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情缘之前世篇 琴麻岛之 下——阿舞
阿舞  发于:2011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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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远闻言,心里一阵揪紧震颤,那双原本已是黯淡无神的眼眸顿时凭空燃起两捧烈火,分不出是血还是火的影子,只一片赤红的火焰。

深深凝望着下首泪流满面的少年,被撕裂般的感觉迅猛袭来。致远仿佛是被困在浅滩的鱼,只能费力的喘着气,暗哑着嗓音道:“不放开!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能再放开你!”

不放开,绝不能放手!从这一刻起,他便彻底明白,在他有生之年,他再也无法和这个人分开!不再有欲爱不能亦不甘,或欲恨不舍亦不敢的矛盾与挣扎;不再会考虑太多自己的尊严亦或是他的血缘;只知道,无论两人之间还有多少难已逾越的困难,无论两人之间还有多么巨大的阻碍,无论彼此的身份地位如何变化,无论是生是死,他都不能、再也不能容他离开自己的身边!

心象被猛地挖了出来,疼痛潮水般涌起,少年极力的压抑着喉咙里的悲鸣,双手合拢握住风致远的小臂,哽咽道:“阿远,记得你以前曾对我说,‘如果可以,会一辈子都带着我,同甘共苦,永不分离。’可是,你一直都没有做到……”

“所以,上苍又把你送到我面前,给了我再一次弥补的机会,能让我再爱你一回。”致远低下头,将他随身带着的那枚玉石自脖颈中衔了出来,喘着气道:“你看,这枚银戒,自你走后我便向宁儿要了回来,一直挂在身上。你说过,小鱼儿要永远与大螃蟹在一起,云儿,你可不能反悔!”

“阿远,与你在一起,我从未后悔过,只是……”笑天强忍着泪,缓缓道:“阿远,我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你……我自小便得了很重的病,根本活不过二十岁,而我今年已是十九了,再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最多不过一年半载的。阿远,我、我并不值得你拼了性命来救……”

一口气缓不过来,这惊雷般的言语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自己那已经开始抽搐的心脏,无止尽的痛仿佛要把心从胸膛中剜出来才能呼吸。致远仰着头,死死望着笑天那张满是悲楚的脸庞,在那双暗淡无光的眼眸中找到了自己恍忽迷离的影子,剧烈的颤抖着,带着极度的惊惧。

血液在沸腾着,从四肢百骸同时涌上大脑,致远手微微颤着,更是用力的握紧少年的手腕,压仰着心中的呐喊,极力温言道:“云儿,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想要用这种笨法子骗得我松了手?云儿,我说什么也不能信,更不会松手,救援的人马上就会赶来,我们俩谁也不会死,谁也不许死!”

从来没有感到过这么的无力,极度的饥饿与疲惫使得笑天几乎连眼睛都无法睁开。但感官却是异常敏锐。朦胧中,甚至能够感受到风致远此时那无比的惊慌、焦虑和痛苦。

“原本,我以为再不会有机会告诉你这件事。”笑天惨然笑着,泪水冲开了滴在脸上的血迹,化成一抹绝世的凄凉。

致远身子忍不住微微的颤抖,看着少年用从未有过的平静语气缓缓对着自己说出那段让他晕眩悸动的话。

他说,“阿远,我没有骗你,我看,我这一头银发便是因为自娘胎里就中了一种毒。原本我是活不成的,全靠着爹从大娘手中夺来的这付由海底寒玉制成的碧玺手串克制着毒性,这才平平安安活了十几年,但也难活过二十岁……你还记得三婆婆讲过关于我娘亲的事么?你还记得我爹为什么会死在王藤手里么?你还记得,你以前曾怀疑过,我为什么要整日戴着这付专属王家长媳的手串儿,而我师父却无动于衷么?”

——你看,云娃子自小就是一头银头,若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这征候只怕是胎里毛病啊!

——你的身世,你师父应该是知根知底的,他应该是极为痛恨王家之人,那为什么他还要你终日戴着这串王家的祖传之物?

——许是因为这手串儿是我爹送给我娘,又由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是以师父这才让我整日戴着记念娘亲……

往昔的记忆纷踏而来,自认识笑天以来,他所带给自己的种种疑惑以及他那种异乎常人的思想与行为,如一条条紧密关联的丝线,结成一条明朗的清晰的线索,指向最终的谜底。

风致远全身的血液彷若一次被抽去,故作的镇静,顿时都在瞬间烟消灰散。心活似被搁在冰天雪地中,丝丝的冷意逐渐浸透五脏六腑,冻得他每根手指都在不住地哆嗦着。从未有过的惊慌、惶恐、绝望密密的交织成一张硕大的网,笼罩着自己身心,然后,几近崩溃。

“不,不放手,我不放手……我乃今世真命天子,我不要你死,任谁都夺不去你!”几乎从不在人前流泪的致远,这已是第二次在同一个人面前淌下眼泪,一滴泪,接着,又是一滴,和着血,无声无息的坠落在悬空的银戒上。戒面上那精致的刻纹便在这泪水和鲜血的滋润下,闪烁出幽然的光芒,仿佛风雨里的星点火花,飘忽即逝。

这次,我绝不放手……不放手……不放手……这声音回荡在山谷中,一波又一波,如同琴麻海的波浪,温柔缱绻,永不停息。

笑天死死咬着唇,心头一阵阵的抽搐颤抖,痛得连一声叹息,一声哭泣都发不出来。只能死死攥住那只几乎完全冰凉的手掌,一时泪如泉涌。

二个年轻人,就在这般艰难困境下紧紧交握着彼此的手,那么紧,那么紧……仿佛在互相传递着残留的温暖,互相传递着无声的鼓励,互相传递着,这渺茫的希望……

等待的时间连每一刻都是那般的冗长,时间就这样静静滑过,似乎要就这么滑到永远。每一分的流动就如同风致远上缓缓流淌的鲜血,打到笑天的身上,那一声声“啪啪”的声响,是那么清晰,同时,也是那么残酷,漫无止境地折磨着心力交瘁的风云二人。

生命仿佛随着流出身体的每一滴血,在渐渐逝去,而意识,亦游离飘渺着,丝丝剥离自己的身躯。致远极力睁大双眼,想要看清楚少年的模样,眼前却只是模糊一片。

是谁,是谁眼眸灿若星辰,连太阳的光芒都随之黯淡……

是谁,是谁白衣如云,卷起的袍角随着风轻飞飘扬……

是谁,是谁银发如缎,拂过我心间的尽是缠绵温柔……

为什么看不真切?天黑了么?好像,有萤火虫在飞……

云儿,是你在唱歌么?怎么会有悠扬婉转的歌声在我耳边萦绕,是那熟悉的旋律么?多么温柔,却又有一丝哀怨,多么空灵,为何又有一丝惆怅?仿佛,带走了我的心……

“阿远?阿远!阿远……”笑天一声声轻唤着,对方却没有一丝回应,连原本温热的血滴下来,都似乎逐渐冷却。一阵风吹来,袭得少年心身都僵彻凉透,一声低沉、悲切,夹杂着心痛的呜咽声模糊地自他口中逸出,那是种几近绝望的凄怆悲鸣。

阿远,你累了吗?别睡啊!也许,该是我回去的时候了呢……这里没有柔和的蔚蓝,这里不是我的故土,我的故乡在遥远的那边……还有没有?还有没有回去的船?

这十九年的时光,虽然短暂得仿佛一瞬,却也仿佛已经历了沧海桑田。当所有的悲欢都已成灰烬,却蓦然发现,原来有些事,真的是从诞生的那一刻已是从开始便注定了终结。就象那天上的云与风,纵然有过再多的相聚也必将分离,再多的努力也无法抗拒。

这就是天意,不管怎么努力怎么勉强,终究非人力所能挽回,也许,这样的幸福,并非我可以拥有。也许,只能期待会有下一个轮回……

笑天扯下颈中银戒,抚上致远的手背,明明是陷入迷蒙中即将失去意识的人,他的手却还是握得那般紧!少年死死咬着唇,拼尽全力扳开致远的手指,将戒指替他戴在尾指上,再将自己的手腕一点一点抽离。

最后一次,用自己手心的温度,融化他指尖的冰冷,然后,慢慢的……

慢慢的……

眼前的景色再也没有任何的阻隔,明媚的天空和蔚蓝大海已经在我面前铺展开来,天空和海水蓝的是那样的深,同时又是那么清澈。金色的阳光,仿佛延伸到无限远处,淡淡的光芒慢慢浸透全身,心胸涌起一片从未有过的澄明。

感觉有些温暖呢,好像踏在琴麻海的沙滩上,触及处,是细细的,暖暖的,有一丝柔滑的沙粒,波浪轻轻的拍打上来,漫过我赤裸的足踝。

我缓缓走向养育我的那片海,那是一片超越忧郁的蓝……阿远,你看,悲伤多困难,我只想回归自然。

不要为我悲哀,我已听见,云梦山的风在召唤,那音符,真是甜美到意外。阿远,我,依然是你的云,多想,能够一直轻抚你的脸。

笑容和泪水,贯穿着昼夜,我一直都在……只是,我好想念那片蓝,我想回到琴麻岛的海,那里是我的故土,那里有与你的回忆,甜美到意外……

海浪很轻缓,环绕着我的胸口,渐渐,渐渐,吻上我的额头,像极了你温柔的唇……

在那并不太遥远的记忆中,夏夜,我仰躺在海边,遥望那星际如梭亘古不变,你的唇轻轻掠过我的额头。这甜蜜的感觉,太温柔太暖和,我永远都忘不了。

阿远,若有来生,我愿和你再相逢。那时,你一定要爱我啊!爱我……一定要爱我……

苍穹变色,风声呜咽。

夕阳已是西斜。

我这是在哪里?

为什么,身子不能动弹?头痛欲裂?好痛苦……

朦朦胧胧睁开双眼,铅灰色的天空,到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黑雾,整个世界都仿佛笼罩在一片沉重的墨色中。我这是在哪里?恐惧如毒蛇的信子丝丝舔过自己战栗的肌肤。

全身上下都是冰冷的,唯有右掌中,握着一分温暖。冰冻的记忆仿佛被渐渐融化,下意识的,握紧了那只温润如玉的手。

依稀,略带一丝哽咽的声音飘进耳中。

阿远,若有来生,我愿和你再相逢。那时,你一定要爱我啊!爱我……一定要爱我……

璀璨如星的眸子带着笑,仿佛阳光在刹那间的突然绽放,撕开了重重黑暗,让我看清了你的脸庞,是你!原来,真的是你!

僵硬的手指被扳开,一枚冰凉的戒指套了上来,然后,温暖,一寸一寸的滑下去。我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分一分的离开自己,一点一点沉沦。

爱我……一定要爱我……

少年向我张着手,温柔的笑,泪流满面的笑,让人心痛欲裂的笑,一直笑着,笑着。

不……不!你不能这么做!不要放手!不要放手啊!

我明明在拼命地呼喊,可是,为什么发不出一点声音?!

虚无,空幻,黑暗,沉寂。

唯有身上的痛越来越深,越来越真切,渐渐漫延全身,直至心如刀割。

不……

“不!不要!不要离开我!”弘远大口大口喘着气,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来。心脏好象裂开一个缝,头脑里都是错乱的声音和影象,知觉依稀回到了身体,四肢百骸却仿佛被尖锐的东西刺过般,依然有着一股锥心的痛。

“十三?十三!”摸索着,在身旁找到一具温暖的身子,紧紧的抱住,弘远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却仍不敢呼吸,仿佛,怕丝毫的动作便会让那个怀中的人儿再度消失。

“哥,”庸懒的声音,低低回荡在耳边,“大半夜的,你怎么啦?是梦魇着了么?”

弘远含混着应了一句,隔着他削瘦的肩头,望见自己右手尾指上的那枚银戒,在床头忽明忽暗的烛光下闪着幽幽的光芒,一时,几乎便要垂下泪来。双臂用力搂紧怀中的少年,哽咽着道:“十三,你可要答应我,这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我身边,快,快答应我。”

弘啸抬眸凝望了他片刻,突然卟哧一笑,挣扎着从弘远怀中拧开身子,复又懒懒的卧躺下来,挑着眉儿道:“这就怪了,又要偷偷跑到我房里来睡,又睡不安稳,要不,就是这对戒子作怪,乱人心神,趁早丢了了事!”

“不许丢!”弘远见弘啸作势要除下他左手的银戒,忙扑了过去,将他的手死死按住,一叠声儿道:“这对戒子可是会护佑着咱哥儿俩一辈子都在一处呢,可万万不能丢!”

弘啸何曾见他这般跟自己认真过,心中一动,便微微笑道:“了不得了,明儿我找那汤若望去!怎么好端端的,不过就多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回来就跟着了魔似的。敢情,这汤师傅的话比皇阿玛的圣旨还灵些!”

“谁跟你开玩笑呢,”弘远撇了撇嘴,歪着脑袋躺在弘啸的身旁,勾起他的手指,让两枚戒指绞在一处,喃喃的道:“十三,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不说了,刚才我做梦,得了几句词,念给你听听!”

“什么?梦里做诗?哥,你是想要笑死我啊!”弘啸滚到床角,用拳捶着被子,实在是笑得肚子痛。

弘远一把扯过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的小家伙,咬着牙道:“十三!我说正经的呢,你可给我仔细听着,帮我评判评判!”

“哎哟……”弘啸抚着肚子,倚在弘远的胸前,笑道:“且说来听听罢!”

弘远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天际的星辰依旧,然而他的世界却恐怕再也回不到他最初想要的那个样子。这么想着,神色便突然变得苍茫起来,良久,才缓缓道:“悲莫悲,沧海一瞬,逐浪扬帆如何追?浮云无形,无语苍天觅路归。笑往事,浮景流年忆前欢,但负此心空余泪。有道是,琴麻之海郁深蓝。且觅一舟,魂与梦相随……”

渐渐的,弘啸收了笑,眉心微微蹙着,晶莹的眼眸凝视着一脸黯然的弘远,低低的道:“这算什么词牌?乱糟糟的,瞧来,果然是你做梦得来的!不过……”

弘啸语气悠悠一转,盯着弘远的眼瞳,问道:“这句子听起来也太悲了些,这可不像你呀!哥,你可是有心事瞒我么?”

“我这辈子,都不会放手!”弘远一时冲动,紧紧握着少年的手掌,热切的望着弘啸道:“十三,你答应我,你也不会。”

莫名的,弘啸脸上飞过一片淡淡的粉色,抽出手,掩饰般转过身子,低低的回道:“谁跟你胡闹,我可累了,你也睡吧!明儿,我定要找那汤若望去,也不知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一晚上说的话儿都神神叨叨的,叫人听不明白!”

“十三……”弘远凑过去,搂着弘啸的腰,一时困意涌上心头,便也阖了眼,低低喃喃的道:“你那么聪明的,会不明白我的话?我知道,你明白着呢!我都知道……”

哥……弘啸轻轻抚着那枚已是戴得有些温暖的银戒,低垂的长睫毛轻轻颤着,半掩了那双水晶般澄秀的眼眸中流露出的一丝浅浅淡淡的暖意。

我知道……

我也……绝不会放手……

绝不……

 

 

最后一段的剧情,请看第二部《天意》,以及《天意—逆天而行》

已经全部看完的,个么就要等终结篇第三季啦,第三季《溯流》,10月17日以后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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