眼儿。

睫毛因为被雨水打湿而变得极为沉重,视线亦变得模糊一片。

在朦朦胧胧中,那人从船里走了出来。

苍负雪瞥见那身形,便再也不用看那面容就知道──不是上官昊月。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沉落了下去。

那人虽然也是一身月白衣裳,但身姿气质却与上官昊月相去甚远。

原来,仅仅是衣服的颜色相同而已。苍负雪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居然会因为这样的事情紧张成那个样子。

半晌,那人开口道:“安公子。”

安无倾轻笑道:“你认识我?”

那人道:“久仰安公子大名。安公子若是不嫌弃,还望前往小人船内避避雨,顺便欣赏欣赏湖心风景。”

竟一见面就自称小人……

苍负雪撇撇嘴。哪有什么好风景?分明是想套近乎拉关系。

安无倾一把拂开头上的雨水,道:“好啊。”说着撩起衣摆就走了进去,也没有任何迟疑。

苍负雪已经被淋得不行,连忙跟进去,淌了一地的雨水,船内被弄得湿湿的。

一见到这幅景象,苍负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正欲道歉,却听见那人道:“安公子,这位公子是……?”

苍负雪刚想回答,安无倾接过话头:“我的下属。”

老子什么时候成安无倾的下属了???

苍负雪心里有点窝火,但是碍于面子不好发作,只能暂且忍下。

那人朝苍负雪行了个见面礼,便立马命人搬出椅子,让安无倾坐下来。

苍负雪只能可怜兮兮地站在他旁边。

安无倾弹了弹身上的水珠,直接切入正题:“有什么事么?”

那人恭敬极了,和安无倾说话时头都不敢抬,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小人不敢,今日只是碰巧遇到安公子,只是想与安

公子在船内小叙小叙而已。”

切,人都不认识,还叙个屁。

苍负雪不屑地挑挑眉毛。

“这样啊……”安无倾的声调懒懒的,拖得极长。

官僚主义,官僚主义啊!!!

“来人,上茶。”那人低唤了一声,便有丫鬟从暗处走出来,举案齐眉,为安无倾呈上一杯茶。

安无倾端过来,打开盖子,低头抿了一口,随后把茶杯搁下。

喂……这小子就不怕茶有毒吗???

兴许是感受到苍负雪奇异的视线,安无倾侧过头来,冲着苍负雪莞尔,片刻之后又回过头去注视着那人。

看到那一贯自信的笑容,苍负雪知道,安无倾心里是有数了。

船缓缓行驶到湖心。雨淅淅沥沥地打在湖面上,将那一汪宁静搅得有些乱了。远方是起伏连绵的青山,如今已被蒙上一层

似有若无的水雾,也将那份迷茫之色一并延续至天际尽头。

苍负雪静静注视着窗外的天水一色,心境忽然就变得沉静了下来。

那人与安无倾客套了半天,似乎的确是只想找安无倾聊聊天的样子。安无倾也没有半分排斥的表现,同样以客套的态度应

对着对方。

直到那人说道:“不知近日揽月宫内发生的事……安公子了解得可清楚?”

安无倾道:“怎么?有兴趣?”

那人谄媚般地笑了:“是是是,揽月宫主的事,哪有人能不感兴趣呢。”

安无倾瞥了他一眼之后,缓缓道:“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随着尸体与夺魂一并消失的消息在江湖上不胫而走,碎尸一时间

倒是变得十分抢手了。”

话一出口,苍负雪和那月白衣裳的人倒是都有点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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