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梦寒——子泱
子泱  发于:2011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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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换情绪的本事真比戏子还戏子,那笑分明是杀气十足来著,「哥哥你也该回去了吧?我还有学生该看著,恕灵柔不送

。」

男子也不多言,只是起身走向门口,叹了口气後说了一句话。

「怜儿,不管你再怎麽不想回来,你都还是赵家的人,千万别忘了。」

赵灵柔敛去了笑,望著男子的背影,握著衣角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渐渐泛白。

「江夫子在不在?不……应该是说画师在不在才对。」讲得太顺了,反正有夫子的地方就有画师,来沅湘找准没错,不

过看这情况,那些孩子都上哪去了?问了话也没人应。

环视了室内,连只猫的影子都没有,倒是一室的墨香弥漫,阳光也从外头炎热的照了进来。

男子手拿著一只长嘴烟斗,一身玄色为底浅棕为辅的袍子,上有深褐色的排扣,长发在脑後编成了一条长辫子,嘴角噙

著的笑意彷佛是一付面具,一种世故的沧桑。

说他和江梦楼相识的过程还真是特别,起先是为了追画师赊了过久的债,发现他最常出没的地点就是这家书院,来十次

有九次是在江夫子的旁边,春风满面绕著夫子转啊转,那画面怎麽看都像是画师在调戏民男,民男不堪羞辱因而奋起挥

击。

一击必杀,绝不手软,他相当怀疑夫子的巴人的力劲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班先生?」

「啊,是赵姑娘,请问画师在不在?」玄衣男子,班剡闻声转过头,看见赵灵柔走了进来,後头跟了一大票的孩子。

「抱歉,刚才跟孩子们在後院,让您久等了。」赵灵柔有礼的一笑,「画师好像是出了些事,江夫子前些日子和景大人

离开後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景捕快?」班剡有些讶异的重复著,难道是跟城南的那件命案有关吗?

他旗下的老班商行远近驰名,在官场上也吃的开,毕竟做这麽大规模的生意,和官员接触是在所难免的,偶尔也得花些

钱打通运输道路上的阻碍,消息灵通的情报网对商行无疑是一个莫大的助力,会知道这命案也是凑巧罢了。

城南的命案也倒是奇怪,现场的味道到现在还散不了,活像是夺魂香似的,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快步的离开,那香啊,真

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像是一名妖豔的舞者用尽了生命舞出死亡,萦绕其中的血腥味彷佛是她身上的残香,缓缓吟

出的镇魂曲便是那眩目而诡丽的红。

「歆,你看今天班先生来是要做什麽?」晏文看著前方两人,挑眉问著一旁的少年,名为凤歆的少年冷哼一声,冰冷的

回道:「每次来不是找画师是找谁?你问的也真是废话。」

「唉,你还是一样真不可爱,哪像楠,多讨人喜欢啊?」晏文笑著看了一眼黏在他身旁的弟弟晏楠,充满稚气的面容绽

出了可爱的笑靥,向凤歆释出无声的善意。

「恋兄情节的小鬼。再宠下去你乾脆照顾他一辈子算了。」凤歆犀利的评论道。

「怎地一点也不尊敬比你年长的我啊?被你这麽说下去我都没地位了。」晏文的语气有些危险,只是藏在微笑後头没什

麽人发现,但凤歆却敏感的皱起眉头。

「你会没地位吗?阴险的家伙。」凤歆不客气的顶了回去,抬头看著班剡,他知道这个人是个有名的大商人,同时也是

当初建造书院的金主,虽然当事者是被他们家夫子坑来出钱盖书院的,但却一点也不马虎,依旧建的典雅有致,风韵十

足。基於同情与感谢,他们相当的尊敬他。

在此同时也让凤歆发觉到他们夫子才是真正黑的狠角色,晏文和他有某种程度相似,说不定是因为晏文是夫子亲手教出

来的优秀学生?

好可怕。

体认到现实黑暗面的凤歆,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

第四章:

中樊街是城内最大的市集所在地,又称酒家街,处处可见酒楼比邻而立,偶有青楼、饭馆、茶坊等的店铺穿插其中,不

过也仅占少数,街尾最大的书画铺子吸引了为数不少的文人雅士於此鉴赏购买,无形中成为士大夫交流的集聚地。

此时的赵墨言就在其中欣赏字画,走过一幅幅的画作,他却没将任何心思放在上头,思索的是今早发生的事情。

一早的知县府像是炸开的锅一样,上门喊冤的竟然是专门打劫的山寨王,控诉一名落魄男子不念救命之恩无故伤人,每

每听到此事的景少陵都会忍不住抽动一下嘴角,这对冤家每几日就会闹上这麽一出,若你看山寨王旁边的手下各个雄壮

威武,就以为这山寨头子是个更凶神恶煞的壮汉的话那就错了,「她」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家,以山寨头子的身分多

次出入知府都平安无事,可见其厉害的程度,最後连知县都懒的管了,乾脆丢给景少陵看著办。

多了一项杂务的景少陵并没有多说什麽,反正事情就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个,但是一得知今早有人来劫尸後,因为忙碌

而游走在崩溃边缘的他就彻底爆发了。

也是第一次,那对冤家是被他轰出知县府的。

说到早上的劫尸也真是诡异,以前只听过有人劫狱,从来没有听过劫尸的,若是怕留下证据,化骨水一倒就能彻底的毁

尸灭迹,扛具尸体就跑可不是正常人会干的事情,而且也平添晦气。

但若真有什麽目的呢……?

赵墨言拿起随身的酒壶凑到嘴边才发现早被他喝得一滴也不剩了,愣了许久才想到江梦楼塞给他的几两银子还塞在内袋

,这才哼著歌往酒楼转去。

原本就有意帮忙的江梦楼在景少陵爆发之後,更是坚持要留在知县府帮忙,把赵墨言给推出了府,理由是他在旁边等太

久会无聊,不如逛逛中樊街去。

出去转转倒是无所谓,不过把他当小孩哄出来是怎麽回事?他有那麽好骗吗?

刚踏进「沁徉楼」就闻到了扑鼻的芳醇酒香,让他肚子里的酒虫蠢蠢欲动了起来,勾得他真是难耐,恨不得立刻抱个酒

甕喝个痛快。

上了二楼,小二勤快的把他带到了靠窗的位置,往外一望刚好能看见中樊街繁盛的荣景,当他坐定後小二便热心的介绍

他们最具盛名的各类酒酿,浮云酿、花雕、汾酒……

「还是赵爷要点竹叶青?」

「嗯,喝也喝惯了,改天再喝你说的那些吧。」赵墨言点了他素日喝的竹叶青,手支著下巴观察著室内,美轮美奂的主

体建筑在繁华中不失其自然而高雅的韵味,拥有百年以上历史的沁徉楼在南方奠定了一定的地位,不断翻陈出新的酒酿

独树一格,当今延帝最爱的便是这沁徉楼的浮云酿,苦中带涩的滋味在入喉後转为甘甜,多变的宛如佳人细腻的心思,

曲折婉转,惹人怜爱。

「言,你说怜儿何时才能想通?那固执的性子简直和她父亲没两样……」颇为无奈的话语自隔壁桌悠悠传来,身著深紫

色长杉的男子烦恼的连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坐在对面的白衫男子一迳的灌著酒,试图逃避问题。

「言──你说怎麽办?怜儿也该是成亲的年纪了,怎麽还能待在那沅湘书院里不回来?」男子索性把对方手中的酒给夺

来,逼他正视这个对他来说烦苦万分的问题。

喝著刚送来的竹叶青,赵墨言在听到沅湘两字时眼神一变,但还是不动声色的继续听著。

「主子的家务事,臣……咳,属下没有评论的资格。」

「说个几句给个方向也好,我都不知道怎麽办了。」

「……现下只能等小姐自己愿意回来,毕竟用强迫手段的话小姐会一辈子都不想理您的。」

一针见血的评论让紫衫男子更想就此倒地不起,只好转移话题换换心情,暂时把这天大的困扰抛开。

「对了我让你去帮我买的《倾醉》在哪儿?不要跟我说没买到。」

言顿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主子您又不是不知道这画砸再多银子都买不到,还要让属下去买,就算您是……嗯,反正

您不是也有很多赵画师的作品不是?」

「倾醉堪称绝代之作啊,怎麽能够放过?真想把那画师绑来问他怎麽画出如此让人废寝忘食的画……」男子颓废的倒在

桌面,几杯酒下肚後已有几分醉意,言脸部抽搐的放下酒杯,打算把人带回去,以免在这丢人现眼。

「赵墨言!你给本大爷滚出来!咱们一决胜负!」此时外头突然传进来一个中气十足的怒吼,震得众人的耳朵一阵嗡鸣

,好半晌才恢复,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怎麽还来?这事儿过这麽久了还没完啊?」

「那画师也是有苦衷的,谁叫他入画的醉云是秦爷的小公子打算赎来的女人?那倾醉上的美人儿就是醉云啊,醉云本就

不想跟秦小公子,这下好了,倾醉一画下去,她就吵著要跟赵画师走了。」

「……倾醉後头原来有这麽一段?我怎麽就没听说?」紫衫男子转头看向言,在众人闹哄起来时他就爬了起来,兴致勃

勃的要挖八卦。

「主子,您别也跟著闹,属下很累的。」

言的抱怨没有人理会,尤其是他家的主子,早就挪动身子跑去跟别人串起门子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说来听听。」

「是啊,爷您不知道,那画师早就声明他有心上人了,要不那些红粉知己哪肯放过他?」一旁不知道哪里凑上来的店小

二这麽说道,和众人一同发挥了三姑六婆的本性。

「小二,外头又在吵些什麽?怎麽不去处理?」

第五章:

一名女子身著素色罗裙,优雅的从阶梯上款款走下来,娥眉轻蹙,美艳的脸庞挂著不悦的表情,直对小二说道。

t

「这就去这就去,叶娘您别气,客人经不起您的火啊。」小二一说完瞥了赵墨言一眼,後者像是事不关己一般的喝著杯

中酒,迳自沉思著。

「赵爷,您也行行好,别惹了这些个事情还要我叶沁帮您挡著。」

「也不是我愿意的啊,醉云和那些姊妹的情我是一辈子也还不了的,只是爱画美人有什麽错?」赵墨言不甚在乎的回道

,放下酒杯欣赏旁边客人惊讶的表情,挂在唇边的笑也实是欠打。

到现在才发现他们谈的赵墨言就在旁边会不会太慢了一点啊?

「哼,就怕你惹的麻烦不够多是吧?小心哪天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叶沁没好气的重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木屑掉了满

地。

「阁下是那个赵画师,赵墨言?」紫衫男子终於在震惊中反应过来。

「我该说不是吗?」听到紫衫男子的问话,赵墨言有些失笑的看了一眼叶沁,叶沁抬了抬眉,没有多说什麽,只是微微

的带起一抹充满深意的笑容。

「在下兰靳,我……」话还没完,好好的一个人就咕咚的往旁边倒去,想是酒劲一下子上了来,犹带红晕的脸庞也倒是

一个美人胚子,只不过可惜的是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儿身。

「……给诸位见笑了。」接住兰靳的白衫男子皱了皱眉,心想主子怎麽那麽容易醉倒,在看向赵墨言时脸色微变,迟疑

了一会儿才带著兰靳离开了酒楼。

「那个自称属下的不简单,还多亏叶娘您帮了我一把啊。」叶沁洒的那迷药可真是迅速确实。

「不下得猛一些怎能那麽容易放倒?这次我能出手帮你,下一次就不见得了。」叶沁唇边带著一丝嘲讽的意味,「赵大

爷请自求多福吧。」

「什麽自求多福?我赵墨言还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呢。」赵墨言无谓的笑笑,乾了手边最後一杯竹叶青。

「赵墨言你给老子出来──」後头的配音依旧,只是越来越微弱,渐渐消失在人声鼎沸中。

「人呢?」沁徉楼的叶娘好整以暇的支著下颔,风情万种的微笑。

「送回去了,还要小的再做什麽吗?」刚回来的小二战战兢兢的偷瞧著叶沁的脸色,只见叶沁摆摆手示意他干活去,小

二便一溜烟的跑个不见踪影。

「赵爷,那个叫言的人一定是看出了什麽,恐怕往後会有不少麻烦,再这样玩火,小心有天会烧著自己。」叶沁在赵墨

言起身後这麽劝道,只是她知道这些话并不会有太多用处的。

果不其然,赵墨言什麽话也没回,像是没听到一般快步的离去。

些微的凉风徐徐吹过窗棂,桌案上的香茗飘散一股清新的味道,直透心脾。

房内有两人正以不急不徐的速度对弈著,衣装华贵的郑太后执子落在木制的弈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众多发饰在挽起

的发髻上闪烁著清丽的光芒,点缀素白色调的鹅黄衣裙曳地,柔亮的绸缎如流泉般随著她的动作滑落,虽已不是少女含

苞待放的青涩模样,但经历过岁月的洗礼,保养得宜的面容依旧艳丽无双,风韵犹存,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她是何等的国

色天香。

「皇儿此次是为了那孩子微服出宫?」良好的教养让她举手投足间皆呈现出优雅得体的完美姿态,隐隐的威严在她说话

间蔓延开来,清楚的传达给端坐於对面的男子,後者像是不感到任何压力的微微一笑,抬起的手扣著白子,迟迟没有任

何动作。

「母后什麽时候那麽关心怜儿了?」男子的微笑依旧,温和的语气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这次并非怜儿的错,

何必迁罪於她?」

郑太后微蹙双眉,似是有些不满的开了口:「那这是言丞相的错吗?这并非儿戏,皇上您大可派人将她带回来──」

「但儿臣并不打算强逼她,除了衣食无虞外,儿臣给她的实在太少,」男子──赵焕打断郑太后的话,「况且这次也是

一时不察才中了招的,跟任何人无关。」

「皇上身系国家,若有一个万一将群龙无首,天下大乱。」郑太后的表情没有软化,语调亦趋近於凌厉,对於赵焕的不

以为意深感不妥。

「难道没有了儿臣,这天下就会倾覆了不成?」赵焕轻笑著,说出了让郑太后一再皱眉的话语。他自然知道天下并不会

因为一位皇帝的影响而颠覆,但陷入大乱却是必定的事实。

郑太后闻言垂目不语,心下一阵叹息。

赵焕是当初众多皇子中最能担当皇位的一人,才智卓绝的他却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缺点,就是对亲人的百般纵容,以致於

诸位亲王嚣张无妄,连连引起无谓的冲突与麻烦。

赵焕自己也常常因为微服私巡而闹出一些荒唐事,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不想再多说什麽了,更何况是那个常常被拖下水

的言丞相,可惜他一身本领都给主子收烂摊子去了,这麽多年来倒还没出过什麽岔子,真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您也多替言丞相想想吧,这麽多事他根本忙不过来还替他添乱……」

「有吗?言他不是说他可以处理妥当不用朕担心?」

微微挑了一下眉,看著赵焕一脸不解的模样,郑太后彻底放弃了劝说的打算。

……言丞相,只能说你跟错主了……

「不过啊……若是能看到一场好戏,倒也不会太无聊呢。」赵焕端起凉了的茶一口饮尽,似意有所指的道,唇边勾起了

一抹玩味的弧度。

看著赵焕的表情,郑太后不由自主的感到一股寒意,别开了她的视线。

那份笑意简直和那人如出一辙,让她不禁想起了诸多过往,那些应该已被遗忘的事实。

也是不只一次的感受到她根本就不了解赵焕,再次的被他温和的表象所瞒,被他玩弄於鼓掌间的人一个也逃不过,他就

如同他的父亲一般狠绝无情。

那个呼风唤雨的男人……

「母后似乎是累了,早些歇息吧。」见郑太后并未把心绪放在对弈上,赵焕便唤人撤下了棋盘,起身便要离去。

郑太后没有回应,只是看著赵焕的背影,一声到口的呼唤终究是消弭在空中,和回忆一同沉寂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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