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生+番外——旧弦
旧弦  发于:2011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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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我,我单知道我炮灰了,可我不知道到底算是被谁炮灰了……TT

颐川:@@有美人!有美人!哥哥你又弄了个美人在床上!

斯馥想了了大半夜,决定还是把花离带回汴京去。让他看过了小谢,他便没有理由赖在马家不走,停云也不大可能真养

只猫。斯馥预备花离半夜来捣乱,居然等了个空。到了清早,忽然一念闪回,从床上一跃而起,直往停云那屋奔去。

停云已经起了,坐在桌前整理一套崭新的笔墨,花离正坐在停云膝上,把一只前爪蜷成小白球,舔了几口,得意地看斯

馥一眼,又抬头朝停云讨好地叫了一声。

斯馥目瞪口呆地站着,停云笑容满面道:“陶兄起得真早。头不疼了吧?”他搔了两下猫下巴,那猫娇声叫着表示不够

还要,停云笑着拍拍他,把他放到地上。花离不满地喵了一声,冲他一拍尾巴扭头走了。

斯馥平素最喜欢停云这样温柔的神情,此时虽然恼火,看了这一幕也有点想笑,跨了进来。

停云看着他微微笑道:“陶兄的扇子可否借来一观?”

斯馥愣了愣,掏了扇子给他,假咳了一声道:“没什么好看的,什么也没有。”

停云翻看一下,抬头笑眯眯道:“若不嫌我技艺拙劣,我给陶兄画个扇面,可好?”

停云不算精于此道,仅仅是闲来涂几笔,并且除了花不会画别的。

他凝神片刻,便研墨取笔,向扇上点染出一丛菊花来,寥寥数下,素白纸面上便慢慢现出了嫩蕊寒枝的样子。晾了片刻

,又重新舔了舔墨汁,在另一面落了笔。

陶斯馥本来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站在窗边闲看。等停云道:“好了。”才凑了过去:纸上盈盈粉朵,团团如月,仿佛美

人将醉未醉时颊上的酡红;憨态可人,清绝之姿又可爱。斯馥心中剧烈一震,仿佛一个极大的秘密已经说破,又仿佛满

心的喜悦和忐忑全搅碎在一起,反而什么也说不出来,微微颤抖地伸手取了,翻过来一看,背面题了七个字:若使此花

兼解语。

无责任番外·春

花离好几天不曾来过。

小谢立在粉墙下,数个时辰盯着一只蜗牛慢慢挪动着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蜿蜒的湿痕。心想:这么几步路,如果是花离

的软软的爪子,一定轻轻巧巧地就跳过去了。

那只臭猫,每次来都嘲笑他的孱弱。小庭深院里,他只是一株特别娇贵的菊花,除了眯着眼睛晒晒太阳,逗一逗偶尔落

在臂上的粉蝶儿,便是在主人一年一度举着小酒杯来看他开的花时,耐着性子听完一首蹩脚的酸诗。

闲得发慌的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有一天花离沿着起伏有致的屋脊优雅地走,忽然在墙上看见了一朵正打哈欠的菊

花,扑哧一笑跳了下来,落在他的身边。

后来,每天花郎去后,趴在花荫里打呼的花离就翻身化作少年,跷着腿倒在小谢的花下,时不时拨弄一下他的枝叶,拉

过来凑在鼻端嗅上一嗅,惹得小谢雪白的花盘气得微微泛红。

小谢很爱听花离说外面的事儿:怎么偷东西吃,怎么捉弄人,怎么钻进深宅大院里去,偷听钱三老爷和他家如夫人的私

房话……对着美丽的晨霭和许多许多枚弯月,花离把他自己的全套家史以及梅里镇的鸡毛蒜皮全都搬演了一遍。不过花

离最爱说的是:“跟你说话真无聊……唉,谁让方圆五里,只有你这棵笨花算是个精怪。”

花离一直觉得变成人的样子不及他是猫的时候美,然而同小谢在一起他常是变做人。因为那灵活的手指适合于摆弄小谢

而不会弄伤他,因为柔软的嘴唇适合于叼住一片花瓣,轻轻地往外拉扯,把小谢吓得瑟瑟发抖,又羞又恼地护住自己的

花冠。

不过现在是春天,小谢没有了晶莹的花朵,不需要再小心翼翼地防着花离来胡闹,可是,臭猫真的已经好久没有来了。

花离再出现已经是半个月之后。那天晨光熹微,小谢刚刚睡醒,一个花毛团悄无声息地在他眼前一晃,跳在小谢脚旁趴

下,张口含住了他一条长枝,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不动弹。

小谢欢喜道:“花离!”

花离低低道:“唔。”

“你……尾巴尖上少了一撮白毛。”

“唔。”

“肚子上有猫爪子印……”

“唔。”

“呀,你耳朵尖上豁了一个小口子!”

“……”

小谢垂下叶片来轻轻捂着花离的伤口。

花离把鼻子闷在爪子里,低低道:“笨菊花。变个猫我看看。”

小谢委屈地不响,也不动。

静了好一会儿,花离慢慢翻身换了个姿势,碧幽幽的眼睛望着他,温柔道:“小谢,你还是做一朵菊花吧。成精没什么

好的。”

像我修成了十六年,春天一样不好过。

这后半句,花离是把鼻子埋在长毛里说的。

第十三章:归云卷絮

斯馥拿着纸扇不言语,胸口起伏不定,却始终不抬眼看停云;停云看他虽然面无表情,却也不是不喜欢的样子,不由笑

道:“我的字画小时候常挨师傅教训,陶兄竟这样喜欢么?”

斯馥终于放下扇子,依旧不看他,千百个念头在脑中倏倏流过,始终记不起什么时候曾露过马脚。他双手按在扇骨上,

沉声道:“你怎么会看见……看见这个样子?”

停云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当即双眼放光:“陶兄果然见过这种菊花?”

斯馥闻言一愣,探究地打量他一眼,道:“停云兄何意?你……在哪里见过?”

停云认真道:“梦中。陶兄还记得你我北上之时,在客栈里抵足而眠的那夜么?我那天夜里,梦见了一种特别的菊香…

…妙不可言。醒来之后,还时常回味起来。”

那一梦的销魂滋味,总像是才去不远。停云有时在枕上辗转时想起,长夜无聊,便在心里慢慢描摹它该有的样子。一茎

一叶,一枝一瓣,在脑海中极确定的有了轮廓,染了颜色。

斯馥慢慢道:“这么说,你明明不曾见过。”

停云一笑:“确实不曾。这事荒唐得很,我也不敢当真。陶兄见多识广,知不知道有一种菊花,气味清甜,还带一丝酒

味?”

斯馥慢慢踱到床沿坐下。他定下神来,心中已经有数:停云也许会试探自己,却绝不会欺瞒自己。他说没有见过,那必

是没有见过。

离姐姐的佳期还有三年,天命犹不可知,眼前之人就是上选;以姐姐的修为之深,即使与人朝夕相伴生儿育女,也不必

担心会被识破,一生安乐弹指可得。

陶斯馥思量许久,缓缓摇头道:“不知道。灌溉以酒,自然有酒味。不过寻常的菊,哪里能用酒来浇?”

停云微微黯然,一笑道:“陶兄说没有,那必然是没有了……哎,我想你要是闻见那香气,一定也能想象得出它的风姿

。”

斯馥也翘了翘唇角,回了一个惋惜的笑容。

他并非不想结交一个真正坦诚相待的知己,只是人妖殊途,何必冒险一试,押上姐姐的终身?马停云虽是好人,也许不

在乎与花妖当当酒友,却未必乐意娶一只花妖。

至于这字这画……纵然牵起百般悸动,却也只能当成巧合而已。

半个知己,还算得上知己么?只能以半颗真心相交,便只做得游伴,酒友,陌上同行的寻芳客,城南小宅的房东与房西

斯馥垂目笑了一笑,道:“让停云兄失望了。”

少年坐在黑沉沉的四柱大床上,一身的萧瑟失落。停云不由懊恼,起身将桌上的扇子合起来,走过去坐下,执了斯馥的

手,把扇子塞进他手里道:“我胡乱说梦,算不得数的,又不是你术业不精,陶兄休要往心里去。”

斯馥勉强打起精神来,顺手拿扇子在停云胸口一敲:“这点事还要往心里去?你要是说梦见美人,醒来不知是谁家娘子

,难道我还真得一家家替你打听不成。”

又一口气接下去道:“我记得,西故镇那夜,仿佛还有女子呜咽,多半真是什么山精水怪,停云兄你只怕是梦里中了脂

粉香了。”

停云挨了他没轻没重的一下,并不介怀,微笑道:“是是是。”眼里全是敷衍孩童胡言乱语的温柔神情。

陶斯馥有意东拉西扯,取笑了一通,却也压不过心上生起的无边空虚。终究还是静默下来,停云低头看着斯馥的折扇,

伸手摩挲了一下,收回手道:“颐川从小最怕挨他爹的扇子。”顿了一会儿,神色黯然地自语,“他倒从没打过我。他

只是看不见我。”

父母的事,停云向来能不提起便不提起;斯馥有些可怜他,伸手在停云肩背上轻轻拍了拍。

停云微笑道:“从前我生了病,或是爬树摔了跤,或是给人欺负哭了,我娘就给我做糖鸡蛋吃。腊月天,她做的肉汤萝

卜最是鲜美,我那么小,就可以吃一海碗。”他已经记不清娘的样子,却始终记得白雾袅袅间萝卜的香气;又向斯馥道

,“陶兄小时候吃过些什么好东西?上次南院的小宴,你姐姐的手艺着实不错。”

斯馥眨了眨眼,想起从前陶氏也常做些费时又费心的小点心,旁边围着吞口水的自己,和那个惹人讨厌的未来姐夫。花

妖做东西吃,不过是图个有趣;如今要哄陶氏下厨,还不如直接跟停云讨要。

“姐姐能在小炭炉上用一把圆铁勺做蛋饺。我就蹲在旁边看着。看得久了,她会把擦铁勺用的肥肉放在火上一炙,又香

又脆地塞我嘴里。”

停云想到小小的陶斯馥瞪着黑盈盈的眼珠子,蹲在地下咽口水的可怜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里道:“这么好养活,

我那厨娘可以少费多少工夫。”

此时的汴京满城烟柳,正到三春佳绝处。城南小宅里红烛高烧。一只红脸颊的小雀立在小几上,陶氏摸了摸它背上的细

羽,出神一会儿,将手上一张深绿的谢公笺放在烛火上燃了。满纸密密的墨迹,顷刻间便都付为软绵绵的纸灰;一道细

细的金线烧过笺尾“欧野塘”三个字,一下子就熏黑不见了。

小雀跳上碎了的灰烬,踩在爪下,琥珀似的小圆眼睛看看陶氏。

陶氏揉揉它脑袋道:“你等什么?”

小雀开口却是脆生生的童音:“陶家姊姊没有回信么?”

陶氏扭头冷哼道:“才没有那种东西。”推开了窗,握住红脸小雀放在窗台上。

小雀却不肯飞,只歪头看她。陶氏红了红脸,还是伸手把它拿进来,去厨下抓了一把小米,放在茶几上喂它,叹道:“

算了,你等天亮再回去罢。这么小就出来送信,也不怕给鹞子捉了去。”

小雀正埋头吃得欢快,闻言不满道:“欧家哥哥夸我脸上生着相思豆,特地要我来的!”

陶氏恍惚回神,冷冷道:“下次再敢来,若是叫阿馥撞上,一定把你烤了吃。”

花离神出鬼没,依旧时不时来搅扰。斯馥已经向花离应允了带他一起回去,等到向停云说时,话一出口,就连停云也有

几分诧异。有时陶斯馥在停云袖上看见猫毛,气闷得回屋,便会看见裸身的漂亮少年躺在自己床上舔手指。已到春深时

,好花都开到十足秾艳处,停云渐渐生了归心,斯馥更是恨不得早日回去把小谢托付的事情了结,两人一拍即合,便慢

慢动身折返。这回归途上多了一只黏人的猫儿,斯馥再寻不回来时路的自在,时常只是抱着扇子在船头,眼不见为净。

第十四章:绿窗睡浓

未及芒种,半个汴梁城濛濛地笼在乱花飞雨中。两人进得城来,马蹄都沾了褪尽艳色的落红。

陶斯馥的驴子唤作阿大,生得戆头憨脑,脚下十分稳健。阿大背上挂了个褡裢,一只白爪子的花狸猫睡醒了便伸头出来

,暗绿的大眼睛里,漆黑的瞳仁在天光下收束成细长的一条,安安静静地打量四周景色。

两人一路从未捆缚过它,它竟不离不弃,一直跟到了这里。斯馥低头看它一眼,道:“停云兄不用担心,这只猫,我养

上三五日便拿去放生。它敢弄坏你一棵花,我就打掉它一颗牙。”

花离闻言,满不在乎地抖了抖耳朵。

停云十分惊异,苦笑道:“你……这是做什么?路远迢迢带它来,我只当你要送给姐姐解闷儿。”

斯馥笑道:“这猫喜欢赖着人,我不好心带它来,它也必定要跟着的,说不定半路就要磨烂了猫爪。”说着便一手捉了

花离前爪,把白毛里的粉红肉垫挤出来捏了捏。

花离也不恼,长长媚叫一声,懒懒地亮出了尖指甲,斯馥一笑放开了手。

停云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人一猫。斯馥嘴角微翘。前边柳色沉郁处,马宅的檐角已经可以望见了。

小谢全未料到斯馥会把花离带来,欢喜得枝叶都簌簌颤抖起来。花离绕着玉蟹冰盘打了两个转,高高翘着的蓬松猫尾也

一抖一抖。陶斯馥远远往这边看了一眼,笑嘻嘻叫声“姐姐我们回来了”,就大步往南院去。

停云刚把带回来的行李一件件收拾妥当,忽然听见窗外猫叫,连忙出去,见花离在他的菊圃里,赶紧提着它颈子上柔软

的皮毛拎起来,花离却不满这个姿势,连声轻叫。

停云还道是斯馥悄悄把猫丢在花丛里,想惹自己生气玩,不禁叹了口气,对着碧沉沉的圆眼睛,点点冰凉的鼻头道:“

不想要你的牙了么?”伸臂托住它,晃晃悠悠往南院去,自言自语道,“陶兄啊陶兄,你真的不是看我太清闲看不过眼

么?”

连着几日,花离先是同小谢叙旧,骂它修行没有长进,惹得小菊花可怜兮兮地拿枝叶去牵他;后来便没事出去溜达,半

夜才叼着某家的新磨年糕从檐上跳进斯馥屋里。习惯之后,居然有模有样地当起了白日闲游、晚上住家的猫。

停云有时也见这白爪子的狸花猫卧在玉蟹冰盘下面打哈欠。先时还有些担心,后来却觉得花离颇乖,从不攀折他的花草

,便也拿些鱼虾喂它。

斯馥不曾想花离赖着迟迟不走,早就大不乐意,又被半夜挤上床来的圆脸少年惊吓了几次,着实一肚子怨气;等过北院

来看见停云放在檐下的猫饭碗,脸色便同他的黑眼圈一个颜色。

停云自然看得出斯馥虽然把猫带回来,却是实实在在的不喜欢。他本来是温敦宽和的性子,当着斯馥的面也就不去与猫

亲近——陶斯馥生气虽然有趣,可若是气得他不来了,停云可舍不得桌上白白搁着浪费了的小菜。好在花离还是在外面

晃悠的时候多些。

这日清晨陶氏起得比往常早些,站在半开的窗后边浅浅打了个哈欠,听见旁边斯馥的窗户“吱呀”一声。这个弟弟向来

不会如此早起,陶氏好奇看去,正见一团毛球从窗台滚下地去,一闪便溜不见了,只来得及看见晨光里那东西四爪洁白

,如同踏雪。

陶氏心道弟弟大了,也不能事事过问处处管教,只好叹了一声。刚关了窗,却又听见门前花径上压低的脚步声,她拢着

青丝走到门前,一手推了一条缝偷看,那踩着露水过来的人袍袖翩翻,揽着青色布袍的前摆走得轻快,正是马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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