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府升平——河马凉
河马凉  发于:2011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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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二炉香

赵希龄和人在屋子里争执,同俊好奇,忍不住悄悄过去,附在门板上偷听。

其他人见同俊这样,便也按捺不住,结果里三层外三层十几个人壁虎般全贴在了门上。

还未听出个名堂,门猛地被拉开,那人将一本蓝皮簿子扔在脚下的台阶上:“白爷让我来问问,这次庙里的堂会赚了多

少,没料到赵老板第一次掌簿,竟然能说出亏了这种话。”

赵希龄把簿子拾起来,面色为难:“什么都讲究排场,戏大人手也杂,更何况庙里面统共也没拿出几个钱……”

那人皱着眉头跺脚:“我说赵老板您怎么就这么不明白事理,您讲的这些我能不知道?纵便真的是赔了,您第一次掌簿

,那也得给白爷回——赚了。这样,账目报上去,白爷看着才会高兴;其他人瞧了,也不能不服气。”

赵希龄道:“您说的在理,可这缺下的银钱,我上哪儿补去?”

那人说:“赚是赚了,只不过赚的少些罢了。你将其他班子寻几个不是,克扣一些,哪能一开始讲什么价钱,最后就给

他们多少,搭班子唱戏又不是从朝廷的府库里往外搬东西。您自己再委屈些,把祥庆班的酬劳垫补进去,账目上也就好

看了,这样众人更不好闲话。祥庆班这次辛苦,可只要白爷信任您,还怕下回捞不到油水儿?”

赵希龄犹犹豫豫地点头:“这也是个主意。”

那人拍着赵希龄的肩:“白爷的来路您不是不知道,难得他看得上您的才华,您若是让他老人家顺心了,指不定哪天他

就能给您弄回来张升平署准了祥庆班在京城里挂牌唱戏的批文……”

赵希龄听到这儿,惨白的脸上带了红色,应道:“多谢吴爷指点!在下眼拙,以后还需您多担待。”

祥庆班本在这次堂会就算是资历最小的班子,苦活累活哪样不是他们做。什么人都能使唤他们,大伙儿奴才一样被人支

使。好容易挨到最后,反倒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别说落下好处,连本该拿到的酬钱都打了水漂。孩子们迫于师傅的威慑

,不敢抱怨什么,但是个个蔫头蔫脑地,心里不大乐意。

同俊攥着拳头,盯着自己受伤的脚,想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再唱小武生,眼睛气得都发了红:“那不成,师傅甭

被他们骗了!”

那人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发青:“赵老板,您看……您现下是撑着几个班子台面的掌簿的,怎么就管不好自己的徒弟?

上次那个叫做什么小川子的闹事儿,竟动手打了二爷。二爷那是什么人,那是白老板的亲家,他们再有什么嫌隙,但毕

竟带着血脉关系。我看往后再这样,您的好徒弟们指不定还会给您闯出些什么更大的祸事!”

赵希龄被人家一抢白,脸上挂不住,拎起截长坂坡里赵云使的棕柄五穗马鞭子,追着同俊就要打。

老五跑上去抱着他的腰,直喊:“师傅师傅,同俊年纪小不懂事儿,您别和他计较。”

那人冷笑:“年纪小怎么了,年纪小就能目无尊长,揭瓦跳墙?”

同俊说:“我们自己班子的事儿,用不着你管!”

那人听了,故意气同俊一般,对着赵希龄催促:“我刚说的,赵老板您应是不应,倒是有个爽快话,我回去还要给白爷

交代呢。”

赵希龄推开老五,给那人抱了个揖:“就按您的意思办!”

那人看说通了赵希龄这个冤大头,眉开眼笑地去了。

赵希龄把人送到巷口,回来阴沉着脸说:“不早了,都回去睡觉。”

众人瞧师傅真的动了气,都低着头往回走。可同俊总觉的自己明明是为师傅和班子好,想不通为什么师傅还当着外人的

面要打骂他,平日里又被宠惯了,犟脾气上来,非要评理:“我们辛苦了半天也就算了,可师傅出了那么多力气,凭什

么还要替他们顶账?白荃海就是瞧着我们祥庆班的好欺负,上次小川被高升带走,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境况,还

不是他们使的坏……”

赵希龄心里压着一股邪火,同俊说的他怎么会不明白。可他又能怎么样?撂挑子不干了,得罪了白荃海,祥庆班别说盼

着拿升平署的批文,就连跟别的散班搭台恐怕都没机会。眼睁睁自己打掉了牙齿往肚里吞,还要被徒弟指摘,气得身子

都抖了起来。

不料几个胆子稍大的徒弟没眼色,稀稀拉拉应声——师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赵希龄大喝:“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们做主,待我哪天咽了气,你们再跟这野种撒欢去!!!”

老五正蹑手蹑脚地欲藏起刚才被扔在一边的马鞭,赵希龄一脚踢开他,抢过马鞭子抡得虎虎生风。挨了鞭子的少年们不

停地哭爹叫娘,全抱着脑袋跑进房里不敢不出来。只有同俊挺着身子也不躲避,一下一下硬接了。最后院子里只剩下他

爷俩,赵希龄打得筋疲力尽,同俊的背上臀上不知挨了多少下,就是咬着牙不认错。

“我是野种!你瞧不起我……吟壁会唱戏,又能帮着你攀权附贵,你认他做儿子去。”同俊呜呜地哭,他打出生起,他

娘就告诉他赵希龄是他爹,可是赵希龄从不认他,今儿还开口骂他野种,便实实在在伤了同俊的心。

赵希龄无语,最后用力抽了一下,马鞭子又旧,竟折了骨,几穗缨子晃晃悠悠耷拉着,一副打了败仗的模样。他长叹一

声,把断了的马鞭扔在地上转身出门,想办法筹钱去了。

同俊坐在门槛上哭,越想越气,胸口里像压着岩浆般躁狂。老五和几个师兄弟摸索出来想劝,同俊哪里肯听。几个人觉

得自找没趣,都回房睡了。

同俊低着头,狮子一样在院子里走,看见了什么砸什么,末了从箱子底下翻出上次没喝完,被赵希龄藏起来的酒,抱着

小坛子咕咚咚猛灌起来。

待到明月高悬,明明是夏夜里,可一切都像冰一样亮堂堂的。

也不知巡夫已经打了几回更,同俊抱着酒坛,斜靠在箱子上,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半夜里,忽然听见有人拍门,声音不大,却真真切切。

起先同俊还以为是赵希龄回来了,盯着门闩,就是不动。

门外那人拍了一会儿,才叫:“师傅,开开门吧,师傅,快救救我……”

同俊认得那是吟壁的声音,这才站起来,抽了门闩。

吟壁裹着件灰袍,下面还露出些许台上青衣穿的黑褶衣裙,嘴角裂开了个小口子,脸上却不见有血渍,只是肿得厉害。

他眼睛哭得微红,神情又惊又怕,伸手去拉同俊的袖子:“师傅呢,快叫师傅出来,他是班主,现下只有他能证明我是

祥庆班的。若不是等到明早,那人就要把我当做盗贼拿去见官,保不得我会被他怎么折磨。”

同俊不吭声,只觉得吟壁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又冰又凉。

吟壁看同俊不言语,撒开他就要往赵希龄的房子里去。

同俊望着吟壁步伐不稳的身影,跟了上去。

赵希龄是师傅,自然单住一屋。屋子不比外院,这时候原本没人,里面黑洞洞一片。同俊跟在吟壁身后进了房,回身把

门从里面插死。

吟壁摸着床铺,冰凉平整,急得欲哭:“师傅哪里去了!小师哥,师傅哪里去了?”

同俊不答,伸手去拽吟壁的手腕,问:“你口口声声师傅师傅,叫的怎这样亲密!”

吟壁不知他说什么,一个劲儿挣拨:“你发的什么疯,我今儿闯了大祸,怕是活不到明天早上了。陆容限我立刻找了人

证明自己身份,我又不知道董朝年的住处,只能回来寻师傅,你快帮我把他找出来……”

同俊冷笑:“你是他的心头宝,我却是根车前草。平日里装乖卖巧处处得了便宜,半夜里不明不白嚷着让救你,猫儿一

样天生的贱骨头!”

吟壁手腕在陆府被吊得久了,哪经得住他这么使力,疼得钻心,拼命地去推他。吟壁越是挣扎,他越是不肯松手。同俊

平日里是唱小武生的,偶尔扮扮老生和逗丑,吟壁的力气怎么比得上他。再加上他趁着酒劲儿,愈发的没轻没重,使劲

将吟壁拉到了跟前。

离得近了,吟壁才闻到了他急促的呼吸中辛辣的酒气。

借酒撒疯的人,最没理智可言。

吟壁惊得用脚去踢他:“钱同俊你莫要红口白牙地訾议别人,师傅对我恩重如山,若不是他捡了我回来,我早饿死在武

陵城外了。你自个儿德行不正,硬要往我头上扣帽子,别以为你平日里怀着什么心思我不知道……”

同俊被人戳到了痛处,恼羞成怒,猛地扯下自己的黑布腰带,捆住吟壁的双手。

吟壁又惊又气,可不愿喊出来惊到其他人。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他进班最晚,平日里却在班子中最受宠耍滑,那些

人眼里的嫉妒他不是看不见。师兄弟们除却同俊、小川和老五,也不怎么打心眼儿里亲近。可现在同俊成了这样,这种

糟践人的事儿,不会被人同情,反会沦为人家的笑柄。

同俊压着吟壁,咬牙道:“我是有这个心思,谁叫你这贱货爱撩拨我,我今儿就遂了你的愿!”

嗤啦一声,吟壁的黑色罗裙就被他撕开了个大口子。肩上那件裹着的外袍早滚得掉在了一边儿,吟壁怕极了,双腿蹬着

哀求:“同俊!小师哥,你醒醒啊!”

同俊身子压着吟壁上身,使劲一拳砸在吟壁小腹。

吟壁顿时连声音也发不出来,蜷起了身子,眸子灰暗,垂死的雀鸟一般。同俊几下又扯了他的衣服,吟壁的肌肤裸露在

夜晚的空气里,不禁满身的寒意。

不止身上,连心里都凉透了。

同俊的手在吟壁身上粗暴地游走,或许是以前忍得久了,这下完全没了节制,又掐又捏。

吟壁咬着牙,闭上眼。

同俊一口啃在吟壁的颈侧,然后下面就顶了上来。

他本身年纪不大,不怎么清楚人事。何况吟壁和他并无差别,也是个男孩子。他不得要领,却不知这事情是要慢慢开拓

的,只一个劲儿凭着蛮力发泄。

吟壁的身子被他顶的不停颤抖,他却死死压着身下的躯体。吟壁痛得几乎屏住呼吸,心肝肺都像被扔进滚水里煮。

立时血腥味夹杂着酒味,弥漫在两人之间。

同俊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了吟壁的身体。来来回回抽插了几下后,似乎有东西润了晦涩的入口,动作竟变得容易了些。

同俊食髓知味,握住吟壁右脚脚踝,架起他的一条腿只管进出。如此反复,也不知过了多久,吟壁的神智已经模糊。天

上的星辰都变了位置,同俊压着他换了许多个姿势,到后来吟壁已如破偶一般,任其摆布。

同俊终于累了,从他的身上下来,穿了裤子开门离开。吟壁死了一样趴在地上,将近半个多时辰才慢慢靠着墙爬坐起来

,抖抖嗦嗦扯着那件满是灰的袍子披上。

晨鸡打了第一次鸣儿,黑夜将要过去了。

虽然恍惚得像梦一样,但是一切却又是不可否认的现实。从那时起,这个夜晚就代替了吟壁父亲去世的那个晚上,成了

吟壁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经历。

他扶着墙壁,手挨过的墙和地上,抹过一道道的血痕。

赵希龄黑着眼圈,满身疲惫地踏进院子的时候,一眼看见了他心里的救星——吟壁。他狂喜不已,以至于没注意到吟壁

残破的衣物、灰白的脸色、和下身的血迹。

他冲着吟壁喊:“哎呀,你可回来了,去陆府唱戏的筹金呢,陆老爷有没有打赏给你?拿出来,师傅有急用!快拿出来

……”

吟壁低头看了看赵希龄伸向自己的手,就笑了,咬着牙床笑,边笑边偏过脸扶着墙继续向门外走。

当他费力地跨过门槛后,一个的高大影子遮住了他身上初升的阳光。吟壁想抬头,但终于还是栽倒在了那几阶快要磨平

了的青石级上。

陆容骑着一匹纯白的雪慧骢,诧异地看着脚下的吟壁,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昨夜吟壁答应他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吟壁就

滚落在了台阶上。那件灰袍子掉了下来,吟壁残破的衣物和身上的伤大半都露了出来。

陆容拧着眉道:“……我还没取,怎么就成了别人烧过的二炉香。”

第六章 巫山雪

董朝年坐在床边的海棠墩上拉着吟壁的手说,怎么一晚上没见,竟弄成了这个样子。

吟壁躺在那里半天没有搭理他,董朝年便问:“喝不喝水?”

吟壁撇了他一眼:“你夫人可好,摔得重吗?”

董朝年笑了下:“没什么的,肚子沉,不小心闪了腰罢了。”

剩下两个人就不说话了,屋子里静静的。吟壁看着房里的陈设发愣:一张做工讲究的防竹蝉纹高脚桌、两只海棠墩、墙

上挂着六条黑底的挂屏,上面写着几个连在一起的字儿。屋子不大,杂而不乱。墙边还放置着架精巧的多宝槅,槅上高

的、矮的、胖的、瘦的、瓷的、陶的、花的、素的陈列着各式小罐儿,罐口的盖子上皆漏着气眼儿,应是逗蛐蛐用的物

件,不过因为屋子很静,这里面该都是空的。

竹帘上的松木撑子被人打起来,露出个缝。一个人侧身跨了进来,右手里握着只咕咕叫的鸽子,左手捏着条细麻绳,绳

下提溜着块方方正正的油纸包。他腰带上垂挂着数十件小东西,金银牌、耳朵勺、鼻烟壶、玉坠子……叮叮当当响个不

断。

董朝年看见那人,忙站起身行礼。吟壁看见那人,吓得直往后缩。

那人也不计较,掀起身上那件亮纱绀色缺襟袍的后摆,直接坐在床沿。他顺手把拎着的纸包递给董朝年,扬起下巴吩咐

说:“打开搁盘子里,别撒了,东门里唐记的龙须酥,上品糕点不粘牙。”

董朝年毕恭毕敬地站在桌边,取过碟子。

“你昨个儿带人进来,也不言语一声就走了,害得我还以为家里进了贼,闹得一场误会。”这家伙明明打了人,叫他这

么一说,倒好像成了别人的错。

董朝年点头说:“是朝年大意了。”

陆容俯下身,眉眼弯弯地端详吟壁的脸:“让我看看,打得严重不严重。”

他的面孔一下子逼近,吓得吟壁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我又不吃你”,陆容撇嘴,瞧着吟壁身子在云被下面抖得厉害,又笑了起来。他把右手里那只鸽子递在吟壁眼前:“

你说你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赵吟壁。吟壁你看看,我拿着个什么。”

那鸽子也不怕人,脑袋一顿一顿转来转去,骄傲地挺着胸脯,发出咕噜噜咕噜噜的声音。

“这可是宝贝。”陆容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不看吃亏。”

吟壁觉着他从进来,便没显出气恼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恶意,鸽子一直在耳边咕咕,忍不住眯开条眼缝去看,果然发现

这鸟儿不一般。全身黑羽,唯背部中间有一块白色,纹细如雪,眼睛又小又圆,还是金色的。

“俗话说血眼易得,金眸难求,您又得了个好东西。”董朝年笑着说。

陆容得意道:“这鸽子唤作巫山积雪,难得的品相。”

吟壁发现鸽子的身子和尾翎之间有个东西,圆筒状的不大不小似个核桃,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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