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了。”蝴蝶受不了地说：“现在长眼睛的都看出你现在古古怪怪的。你真的是不对劲。怎么了？有事情说出来看

看能不能大家解决。”眼睛一转，她半开玩笑：“还是说你终于瞄上某个女生了，开窍思春了？”桌地下手指紧张地绞

在一起，表情还是一派老朋友开玩笑。

莫凌听了这句话，一愣，噗一声笑了。

“没这种事。”他忍不住笑，说他在想着某人这倒是真的，不过跟女生这一档事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蝴蝶纳闷地看着他。

“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究竟哪个？学校里最近也没什么事情，还是你学生会出了事？”

莫凌抬一手安抚她：“都还好好的，别担心。我只是在想一些……私事，马上就能解决了。”

“真的？”蝴蝶犹疑地看着他，莫凌点头，终于正经埋头扒饭，她叹口气，去给他盛了碗汤过来。

“你哦，有什么事情叫你为难成这个样子，知不知道看着别人会很担心？”半嗔半怨，一面还要隐藏好自己的感情，对

着这一个家伙真是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真想就对这颗头打下去，看能不能打得他明白一点。

“我知道，蝴蝶最好了。”莫凌高举手接过汤，一仰头咕噜灌下，看的蝴蝶呆住，他已经站起来往外跑了。

“谢谢了，我还要回去等一个电话，下次再跟你说。”挥手间人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只看得望穿秋水的伊人漫叹。回

头看看，又自己起来去盛一碗汤来顺顺气。老话说得好，别人还没懂得疼惜自己之前，要自己先疼惜自己，先顾好了温

饱，才能思春--呸呸呸，是感情。

莫凌一溜小跑回到宿舍里，进玄关换拖鞋，同宿舍的兄弟便向他说：“刚才有你的电话。”

“说什么了？”莫凌有点紧张地问。

兄弟嘿嘿笑：“别紧张，是个男的，说是Ｎ中的人，名字我忘记了，说你让他找的电话号码找到了，我已经给你抄到备

忘本上了。”

“谢谢。”莫凌看桌上果然贴着一张黄色小纸条，迫不及待地扑过去撕下来，看着那串数字，一时间居然有点紧张。

那天之后他又去找了那位男生，拜托他帮忙找到谢随之的宿舍电话，这三天，他一直神不守舍地在等着回复。

一点不马虎地把电话工整抄到电话本上，莫凌顺手抄过一边的电话，照号码拨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有人接了起来。“喂，找谁？”闷闷哑哑的正是变声期特有的鸭子叫。

“你好，我找一下谢随之，请问他在吗？”

“你等一下。”对方这么说，莫凌屏息听着那边隐约的人声，终于一个安静的声音传过来。

“我是谢随之。”

“我是莫凌。”

意外地，谢随之的反应平淡得超出莫凌想象。他只是淡淡哦一声，“是你。有什么事？”

莫凌没来由的觉得失望，这不应该是谢随之跟他之间的对话，他们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冷冰冰的。初中毕业也才不过一

年半不到，隔着话筒，已经像隔着一堵墙，完全是陌生人。所有他想说的话，根本表达不出来。他所有的疑问，所有的

担忧，被挡在墙的这一头，传达不到谢随之那一头去。谢随之甚至没有准备接受他的感觉。

什么东西被中断了。莫凌一瞬间有些呼吸困难。他一直以为他跟谢随之之间的联系是时间也不会改变的，看来是他太高

估自己的分量了。对于谢随之而言，如今他也不过只是陌生人。

“谢随之……”他试图找一些话说，嗓子眼干得厉害。他咳一声，听那边寂静无声，谢随之在等他说话。一时间莫凌脑

子里乱纷纷，一堆一堆的声音影像的片断飞过来飞过去。他敲敲额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他们一年多没见了，没有联系，没有任何音讯的传递，而谢随之，变成了他不知道的人。

同性恋，名声很坏，出过一点乱子，几乎要被退学。

莫凌用力按了按自己的额角，一瞬间已经恢复了那个平常的沉稳冷静可靠的莫凌，大家都知道的莫凌，优等中的优等，

利落干脆，从不出任何纰漏。决定了做任何事情也都决不会半点犹豫。

现在也是这样。

莫凌再清了清嗓子，清清楚楚地说：“谢随之，我要过去看看你。”他非常平静，平静得认识他的人都明白，这一个莫

凌是不容拒绝的。

谢随之也明白，于是他没有说话。

“我要去看看你，谢随之。”莫凌平静地重复一遍：“这个周末，我会搭最早的那班车，没意外的话应该是中午的时候

到，我到了会再联系你。”

谢随之那边还是一片寂静，连呼吸都没有。但莫凌知道他还在听着。

“那就这样，谢随之，周末见。”

咔嚓，是那边挂了电话。莫凌把话筒放回去，这几天来第一次感觉这么平静，整个人思路清晰，闭上眼简直可以清楚感

觉得到自己每一颗脑细胞的走向。他歪歪头，看着窗外的阳光明媚，微微笑了。

就像当年一样。这一次他也完全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第12章

十八岁，经过无数人莫名其妙的诠释之后，变成了一个糊里糊涂就跟其他岁数不一样的一个数字。关于成年，关于责任

，当然还有一些好的坏的更稀奇古怪的传说。不过这些，因为对于自己没有多大的意义，莫凌统统没有在意。

而现在莫凌在旅途的间隙里，忽然想到，谢随之现在也该是十八岁了，他没听谢随之提起过生日是什么时候，也只能从

以前在初中看过的学生卡资料的回忆里，隐约记得谢随之似乎比他要小两个月。

十八岁的谢随之，莫凌无法确切想象这样的一个存在。他总是想着想着，就想到谢随之瘦瘦小小的肩膀，在客厅沙发上

乱蹦乱跳的像猴子一样，瞪着大眼睛看他，那种很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总让他联想到愤怒的猫咪，逼急了挥爪

子的样子也像极了小猫。而鼓着腮帮子用冷战跟他对峙的时候，也是非常类似某一类闹脾气的小猫咪。

那个十五岁的谢随之，已经远去了。莫凌想着这件事，莫名地觉得很忧郁。他还真的很喜欢那个有点别扭有点难搞但同

时又被他吃得死死的小小少年。也许那对于谢随之来说，并非是如他这样快乐的记忆，但无论如何，那是一段不错的时

光。一起为了某件事情努力，相互牵制，相互妥协。那时候，甚至到现在，莫凌都坚持认为他们两个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

而现在好朋友在远离他的地方长大了，会变成他不认识的样子么？

莫凌握着拳，轻轻敲着额头，也许这样就能把一些不好的念头打出去。

车子发出刺耳的一声摩擦声，车身震动几下，停下来。莫凌吸一口气，从头上的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背包来。有人站起

来往下走。他安静地跟在其后。

Ｎ中坐落在山里，离最近的城镇还有三十分钟的车程。而整个学校，因为是依着山的走势而建，学校里也保留着一些非

常原始的地方，就连校门都还残留着一个斜坡。用雅致点的话来说，是保留山林野趣。

莫凌站在这个斜坡最底下，抬头打量校门上那几个镏金大字。校门边警卫室里有一个校警打扮的人，正趴在窗口跟来往

的女生调笑。因为是周末吧，整个学校的气氛看上去十分松散。莫凌看了看，决定还是先找个能打电话的地方，叫谢随

之出来接他。

他提着背包往后转，但马上顿住了。刚才他下车时候并没注意到，从他这里过去九点钟的方向，校门口一棵矮树上靠着

一个黑色Ｔ恤的男生，瘦瘦高高的身量，正漫不经心地朝刚才车来的方向张望，莫凌只看见他留着短短黑发的后脑勺，

犹疑了一下，那个人这时候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飞快地转过头。只看了他一眼，马上直起身向他走过来。

莫凌看那人走近，慢慢就咧开嘴笑了。

总不自觉微皱的眉，深黑色的眼睛，专注看人的时候眼神安静，一眨不眨，嘴唇不说话的时候就微微向下弯着抿起来。

那个人就这样子向他走过来。

莫凌一路七上八下的杂思奇想，此时完全飞到了九霄云外。心里清明一片，只想笑出来。

那个人，只是一个拉长版的谢随之而已。

谢随之步子迈得很大，只是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又停住了，微带着一些犹豫隐忍的谨慎，那表情像是一只多疑的猫咪在

靠近自己离开了一会儿的食物，疑心是否被更替过的考究。莫凌于是笑着上前一步，伸手便揽住了他。

“谢随之。”他高高兴兴地叫着他的名字。感觉谢随之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最终还是抬手搭到他肩膀上，轻微地拍了拍

。

“走吧。先带你去住的地方。”谢随之这么说。

“你看上去变化不大。”

“恩。”

“不过穿衣服的品位好像好多了，你长高多少了？一米七五有没有？”

低垂的眼睛瞪过来，又低下去继续扒饭，没有回应的打算。莫凌叹一口气，随意挑几筷子餐盒里的茄子，也许是长途旅

行的原因，总觉得没什么胃口。

就继续说话：“在这里还好吧？你们学校看上去还挺好玩的，不过看上去各种各样的生物一定繁殖超量，山里面应该没

有猴子了吧。这里的路真是，我坐车绕着山转了十几个圈，差点吐出来。不过这里最近的城镇到底是哪里啊？周末的校

园里人还真少……”

“莫凌，你干吗不吃饭？”谢随之终于无法无视他了，没耐心的打断了他。语气都有点冒火了。

“我没什么胃口。”莫凌很坦诚地说，说完就对他笑。

谢随之没对他笑回来，只是眼神更坦诚。“那随便你。但是我不想说话。”意下即是你也闭嘴。

“为什么？”小别还胜新婚呢，久别重逢的气氛不该起码的和络一些么？

“因为没兴趣。”

“为什么？”

“……我想吃饭。”

那没问题，莫凌很宽容地微笑，和上自己的饭盒盖。顺便瞄着哪里有垃圾箱。觉得脚上痒痒的，他低头一看，处变不惊

地从脚面上拿下一条形状看上去不属于益虫的黑色虫子，丢到一边的草丛里，他回头看谢随之。

“我还可以问个问题吗？”

“……”斜过来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

“为什么我们不在食堂里，而是要跑出来到这里跟这些虫子们一起吃饭？虽然你们的食堂也不是很豪华，但起码不是露

天。”而他们现在坐的地方，是宿舍后面的半荒的园子，不光树高花茂，草的平均高度基本过人膝盖，虽说现在是夏天

的傍晚，五点不过半，已经有相当的蚊虫鼠蚁出没了，单从他们坐这里大半小时没见半个人影经过就知道这里绝对不是

学生流连的胜地。莫凌不明白谢随之在想什么。

“我不想。”

多干脆，干脆得莫凌连眨三下眼。谢随之见他不说话了，又埋头吃饭。

“谢随之，你这两年是不是在罐头里过的？为什么我觉得你整个人拘束的好像伸展一下会把胳膊扯断似的？”尤其是跟

他坐在一起的现在，谢随之保持着正坐的姿势，离他最远的距离，一张两人长椅他不过占据了四分之一的空间或者更少

，这种态度也太明显了。

“……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谢随之正视他，他们重见后的第一次，直接的，干脆清楚地，黑色眼睛安静看过来，一

定住就不动了。

“我说了来看你。我们一年多没见了，不该来看你？”

“是吗？那你选择的时机还真奇怪。”谢随之没什么表情，只是讥诮意味一展无疑：“前几天我还听说有人在学校里打

听我，跟你有关么？”

莫凌摸摸鼻子，倒不以为自己这时候应该惭愧。

“是啊，我遇见几个你们学校的学生，所以打听了一下你的情况。但是听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打电话给你你又怪里怪

气的，我就直接过来看看究竟你怎么了。”他很坦白地把所有过程说明了，他的行事风格就是如此。何况莫凌向来不以

为，以他和谢随之之间的熟络程度，他们的交流会需要善意的委婉。

谢随之把眼睛移开一点，看到别的地方去。

“怎么？”莫凌加紧一步问。

“没什么了不起，也不过就那样。”

“我听到的事情让我挺不高兴的。”莫凌说，伸手去拉他一把，让他看着自己。“我记得我们之前说好了吧，上高中可

不是要这样的。为了什么能闹到要退学的地步？”

谢随之的脑袋固执地偏向一方，莫凌不耐烦地直接拿手捏住他脸给他转正来，盯着他直看到他眼底深处去。

“你又不是谁，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谢随之甩他的手，咕哝道，类似不悦的抱怨。莫凌皱眉，一下子把手圈住了他脖

子，冷冷地把他整个人扯近来。谢随之冷不防，跌倒在椅子上。这下情势变成莫凌居高临下瞪着他，闲着的另一手就势

压住他肩膀，不让他挣扎起来。谢随之只能徒劳地在他的压制下挣动，怎样也不能争取回一点自由。

“我谁也不是，我就是来这里了，我就是管你了。怎么了？你有意见？看你现在这样，真想揍你。”

再在手臂的压制上多施加了几分力道，谢随之哼了一声，脸有点白，眼睛只是直直看着他，丝毫没有之前的躲闪，只是

那种黑色深得莫凌不太明白他究竟想些什么。

狠狠这么互瞪着，直到谢随之的眼睛又一次移开，只这一次则是带着软化的姿态，莫凌就松了手，把他拉起来，推他坐

靠回椅子。

“说吧。”

第13章

事情其实很简单，差不多就是莫凌经传言和自己想象加工出来的那样：高中生活开始，谢随之不知怎么就忽然明白了自

己的同性倾向，然后又发现在同年级有一个让他感兴趣的对象，他并没有主动接近那个人，只是既然心里有事情，难免

多少会留露出一些蛛丝马迹。那个人知道谢随之对他感兴趣，反而主动来接近他。渐渐地，对其他人也瞒不下去了，谢

随之的个性又是那种直愣愣的什么都不在乎的，被教导处叫去训话，几句话问答后，他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出柜了。

“你还真是轻松啊。”莫凌说，无力地靠上栏杆。鉴于越来越黑的天，和越来越勇猛的蚊虫蛇鼠，两人已经转移阵地到

教学楼顶层，以便吹风和交流私人问题。目前为止都是单方面的逼问。

“不然还怎么样艰难？”同性恋的压力主要是家庭和社会，而谢随之目前只是学生一名，他不认为他的父母会因为听说

他变成同性恋而奇迹般地出现到他面前。

莫凌也想到这一层，撇撇嘴。

“那打架事件是怎么回事？”

“本来跟我无关的，那个人撬了同年级另一个男生的女朋友，那男生就叫了几个人来把他打了。不知为什么听说我跟他

有关系，也把我叫过去，后来被传开，就说成是因为我才引起的斗殴事件。”

谢随之表情淡然，还是那种事不关己的模样。莫凌看他这样就有气，抬手不轻不重打他头一下，谢随之一闪没躲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