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犹豫?一边渴望,一边又在惊惶。只是想看一眼这几天自己一直惦念着的那张容颜,可是又害
怕见了之后自己愈加溃不成军,害怕自己心上已经涨得满满的怜惜就此一任流溢无法收拾。
害怕自己会反悔会不愿意放宁修染走。
都被他那样嫌恶着了。即使强行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即使还是可以占有他,但是两个人之间的裂隙恐怕只会越来越大。
也许,宁修染会痛苦,而他,看着痛苦的宁修染,会觉得高兴么?还不如……让他离开自己身边,让他在自己看不见的
地方……慢慢忘记自己——即使不甘愿,可是!
雷峻影脸上流露出些许痛苦的表情,扶住屏风的手陡然攥紧,关节森然发白。缓缓吐出一口气,雷峻影迈着无声却沉重
的脚步走出了那扇门。
——————————————————————————————————
“听说兰妃娘娘被打入冷宫了!”一个宫女压低了嗓子说道。
“唉?怎么会……兰妃娘娘入宫才几个月啊……”
“我也听说了。据说是兰妃娘娘的爹简大人犯了大罪,可怜的兰妃娘娘也被连累了。”
“啊!说道简大人,那个……那个真正的凶手貌似也抓到了。”
“什么真的假的凶手啊?”
“先前不是说是宁公子么?不过他似乎是被人诬陷了……真可怜,还白白受了一身伤……”
“啊!那个啊!宁公子啊……虽然他不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冷冷的有点可怕,但是要说他是那个杀人狂的话,还真是
不像呢!他是怎么被诬陷的?”
“好像是……他以前得罪过简大人才……”
宫女们在门外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着,宁修染伏在床上,睁着眼睛静静听着。
真正的凶手。宁修染垂眼,扯唇露出一抹幽冷冷的微笑。他不就是真凶、不就是那个可怕的杀人狂么?不像么?这世上
哪有像不像的事,真好笑!
雷峻影为他找了一只替罪羊,是补偿么?宁修染闭上眼睛,只觉得背后快要痊愈的伤似乎又裂开了又疼了,越来越疼,
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伤什么时候才能好?他什么时候才能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什么时候才能彻底从雷峻影这个浸着毒的美梦里醒来
?
宫女进来为宁修染换药的时候,他低声说道:“我想看看背后的伤。”宫女们闻言,不敢怠慢地连忙找来两面镜子一前
一后地对号让宁修染能看到自己的伤。
“有些痒,是不是在长肉?”他问。
“是。痒的话公子可千万别用手去抓伤口。”一个宫女提醒道。
“呵,要抓也够不着啊。”他此话一出,几个宫女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都忍不住轻笑了出来。
“这样,伤是不是就快好了?”
“嗯,长肉就说明快好了!皇上赐的药可都是历年的贡品呢!”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宫女兴奋地说道,“公子,
真凶被找出来了!公子再也不用收着杀人狂这种猜忌了!”
第二次听到这话,宁修染只是笑了笑,没有作声。
“公子……不高兴么?”一般人听到自己的冤屈被洗清不都是很兴奋的么?
“当然高兴……不过你们还指望我手舞足蹈一番么?”
众宫女想像着宁修染又蹦又跳的模样,顿时又笑成一片。
看着众人的笑脸,宁修染却一点都笑不出来。换好药依旧遣了宫女,他坐在床上,陷入深深的思绪当中。
——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吧,终于!
雷峻影果然一直都没有再来过,没有出现在他面前。是因为内疚?还是只是他日理万机所以无暇顾及?
不管是哪一种,宁修染只觉得这一个月是他这四年来过得最无虑的一个月。可以什么都不想,只是一个劲儿地闭着眼深
眠。
只是,要走的话,终还是要见雷峻影一面的吧。
最后一面。
思至此,原本平静的心湖又起了波澜。像是为了对雷峻影的爱作最后的了结,宁修染不断想着有雷峻影参与的每一个片
段,从最初的,到一个月前的。不是没有温情的时候,只是这个时候回想起来,好的不好的纠结在一起,就格外令人唏
嘘。
“昭池哥……”宁修染像是为了寻得一丝勇气般的低声唤出了这个久违了的称谓。一声,两声,不停地重复。
明明一开始只是为了亲近再也无法亲近的唐昭池才去接近雷峻影的。明明一开始只是把雷峻影当作了唐昭池的影子的。
明明一开始……没有想到会陷得如此之深,没有想到会爱得如此之伤。
一样地,爱得这样叫人伤心。爱上唐昭池的时候,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一个人苦苦地恋慕苦苦地追随。爱上雷峻影的
时候,明明告诉过他了,可是回报给自己的,只不过是一次两次无数次叫他难堪叫他憎恶的伤害。
仿佛,爱上唐昭池只是为他要爱上雷峻影而作的铺垫。仿佛,爱上唐昭池也只是为他要爱上雷峻影而作的预习。
仿佛,爱上唐昭池只是为了叫他学会隐忍,隐忍爱上雷峻影的痛苦。
可是,忍不下去了。可是,已经没有地方给他隐匿了。终于,爱不下去了,终于,只剩下疯狂过后幻灭过后疼痛的宁谧
。
雷峻影答应要放他走的。真好,终于不用想着他的脸一个人撕心裂肺地伤了。真好,终于可以从他给的困窘里挣扎出来
了。
雷峻影,放了我,你也该松了一口气吧。我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了,不会再刻薄地讽刺你让你找不到台阶下了,也不会再
叫你劳心地为我找替罪羊了。
对不起雷峻影。我还恨着你,我不想见到你,我不会……不会让你为难了。
“昭池哥,昭池哥……”拼命地,把雷峻影的脸想像成唐昭池的脸,把雷峻影的笑想像成唐昭池的笑,把雷峻影的怀抱
想像成唐昭池的怀抱。拼命地,用唐昭池的一切去填充雷峻影的一切,拼命地让自己看上去是因为思念着亡者而,而忍
不住想流泪。
第九章
“我……我想去见皇上一面,方便么?”伤似乎终于是好了,宁修染问一个宫女道。
“这……宁公子先等等,奴婢这就去禀报。”皇上交代过的,如果公子说想见他的话,一定要在第一时间禀报。
御书房。
雷峻影一听是宁修染说想见他,扔下手中的笔便冲出了御书房。急急忙忙跟在他身后的齐笑因不禁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哪有当皇帝的亲自跑去见一个本该是过来觐见的人的,他也太积极了吧!
来到宁修染房前,齐笑因知趣地把众人都挡在了门外。
“修染,是你说要见朕……我的吧!”雷峻影兴奋地绕过屏风,只见宁修染一身早就为他准备好的青衫,立在床边,脸
色已不见苍白,眸光明亮,只是左颊上的伤疤显得格外碍眼。
“我的伤已经好了。”宁修染转过脸,平静地看着雷峻影——那不是雷峻影,是已经死了的唐昭池。就像十四岁之前那
样吧,在他面前佯装着若无其事,“我要走了。”很好,说出来的话没有任何迟疑。
犹如当头淋下一盆冷水,雷峻影的眼神瞬间就黯了下去,兴奋的笑却还挂在唇边来不及收敛,表情十足地扭曲。
他看着宁修染,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丝不舍一丝难过——甚至是怨毒也好憎恶也好。可是,除了一派该死的安
宁,茶色的眸子里什么都不剩。
雷峻影不相信。他不信不过只是一个月,宁修染养着伤顺便也能将他所有的感情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我是答应过让你走,我不是要你感恩戴德,也不是真的想让你忘记我——要你忘记我,抹煞我给你的一切温情也好伤害
也好,我做不到!
雷峻影反悔了!果然,看见宁修染的脸他就反悔了。他不想宁修染就这样轻易地忘记对他的感情,他不想自己就这样轻
易地被宁修染逐出他的记忆。
走近宁修染,深深凝视着他的脸,雷峻影沉声问道:“伤真的好了?”
“药都是你给的,大夫也是你指派的,效果怎么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宁修染不冷不热地答道。
“把衣服脱了,如果伤确实好了,我会让你走的。我不会食言的。”最后六个字简直就是咬牙切齿着说出来的。
“没有必要。”宁修染冷冷地回绝,“你不让我走我不会自己走出去么?”让开啊,再这样下去,他就伪装不下去了!
他不要,不要再在雷峻影面前露出任何软弱的表情。只是最后一次面对他了,就让他骄傲地离开吧!
“不管你走得多远走多少次我都会把你抓回来!你可以试试!”雷峻影用力拉住宁修染的胳膊把他摁到床上,粗暴地撕
开了他身上的衣服。
宁修染伏在床上,压下心中的惊惶,只是故作冷淡地说道:“看到了?满意了?”
除了还有些许浅浅的疤痕之外,伤确实已经都愈合了。
“明明还有疤……”说着,雷峻影俯身吻着宁修染的脊背,伸舌舐舔着他交错的疤痕。
身体在刹那间僵硬起来。立刻地,宁修染扭着身体挣扎,双手却被雷峻影的手牢牢握住,腿也被雷峻影的腿死死地压住
,伏在床上的姿势让他完全使不上力气。
“放开我!雷峻影,放开我!”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害怕——不是反感,不是憎恶,是害怕!害怕被雷峻影触碰,害怕
被雷峻影吻,害怕与雷峻影有任何的接触。想要彻底拔除关于雷峻影的一切,所以害怕自己的身体会记得他。
挣扎着的宁修染反而愈发激起了雷峻影的欲望。他拉下宁修染的裤子,用腰带困住宁修染的双手,一只手绕道他前端握
住他的分身上下套弄着,一边还不断亲吻着他的侧腰。
或许是禁欲太久的缘故,宁修染很快就释放了。他把头埋进枕头里,肩膀剧烈抖动着。
就着手上的粘稠液体,雷峻影伸出一只手指伸入宁修染的窒穴当中,轻车熟路地不断骚扰着他内壁的敏感处。
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的这具身体,宁修染狠狠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他感觉到雷峻影扶起了自己的腰
,而后一个庞然大物狠狠地填满了自己。他不停颤抖着,呼吸急促,嘴巴里尝到了血的味道——大概是嘴唇被自己咬破
了。
“修染,你真的要走么?你的身体离得开我么?”雷峻影抱着宁修染的腰缓缓律动着,“这么敏感的身体,你平时都是
自己解决的?还是……找人?别人能够满足你么?修染……”
大概是疼痛,也许是快感,或者是雷峻影的侵犯,宁修染忍不住哭了出来。他一边喘息着一边不停地嘶吼着“雷峻影,
我恨你”这句话。雷峻影似乎也并不生气,只是愈加用力地抽动自己的身体。
让宁修染释放了两次、自己也在他的身体里释放过一次之后,雷峻影将宁修染翻过身,低头不停吻着他被自己咬破的嘴
唇。宁修染还在哭,除了第一次之外,雷峻影再也没有见过在床上哭泣的宁修染,他知道自己这次又伤害到他了,可是
自己却停不下来。他只是不停地吻他,抚摸他的身体,然后再一次进入他,听着他带着哭腔说恨他。
连自己都忘记索要了宁修染几次,雷峻影用手撑起身体,呆呆看着自己身下眼睛红红的、却已经不再哭泣的宁修染。
“做完了?”宁修染一开口,声音已经哑到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做完了……我可以走了么?”
雷峻影只是很沉默地解下了捆住宁修染双手的腰带。
“这是……报酬么?为我治伤,为我找替罪羊的报酬?是啊……除了身体,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了。”宁修染
居然还可以微笑,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说完那些我恨你的话,最后自己居然还能这样平静地面对雷峻影的脸,“
报酬给你了,我可以走了么?”
雷峻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伸手把宁修染抱进怀里,亲吻着他的耳廓。
“我可以走了么?”被雷峻影抱着,可是心里却像是被彻底掏空了一样,怎么都填不满了。
自己最后的这一点点骄傲啊,也连着那些流出眼睛的眼泪被抽离出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你不能留下来么?”雷峻影也很难过。他不想这样做的,可是一想到宁修染要离开他,他就无法控制自己。
“对不起,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身体蓦地一僵,雷峻影却任性地将宁修染抱得更紧。
“你说,你不会食言的。你是皇帝,君无戏言。”宁修染终于伸手推开了雷峻影,“我要走了,能给我一身衣服么。”
“我留不住你了么?”
“你为什么不早些挽留我。”宁修染轻轻一笑,“在我,还有勇气爱你的时候挽留我。那样,我一定会在你身边的。”
这短短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即使没有见面,也终于意识到了——原来雷峻影对自己也不是毫无感情的。可是现在,他
已经爱够了。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其中,最后发现,这是一场赢不了的战役。
雷峻影再次默然。他穿好衣服下床走出了房间。
他不会忘记自己了吧,一定不会。宁修染呆呆笑着。自己曾经是这样想过的——让自己的毒长进雷峻影的心上。他做到
了。也真的,两败俱伤了。
可是他却做不到不在乎了。
片刻,几个太监抬着一个木桶走进房间,哗啦啦地往桶里倒满热水。
尽量让自己的眼睛不要瞟上此刻布满吻痕的宁修染的身体,一个宫女小心地说道:“公子……奴婢为公子清理身子。”
“不用了。”宁修染拒绝道。
宫女一听宁修染居然拒绝了,越发紧张起来,说话都结巴起来:“公子……公子,要是公子……不……不清理的话……
皇上会,会责罚奴婢的……”看着宫女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宁修染很无奈地跨进了桶中。
洗干净了身子,宫女小心翼翼地为宁修染穿好了衣服,这才说道:“宁……公子,皇上吩咐,你随时可以走了。他已经
派了人候在外面带你出皇宫。”
“嗯,好。谢谢。”
走出皇宫,回头,看了那高高的宫墙一眼,宁修染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缓缓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