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情缘之前世篇 琴麻岛之 下——阿舞
阿舞  发于:2011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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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这算是在威胁我么?!”风致远气得鬓角额头的青筋几乎根根暴起,阴沉的面色象暴雨前的天空。呼吸亦突然间急促起来,嘴角抽搐了半晌,才又挤出几个字道:“该道歉的人是你!云笑天,我有没有提醒过你,千万不要考验我的忍耐度!刚才你说的那件事,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仗宠而骄,就可以对我说这种话么?!程轩,带把他带回城先行关在房中,好好看着他,谁都不许他见,尤其是他的师兄!”

笑天木着脸听完这一番话,竭尽全力维持在心中的最后那点子火苗也已是被无情的冷水狠狠的浇灭。他知道,致远在发怒,是因为,恼羞成怒……

“阿远,我本以为,喜欢你,这我这辈子最值得庆贺的事,原来是我错了……”心口的疼痛似潮水般涌起,笑天一口气缓不过来,踉跄着退开两步,咬着唇道:“是,是我的错,我不该‘仗宠而骄’对你说那些指责你的话,你不用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说了。”

静静的说罢这番话,笑天便随着游程轩去了,只在要跨出门槛的一刹那,又回眸望了风致远一眼,刹那而已。

那一瞬间,那双眼眸,仿佛有着无数海水与烈火在翻腾在汹涌,似要把少年心底所有的感情都一一表露。末了,最后的那一瞥,似乎流过一丝苍凉,随着两滴清亮幽凝的泪,轻轻坠落,永恒滴落。

风致远心中的那丛怒火顿时被浇了个凉透,望着少年黯然离去的背影,五脏六腑都莫名的纠痛起来。茫然退后几步,摇晃着坐入椅中。窗外喧哗依旧,而他,此时却仿佛整个人都脱离了尘世,甚至忘了捉拿昙华这件大事!

此时此刻在他心里面,脑海中,塞得满满当当的那是小家伙最后那个让人心疼的说不出话来的眼神,刚才,他说了些什么?他和他,在争吵些什么?他在做什么?而他?又在做什么?!

不知过了有多久,去而复返的游程轩匆匆忙忙闯了进来,喘着粗气道:“少主,少主!昙华……”

“哦?昙华抓住了?!”风致远打点精神站起身来,心中略略有丝安慰。

“没有……”程轩略显不安的搓了搓手,硬着头皮道:“属下带云少回城途中遇上了这贼子,本待联合众弟兄们将他活抓,不料斜刺里杀出个薛晴,一起围攻之时竟下重手把他给杀了……这是属下失职,还请少主责罚!”

“薛晴?!”风致远陡然警觉,忙问道:“薛晴此时人在何处?”

“属下急着先要来回禀少主奸细之事,便让他先行带着云少回城去了。”

顿时,一种强烈不安的感觉如滔天巨浪,翻涌着冲上来,又似雷雨天的阴云般重重积压在风致远的脑海之中。薛晴,薛晴……冥冥中,那丝朦胧的记忆仿佛如抽丝剥茧般变得突然清晰了起来。数月前,汉中城门外,那一行豪华显贵的车队,那由数十位衣着鲜亮的侍卫在旁边吆喝着开道的一驾马车内,那偶尔揭起的帷帘,那张一晃而过的脸庞,那双有如寒星般炯炯有神的眼睛……

是他?是她!风致远只觉浑身寒毛直竖,不作多想,便如旋风般冲了出去。

迟了,这时,却已是迟了。

混乱、迷惘、怅然若失……不知过了多久,风致远就这么一直坐着,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房中。案几上的烛,无声无息的燃着,只偶尔,“哔啵”一声爆出一朵灯花,接着,又随着窗口透进来的风,摇摇曳曳着那明晦不定的光亮。

烛泪兀自缓缓淌着,留下几道凸凹不平的痕,空冷下一汪清蜡,滴在那一叠素白的信笺上,在微弱的烛光下,映衬着最上头的那张信笺上那首草字写就的诗并珍重二字,仿佛一朵朵血色的残花……

莫道离别伤,

莫道情未央,

如是缘已尽,

不若两相忘。

 

第一百二十三章 拆二单飞

夜深沉,在蓝得发紫的天穹之上,半圆的月在厚厚的云层中缓缓穿行着,连清冷的光亮都尽数敛去。煦暖的夜风不停歇的吹过,尘土漫漫席卷于半空之中,随着赶车人不时扬起的马鞭,忽而飞散开去。

云笑天蜷着身子半躺在车厢内,闭拢着双眼,却并没有半丝睡意。虽然薛晴将马车驾得很是平稳,但重重的心事,还是让他无法在离开风致远的第一个晚上安然入眠。

不远处,传来阵阵钟鼓更声,低沉而又悠扬。

而月亮也终于穿过那片重墨浓彩般的浮云,挑破了夜空浓墨一色。渐渐的有淡如白霜的浅浅光亮洒落下来,透过雨过青天色的纱缦窗帷,照在少年的身上,有些微的冰凉。

笑天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缓缓睁开双眼,撩起窗帷望了望天色,轻轻的“唉”了一声道:“时间过得好快,才眨眼的功夫,竟已是过了子夜时分……”

薛晴转过头,眼中带着关切之意,柔声问道:“怎么不睡,可是马车颠得你睡不着么?”

“嗯。”笑天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将手伸至怀中,摸到那只本欲送给致远作生日礼物的“九龙边珠”,摩挲着木头盒子上那坚硬凹凸的刻纹,少年心头不免浮起些许怅意。

过了子夜,这会儿已经是七月十一,便是他十九岁的生辰了呢……只是自己走的太匆忙,却是连礼物都忘了留给他……还有留给他的那份洞屋车的图案与操作手稿,也不知他能不能看得懂。昙华一死,余下的工匠里头,就未必还有能将各洞屋车零件装配起来的人……若是如此,他必定会大大的生气吧?

还有,这次自己的不告而别,他会不会大发雷霆呢,会不会迁怒于游程轩和小宁儿?会不会连累师兄们?

笑天越想越乱,满脑子都是那张沉稳而又内敛的脸庞,时而孤傲而又冷淡的抿着唇,时而威严难犯的蹙着眉,时而神情恬淡的擒着笑,时而又狂野不羁的散发着张扬的怒气……

为什么会这样子?风致远的所做所为,他的思想,他的行为,都算不得一个好人,为什么?自己还是这样想着他?念着他?为了他睡不着觉,吃不下东西?为什么?离他越来越远,心里面会越来越难受?还是在爱着他么?还是忘不他么?

不要……少年叹着气,紧紧闭拢双眼,却依旧无法将那个身影从自己脑海中驱赶出去。不要再来惹我!求你,我不要再想你,不要……

心底一丝尖锐的痛渐渐漫延开来,少年将身子紧紧的蜷在车厢的一角,用力握着放置在胸口的那只未曾送出的礼物,因太过用力,木盒的棱角深深嵌进了手掌肉里,他却是浑然不觉。

痛,心在痛,搜肠抖肺的痛,连每一次呼吸都会牵连着全身在痛……原来舍弃一份爱,会是这样的痛楚和伤心。没有真正经历之前,无论如何都无法体会这种痛彻入骨的感觉。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其实,还不想这么早的离开他身边,虽然,迟早要分开,但应该是一年后,也许是二年,或更是三年、四年,却没想到会是在今天,他十九岁生日的今天!

顿时,笑天的眼中湿湿的,好似有泪快要坠落下来,却怕薛晴看了笑话,只能强自隐忍着。毕竟,这是自己做的决定,不是吗?现在唯一的愿望,便是快一些回到琴麻岛,也许,回到自己的家,便能驱散心中的阴霾将这一切忘却,重新寻回往日的阳光寻回属于自己的快乐。

前头赶车的薛晴察觉笑天的异样,便收住了手中的缰绳勒住了马,转过身子温言道:“云少,是不是马车太快让你难受?要不,我把速度放缓一些,好让你安安静静的睡一会儿,好么?”

“不用,越快越好!我这会儿正盼着能快些回我的琴麻岛去呢。”笑天抬起手拭了拭眼角,爬起身来向车外张望着,疑道:“嗯?薛晴,马车怎么向西面驶?要出海的话应该往东才是呀!”

薛晴微微一笑,解释道:“若是径直往东,或者往南往北,只怕都会被风致远追上,你这银色的头发也太显眼了些。所以我就想了个主意,先往西路上打一个转儿,然后另雇车马化了妆再折道往东,毕竟河内郡及其外郡都是他势力所不能及之处。这么着虽耗费些时日,行程会慢一些,却更是稳妥,你瞧怎样?”

“哦……”笑天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再多问。缓缓阖上双眼,任由滚滚的车轮将他带离汝阳,带离风致远的身边,愈驰愈远,直至消失在这片茫茫的夜色中。

策马至几处城门问讯之后,游程轩身上的衣裳已是汗得湿透,却是连额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抹,又飞驰回城中行辕,向风致远禀报详情。

风致远仍静静的坐在案前的椅上,烛台上的烛却已是燃尽了,唯有从窗外渗入室内的月色,给漆黑一片的屋子带来一丝清冷的光亮。

游程轩不知道少主为什么没有让小宁儿点上新烛,不过,私下里他却甚是庆幸。屋子里光线如此之暗,于他而言,未必不是好事,至少,可以不用瞧少主此时必定十分难看的脸色。

“回禀少主,属下已是四个城门都打听过了,云少确然是随着薛晴一同驾着马车从北城门口出的城。”

“没有我的令牌,北城门口的城门领是怎么让这两个人出去的?”风致远不疾不缓的问着话,似乎已是恢复了平静从容,但嗓音却低沉得几乎有些沙哑,让程轩的心不禁又吊高了一寸。

“属下也是这般责问于他,”程轩赶紧回道:“他说,云少没有少主的令牌,他本是不该开启城门的。但薛晴却道云少乃是遵了少主的密令,有急事要去范离将军所驻的明县,所以,他这才将两人放出城去。而且,确然是瞧着他们的马车往通向明县的驿道上走的。”

风致远突然缓缓站起身来,立在半开的纱窗前,却是沉默无语。四周万籁俱静,他的身影映照着窗外的明月,萧萧立于清辉淡洁的月色中,仿佛被镀了一层几乎难以辨认的霜色月辉。

这样的静谧,让程轩突觉心口如压重石,屋子里头的空气几乎让他紧张的喘不上气来。脑中一时昏乱,便又道:“属下大胆揣测,兴许是因为晚间云少与少主吵了架,心中不快,这才带着薛晴往他七师兄处去散散心罢了。过个三两日的只怕也就自个儿回来了,少主大可不必担心……如果少主实在是放心不下,属下这就派人前往明县,将云少先行接回来,可好?”

“……他不在那里。”风致远的眸色渐渐冷却,凝望着寂寥的夜空,如一尊毫无生气的石雕般木然不动,冰冷的几乎连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凝固了起来。

“那……也许云少他是回琴麻岛去了,少主,可要属下派人往东边驿道上去追赶他么?”

“不必了……”风致远抓起案几上的那张信笺,漠然扫了一眼,如是缘已尽,不若两相忘……两相忘……好,好的很!心,象是被猛地挖了出来,满腔的血喷薄而出。多傻!风致远兀然收紧掌心将薄薄的信笺揉成一团,为什么,自己没有在立志为父复仇、匡复汉朝的那一天便把自己的心剜出来呢!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风致远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将手中的信笺撕成碎片,又除下右手上的银戒,决然的从纱窗抛了出去。良久,才又静静的对程轩道:“不必去追,如果我没有猜错,此时,他应该已转往前去河内郡的路上了。但,在雁将军面前不要这么说,你明白么?”

深夜朦胧的月色中,他的声音格外泠冽深沉。

不远处,传来阵阵钟鼓更声,低沉而又悠扬,

打破了这一室静宓而压抑的空气。

更声过了子夜,便已是七月十一。

这一日,不仅是他十九岁的生辰。

这一日,他还失去了他至爱之人。

时光飞逝,一晃距笑天离开之日已过去了近十天。虽然军营中所有的将士都被警告严禁再提及云笑天三个字,但那日所留下的那种深入骨髓的裂心之痛,却仍是让风致远每个夜晚都无法安然入眠。6BC7CE94ED:)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每当这个时候,他便会索性披衣起身,去书房后头那间小屋——这间屋子曾收拾出来给笑天住过几天,如今,改作让翘儿养病之所——瞧瞧病中的翘儿。不知是沙曼华的医术高明,还是笑天所说的补血术神奇,总之,翘儿这条命是救了回来。而且,在第三日上,便已是转醒了过来。

夜凉如水,一轮淡青色的月亮,将满室都涂上了一层薄薄的银霜。凉得沁人心脾的夜风,悄悄掠过竹林,带着竹子清雅的淡香,透过银红色的纱窗,吹得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幽幽闪烁。

风致远披着一件水湖蓝底平纹织色的绉纱袍子,斜斜坐在榻前一张红松春秋椅上。卧榻边的香炉内,点着一炉加了甘松香片的安息香,淡淡轻烟袅袅一室,朦朦胧胧的掩往了他此时脸上的神色。

翘儿自风致远进来之时也还未曾睡着,这会儿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却还是没一丝动静,便忍不住悄悄睁开眼,轻轻的唤道:“少主……”

风致远瞧她脸上气色尚好,不由得嘴角含了一丝安慰的笑意,便温言道:“怎么还没睡着?可是我吵醒你了么?”

“并不是少主吵醒了我。”翘儿握着身上的薄毯,半垂着眼睑,低低的道:“其实,这些天少主每天晚上过来,我都是知道的。曼华跟我说了云少出走的事儿,我心里头很是不安,这可都怪我……”

“不要再提他!”风致远皱了皱眉,若换了别人他此时必定已经大发雷霆,但翘儿毕竟还是个病人,他这才按捺心神放低了声气,缓缓道:“翘儿,你别胡思乱想了,这事与你无关,你只静下心来安养你的病就是了。过两日清玥便会从襄阳回来,到时,若你已能行动,我便让她先行送你去襄阳,你在那儿也好安心养病。”

“可是,云少之所以会走不明明就因为我身上所带的显影粉而误会了少主你!这可叫我怎能不纠心呢……”翘儿眼看着风致远这些日子日见憔悴,心底对自己那日纵容笑天不带侍卫便与他出城,导致出了这一连串的大事,还害得笑天与少主产生误会而闹僵出走,自是懊恼万分。

风致远的眸色一冷,微微撇过脸,带着蕴色道:“就算没有此番显影粉之事,也会有别的事让他将我看做是一个这般薄情寡意、待自己下属都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是我看错了他而已!如今,索性彼此丢开手也罢,于我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也免得我于情之一事用心过甚与之纠缠不清,反而误了我复国大事。翘儿,你以后莫要再在我面前提他,哪怕只字片语!”

“只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少主你这又是何苦呢?再者说了,云少在少主身边时可不也立下许多功劳!哪能就这么绝情的一笔抹煞了呢!”翘儿一时急得气都几乎喘不上来,重重的咳了数声,却还挣扎着道:“少主,还是派人把云少找回来吧,不然,婢女的心也难安啊!而且,瞧着少主这些日子渐渐消瘦,没一人心里头好受……”

“此事不必再说了!”风致远沉着脸腾身从椅中站了起来,脑中却是猛得一阵昏眩,顿时,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微微的颤抖起来。压仰的情感在胸膛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自己那已经开始抽搐的心脏,混沌着思绪,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即使刻意的不去想他不去提他,纵然在人前强扮的那般坚强和冷酷,但内心深处终究是无法接受那么突兀那么痛苦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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