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水长东 上——墨夏
墨夏  发于:2011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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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丸咳出来,却哪里吐得出。

白云从道:“别费劲了,这是我派独门毒药,入口即溶。”

那雇主一听果然是毒药,脸都变绿了。

“此毒服下后两个时辰之内倒也不会发作,可是一旦过了两个时辰,你就会觉得肚子里有些痒痒,然后就会越来越痒,

痒得你非得把肚子剖开来抓挠。阁下想必见过开肠破肚的猪是什么样子,啧啧。”

那雇主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大侠饶命!饶命啊!我确实没带来酬金,那钱都在我主人那儿呀!我不过是个小小的

总管,不关我的事啊!”

白云从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才道:“想要解药也行,说吧,你主人是谁?”

那雇主面露难色,白云从作势要走,雇主赶紧抱住他的腿道:“我说我说!是瑞祥记的陈老板!”

033.幕后真凶

褚贻潇初见这雇主之时只是觉得有些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却始终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这时听他提到瑞祥记陈老板

,猛然想起来了。瑞祥记是闽浙两地首屈一指的商号,掌柜陈申他也是见过的,陈申还被他勒令出了赈灾银钱,这人正

是跟在陈申身边的账房总管。

“无缘无故地陈老板怎会要买凶刺杀静懿王?莫不是失心疯了?!说,究竟是谁指派你?!”

“不不不,小人说的句句属实……”

白云从哼了一声,那总管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终于心一横,道:“这事儿还有福州经略使大人周宜言,周大人和我家老

板平日里有不少暗地里的生意往来,之前周大人不准许外地粮商贩运粮食就是为了让我家老板囤积居奇到时候卖个好价

钱,这次静懿王一来就打破了他们的如意算盘,何况静懿王那边住在总督府,蓟总督与周大人一向不和,保不住蓟总督

会向王爷透露些周大人贪赃枉法的事情,所以……所以他们害怕了,就想先下手为强。”

褚贻潇心下了然,蓟佩玮所言不虚,周宜言这狗官果然不是个善茬儿!他此前便留了心,派出了影子卫打探情况,也深

知不少官员趁着风灾,滥用职权从中渔利,恐怕有不少人还是出于周宜言的授意。白云从向褚贻潇望了一眼,见他点了

点头,便取出一只小锦囊,交给那账房总管道:“拿回去和着滚水煎汤服下,三个时辰一次,连服四次就可解毒。今日

之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不准对你主子提起半句,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死得更惨!”

“那、那这玉佩……”

“拿回去,你主子问起,该怎么回答不用我教了吧?”

那账房总管一叠连声称是,惊慌失措地夺门而逃,生怕白云从又改变了主意。

褚贻潇轻吁一口气,坐倒在一把椅子中。

白云从笑道:“官商勾结鱼肉百姓,王爷回去要怎么办?”

褚贻潇以手扶额,疲惫地吐出一个字:“杀。”

白云从正了正面色道:“那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褚贻潇瞟了他一眼,无奈道:“你帮我大忙,我怎么敢不答应你?说吧。”

白云从道:“莲华门一向只在江湖中行事,并不与朝廷中人往来,但这次他们竟然能向我们下了委托,其中必然有武林

中人牵线。你也知道,泄露雇主的身份是杀手的大忌,我担心的是这个人将此事传了出去坏我莲华门的名声,所以……

褚贻潇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此事,你放心,扳倒了周宜言,擒得此人任你发落便是。”

褚贻潇心里有更大的隐忧,即使是担心因为贪赃枉法被处决,但是他们胆敢作出刺杀亲王的举动,必定是有更大更深的

背景,恐怕还涉及到了朝堂内政——褚贻潇虽然身份尊贵,但因他一向不喜庙堂朝政之事,更何况褚震岚在政事上也对

他防备有加,因此褚贻潇在朝中并无甚势力,念及此,他实在不敢也不愿再想下去了。

白云从难得看到他这样没精打采的样子,便轻声道:“走吧,我送你回总督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能帮

得上忙,我尽力而为。”

褚贻潇忽然想起一事:“你刚刚给那总管吃的是什么?难道真是独门毒药?”

白云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莲华门下向来只用刀剑和暗器,哪里来的什么独门毒药。我给他吃的不过是一粒防暑热

的清凉丸罢了,至于解药,只是一些花茶的茶叶,左右也吃不死人,眼下天气炎热,就当消暑清热也是好的。”

褚贻潇也觉好笑:“一粒清凉丸就套出了真话,真是服了你了。”

白云从关切地道:“你处理完这些事情,可还有闲暇?”

“怎么?”

“我母亲想见你一面,她人在杭州。”

褚贻潇一抬眼,定定地望着他,表情有些尴尬:“你娘……你爹的事,她不是该恨死皇族中人了吧?”

白云从道:“要说恨,对首辅和你哥哥恨得多,再说了,静懿王用兵如神解了西域百姓之围,这样的英雄,我娘也是爱

惜的。”

褚贻潇见他说到最后一句眼角带笑,知他是有意说得轻佻,但偏偏面上又还一本正经地夸赞他,只得在心里叹口气。思

索片刻,点头应允:“赈灾事宜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待处理了手上的事情我就该返程,届时再去拜访。”

034.贺兰夫人

褚贻潇回到总督府立即传旨要召见经略使周宜言,同时点了一队人马将那瑞祥记的陈申并账房总管抓了来。周宜言不知

有诈,只当静懿王临终前有遗言交待,欣然前来,刚进大厅就被五花大绑架到了天牢之中。

沈祁带领侍卫去抄了周宜言的府宅,将记载着周宜言与众多商贾生意来往的账册找了出来,铁证如山,更何况有刺杀静

懿王的大逆不道之举,审问清楚后判了斩立决。在搜查周宜言党羽之时果然发现他蓄养的数名死士中有一半是江湖中人

,褚贻潇将他们审过之后暗中交给了白云从。至于白云从要如何处置,就全看这些人造化如何了。

这一番动作干净利落,颇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周宜言身为经略使竟然也被毫不留情地处决,一时福建境内大小官员人

人自危,官商同流合污之风也悄然消散。

月末,福建境内受灾百姓已基本得到妥善安置,赈灾成效已现,八月上旬静懿王一行启程回京。

褚贻潇到杭州府时正值中秋佳节,返程自然不必像来时那样雷厉风行,耽搁几日也无妨。莲华门总堂在杭州城一处深宅

大院之内,从外看去不过是一处富贵人家的宅子,却万万想不到这里竟会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莲华门所在。对于白云从

那位曾经名盛一时的母亲贺兰夫人,褚贻潇则是好奇有加。

褚贻潇进了宅子大门,发现来应门的竟然是春深,许久不见这娇俏的小丫头,褚贻潇忍不住笑了一笑:“春深,你好。

春深向他身后看了眼,发现他是独自前来,眼底的神采不由得黯淡了些。褚贻潇看她的神情,隐约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便取笑道:“等人么?沈祁没来,若是知道你想见他我早该带他来。”

哪知春深俏脸一红,却道:“我才不想见他,王爷若是真想帮忙,就告诉我方晓楠上哪儿去了。”褚贻潇倒惊讶了,奇

道:“原来春深丫头看上了晓楠?晓楠平日里不会随身跟着我,他的行踪么,告诉你也无妨,只是那块木头怕羞得很,

该不会是害羞起来躲着你了吧?哎呀呀,这事儿我还一点都不知道呢,这么看来,我也该算是半个媒人了。”

春深掩嘴一笑:“王爷别只管取笑春深,我们家主子可是……”

“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一道声音插进来,正是白云从,他倚在二楼阑干上微笑着看着下面的两人,“贻潇,你来了

,我娘在后院等你。”

他这一声“贻潇”叫得极是自然寻常,似乎从来就是这般称呼,这次两人重新见面,仿佛无形中有什么改变了。褚贻潇

自出生以来便只有父皇母后与兄长称呼过他的名字,自十六岁母亲去世之后,除了褚震岚,再也没有人这样唤过他,这

时猛然听到,心上涌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褚贻潇答应了一声,又转身附在春深耳边说了几句话,春深耳根一红,随即甜甜地笑道:“多谢,我省得了。”

白云从好奇道:“你们说什么呢?”褚贻潇看了一眼春深,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笑,褚贻潇摆摆手,道:“天机不可泄露

,左右也与你无关,不必查探了。春深丫头,事成之后可别忘了我一杯谢媒酒。”

春深满脸红透,深深地施了个万福。

后院竟然是一个极大的庭园,种满了各样花朵,不过时值仲秋,花朵几乎都已凋谢了,庭院西边的一个角落中放置着数

十个钻了孔的大木箱,似乎是蜂箱,一名女子正坐在那些木箱之前。

两人一走近,那女子就察觉了,回过头来。褚贻潇看清她的相貌,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喝了一声彩。这女子虽已年过四旬

,但是肤色白皙,眼角皱纹极少,看得出她定然极为注意修饰保养自己的容貌。从她的精致的五官一眼就能看出白云从

的轮廓是从何而来,这人必定是贺兰夫人了。

贺兰夫人见是白云从与褚贻潇,浅浅地笑着向他们招了招手,便宛如是一位最普通的母亲在召唤自己的儿子般,褚贻潇

略一犹豫,白云从却已经拽着他的胳膊向贺兰夫人走去。白云从用的力气不很大,但却令他无法挣开,褚贻潇心知两人

武艺相去甚远,只得苦笑一声作罢。

贺兰夫人凝视着褚贻潇,眼底波光流转,看得褚贻潇一阵心悸:她虽然已不年轻,但是仍然美得令人不敢逼视,可以想

见,她当年必定是国色。

035.贺兰夫人2

褚贻潇正遥想贺兰夫人的风采,忽然觉得腰侧一痛,竟是被白云从狠狠捏了一把,他回过神来去瞪他,却见白云从犹如

不知情般看着别处。

贺兰夫人轻笑一声,道:“我……能叫你贻潇么?”她声音有如一串银铃相撞的的清音,极是婉转动听。

贺兰夫人气质高华如兰穗吐芳,褚贻潇对她一见即生好感,于是点了点头。听了她声音,又在暗自思忖,这声音好熟悉

,似乎……在哪里听过?

褚贻潇那边正在回想,贺兰夫人像是猜出了他的想法,道:“贻潇,我们之前见过的,在扬州,小酒馆里。”她的眼神

里涌上一些哀愁的色彩,叹了一口气道,“那一日,我刚祭拜过亡夫,心里难过得很,不想在那么一个破败寥落的小酒

馆里,那样贫苦度日的老夫妻,竟然令人受教了不少。”

此言一出,念及当日的情形,褚贻潇亦是不胜感慨,若是如那对老夫妻一般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那也是一种真切的幸

福吧?那样,或许拥有不了许多,但是,也不会失去许多。

白云从坐到贺兰夫人身旁去,低声道:“娘,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老这么伤心也不是回事儿啊,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

尽陪着您掉眼泪了。”

白云从低声劝解了几句,贺兰夫人收住了泪,向褚贻潇歉然一笑。

褚贻潇也报之以笑容:“不知夫人今日邀我相见,究竟是有何事?”

贺兰夫人道:“你也是阿云的朋友,就叫我伯母吧。今日请你来,是我的意思,亡夫的遗物‘水玲珑’已经找到,说起

来,其间也是有劳你了,我们母子原应好好向你道谢才是。”她从袖中取出一物,小如鸡卵,面上雕刻着繁复的纹样,

中心有一缕妖异的淡红,正是“水玲珑”。

褚贻潇听闻此物已久,这还是头一遭见到真面目,不由神色黯然,摇摇头道:“往事休提了,为着这‘水玲珑’,差点

没命再回中原,实在是……唉。”他想到了不知去向的顾惜柳与高致远,前尘恍如一场梦境,清醒过来就荡然无存。也

不知那高致远会有什么新的动作,不知顾惜柳伴着这样一位夫君能否安然度过下半生。

贺兰夫人轻轻摩挲着“水玲珑”道:“这物件里有一个机关,要解开它才能拿到里面的东西,否则这淡红色的药水会毁

了里面藏着的纸卷,亡夫离世已有七年,七年中此物辗转流落于多人手中,差点毁于海匪之手,现下大概也没有人会知

道如何解开这机关了,只能留着给我做个念想罢了,只是可惜了亡夫的一番苦心。”

褚贻潇听她口口声声的“亡夫”,不禁有如芒刺在背,便似句句都是指责,他只得说道:“东南的海患终有一日会平定

,请伯母放心吧。”

贺兰夫人道:“唉,请你来却听了我不少唠叨。我大约是老了,总是想起从前的事情就没个完了。一转眼都七年了,阿

云也一力承担起了门中事务,我就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整日里养花放蜂——对了,贻潇你也拿一罐子蜂蜜去,我亲

手养的蜜蜂酿的草子蜜,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东西,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别嫌弃。”

褚贻潇赶紧道谢,贺兰夫人不送别的单送一罐蜂蜜,这是将他当做自己人看待了。他一抬眼,便见白云从向他挤挤眼做

了个鬼脸。

关于白云从父亲的事情,褚贻潇本无兴趣,更何况也不敢在贺兰夫人面前提起,见她提到蜂蜜,便三言两语绕开了“水

玲珑”,谈起了养蜂相关的事宜。贺兰夫人也心知白维应身死一事是个难解的麻团,她倒也并不迁怒于褚贻潇,也就顺

着话头转了开去。贺兰夫人与人说话时语气极是亲切和蔼,令褚贻潇生出如沐春风之感。

白云从这位母亲倒是与褚贻潇之前的想象有所出入,他此前只是听闻过贺兰夫人如何虎口脱险逃得性命,如何一手重建

莲华门,如何铁血刚毅,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今日所见,不过是思念着故去的夫君、满含爱意抚育着儿子的一位

世间最寻常不过的女子。

想来,她必定也是曾经失去了太多,才会了珍惜。

036.秋夕

离开莲华门的时候天已向晚,白云从神秘兮兮地说要请褚贻潇见识天下第一美味,褚贻潇好奇便跟着去了,哪知到了目

的地一瞧,不过是个专卖牛肉面的小小铺子。

褚贻潇指着铺子外挂着的写有“面”字的招牌,怀疑地挑眉:“这就是你口中的‘天下第一美味’?”

白云从自顾自地在一张桌子面前坐下,招呼老板快煮两碗面条来,然后才对褚贻潇道:“放心放心,保准不会令你失望

。山珍海味吃油了嘴,尝尝山芹野菜也不错吧。”

其实褚贻潇虽然贵为王爷,却极少留在京中的王府,而褚震岚即位后一直以力行节俭耳提面命,他常年漂泊在外,便如

寻常旅人一般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倒也并不如何挑剔饮食。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店铺内点起了一盏昏黄的油灯,一轮满月也挂上了天幕,月华如练,直铺到了地面,褚贻潇与白云

从两人坐在露天里,沐浴着月光,静谧的气氛令两人都没有说话。晚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也只是在南方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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