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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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德斯托街22号是一栋破旧的两层房子,不,说“破旧”并不公平,有一段时间它曾经鲜亮过。罗德里克•科尔曼医生记
得,许多年前,他买下这栋房子之后的第一件事,是把外墙重新用白漆涂了一遍。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当然,在伦敦
,这种日子少得可怜),整栋mais on blanche(*1)看起来干净又新鲜,让人情不自禁地心情愉快——当然,那是差不
多二十年前的事了。看着门铃旁边黯淡的黄铜姓名牌,科尔曼忽然很庆幸自己没有把它卖掉,他在前门台阶上呆站了一
会,摸了摸油漆剥落的窗框,才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一楼本来是诊所,供病人休息等候的长椅还摆在原处,上面罩着一张满是灰尘的塑料布。医生拧开了诊室的门,里面空
荡荡的,模糊的树影在瓷砖地上轻轻晃动。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关上门,走上楼去。
楼上的陈设倒是没什么变动,除去厚厚的积尘和老鼠爪印,几乎和他搬走那天一模一样。科尔曼放下小皮箱,把铺在家
具上的布罩全部掀下来,踢到角落里。他的动作扬起了一蓬蓬灰尘,在午后暗淡的阳光里上下翻飞。
医生在沙发上坐下来,下巴搁在交叠的指节上,闭上眼睛。现在,他只要耐心地等待结局就可以了。
伍德斯托街22号向来是一栋破旧的老房子,莫里斯•伯兰特记得。他只来过这里一次,邀请医生参加自己的婚礼。那是个
阴郁的雾天,那栋白房子被树冠半遮着,看起来阴阴森森的。他和医生的对话简短而令人尴尬,伯兰特至今仍然惊讶于
自己当时近乎卑鄙的勇气。他在生锈的花园门前停下来,抬手碰了碰衣袋,那把左轮还好好地待在那里。伯兰特叹了口
气,穿过杂草丛生的前院,走进门廊里。
门没有锁,他小心地推开它,铰链发出干涩的金属摩擦声。这间废弃的诊所里空无一人,罩着塑料布的长椅静静地蹲在
候诊室里,好像某种沉睡中的大型动物。伯兰特松开了门把手,走上楼去。
然后他看见罗德里克•科尔曼睁开眼睛,微笑着歪了歪头,“下午好,莫里斯。请坐,虽然这里有点……疏于打理了。”
他没有动,“你说你想见面。”他听见自己这么说,声调高得有点不自然。
“我可没有说得那么直白,亲爱的莫里斯。”医生咂了砸舌头,“我只是给你发去了时间和地点,不是吗,‘mais on
blanche,下午六点’。”
“或许我会带着一大群特工包围这里,把你拎到六处的讯问室去,你没有想过吗?”
“我想过。”医生看着他,收起了笑容,“然后我不认为你会这么做。再说,我猜现在大部分小猎犬都被尼尔森领着,
到机场和港口找我去了。坐下,莫里斯,这只是一次友好,轻松,自在的谈话。”他朝对面的单人沙发打了个手势。
“友好,”伯兰特冷冷地重复了一遍,径直走到医生面前,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把白朗宁,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你把这叫做友好?”
医生懒洋洋地笑起来,整了整被弄皱的衣领,“我敢打赌你今天也带着你那把老左轮,莫里斯,我们在不友好这个领域
上已经打平了。”
他们沉默地对视了一会,伯兰特把左轮从衣袋里掏出来,放到茶几上。
“谢谢,”医生嘲弄地眨眨眼睛,“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心平气和地对话了?告诉我,莫里斯,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这可不是个礼貌的回答,我亲爱的老伙计。”医生摇了摇头,“本来的计划很简单,你会怀疑那个东欧男孩,然后我
可以把一切都推给他,干干净净地脱身。上帝保佑,我已经让我的小蜘蛛把一切都布置好了,你却始终没有踩进陷阱里
,真遗憾。轮到你了。”
“那个纸箱里的文件,编号47以后的全部都是假的。如果丹尼尔是鼹鼠,他不可能会到档案科查询这些文件。而你就不
一样了,在我决定用‘记号钞票’之后,你一定会怀疑文件的真伪,所以会到档案室查文件序列号,你本来就是六处的
雇员,做起这件事来也很自然,但你应该对来来往往的普通职员多一点戒心,我或许会偶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我毕
竟不是瞎子。”
医生轻声笑起来,“结果证明,你比我更适合这个游戏,莫里斯。”
伯兰特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把他压进沙发柔软的垫料里,“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他们是什么时候拉拢你
的?你难道相信他们那一整套——”
“我什么都不相信。”医生冷漠地回答,直视着伯兰特的眼睛,“你不明白吗……我不是为什么国家,什么主义去背叛
。我为背叛而背叛,莫里斯,我想要把你摆到今天的境地。看看你自己,你很混乱,尽管你总是装出一副漠然的样子。
”科尔曼扯住了他的衣襟,把他拉近自己,“你从来没有停止过内疚,我知道的,从我回到伦敦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希
望你和这种罪疚一起活着,它会一刻不停地折磨你,而你不会得到原谅,记住我的话,莫里斯,我永远不会给你宽恕。
”
他松了手,但伯兰特仍然按着他的肩膀,“我倒是很确定你今晚要在讯问室里过夜了。”
“别太笃定,亲爱的老伙计。罗德里克•科尔曼医生很喜欢小动作。”他猛地一挥手臂,伯兰特本能地后退,勉强避开了
划向喉咙的刀尖,却差点摔倒在满是灰尘的地毯上,“……我总是随身带着一把好用的小刀,就像以前那样。”医生慢
条斯理地说,拿起茶几上的白朗宁,打开保险,枪口对准了伯兰特的额头,“我忽然记起了一件有趣的小事,莫里斯。
”他说,轻松得好像在谈论天气,“你在莫斯科的最后一晚,我说我会去找你……”他低头打量了一会手里的枪,“但
我没有出现。”他抬起头,又恢复了那种促狭的表情,“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当时想说什么。”
“你当时想说什么?”
医生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好像在研究一种前所未见的古生物化石,“我想说,‘别回去,廖夫卡,我们可以一起逃跑’
。”
没有回答。沉默缓慢地浸染开来,就像一瓶被意外打翻的黑墨水。灰白色的树影静悄悄地在地板上摇晃着,残余的冬季
阳光行将熄灭,雾气越发浓稠,泛出一种病态的黄色微光。“我要走了,莫里斯。”医生说,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模
糊飘渺,“我会走出这扇门,从此消失,我把你的枪留在茶几上,你要改变主意还来得及。”他合上手枪保险,把白朗
宁放回衣袋里,“再见,莫里斯•伯兰特。”
他走了出去,伯兰特听见皮鞋轻轻敲打着木楼梯,声音逐渐消失。他像突然醒悟过来一样抓起那把左轮,冲到窗户旁边
。罗德里赫•科尔曼正穿过被野草湮没的花园小径,伯兰特举起了枪,却始终没有扣下扳机的勇气。我们本可以一起逃跑
的。那个银灰色头发的年轻人这么说,他的眼睛就像莫斯科清晨时分的天空。泪水刺痛了他的眼睛,伯兰特颓然垂下手
臂,转而遥望着在雾气里若隐若现的建筑物的尖顶。远处,威斯敏斯特的钟声敲碎了凝滞的空气,在灰暗的伦敦老城里
一圈圈地回荡着。
——正文完——
后记
……总算写完了。已经累得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了。
应该说我是偏爱医生的,所以给了他这样一个结局,让他活着离开了伦敦。而渣攻也得到了应有的精神折磨(什么啊!
):莫里斯•伯兰特先生会活很久的,而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在为自己的错误自责——我是这么想的。因为不管他做什么或
者不做什么,过去都已经无法改变了。
关于其余一些正文未解释透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请看后记(扶墙)。
这是后记吗orz
关于Daniel Novak小朋友:
本来这只东欧小松鸡是会和处长发生点什么的,相信大家从这篇故事的前半部分都看得出来。但到后来我发现我实在无
法接受这种……乱伦(?)一般的感情,并为此纠结了很久(喂!),差点想弃坑(喂喂!)但是,如果处长是把丹尼
尔当成他失去的儿子,我会感觉舒服些,所以,情节最后也是这么走的。
按照医生的计划,我应该把丹尼尔写得更可疑些,好让处长着手调查他。可是,可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我悲哀
地发现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捷克大学生实在令人太难往腹黑的方向掰了(跪),我从来没有写过这么弱的男孩子,估计
以后也不会再写了(扶额)。我喜欢正常健康活蹦乱跳的孩子TvT(弗兰克:像我这样的?)(不,你过于活蹦乱跳了==
)
因此,这篇故事的标题应该是《原配夫人的胜利》(殴飞)
关于Roderick Coleman医生:
说起医生,请问有多少人的第一反应是惹人遐想的莫斯科郊外的夜晚(大误)。第十五章的内容本来是打算留到番外里
写的,并且对廖夫卡和叶尼亚的,呃,互相吸引(……)的过程进行更细致的描述,但既然布莱斯小蜘蛛一时失言戳出
了医生和处长的JQ,我当然要把莫斯科的夜晚写进正文里面……(请不要把责任推给布莱斯好吗)
科尔曼医生是《魔方》的真正主角TvT,我要在这里坦承我对他的偏爱。如果按照初始设想的话,第二章之后他就该消失
了。但我实在放不下这个活泼可爱(?!)的角色,戏份越加越多的后果是,罗德里克•科尔曼成为了闪烁的小星星(…
…默)。他难道不是全篇最有矛盾张力的人物吗……嗯?你说莫里斯?他只是一个jerk(喂!)
关于Maurice Jerk Brand(喂==)
处长你是个渣攻,鉴定完毕,我没有什么跟你说(扭头)
Generally speaking……
写到后面的一大感觉就是累orz我很高兴我终于把它写完了(扶墙)虽然很多细节没有处理好,结尾也有点突兀,但也只
能leave them that way了。但愿我下一次会写得更好。
感谢您的阅读。我们下篇故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