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凌乘胜追击：“我们现在才十几岁，根本连成年都不算，哪有能力安排自己的人生计划，根本连什么是什么都分不清

，这个时候，应该让自己有更多可以成长的空间，等到真的有了自己清楚的目标和追求，到时候再放手去做，怎么也比

现在一头乱撞冲到社会上去要强得多，对不对？”

明亮黑眸牢牢盯住他，谢随之喉咙一阵酥麻，怎么觉得嘴巴里干干的，渴得要命。是在路上站得太久了吧，虽说是十一

月了，太阳这么直射下来，还是晒得他有些晕乎乎。

尤其是眼前那张脸，忽然变得耀眼得过分，还一直靠近过来，弄得空气都不够了。有点下意识要推开他，但是莫凌的手

臂更快一步圈上了他的肩膀，温柔有力地，叫他挣不脱--如果不是在想到要挣脱之前谢随之已经呆住了的话。

呼吸忽然有点急促，空气也变热了，他只能看着近距离里对着他微笑的脸，连动都不能动，那双黑眼睛温暖地包裹着他

，让他不想挣扎。

糟糕……谢随之迷迷糊糊地想。虽然并不确切知道到底糟糕的是什么。

“谢随之，跟我一起上高中吧。”莫凌说。再度呈上一个温柔微笑，干净不渗任何杂质的漂亮眼睛，那么坚定又执拗地

笼过来。

那种安全的，让人不由想依赖而不必担心任何不测的温暖，谢随之非常干脆就沦陷了。

“好。”他傻傻地应声，然后看着莫凌笑得更开怀，揽着他的手臂也没收回去，就一直这么拖着他，一路走回家去。谢

随之不想承认，他自己也忍不住低头傻笑了一下。心里是做了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情的愉悦，虽然也是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要明白那么多呢，只要高兴就好了，高兴啊，莫凌刚刚说哦，要他跟他一起上高中。

第8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谢随之后来决定把这句话写得大大的，直接贴在脑门上，以防止自己还有下一次不慎失足的机会。

为什么呢，为什么那一天脑子一热，昏昏然就说了一个“好”字呢，明明知道面对的是一个跟他同性别的男生，居然还

是忍不住一时就被那过于耀眼的美貌给勾了魂。怪不得都说是红颜祸水，色令智昏，想害人的时候，果然会有大把人争

先恐后地往坑里面跳。

那天中午之后，谢随之的生活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生不如死。

因为是自己应允在先，谢随之实在抹不开面子来说出后悔的话，虽然悔得肠子都青了，也只能咬咬牙硬扛，接受莫凌地

狱式学习计划，并且有贴身牢头一名来监督完成。除开吃喝拉撒，每天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加上他的基础实在是

不牢靠，基本上初中学的东西都要莫凌给他从头教过，莫凌倒是半句怨言都没有--谢随之倒还想他抱怨几句呢，然后自

己就顺坡下--而这最后的梦想也破灭了。莫凌只是更加加强了每天复习的强度和密度而已。逼到最后，谢随之连做梦的

力气都没有了，作梦也是被莫凌追着做卷子的噩梦，醒过来一身冷汗，恨不能这一切只是噩梦一场。

一百多个日夜啊，终于熬到最后了，谢随之终于可以仰天长笑，想着当初自己一声不吭被牢头耳提面命，还有孜孜不倦

的“鞭”策，都能忍住不一脚把他踹飞出去，顺便擦干净鞋底走人，自己想想都感动得要哭。即使做到要吐血，谢随之

依旧说不出半句怨言，只因为他的那个牢头大人--莫凌比他更辛苦，不但家务全包，还要兼顾他的家教，自己还有学校

里的事一堆，谢随之几乎怀疑莫凌身体里是住了一个超人，不然怎么连半点疲累感都没有，这样的莫凌，让谢随之觉得

自己若不配合，简直是对不起天地良心，天都要打个炸雷劈死他这个不知好歹的。

结束了结束了……他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还有一个星期，考完那个见鬼的中招考，谢随之同学终于要重见天日了。美

好的糜烂暑假就在前头等着他--

由于考场设在县城，一天半的考试安排，需要过夜的准备。在出发前一天，莫凌回了趟家，收拾要带去的衣物，也放松

地享受一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时光。

这半年他大部分时间都跟谢随之泡着，只有周末才回一次家，父母都开玩笑说，想见自己儿子还要提前预约。莫凌也知

道自己也该偶尔当一下乖小孩，满足父母亲大人的宠爱欲望。虽然个性早熟，他一向就没有这种被人捧在手里的习惯，

但作为独生子，寄托了家里全部的疼爱和希望，没有他在的家，父母会抱怨寂寞，也是可以想象的。

若是父母知道他如此成熟的想法，恐怕会吓一跳。这半年来，做惯了谢随之的保姆，万事都一肩担，什么事情都自己设

想周全，在某些方面，莫凌也养成了必要的强势，要不然怎么能镇得住谢随之，叫他乖乖听话？

想到谢随之，莫凌就忍不住惯性的操心，实在也是那个家伙叫人不能放心。即使被他这么强硬的监督了半年，骨子里还

是一样的七分随性，三分不在意。他在还好，这两天学校放假考前休整，他差不多两天多没见谢随之了，不知道那个笨

蛋加懒猫有没有收拾好东西，或是干脆就忘记了？有过前车之鉴，莫凌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想着眉更紧皱起，马上拉过手边的电话，打到谢家去。旁边正看电视的父亲看看他动作，体贴地把电视音量调低了。莫

凌瞄一眼电视，正在旋转出电视剧场的广告画面，耳朵里电铃响了三声，被接起来了。

“喂？”谢随之懒洋洋的声音，莫凌几乎能看见他半瘫在沙发上接电话的样子，怎一个颓废了得。

眉头于是再跳一跳。

“是我。”

“哦。”谢随之语调不变，“什么事？”

“明天八点半的车子，你还记得吧？”莫凌说，一张嘴便忍不住连珠炮发问：“你现在在干什么，东西收拾了没有？”

莫父一边坐着，忍不住飘过来一个眼神，这语调话语活似他老婆本人，果然是亲生儿子。

“哦。”谢随之还是那么迷瞪瞪地应声，懒散得莫凌眉毛当下打了三个结，果然听他说：“着什么急，才几点，不就是

带几件衣服，等我过一会吃过饭就收拾，不用五分钟。”

莫父欣赏着一惯沉稳得不像个少年的儿子眉毛扭成麻花的奇观，电视还在广告中，还是看比较有价值的东西不浪费时间

。

“你还没吃饭？！”莫凌低叫，看看电视剧场终于出现熟悉的片头，话筒那一端也有同样的配音，他知道谢随之在干什

么了。

“泡个面而已，五分钟就解决了。”轻描淡写的语气，刻意忽略这边要爆发的莫凌，毕竟那么熟悉了，彼此都知道各自

要做什么的前兆，“没有什么事，我先挂了。”妄想这样就能逃避开，谢随之迅速挂了电话。

莫凌瞪了电话三秒，面无表情地放下了。烦躁开始像疫病一样迅速传染到他的四肢五体，开始坐立不安。几乎能想到那

白痴的所有打算了：说不定他已经都吃两天泡面了，然后是没日没夜地看他的漫画，电视一刻不停地开着，最后在出发

的最后一秒，急急忙忙忙抓两件衣服往袋子里一丢便狂奔出门来追车，很可能连准考证都会忘记带上。

看看窗户，又看看门，再看看电话，再瞪一下墙上石英钟，分针准确地停在一刻。

他如此明显的焦躁，身边的父母也发现了。

“怎么了，小凌？”莫父开口道：“又是你的同桌？都最后一天了，你还是不放心？”

在莫家，这半年最热门也最神秘的，就是他们家儿子的那位小同桌了。据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差生，个性孤僻点，家

里似乎也有什么变故，而本来只说是老师要求多照顾一下人家，结果照顾着居然就跑到人家家里，一住就住了半年多。

他们三请四请怎么也请不回那个小同桌回家里坐一坐，要不是对儿子一贯信任，加上成绩没有异常，老师那里反应也是

正常，他们真要怀疑是不是儿子偷偷交了女友，作出了超前的同居行为来了。

不过，儿子这样一股劲扑在一件事情上，还真的是第一次，成天操心得像个老妈子似的，简直有些走火入魔的趋势。

“都毕业了，你还不放心？你能盯着他一辈子不成？”母亲也听到了，插了一句进来。

莫凌摇头。“当然不是，不过今天晚上真的很重要，他要是又给我搞砸了，这半年不就白忙了。”越想越不放心，噌一

声站了起来，不等父母出声，人已奔出门外，只留下一句话传进门里来。

“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余下两个人相对，半纳闷半无奈，孩子有能力有主见是好事，不过太有能力太自主了，父母偶尔还是很寂寞的。

“家庭教育太成功了么？”莫父苦笑着对妻子说。莫母也同样感叹。

“真是着了魔障，这孩子，怎么对这件事情，就这么上心呢？”

“马上就毕业了，别担心了。”

“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我只怕他这么忙一场，到时候要是失望了，只怕伤心会更多。”

两人都不言语了，安静看了一会电视，时间接近九点，电话响起来。莫母有点预感地过去接了，短短几句话就挂断了，

和丈夫对视一笑。

“是小凌？”

“是，说今天太晚了，就不回来了。明天会拜托同学帮忙来拿东西。”早在儿子出门就知道又会这么收场的。只是百思

不得其解的是一件事。

“你说，那个叫谢随之的孩子，怎么就有那么大的魔力呢？”

第9章

这天晚上，谢随之被骂得几乎臭头。匆匆赶来突击检查的莫凌，一打开门几乎要晕过去：客厅里一片狼藉，到处是谢随

之这两天翻出来的书书本本，漫画也被丢得到到处都是，泡面盒子茶几上就有四个，其中一个已经落了一只苍蝇的浮尸

。

而谢随之本人则像刚出棺的僵尸一样苍白，挂两颗黑眼圈，头发乱成鸟窝，只差再来两颗獠牙来增色了。

“你说你破坏的能力怎么就那么强啊？这些东西你全翻出来干什么？”莫凌一边收拾一边训话，谢随之被赶到沙发上蹲

着，满脸无奈。

“谁知道你又跑过来？”被逮到现行，人赃并获，真是倒霉透了。不过被他骂了那么多次，早就没有一开始那种恼怒了

，反而很自觉地缩起肩膀，等着莫凌的怒气消失。看来他还真是习惯了被他踩在脚底下了，刚刚一开门，甚至是先惊喜

一下才惊慌着要掩盖罪行。

下意识里，谢随之就是知道莫凌今晚一定会过来的，不看着他把一切收拾停当，莫凌才不会放心。

莫凌那边则是越收拾越是怒火熊熊，根本没有减弱的趋势。

“谢随之，你简直完蛋了，半年了，怎么约束你一点都没有用，我一转身就马上现出原形，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把所有东西收拾了两个大袋子，瞪一眼始作俑者，居然闲闲抱着胸痞痞地笑，不由火从心上来，抬脚就踢了他一下：“

下来，跟我去丢你的垃圾。”

愤怒中的男人最可怕，谢随之乖乖地拎了东西跟他出门去，下楼时偷眼看他还是黑着面孔，于是小心开口。

“我只是想，终于熬到考试了，就随便轻松一下嘛。”只是偷个懒，又不是杀人放火，至于这么愤怒得想宰掉他吗。

“闭嘴。”越听这种借口越窝火，莫凌真想把这家伙也当作垃圾打包一起丢掉算了，这种麻烦的不受教的混帐家伙。

被狠瞪一眼，谢随之乖乖地闭上嘴巴，虽然心里还是嘀咕着，已经不敢再惹他了。

安静也没能维持，在二楼转弯处，他们与一个中年妇人打了个照面，妇人一愣，笑了。

“哎呀，小凌你好几天不见了，小随也就不出门了，还是你来了好。下楼丢垃圾？好好看着小随啊。”

她是谢随之的对门邻居，勉强也算是莫凌的邻居，差不多同时跟莫凌一起搬进来，平时对这一对小男生就很亲切。

两人恩恩啊啊地应着，送走了她，继续前进。丢了垃圾，回到家里，莫凌还是一张谁欠了他几百万的脸，谢随之就有点

不爽了。

“我说你够了吧，我都乖乖被你骂了那么久，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他的不满可多了去了。莫凌扫了谢随之一眼。

“洗澡了没？”

正凶猛地积攒力量打算跟他眼神交战的人一顿，心虚低头。“没。”

“那就去洗。”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十秒内谢随之人已消失在浴室门后，哗哗水声响起，莫凌坐到沙发上，顺手又整理一下，看看时间

，想到了什么，拿过电话来。

“妈，我是小凌……嗯，今天有点晚了，就不回去了。你们也好好休息……衣服明天我会拜托同学帮我带到学校的。…

…嗯，好。”

他说电话的间隙，谢随之也洗完出来了，满客厅甩着水珠找衬衫，像只欢快的小狗。莫凌用眼角瞄他，看他干瘦的身材

撇嘴，真是浪费了自己的平日喂养他的一番苦心，他这么出门去，人家还以为他平时是怎样饥寒不饱呢。

胡乱想着事情，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叫了谢随之一声。谢随之一边扣着扣子一边从房间里出来了。

“衣服马上就收拾，满意了吧。”忍不住对他怪模怪样地挤眉弄眼。

“谢随之，”莫凌斟酌着语气，慎重又慎重，就怕一个不小心，说得哪里不稳妥了：“都大半年了，你都快要考高中了

，你跟你的父母联系过吗，他们知道你要考高中的事情吗？”

这半年，他在谢家住着，从来没有见过谢家夫妻出现过，谢随之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父母。莫凌一直也避开不谈，但

世上的一些问题，并不是避开不说就能当作不存在，谢随之也不能一直这么自欺欺人下去。

谢随之系扣子的动作一顿，很轻快的一笑，低头去继续扣，“不必了，事实上他们早就不会跟我联系了。”他抬头看莫

凌，莫凌看着那张脸上平静得一丝反应也没有，心里一紧。

“半年前，我就知道他们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给我留了足够我上完高中的钱，很不错吧。”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说的事情很可笑，就咧开嘴笑了，尽管眼里毫无笑意。莫凌猛地站了起来，谢随之看着他，以

为他要说什么，但莫凌只是张了张嘴，就走到房间里去了。

“收拾东西吧，”他声音闷闷的传来，“要带好考试必备的东西，不要漏掉了什么。笔和尺子，还有准考证……”

谢随之也安静地跟着进去了。而这一天晚上以后的时间里，莫凌都没说什么话。

早上坐车的时候，莫凌在校门口等到了父母两个人给他送衣服来。

“我不是叫了同学帮忙了吗，这么一大早的，你们还过来，这么远的路。”莫凌这么抱怨，母亲笑着拍一下他的肩膀。

“行啦。才心疼我们这也迟了，都为你做牛做马这么多年了。”

她笑着看儿子，不由轻叹，那生气勃勃的少年，已经能和自己比肩了。十几年时间真是一晃而过。

“上车去吧。”

莫凌应一声，把包给了司机，上车去了。莫母回头看丈夫，却见他东张西望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