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情缘之前世篇 琴麻岛之 下——阿舞
阿舞  发于:2011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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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远微微眯起双眼,带着些许审视的眼神望着眼前的少年,总觉得他身上好似产生了某种变化。若说这种变化是因为雁洲的失踪而激愤伤心,那似乎又略显平静了一些。而此时,在少年浅湾般清澈的眼眸中,看到的更多的是刻意的冷漠,是极力的疏离。

莫名的,便有一些古怪的感觉自致远心底由然而生,正待要拒绝笑天这般在自己看来十分无理的要求,但蓦然转念一想,致远心中又另有了一番计较,便微一点头道:“也罢,我让小宁儿将书房后面那间厢房收拾出来给你先住几日,这段时日我也忙,过两日还要去一趟明县。你安安心心做你的洞屋车,但也不要太操劳,你身子也才好,还有,不用太过揪心雁洲的事,放心交给我。”

“嗯,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别担心……”笑天的声音中有着一股子特别的坚定,又扬起头来凝视着致远,缓缓问道:“你要去明县么?什么时候走呢?”

风致远凝神望着眼前这双清冷如水晶般的黑色眼瞳,里面,似乎藏着一些如水一般的情绪,潺潺流动,却是让自己有些琢磨不透。

“那,你的洞屋车大概需要几天研制成功?”

少年心蓦得一疼,不由自主的握紧双拳,又颓然松了开来。抿了抿唇,笑天便别过脸轻声回道:“这两天,我会让工匠处的人帮我一起做,也许,只要三四天功夫就能成了。”

“那正好,我本也预备三四天左右的功夫过去,便看了你做的样,再去吧。”致远紧盯着少年忽明忽暗的眼眸,漫不经心的随口答了一句。

“阿远,可以带我一起去么?我很想念七师兄和乔楚。”笑天望进致远眼眸最深处的黑色,最后一丝的挣扎。

“笑天,在此非常时期,你还是留在汝阳的好,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若你真的想见范离,有机会,我会安排他来汝阳与你相见。”

果然,回答是如自己预期的拒绝,虽然,很婉转。

“好吧,我不给你添麻烦了。”笑天轻轻吐了口气,背过身,掩饰他那越来越失望,越来起心痛的眼神,低低的道:“那么,我去做洞屋车,然后等大师兄的好消息吧。”

走到门口,笑天的身形又顿了顿,像是在想着什么,终于忍不住又转回头问道:“阿远,那日你临时起意,将我大师兄派遣了出去,是不是因为我和你吵架要回琴麻岛,才故意这么做?”

风致远眉心轻蹙,大跨几步握住笑天的双肩,不答反问道:“笑天,我派雁洲去陈县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当天就晓得了!不过,这会儿我突然忘了是怎么知道的,你想知道的话,待我想起来再告诉你吧。”望着眼前那双深邃得见不到底的眼眸突起波澜,笑天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一抹淡近似无的笑容,却也是一瞬即逝。

“云笑天,你可是要故意瞒着我么?”风致远眉间尽是不满之色,声音亦不由得拨高起来。

“凭什么说我?难道你就没有瞒着我的事吗?”少年瞪着眼睛硬硬的顶回一句,趁着致远一愣,便低下头在他肩头用力咬了一口,将自己的一肚子怨恨都发泄了出来,又趁着他吃痛松开双手的刹那,一溜烟转身出了门。

致远揉了揉被小家伙咬痛的肩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一百十九章 反点

来到工匠们所居的城郊,云笑天正准备找昙华等人将自己所画的洞屋车零件图样交付他们,吩咐他们几个尽快赶制,不料却迎面碰上了一袭蓝衣施施走来的薛晴。

笑天随手将画纸递到薛晴身旁的昙华手中,凝视着薛晴道:“薛大哥,怎么你会在这儿?真巧,我正有事要准备去找你呢!”

薛晴一见云笑天顿时眼眸一亮,忙含笑迎了上来,温言道:“我在军营里只不过是个闲人罢了,今天左右无事,便帮厨房里的婆娘们来问问鼓风机做成了没。哎,云少!听说,这什么鼓风机也是你帮着给设计的?”

笑天也不与他谦虚,便坦然回道:“是啊,这儿的工匠所做的活计都是我设计的东西呢。”接着,又问道:“薛大哥,怎么几天不见,你还是在厨房帮忙?”

薛晴仿佛毫不在乎般挑了挑眉,继尔又对着笑天莞尔一笑道:“可不是么,雁将军还没回来,我也就一直闲晃呗,也没旁的人安排我什么活儿干!好在去厨房帮忙也不是一无可取,至少,我的厨艺可是大有长进了呢!走,有什么事儿到我那小屋子里坐着说,昨儿我那破院子也不知沾了什么仙气,竟平白飞来一只三四斤重的大母鸡,被我逮住煮了好一锅鲜汤,可又要便宜你这小馋猫儿了!”

薛晴的笑容一如往日的温柔,如煦日和风吹过,而笑天此时心境却已是不同过去,只觉得身上一阵寒意刺骨,甚是不自在。便幽幽叹了口气,低声回道:“哦,也好,我正要找个安静地方与你详谈呢。”

“云少,你怎么了?瞧你脸色不甚好看,可是病还没好么?”薛晴和笑天都上了各自的马,见笑天神色有异,略略迟疑了一下,便又十分关心的问道:“那日晚上我在墙外等你许久你都未再出来,我就想着许是你已经与少主和好了吧?后来,又听沙大夫说你病了?我就奇怪了,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我为什么会生病,你真的想知道吗?”笑天抿紧了唇,转过头双目澄清地看着身旁的男子。踢踢踏踏地马蹄声中,他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好似带着几分哀伤,又似带着几分酸楚,那样的纯真又那样的残酷,似冬天的泉水般笔直冰凉地流进薛晴的心中,又意味悠长的让他几乎窒住了呼吸。E41C6寂一:)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这一路,再无话。巳时三刻的天气还并不算太热,而薛晴握着马鞭的手掌,却已是渗出了密密的一层汗。

笑天默默的下了马,吩咐跟着他的两个侍卫在外头等着,自和薛晴进了屋。

薛晴的小屋,依旧是整理的干干净净,用大方石围起来的小灶台上头炖着的砂锅里是满满的一锅鸡汤,正咕嘟嘟的泛着一圈细小的泡沫。院子里晒着蓖麻席子,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竹草清香,和着鸡汤诱人的醇香,四下里飘扬。

薛晴觑着笑天的神色,柔声道:“云少,你先坐着,我先给你盛碗汤来,鸡子只怕炖的火候还不够,我把小鸡蛋捞出来先给你吃着。”

“薛大哥……”笑天望着薛晴端到自己面前的山野茹鸡汤,黄澄澄的油面上那一串儿小鸡蛋浮浮沉沉,甚是诱人。若在往日,只怕自己的口水都要流了出来,而此时,却只是,低低的叹了口气。

“薛大哥,你还记得我们一路来汝阳的日子么,你每天都煮一大锅人参鸡汤给我喝,又对我呵护倍至,我很是感激你,总觉得拉了你来军中,又没有实现我当初的许诺,有些愧对了你。那日,你还说要送我回琴麻岛,我更是要谢你一万谢。但……”

“但……是什么?”少年的话,如同巨石般重重的压迫在他的心上,让他胸口一阵阵发紧。薛晴努力使自己的嘴角牵起一个笑容,结果却只能弯起一抹尴尬的弧度。

“但我想先问问你,你究竟是谁?在我面前,你是一个浪荡江湖,居无定所,干无本买卖的人。那么,在文卉郡主身边,你又是什么身份?”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好似晴天一个霹雳般,震得薛晴心中顿时泛起滔天巨浪,根本无法顾及掩饰的脸色亦是变了又变。而眼前的少年,那双黑亮的眼眸是那么的晶莹,那么的清澈,这般没有一点杂质的眼神让薛晴忍不住垂下眼眸,而无法与之正视,更无法有丝毫辩解。

“果然,你没有否认……”笑天故作镇定的淡淡一笑,但那佯装平静却微微颤抖着的唇角,却将他此时心底汹涌激荡的情绪泄漏无遗。

见薛晴静默了良久,笑天终是忍不住,盯着神情万分狼狈的他挖苦道:“文卉郡主我素来是很佩服的,真正是难得的才思敏捷,急智无双!想我在行宫那么短的时辰,她便能想出如此绝妙之一箭双雕的计策,厉害啊!薛大哥,你也不赖,这一路来,戏演得妙极了,若不是机缘巧合,我也不会疑心到你的身上。只是,为什么不继续装下去呢?难道,是你良心不安了么?”

“云少,你有所误会了,我……”薛晴被少年讥讽的双颊一阵苍白又一阵微红,垂着头便缓缓撩开袍角屈膝而下,单膝跪在云笑天的面前,放低了声音道:“云少,你经由水潭逃出行宫的消息确然是文卉郡主告诉我,而且,她安排我在你身边也确然有所图谋。但,我虽然是文卉郡主的身边的侍卫总领,其实却是皇上的人!皇上知道郡主派了我跟随在你身边,特地嘱咐我要竭尽全力护你周全。”

笑天原来只道薛晴是文卉郡主派来离间自己和风致远的,却没料到他会是皇上的人,一时也有些错愕不及。迟疑了一下,才起身将薛晴拉了起来,从容道:“薛晴,你不用跪我,我并不是你的什么主子,这礼数我可万万承受不起。”

薛晴有些讪讪的爬起身来,知道今时今日也是瞒不过去,便索性坦然道:“云少,你一心要离开皇上回来风致远的身边,可是皇上他真的是不放心你,担心着你在风致远身边的安危。所以,我此来,也只是为了保护你!绝无伤害你之意!”

笑天皱着眉头思衬了片刻,这才缓缓道:“薛晴,我不管你究竟在我身边做过些什么,是要害我,还是如你所说的要‘保护’我(虽然你所说的保护,更像是一种侮辱),我也不管你真正的身份是怎样,我还是会记得你待我的好……不过,我劝你,还是趁着这会儿你的身份还没有暴露,回皇上身边去吧,只要没人在我与阿远之间挑拨离间,我才不需要什么所谓的保护。”

薛晴定了定神,静静的回道:“不,我不能回去!云少,你明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处境的尴尬与危险,为何不肯承认?如果风致远对你有充分的信任,你又何必怕有人在你与风致远之间挑拨离间?你心中应该明白,以你的身份,以他那多疑的个性,他绝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待你,你又何必再辛苦操劳为他设计武器,帮他对付皇上?皇上可是你嫡亲的爷爷啊!”

笑天昂首道:“你错了,我是绝不会将打死我爹爹,赶走我娘亲的人认做是我爷爷的!我不会奢望他能把江山还给阿远,他也不要痴心妄想着我会认回这门亲。纵然我与阿远生份了,我也只会回琴麻岛去,而不会回去他的身边。”

薛晴唯有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似乎蕴满着同情与怜惜,却又有着说不出的复杂难言。

“云少,你毕竟还是年纪小,单纯又不谙世务,有些事,无关是非黑白!有些人,并不是如你所想的那般简单!你如何能确定你在风致远心目之中真正的地位?你可曾见识过他骇人的手段?你可知道,几天前派去陈县的军队遇袭,系军中有内奸的消息已开始在军营中流传开来?你能否猜到,这流言的箭头指向了谁?你又能不能想像的出,这样的流言,是谁在暗中布置?”

笑天的神思瞬间凝滞,墨黑的瞳中光芒刹那间流转得异常幽亮深邃,咬了咬唇道:“我知道……你所说的,我心里都明白……也许,我正如你所说的单纯、不谙世务,可我也并不傻……”

说罢,少年凝神望着薛晴,冷然一笑道:“不过……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么?!你敢说,我大师兄所带的军队遇袭的事,跟你一点都无关么?!你敢说,那天晚上,我被人欺负的事,你毫不知情么?!”

少年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锋利的像针,精准的刺中薛晴的心窝。一时之间,薛晴的额头都已是渗出了斗大的汗珠,脸上的颜色,更是由红到白,又由白到绿,变了又变。半晌,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低声的解释道:“雁将军的事,并非是我递出去的消息。我明知他是你的大师兄,怎么可能还会做这种置他于死地的事。至于,那天晚上的事……我……”

“你别说了!”笑天想起那晚所受的侮辱,进而又身心受到的伤害,不由得浑身寒毛直立,便咬着牙喝住了还意欲解释的薛晴,扭头便走。

临到门口,少年却又停了一步,扭过头诚心劝道:“薛晴,在我还没有改变心意之前,你还是趁早离开吧!你应该明白,你的身份,风致远在一开始便已是有所怀疑了。看在你那时用心照顾我的份上,我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他,不过,你此时再不走,局时事情败露,你不免会有性命之忧,到时,我可也帮不了你!”

“那你呢?还会留在风致远的身边么?这种荒唐的关系,又能维持多久?云少,你是那么聪慧的人,难道就真的没有为你的将来打算一下吗?如果风致远赢了这场战役,他会是汉朝的皇帝,你毕竟是皇上的嫡孙,又是男儿身,又能得什么好下场?!如果风致远战败,那你又将如何自处?!你都没有想过吗?”薛晴急跨出两步,拦在了笑天的身前,眸中那忧心如焚的眼神,却是真情流露,大有伤神之态。

笑天傲然抿了抿唇,没有一刻迟疑,朗声道:“我的将来,自然由我自已作主!于我而言,什么是好什么是糟糕,旁人也无法代替我做判断。你不必多言,如果还是要一味劝我回皇上身边,趁早免开尊口。”

少年那抿紧的嘴角映着门外金色的阳光,那一抹淡然的光华中,不经意的流露出三分脆弱和七分倔强,让薛晴的心似被无数双手同时揪住,揉搓着,拧捏着,这是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疼。

明知以自己的立场,再讲什么都是没有用,薛晴却还只是怔怔的站着,迈不开一步,下意识的挡着笑天的路。仿佛,眼前的少年,还是半个月前,路途中的那个那么可爱,那么顽皮,那么会笑的男孩子。而自己阻在门口,不过是因为调皮不听话的他,不肯乖乖的吃那碗极苦的中药,而不是,如今这个被剥去了羊皮的狼,却试图劝说小羊跟着自己回家的闹剧。

“我不会走。”薛晴撑在门框上的手颓然一松,眼睛却多了一份毅然坚定的亮,“我会留在这里,如果你在风致远的身边待不下去了,想要找一个人送你回琴麻岛,我依然还会是那个最好的人选。”

笑天望着语气十分笃定的他,心底砰然一动,口中却犹自硬挺的道:“谁说我在阿远身边待不下去!我和他,我和他……”说到一半,心里头的一股子酸楚猛的冲上少年的心头,顿时,眼睛都有些个红了,喉口更像是被扼住般,几乎有些透不过气来。笑天鼻翼抽搐着吸了吸气,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如今的云笑天,在谈及风致远时,那双璀璨如星的眼里,再不似当时那般,是充盈着雀跃、灿烂、甜蜜的笑和期盼。如今少年的眼中,已是多了几分不确定的迷惘,犹豫,彷徨,甚至是哀伤。

看到少年那倔强的眼瞳中隐隐浮起一层薄雾,薛晴心中满是怜悯,又带了一丝隐约的愧意,便轻轻叹息着道:“云少,你不能不承认,你和他,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也许你会为他辩解,这是出于某些误会,或是一些人为的意外。但是,你该知道,会造成你们之间产生这种种意外或误会的根本,是风致远的性格使然。就算他以前再怎么喜欢你,他心里也绝不能真的忍受你这个作为皇上嫡孙的身份,所以,他才会这么容易便去怀疑你,这么轻易便去伤害你。这种怀疑这种伤害,是永远也无法消除的,而且,只会随着战争的激烈愈来愈深刻,愈来愈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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