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情缘之前世篇 琴麻岛之 下——阿舞
阿舞  发于:2011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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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难道你的意思是……”笑天突然想到一个念头,顿时浑身的寒毛都直竖了起来,忙扬声喝道:“你胡说,阿远才不会这样!你污蔑!你是不是故意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意图离间我们俩!”

薛晴嘴角牵起一抹带着讥讽的轻笑,“我这可还没有说呢,你便也已经猜到了,对吗?且先稍安勿燥,听我说完。”

“你说!”笑天气鼓鼓的睁了薛晴一眼,却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愈来愈盛。

“你,还有那几个将士,”薛晴朝刚才给笑天送药膏的几人呶了呶嘴,道:“你们手上都突然显现古怪的红印,然则用了沙大夫的药膏却又立马好了。云少,难道你就没半点疑心,为何会在你们几个接触过翘儿身体之人的手上同时出现此奇怪的状况呢?”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少年的声音带着丝颤音,那个他根本不愿去想的念头却像只虫儿般强行钻进他的脑中,让他不由自主的害怕。拼命甩头甩掉那个念头,却是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头从到脚整个身子,都是软软的。

“你不明白,便让我来告诉你。你和那几位将士所犯之症状必定是某种特别调配过的显影粉所致。一般的显影粉,涂在衣裳或头发上,若是沾染了水,便会即刻显现出颜色来,时间愈长,颜色便愈深。但你们几位都是洗过手之后二三个时辰这才显出的颜色,只怕是那种特殊的显影粉有一等延时的功效,或二三个时辰,或三四个时辰,道理却是相同的,没有特制的药膏,这种颜色一经染上便终身难退。云少,你可想想看,你和那几个将士是在哪儿沾上的这粉?除了翘儿,可还能有谁?但是,翘儿身上的显影粉,却又是谁做的手脚?他又是为什么这么做?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不明白么?”

薛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从那两片薄薄的唇中轻轻地吐了出来,却沉沉的击中了少年稚嫩单纯的心。

“我不信,阿远绝不会这么做!”笑天口中兀自如此维护着风致远,心头却不由得回想起他在回城途中的确曾胸有成竹的对自己说过那些什么四个时辰后便见分晓之语,知道薛晴所言非虚。顿时,脑子里一片昏沉迷乱,一时仿佛坠入冰窟,只觉浑身冰寒刺骨,一时又忽而如有烈火燎过,灼得遍体痛楚难当。

薛晴见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不信,我早与你说过,风致远此人其心其志绝非如你所想那般简单。他这人,为了做皇帝可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为了能拔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本来不是还要准备利用你的么,这回可好,只不过牺牲了一个婢女而已。可笑他还做出这种种姿态,让将士们来捐血救人,只怕是因为他的良心终究还是不安吧!”

少年此时脸上的血色已是褪成惨白,垂在身旁的两手痉挛般颤抖着,噏动着双唇喃喃道:“阿远他不是那样薄情寡意之人,此事必然还有别情!你等着,我问翘儿去……”

“翘儿姑娘为会儿还不知道能不能醒得过来,你怎么问她?又何必再问?难道这还是她自愿送死不成?”薛晴哼了一声,复又长长叹了口气,沉声道:“我虽与翘儿不甚相熟,彼此又是敌对之势,但我亦十分怜她。想她一介弱质少女在皇宫辛苦捱了这些年,好不容易保全性命回到自己主子身边,却没料到反而是自寻了一条死路,也算是可悲可叹!”

少年那双清澈澄亮的眸子此时已是愈发的黯淡了下去,怔怔半晌,便道:“我问阿远去,我需得当面问他,不然,说什么我也不能信。”说罢,笑天便拔足向院外跑去。

“且慢!”薛晴忙追了上去,道:“让我陪你一起去。”

笑天愕然道:“薛晴?到了那儿,保不定你的身份便会暴露,你难道不怕风致远杀你?!”

“自然是怕的,不过……”薛晴顿了顿,凝眸望着笑天淡然一笑道:“不过,我更怕你出事!所以,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以前我曾说过,不管如何我一定得陪在你左右护你周全,我说话算数!”

酉时三刻,天色已是全然黑了起来。一轮半圆的月儿朦朦胧胧的挂在藏蓝丝幕般的苍穹之上,在厚重的云层和寂廖的星辰间挣扎着透出几丝淡薄而清冷的光亮。

所有木场中的工匠和守卫们共计一百多号人,都已是分拨儿站在空场中央,排成队列依次进入左首的一间由三开间的联楹大屋改成的临时查案厅,四处都由孙禹自带领着手下亲兵及众将士们把守着。

这会儿,木场中人都知晓了早晨在木场所出的那件凶案,一时人人自危,左右瞧着原本相熟的人,这会儿都也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怀疑,只怕是周朝派来的奸细。

是以,当风致远带人亲来查办此案时,虽木场中人各各都因身负嫌疑而被押管了起来,却也并不在乎。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听从安排,只盼着风致远能尽快查出匿藏在他们身边的真凶,大家才能放宽了心。

待笑天和薛晴偷偷溜到木场的时候,原木场的守卫已是先行在风致远面前一一被问过话,解脱了嫌疑撤了看守,复又加入看守其他疑犯的队伍当中。

笑天正要直冲冲的往里头去,却被薛晴一把拉住,附在他耳际低语了几句。笑天听罢便微微点了点头,伸手将站在木场栅栏前头一个平时较为熟识的木场守卫,小名儿唤作长毛的一个黑壮大个儿唤了过来。

长毛转头见是云笑天招手唤着自己,忙三步并作二步凑过身来,陪笑道:“云少,这会儿天都黑了,怎么还来,里头风少正审嫌犯呢,你可是想过来瞧瞧这案子么?”

“可不是,这事揪得人心神不宁的,所以我也特意赶过来瞧瞧。”笑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挂在嘴角,神情恍惚地向木场里头瞟了一眼,便又问道:“案子查得怎么样了,这会儿可有头绪了么?”

黑大个儿忙回道:“回云少的话,我也才去了嫌疑,那边还有好些工匠都还没有盘查过呢。也瞧不出查出什么头绪来。不过,瞧风少神色,倒还是一副安泰模样,不慌不忙的。难得少主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才干,统领三军打了这许多胜仗,简直就是那个……那个运什么酬什么卧的,总之,就是很了不起!就这码子小事,只怕也不在话下,一时三刻,那奸细必定会在少主面前现了原形……”

笑天这会儿哪有心情听他这番奉承话儿,忙打断了他的话头,皱着眉道:“你只说,你进去时致远他怎么问你话来?除了问话,还有没有……”

薛晴在旁瞧着笑天的脸色着实难看,便替他补充道:“长毛,云少的意思,是问问你,风少除了问话,可还有没有查验你们的衣服,或者查看身子,或再有别的什么手段?你说来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

“可不,你说的一点不差!”长毛这时说得兴起,口沫四下里飞溅,“风少未来之时,孙将军倒也并不查问人,只带着人四下里搜查各房各屋,查找血衣凶器。在东院天井里头,果然捞出来一件还留有血迹的葛衣短褂并一把尖锥。只是那衣裳和锥子都极普通,是木场里工匠们都有之物,所以忙乱了半晌也并没有辨认出来。直到了申时三刻,风少来了木场,这才开始一一盘问。别人是怎样我是不知,只我进去时,风少也不过问了几句有没有见着可疑之人,辰时那会儿在何处,做些什么之类的话儿。末了,便叫宽了衣裳查验手足胸颈等处,只看了一回便放我出来,说是已洗去嫌疑。少主果然英明,想我长毛,那可是跟着刘将军的第一拨起义兵,怎么可能是那该杀千刀剐万刀的奸细!”

此事果然不出所料,薛晴听罢,嘴角边慢慢浮上一个若有似无的冷笑。乜斜着眼再瞧笑天时,却见他痴痴的望着天,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苍茫难顾。半锁的眉下那双墨黑的瞳便如同这夜的苍穹,却不再往日那星般的璀璨,而浓密且半垂着的眼睫毛,更是笼着一丝黯然,遮住了他那瞬间流动的目光。

仿佛能够真切的感觉到少年此时内心的挣扎与苦痛,薛晴的心又不由自主的有些刺痛起来,一时便觉有些不忍。正想开口说话,见他默然往前走了几步,便忙跟了上去。

“云少……”薛晴轻轻的唤了一声,走在前头的笑天头也没回,一脚踢飞小径上挡着路的一粒小石子,闷闷的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不是你的错,云少,我是想说……”薛晴绕到笑天身前,凝视着少年迷茫颓然的双眸,温言道:“我知道,当初你喜欢风致远的时候,他一定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会儿,在你所说的那座琴麻岛上,他无需耍这些阴狠毒辣的心机,无需用这种骇人听闻的手段……但是!”

薛晴语气陡然急转,沉声道:“但是,这并不表示他就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云少,你且细想想,你跟着他的这些时日以来,你为他付出多少,他又待你如何?他在你心中,那自然是一等一的重要,但你在他心中地位,与复国大业在他心中地位,只怕是差了有十万八千里!再者说了,风致远此人坚毅强势而又城府极深,而你在他面前却纯洁的几乎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与他在一起,你唯有吃亏而已。请恕我直言,若是日后事到万不得已之时,今日之翘儿,未必不是你他日之下场!事到如今,于这一层干系,你还想得不够明白么?!”

薛晴所说的每一个字便都如一块巨石,重重叠叠的压的少年的心坎上,堵得他眼前浮起阵阵黑云。今日之翘儿,未必不是你他日之下场!今日之翘儿,未必不是你他日之下场……这几句话反反复复在脑海中沉沉浮浮,让少年唇齿之间泛起一阵苦涩。一时,混乱、迷茫、辗转着难以言喻的失望与痛楚,让笑天挣扎其中不得脱身,几乎便要被抑得喘不过气来。

“说完了么?如若说完了,我可要去阿远那儿了。”笑天抬起他那双宛如黑夜一般的眼睛,带着一缕疲累的神色扫了薛晴一眼。

那淡淡忧伤的眼神,缥缥缈缈般无力,却叩的薛晴的心激荡不已。于不知不觉中,竟然退开了二三步,将那条通往木场左首的小径让了开来。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步的向那间亮着烛光的临时查案厅缓缓走去。

围场外正严密把守着的亲兵侍卫们无人不知笑天身份,见他独自一人走了过来,便也不拦着,一路放他自行走了进去。

守在屋子门口的是风致远的贴身侍卫游若兰,见笑天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却是唬了一跳,忙道:“云少,这会子木场里头正查凶犯,可是危险的紧,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我正是来看阿远怎么逮凶犯的,你别拦着我。”少年异乎寻常的声气让若兰一时愕然,正愣着神,笑天却已是推门而入,进了里屋。

屋子里头烛火通明,三四张椅子在厅堂正中一字排开,风致远与孙禹等几位将军端坐上首,前后十几个亲兵侍立在侧,一个个神色凝重。前头还有一个穿着蓝靛葛衣中男工匠,扎着手脚局促不安的站着,游程轩正在亲自查验他的衣裳。

众人见笑天突兀进来,皆是一怔。风致远略皱了皱眉,便伸手将他唤了过来,又命一侍卫取了一把椅子让他坐在自己身后。见他脸色有些难看,便忍不住低声责怪道:“不是说身子不适在雁洲那儿歇着么,怎么这会儿又一个人突然的跑了来!瞧你这小脸蛋儿白的!”

“阿远……”笑天坐在椅上倚过身子,握住致远的衣袖,轻轻的摇了摇,低低的道:“我有要紧话儿想问你呢。”

“什么事儿……都过会儿再说吧,你瞧我这会儿哪儿功夫!”致远头也不回,只反手握住少年有些发冷的手指,放在自己掌心轻轻摩挲着。见前头游程轩正给自己打手势,便挥了挥手,示意他放了那蓝衣男子出去,又道:“带下一个进来。”

下一个进来的,却是两人都认识的工匠头领昙华。昙华抬眼向厅中众人扫视了一圈,只是令人不易察觉的在云笑天身上略停了停,这才哈着腰向坐在上首的几位行了一礼。

仍是那么几句寻常的问话,昙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答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坐在下首的孙禹便示意游程轩上前解开他手上的绳索,做照例查验。

程轩转至昙华身后,先行查看他的双手,这一看之下,顿时大吃一惊,只见之前风致远曾当面嘱咐过须留意的深红色印迹赫然出现在他的双手之上,斑斑点点甚是明显。

程轩忙使了个眼色人站在周围预备着的侍卫们,众人会意,正要蜂拥而上,昙华却已是暴喝一声,挣开了手上绳索。正在众人惊觉起身之际,昙华已是取出暗藏在鞋底的七八片刀刃,手腕一甩,便见数道银光急速飞刺向风致远面门。

“少主,小心!”

风致远身边的几位将士与侍卫皆身经百战之人,见此时情势危机,都顾不得捉拿昙华,忙都抽出身上兵器挡在致远面前为他阻挡飞刀。

而风致远心中下意识第一个念头却是护住身后的不会丝毫武艺的云笑天,是以,见飞刀来袭,不作多想立即转身将少年拥在自己怀中扑倒在地。

电闪雷鸣的一瞬间,七八片飞刀皆被将军和侍卫们打落在地。那昙华见一击不中,早已飞腿踹开厅前的纱窗,纵身一跃,逃了出去。

孙禹见风少无恙,立即大声吩咐道:“各部人马,给我全力追!绝不能让这贼子逃出汝阳城!”

这时风致远已是拍着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见如此周密的布置下,还是让那奸细逃了出去一张脸黑得有如乌云密布。便一边扶着笑天起身,一边沉声安排人手行事。

笑天却还未从刚才的骤变中清醒过来,只喃喃低语道:“昙华?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风致远这才想起此人必定便是那晚猥亵笑天之人,心中怒意顿如滔天巨浪般卷了上来,狠狠埋怨道:“瞧你,早不来晚不来,不偏不移这会儿来!又偏偏这会儿便出了事!你这可不是尽给我添乱子么!”说罢,便唤过程轩道:“程轩,你先行把笑天送回城中行辕!”

“等一下,我只问一句话便走。”笑天见致远忙着要送他走,便摈弃杂念,抬首凝神看着他,问道:“阿远,昙华身上是不是中了特制的显影粉这才被程轩认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风致远瞳眸瞬间紧缩,直直地望进少年那对清透如水晶般的黑眸中,一时心中顿感愕然。

“果然如此……”惨酷的事实就是这样赤裸裸的横亘在眼前,让少年无法再寻各种借口来欺骗自己。笑天此时只觉头痛欲裂,咬着牙又逼问了一句:“那显影粉,自然也是你给翘儿的吧?”

“你究竟想问些什么?!”风致远不由自主的蹙紧了眉头,握住笑天的双肩,问道:“这些事,都是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是谁说的,你自己做下的事,还怕人说么!我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找出奸细而故意让翘儿跟着我,甚至不惜牺牲她的性命!阿远,你怎么能这么做……”这件事是束缚在笑天心头的重重阴霾,使他无法若无其事的视而不见,装作不在意,不介怀。

望着那双清澈见影的双眸,风致远却是忍不住心头之火腾然而起,猛然攥住少年胸前衣襟,喝道:“云笑天,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难道你话中之意是在暗指是我故意让翘儿送死的么?!”

“难道不是么?!”笑天的喉咙被风致远用衣裳勒得紧紧的,几乎连气都快要喘不上来,却犹自梗着脖子朝他瞪着眼睛,“是男人就敢做敢认!你若肯向翘儿道歉,也还罢了。如若你死不承认,也随你,但我会把这事告诉我的师兄们,让他们想一想还值不值得替这样的你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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