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情缘之前世篇 琴麻岛之 下——阿舞
阿舞  发于:2011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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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楚这会儿才赶到山道口,一边扶着山石喘着粗气,一边道:“阿啸,你昨儿不是说……说有法子么!怎么这会儿……这会儿又苦着张脸?有什么难处……你说么!我们几个好歹也能替你出出主意不是!”

“当真是天不遂人愿呢!”笑天气呼呼的嘟着嘴,又往山谷里踢了一块小石子,这才闷闷的道:“我原想着用床弩往对面射箭,再在箭上栓上结实的麻绳,做成简易的索道,让阿远他们攀着过这山谷。不过,瞧对面悬壁上都没有可固定之处,只怕是不能呢!”

乔楚和清玥听罢悚然一惊,只觉浑身寒毛直竖。清玥仔细瞧笑天脸色,见他不像是在说笑,蹙着眉儿道:“云少,你这算是什么馊主意啊!这么深的峡谷,只用一根麻绳做索道,让风少他们就这么跟猴儿似的攀着根绳索过来,那可要冒多大的风险啊!若有一个不慎,岂不是要粉身碎骨?!”

乔楚也不由得苦笑道:“阿啸,你当人人都像你这么胆大包天似,总是拿自个儿的小命不当回事,从小玩那些什么海中冲浪之类的吓人玩意儿长大的啊!就算你这‘索道’搭了起来,也没人敢顺着根绳子攀过这凌空近十丈的距离!”

“可是,如若不逃出来,日后落在敌人手里,不也早晚是个死么!”笑天微微一哂,满脸毫不在意的模样,静静的道:“我这不也是迫不得已才想出的法子么,本来就是博命!别人敢不敢,我也顾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阿远必然是敢的!我只要救他!哪管得了其他人如何如何……”

清玥与乔楚听得少年这一番高论,也只能面面相觑,连半个字也说不上来。笑天却还犹自振振有词的道:“再者说了,将士们哪有你说的那么胆小的,不就爬根绳子么,实在畏高,眼一闭,也就过来了!这可是逃命,有什么不行的!若不是这法子这一时半刻的办不成,到时候索道摆在他们眼前,你们瞧他们爬是不爬!”

乔楚这会儿已是连气都叹不出来了,只撇了撇嘴道:“罢了,反正这事儿如今你也做不成,真是谢天谢地!阿啸,你还是另想别的法子吧!或者,你那些个能在天上飞的木鸢,送水过去后,能不能让风少他们再乘着飞回来?”

“乔楚,你少胡来!”清玥甚为不满的瞟了乔楚一眼,哼了一声道:“装对翅膀在天上飞那可不是要比顺根绳子爬更危险万分!亏你好意思说得出口!”

笑天靠在乔楚肩头只是呵呵笑个不停,见彦清玥的脸庞上渐渐浮起一丝不快,这才收了笑温言道:“放心吧,清玥姐,阿楚也只是跟我逗个乐子穷开心罢了。便是阿远他们想乘着木鸢飞回来也是不能够的,木鸢只能借着风力从高处往低处飞呢,哪能倒转过来,由低飞向高呢,这个道理,阿远也是懂得的。”

清玥虽然知道云笑天与风致远一个多月前已是分开了,但她内心深处甚是见不得笑天与乔楚这般亲密的样子,不由自主的便狠狠瞪了乔楚一眼,冷冷的道:“这紧要关头,还有心思开什么玩笑!”

笑天毕竟心有如玲珑七窍,聪慧剔透,此时虽解说着乔楚的戏谑之言,脑海却中灵光一现,顿时又想到一个极佳的救人妙法,脸上不由得浮现欢欣之色。

“有了!我想到一个新的法子!”笑天歪过小脑袋望着彦乔二人,展齿一笑,露出一脸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朗声道:“不过,你们两个可要先帮我一个忙才行!”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托渡

“少主,你看!按你所说的法子,将野草与嫩树叶捣成糊状,放入水中沉淀,水果然也变清了许多!”游程轩带着一脸的惊喜之色,小心翼翼的将满满一头盔的水递到风致远面前。

风致远凝视着他花一个时辰捣成的草叶糊团满满吸含了水中的沙泥渐渐沉淀到水底,使得那原本发黄浑浊的泥水恢复了些许清澈,紧蹙的眉头这才渐渐舒缓了些。

抿了一小口净化后的水,致远便轻轻的点了点头,向程轩道:“程轩,看来这法子确然可用。你去告诉所有的将士,吩咐他们除了之前的那个分层过滤法,也可用此法来净水饮用。”

“是!”程轩忙应了一声,心中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原先的分层滤水法虽也可用,但这一个月来,用来过滤的头盔都已是层层叠叠积满了泥沙,用泥水更是无法将之洗净尽。是以,近日来,滤出来的水质已是越来越糟糕,又有更多的士兵得了那种病症……如今,存活下来的将士,已是不足二百!若不是风致远所想出的新滤水之法试验成功,不然,后果真的是难以想像。

走出两步,程轩又转过身,低声道:“少主,我妹子她……”

“你去吧,我明白。”风致远望了望身后方二十步处,一株被连根卷起的槐树倒在山石上,枝叶都已是枯死了一大半。黄绿间杂的树叶下露出的一角红裳,已连着吐了三天,滴水粒米未进的游若兰便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

致远端着头盔缓步行到她的身旁,单手将她轻轻的扶了起来。一边把手中装满清水的头盔凑到她发干发白的唇边,一边柔声劝道:“若兰,这是用新法子滤出来的水,我已尝过,并没什么泥土味……你且睁开眼,喝一口吧。”

若兰缓缓睁开双眼,那双原本如秋水般明媚的瞳眸,如今只剩下一片空洞灰暗。望着少主递到自己唇边的清水,若兰两侧鼻翼一阵抽搐。虽然这水已是用树叶野草捣成的浆糊滤过,但总还是有一股子无法滤掉的树木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若兰无力的推开致远手中的头盔,身子歪向另一侧,又忍不住大呕大吐起来,只是腹中空无一物,干呕了半日,吐出的也尽是典绿色的胆汁。

致远见她如此,也不由得暗自叹息了一声,只好重新扶她躺下,温言道:“若兰,你先歇着,我……我再去想想别的办法……”

话虽是这么说,但致远心里明白,如今,他已是几乎到了走投无路,黔驴技穷的地步!

昂首挑目望向对岸,在那天空与山峦相接的地方,烟雾蒸腾,满山遍野青翠欲滴的松柏,浓郁郁碧幽幽高低起伏如墨玉瀑布般覆盖了整座万蒿山,显出一派勃勃生机。浑不似这边的亭柏坡,只有黄泥,褐土,渐渐枯死的树木,以及,因含有死尸异味而令人简直无法下咽的浊水。

这两极的差异,仿佛就是生与死的间隔,就如同亭柏坡与万蒿山之间,那数十丈的距离。看似相近,其实,却是那么遥远,远到无法触及。

天空飘过一层洁白的云,遮蔽了淡金色的日光。起风了,卷起褐色沙土的秋风,裹胁着令人窒息的孤独,吹得坡道上那一片被他们吃得光秃秃的树木枝桠摇曳不休。满山遍野,唯有一片清冷寂寞,与那些衣衫褴褛的将士,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绝望与恐惧。

这时,一只通体碧翠的几近透明的鸟儿突然从云中穿行而过,在亭柏坡上空盘旋啾鸣不已。

“秀儿!”风致远揉了揉眼,几疑是自己看否花了眼。秀儿从不离开云笑天左右,按路程算,笑天他此时应该快到东海郡才是。怎么可能这通灵翠鸟竟会出现在此时此地?

机敏灵巧的秀儿此时也已是听到了致远的那一声唤,不由得欢快的扑动着羽翼,长鸣一声直接朝风致远俯冲下来。

“秀儿,真的是你!”致远忙伸出双手,让小鸟停栖在他的手心。

秀儿先绕着致远的身子飞了一个旋儿,这才稳稳的停在他的掌心。然后便俯下头从左足上系着的小环中叼出一张信笺,搁在致远手中,又向着他清亮婉转的轻啼了三声,这才轻轻巧巧的飞起,停栖在他的肩头。

致远缓缓展开那张薄薄的信笺,一时几乎窒住了呼吸,修长的手指也因太过用力,左右手食指与拇指的指节处都显出了苍白的颜色。

信笺上的字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果然不出意外,是云笑天那一手清俊遒秀的隶书。

“阿远,见信安好!前些日子,我在回琴麻岛的途中得知你在亭柏坡遭遇泥石山崩,甚忧之。虽然那日与你不欢而散,并决意自此再不理你,但终究还是不能见死不救……如今,我已到了陈县,此时便在你对面的万蒿山山顶之上。我与孙大哥,大师兄等几位将军都商议妥当了,近日,便会将干粮,净水和一些药品用抛物机与木鸢送递到你处。现,急盼你所在处之确切位置,望告之。又,我已有将你和将士们救出亭柏坡的良方,虽有些冒险,但时辰紧迫,也不得不将之一试。你切勿担心,且带兵就地休整,养精畜锐,待我乘木鸢亲来亭柏坡助你们脱身。快则七八日,多则十天半月,局时再见。盼复!”

看完此信,致远的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搐,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品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茫然抬头,致远遥望着对岸的万蒿山,此时已近正午,山色却仍是一片苍茫。两岸的峭壁在云雾之中不断向远方延伸,微紫色的霭雾也绵延着直到远处。

崇山峻岭都只是一片浩渺,层峦叠嶂也一概模糊不清。但他知道,在那山顶绝高之处,必定有个纤细的身影凭松而立。隔着那飘渺的云雾,他仿佛感受到,那两道热切的目光,隔着那道峡谷,递送过来一丝浅浅淡淡的暖意。似是沉淀了星辉辰光,那般清澈、明亮,映照着太阳那点点金子般的光辉,阳光般的温暖人心。

致远原本冷静明亮的目光,此时也随着日光不断变化而幻化一片迷离光影。他和他,分明便是站在命运两极的人,之间的鸿沟,就如同亭柏坡与万蒿山之间这条峡谷,深邃而难以逾越!回想这短短的一个多月,这突兀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难道,上苍真的能再给一个奇迹,借这场天灾,来填平这条鸿沟么?!

致远甩甩头,想让脑子清醒一点,可是那半枯半荣的树叶,却被风卷在泥尘灰土中不由自主地打着卷儿,在眼前满天飞舞,飘起飘落,怎么挥也无法将之挥去。

良久,脑海中依旧一片浑沌,致远只能静默不言,任凭带着凉意的秋风从耳边呼啸而去。只是,那佯装平静却微微颤抖着的唇角,却泄露了他内心惊涛骇浪般无法平静的思绪。

雨过初晴,太阳放射出温暖的光芒,照耀着每一处曾被雨水洗涤过的地方。山顶的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子清馨的草木之气。

当被拆散的抛物机零件被士兵们陆陆续续运送上万蒿山的时候,笑天正搬了一张小木几,坐在一株幽碧苍翠的苍松下头,就着一个大木墩儿画着过几日预备要做的木鸢图样。

赤金色的阳光透过密密层层的枝叶叶隙照在图纸上,洒下一片树影斑驳。随着微风轻拂而过,展枝而醒的枝叶上积着的雨珠纷纷而坠,在淡金色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片七彩光芒。只是滴落在少年所画的图上,却又将刚上的墨濡湿,一点点化了开来。

正手忙脚乱的挪图纸,笑天突然听到空中传来一声清啼,抬头瞧时,却是秀儿正从山那边的亭柏坡飞回来。

少年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便忙以手成环放在唇边唿哨一声将它唤了下来。还未等秀儿在自己身上停歇下来,眼尖的笑天已是瞧见它左足上系着的那个小环上头系着一纸回笺,不由得嘴角轻勾,露出一抹比阳光还明媚的笑容来。

左右瞧瞧雁洲并不在视线范围之内,笑天忙从秀儿足环中迅速取出那张信笺,匆匆打开来瞧时,果见是致远笔迹,一双眼睛更是笑得眯成了两弯月牙儿。

少年正躲在苍松后头全神贯注的瞧着信,不妨斜刺刺里走过来一个人,一把捏住他的耳垂子,吃吃的笑道:“喂,一个人躲在这儿瞧什么呢,一会儿笑得见眉不见眼,一会儿嘴又翘个半天高,这会儿又乐得呆呆怔怔的!难不成是着了魔了么!”

笑天扭头一瞧见是乔楚,便将手中的信笺一扬,笑眯眯的道:“阿楚,是你啊,吓我了一跳!我正在看阿远写给我的字条呢,不过,他不让我乘木鸢飞过去,说是让我把脱身的方法告诉他,让他照样儿做就是了。”

乔楚接过小家伙手中的字条,略略看了一遍便丢回笑天手中,随即又撇了撇嘴道:“这风致远当真是没心没肺之徒!你特特地赶回来救他,他通篇这信中居没见半个谢字,这么冷冷淡淡的,什么人啊!”

笑天倒并不以为杵,缓缓的将信笺折了起来密密的收在怀中,微笑道:“阿远如今被困了一个多月,身边的将士大多遭遇不幸,他心情自然不好。就信里的话儿冷淡些,也不奇怪,再者说了,我们俩分开那日,彼此都赌气说了一些重话……如今他信里虽然是叫我不要乘木鸢飞过去,但足见他心底里还是担心我,那是怕我出事,才这么说的呢。”

乔楚很是不以为然,大大的哼了一声道:“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只怕他是没脸见你,这才让你别过去!不过,按我说,你也就别冒这个险,把绳索弓弩用木鸢载过去,让风致远他们按你所言而行,不也一样可以脱身么?!如此,你又何必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亲自过去呢!”

“那怎么成!”笑天收了笑,正色道:“这可不是闹着玩,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儿!那边百来个人,除了阿远跟我在云梦山上玩过几回这飞山索道,别的将士,便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呢!如若我单单把绳索弓弩送过去,若是他们实在看不懂我所写的说明和图示,或是装配安全索时出了错,那岂不危险!”

乔楚脸上虽然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心里头却知道笑天所言在理,只得嘟囔道:“那你乘着那木鸢飞去亭柏坡,难道就不危险么!若不危险,雁大哥也不会严令禁止你做这事,搞得我和清玥这会儿还得偷偷摸摸的替你打掩护!若没事便罢了,要是有点什么好的歹的,我也没脸见你的几位师兄了!不然,我和你一块儿飞去,若半路坠下来,还有我垫在下头!”

“无妨,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罢!万蒿山距亭柏坡也不过数十丈远,我人小体轻,这么一点子路程一下子就飞过去了,才不会半途坠下来呢!若是加了你,那才飞不了多远呢,那么大的重量多半会一起裁下去!”笑天冲乔楚灿然一笑,眼波流转间信心十足,甚是盼顾神飞。

“说得我像猪似的,我哪有那么重啊!”乔楚最喜欢看小家伙这般俏皮活泼的笑容。这些天来,这还是头一回见他笑得如此神采飞扬,不由得心情也分外舒畅起来,便上前一把抱住笑天,揉着他的小脸蛋儿开玩笑似的道:“你摸么,我身上可是半分肥肉都没有的,哪里胖了!谁说我和你一起乘木鸢,就一定会裁呢,我不信!反正你七师兄嘱咐过我,任你到哪儿,我都得陪着,我偏要和你一起飞了去!不然,谁晓得你这小家伙一个人会不会又在那儿和风致远搞七捻三,又死灰复燃纠缠不清的!”

“说得怪难听的!我若过去了,救人还来不及呢,哪有你说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少年花朵般粉嫩的脸颊被乔楚的爪子揉捏的泛起一片红晕,没捏到的地方,也是红红的。

笑天歪着小脑袋轻轻咬住乔楚肆虐的手指,一时突然想到以前常和致远玩这样的游戏,心里头不由得砰然急跳,又仿佛被小猫爪子一遍遍的挠过,顿时再也忍不住,倚在乔楚怀中吃吃的笑个不停。

一阵风过来,卷起了满地的落叶和少年那清脆如铜铃般的笑声,伴随着蹲在树梢头的鸟儿们那清亮婉转的轻啼,在林子里一圈一圈畅漾开去,也给气氛沉郁的山顶带来一片活泼生机。

闻声而来的清玥虽不喜欢见乔楚与笑天这般亲热,但见小家伙抑郁的脸庞上露出了以往那峻丽无双的笑容,唇边也不由得漾开一朵微笑,温言道:“云少,可是少主回信来了么,信里讲了些什么,让你笑得这么开心的?说出来也让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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