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方——Valerian
Valerian  发于:2011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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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还是走了出去。伯兰特放下纸箱,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你还可以说得再婉转些

的。”

“抱歉,亲爱的上司,这是我的房子。”科尔曼拉过纸箱,翻看着里面的文件,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你这次要在这里

呆多久?”

“直到事情结束为止。”

医生显然不喜欢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抬头责难般地看了伯兰特一眼。“你这次显然‘忘了’向上级写申请,对吗。”

医生抽出其中一份文件晃了晃,眯起了眼睛,“这个级别的情报,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带出档案室的。”

“那就把它放下,科尔曼,你没有被授权阅读这个级别的文件。”

医生猛地一拍桌子,“见鬼,你还跟我谈什么该死的授权——你正在做的事很危险,莫里斯,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让你进

门。”

“我只是需要一个让我安静地看文件的地方,科尔曼,如此而已。”

“还有那个男孩——”

“我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下来。“

水烧开了,医生翻了个白眼,重重地把茶杯放到伯兰特面前,“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老伙计。”

******

丹尼尔凑近了书柜,仔细地辨认书脊上的字母。里面有两三本厚厚的医学术语词典,另外还有一架按日期排列好的学术

期刊,居然还有一排政治学和法理学的论著——几乎没有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男孩走到双层玻璃窗边,撩开了灰蓝色

的窗帘。这扇窗正对着哈利街,扫净了雪的街道上停靠着不少计程车和私家车。一只瘦削的灰猫从巷子里跑出来,灵活

地钻进一辆老福特的轮子后面,消失不见。

他放下窗帘,开始百无聊赖地探索书桌上散乱的纸张,一叠信件,一盒回形针和许多字迹潦草的笔记。男孩抬头瞥了一

眼外面,医生似乎没有时间留意他。他拉开了右手边第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个灰色的文件夹,还有一沓裁剪整齐的小

纸条,他又瞥了一眼门口,没有动静,男孩拿起那叠纸条,上面全是一行行无规律的数字,大概是读书卡片的索引编号

,他耸了耸肩,把纸条放回原位。

抽屉深处似乎还摆着一个彩色的什么东西。

丹尼尔伸手去摸,那竟然是个玩具,一个魔方,六个平面上的色块还是混乱的。科尔曼医生看起来不像是会在闲暇时拧

魔方的人。男孩把玩着那个立方体,试图搞清楚那些小色块排列的逻辑。

“请把它放下,亲爱的。”

他吓了一跳,差点摔了手里的玩具。深灰色头发的医生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对……对不起。”男孩微微有

些张口结舌,“我只是……好奇,这个……”

“只是个玩具,别紧张,小家伙。”医生走过来,把魔方从他手里拿走,塞进抽屉里,“为什么不到厨房里去呢?橱柜

里还剩了一点饼干和奶酪,正好可以当茶点——虽然时间不太对——然后你得把楼下的小房间收拾一下。好吧,我得告

诉你,它原本是间单人病房,但临时收留一个东欧男孩还是可以的。”他伸手去摸男孩栗色的卷发,“现在去吧。”

丹尼尔躲开了他的手,跑下楼去。医生回头打量了一下书房,关上门,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Epi.13

伯兰特用钢笔敲了敲桌子。“假如我可以把所有的线索全部理清……”他说,丢开一份编号47410的报告,揉着眉心。医

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给自己加满了咖啡,“你每次都这么说,但到最后还是总结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回想了一下我们和‘马格沙’的联络途径。”伯兰特抽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画简单的示意图,“他有自己的无线电

单位,但是在特殊情况下也可以用普通邮件和电报向我们寄微缩照片——接收人是代号为6A的情报员,也就是不久前死

去的卢克•莫兰,但事实上,报告最后都是先落到你手上,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他用笔尖指了指医生,后者耸耸肩

,喝了口茶。

“我还没读过尸检报告呢。“医生说。

“过量酒精和杜冷丁。”伯兰特回答,“那个失踪的小药瓶是被他的女友拿走了,说是不愿意让警察知道卢克•莫兰有服

用违禁药品的习惯。实在看不出可疑之处,他看起来就像是那种会用威士忌送服毒品的家伙,我不明白六处为什么会把

这种人招进来。”

“六处养了不少可疑的人。”科尔曼露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笑,把一块姜片从热茶里捞出来。

情报处处长没有理会这句评语,“‘马格沙’和他的线人们全是单向联络的,基本上可以排除下线泄密的可能性……”

他沉思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要从六处内部查起,这可是个要命的大工程。你知道的,我向来对内部清查工作的保密性

不太有信心。”

“啊哈。”医生吮着姜片,含糊不清地回答,“关系到部门和部门之间微妙的平衡,上帝保佑不列颠。”

“这就是为什么我在梅德韦尔大街有一间办公室,而你到现在还是个‘下线情报员’。”

“或许这是因为我比较喜欢当一个‘下线情报员’,亲爱的廖夫卡。”

“我可以把你调回莫斯科去,你可以继续当叶尼亚•伊凡诺维奇•里宾,在零下四十度的街头灌不兑水的伏特加。”

“不,谢谢,我这把老骨头再也受不住俄罗斯的严冬了。而且我不喝酒。”

伯兰特挑起了眉毛。但医生已经移开了目光,专心致志地用茶匙捞第二块姜片。“说起内部清查,”科尔曼当啷一声放

下空杯子,“你的‘记号钞票’,决定要把它给谁了吗?”

对方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盯着桌上的文件看。过了很久才把它们拢成一叠,重新夹起来,放回纸箱里。“如果我说,”

他看着医生的灰眼睛,“我已经把‘记号钞票’放出去了,你相信吗?”

科尔曼眯起眼睛,“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楼下传来电铃声,伯兰特打了个手势,“你该下去了,医生,病人在等你。”

医生握住门把手,半转过身来,“别卖关子,廖夫卡,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不。”情报处处长摇摇头,“什么事都没有。”

******

“尼尔•斯科特先生要求您出诊,科尔曼医生,地址您知道的。”

“谢谢你,甜心。”医生匆匆跑下楼梯,消失在诊室里,很快又提着诊疗包出来,“跑这一趟来回可能要两个小时,把

今天剩下的预约全部推到明天下午,你可以提前下班了。”

“好的,医生,谢谢您。”

科尔曼笑了笑,戴上帽子,走出了诊所。他在街口拦了辆计程车,把地址报给司机。将近六点了,路况不太好。他们在

伍德斯托街和橡树街的交接处遇上了堵塞,白等了半小时还是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医生只好在这里下车,步行到目的

地去。

那是一幢阴暗的、爬满常青藤的住宅,二十年代的式样。窗帘全都拉着,散发出一种长年无人居住的冷清气息。门铃旁

边嵌着一块暗淡的黄铜牌子,写着屋主的姓氏,字母已经难以辨认。科尔曼拉了拉铃绳,没想到它啪地断了,医生握着

半截绳子呆愣了一会,只得抬手拍门。

“你迟到了,医生。”那个来开门的年轻人说,他很快地瞄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迅速关上门。

“请考虑伦敦噩梦般的交通,我是从伍德斯托街一路走过来的。”医生脱下外套,挂到衣帽架上,“‘尼尔•斯科特’,

你好久没用这个身份了,我都差点想不起来,亲爱的小蜘蛛布莱斯。”

“非常时期,我不得不更多地考虑安全问题。”年轻人从衣袋里抽出一张对折起来的纸,“新消息。你是要现在把它译

出来,还是回诊所再说?”

“回诊所再说,我今天除了诊疗包什么都没带。只要莫里斯还在,我什么都不敢做。”医生阴郁地回答,接过那张纸,

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我很了解他的行事风格,他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很敏感——从今天开始,先把情报译出来再给我。

记得不要再半夜三更摸进来,我发誓我下次会开枪的。”

布莱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把自己丢到沙发上,点了根烟,“万一……”他说,甩灭了火柴,“遇上只有你能译的电报

呢?”

“遇上了再说。”医生揉了揉太阳穴,“‘马格沙’刚死,他手下的情报网必定一团混乱,‘那边’短期内应该不会和

我联络。”

年轻人点了点头,默默吸着烟,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莫里斯•伯兰特,那老猎犬……他打算什么时候走?”

医生不悦地眯起眼睛,“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没什么好笑的。”

“不,不,”布莱斯呼出一口烟,放松地陷进沙发里,仍然微笑着,“我听过一些有趣的故事,你知道的,关于你和他

……你们二十多年前在莫斯科的时候——”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布莱斯僵硬地坐着,屏住了呼吸,一把冰冷锐利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他能感觉到刀尖充满威胁感地陷进皮肤里。“

听着,我亲爱的。”医生贴在他耳边柔声说,“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是,不该你听的,别听;不该你说的,别说。我早就

这么教过你的,告诉我,02459号情报员,你为我工作多少年了?”

没有回答,年轻人的呼吸慌乱而急促。指间的香烟缓慢地燃烧着,一缕单薄的白烟弯弯曲曲地往上升。

“你不记得了,那我来告诉你。”刀尖轻轻划过他的喉咙,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布莱斯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感觉到血

滴沿着脖颈的曲线流下去,“1961年,我把你从莫斯科带回来,然后送你去读书。你当时十四岁。你从十七岁开始接受

谍报工作培训,十八岁成为我的情报员,到现在该有差不多十年了吧。”

“是,是的。”

“长官。”

“是的,长官。”

“现在你需要做的是执行命令,而我目前的命令是查清楚那个东欧男孩的来路,还有他在伦敦的接头人。我说得够清楚

了吗,02459号?”

“是的,长官。”

匕首离开了他的咽喉,医生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把外套从衣帽架上取下来,离开了这幢寒冷萧瑟的房子。布莱斯在逐

渐暗下来的客厅里呆坐了好久,才摸摸脖子上的伤口,狠狠吸了一大口烟。

作者有话要说:“记号钞票”是一种经典的反间术,大致过程就是把一份假情报故意泄露给嫌疑人,若发现假情报被传

递出去,则可证明该嫌疑人便是内奸。GrahamGreene在他的间谍小说"TheHumanFactor"里亦提到过这种反间谍手段,有

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翻翻看>v<

Epi.14

“他还没有回来。”那个男孩对着自己的餐盘说。坐在他对面的英国男人抬起头,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毛,男孩耸耸肩,

戳起一小块冷鸡肉,“……我是说,医生。”

“我知道你说的是医生。”伯兰特用餐巾纸擦了擦手背,上面沾了些粘糊糊的酱汁,“我痛恨蛋黄酱。”他咕哝了一句

,起身去洗手,“……别担心他,那个老麻烦精喜欢在出诊之后到酒吧里坐一会。”

“我并没有在担心。”丹尼尔漠然地回答,用叉尖拨弄着盘子里的豌豆,但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当啷一声丢下叉子,抬

起头,“我们为什么要搬来这里?”

伯兰特瞥了他一眼,拽过抹布擦干双手,“工作。”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完全可以现在就收拾行李,出去流浪。”

男孩眯起了眼睛,正想反驳,门猛地被推开了,罗德里克•科尔曼医生大步走了进来。“刚才有人提到‘老麻烦精’?”

他愉快地说,摘下帽子,随手往茶几上丢,那顶黑色的帽子滑过了茶几边缘,落在地板上。医生耸耸肩,径直在餐桌边

坐下,给自己盛了点沙律,“我打断了什么吗?”他问,把一勺卷心菜送进嘴里。

“只是在向这位年轻的朋友解释我的工作。”伯兰特冷冷地说,收拾起空盘子和玻璃杯,放进洗碗槽里。

“这可不好解释。”医生眨眨眼,忽然留意到了什么令他惊讶的东西,“上帝!莫里斯,你喝了半瓶‘白马’威士忌!

“别这么夸张,科尔曼,我只倒了10毫升不到——”

丹尼尔猛地站起来,椅脚在厨房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他径直跑下楼梯,砰地摔上了门。医生轻轻吹了声口哨,“

我们惹到了可爱的东欧小松鸡,老伙计。”

“请注意自己的遣词造句,你都快五十岁了。”

“而你,亲爱的莫里斯,你已经五十岁了。”

“别试图岔开话题。”伯兰特重新坐下来,盯着医生的灰眼睛,“我暂时不会放他走的,这对他自己和我们而言都不安

全。天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东西,况且……”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再给自己倒一杯威士忌,“即使把他遣返

回国,这男孩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让我来总结一下你的发言,”医生晃了晃叉子,“丹尼尔•诺瓦克已经上了你的嫌疑人名单,目前正处于被监察阶段,

一旦有什么异动,你就……”他做了一个扣扳机的动作。

“一般来说我不喜欢如此坦白,不过……大致就是这样。”

“亲爱的莫里斯,你是个残忍的怪胎。”

“那么你告诉我,在回家路上‘恰好’救了一个受枪伤的捷克男孩,接着数个星期后一个海外谍报网突然被破获的几率

是多少?当然,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接触到机密文件的——”

“如果他就是‘鼹鼠’的话。”医生插嘴道。

“如果他就是‘鼹鼠’的话。”伯兰特重复道,“他应该无法从我这里接触到机密文件,我从来不把工作带出办公室之

外。但不能排除这孩子是谍报网的一环,你知道的,转运文件什么的,我们当年在莫斯科的时候干的也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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