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只言片语从满是红色的口中溢出,凌乱的头发背后是一张平静的脸,平静得令人心疼,“从您——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就注定了成为我的主人,公——主——”
雷拓清晰的听到了后面两个字,猛的起身,拦住展欢已落到一半的手,银光的光滑过依贤的头,一撮凌乱的秀发落在地上,“你成功了。”雷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伸手把已瘦弱得像羽毛一般的人抱起,放在舒适的大床上,无论依贤是不是展欢的人,她都有活着的价值……
边关的风比都城的更要凛冽和肆虐,雷拓微微凝着柳眉仰在床上,任长衫滑落满地,
什么叫在他破坏了飞扬关的计划之后,老皇帝选择了若寒,
为什么老皇帝要在若寒和太子中间选择其一,
为什么若寒是天拓国唯一的希望,
而如果展欢的杀手是杀若寒的,为什么剑尖却指向了他。
雷拓闭上眼,一滩红色的鲜血慢慢在脑海中浮现,雷硕的身影清晰的浮在眼前,“不要相信他,你和他有太深的宿怨……”
一道道错综复杂的线在思绪中盘旋,雷拓却始终抓不到根源。
夜,未眠。
欠佳的睡眠让雷拓显得有些苍白,本来就是常年体弱的人,再加上迷药和舟车劳顿,身体的状况明显差了下来,而反效果却是多了几分孱弱之美,让人心生怜惜。
“看来拓王爷的身体欠安。”
“有那么一点,”雷拓也不否认,只与展欢对坐着,很自然的拿起筷子,早餐吃得要像皇帝,虽然雷拓已经不记得这是现代的谁说的了,在遥远的“现代”,也许在此刻仍有某位大师在讲着营养学。
“你把我抓来不是就想供我白吃白喝吧,说吧。”雷拓填饱肚子,极优雅的擦擦嘴,完全没有“肉票”的自觉。
“我要攻回圣雪国都!”
“杀了承晔?”雷拓笑着,
“不……”
果然,雷拓夹着一条豆腐丝在筷子中把玩,“你想这样?”软软的豆丝在雷拓的手下翻来覆去,
“我不会要他死的那么容易!”优雅的笑容挂在展欢脸上,美得让人惊叹。
“你想上他!”雷拓顽劣的开口,不意外听到周围一声声的抽气声,说着用手掩成一个小口,凑到展欢耳边,猛地大叫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想上他的!”
“你——”即使是平日雷打不动的展欢也有生气的时候,雷拓哈哈的笑着,猛的收住脸,笑容在一瞬间变得可以冰冻太阳,
“我答应和你合作!”彻夜的难眠不是为了其他,肖若寒的秘密,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第一次展欢脸上的线条变得舒缓,“我要你带兵,攻进圣雪国都!”
“成交,”雷拓点点头,转身回房,却在走了两步之后猛然转身,“能不能先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
从没有人看见展欢皱眉,这一次展欢皱眉了,沉沉的呼吸压抑在了肺里,
“释心关”,淡淡的声音从双唇中溢出,带着苦涩。
“释心关,释心关……”雷拓重复着,真是个变态的名字,有什么心是释得明的,能释得明的心又有多少是真的……
苦笑了下,雷拓突然站在角落里,“给你个建议,重整军容,把看着咱们流口水的人统统送去前线。”狠狠的扫了眼身边猛擦口水的士兵,雷拓邪笑着抬起头,蓝色的天空清亮得容不下一颗杂质……
整顿军容从下午开始,展欢是这里的神,看到这样的场面雷拓再没有任何的异议,在这里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足以掌握任何人的生死。不过,也许是太多的东西被人夺走的后遗症,这个人有点变态了,雷拓颇为同情的摇摇头。
在方正的列队里,有一个男人,平凡无奇的脸称得上清秀,雷拓不知道他称为清秀的人在平凡人眼中已称得上是美人。毕竟以雷拓本身为参照物评价别人是“很”不公平的。不过是在好多年以后,雷拓才意识到,洛忘是个美人!
“我要那个人!”修长的手指指着角落中军衣已经破旧的男人,
“要他?”
“男人有欲望没什么好奇怪吧!我要他来暖床!”展欢平淡的听着他露骨的话,眼中虽有顾虑却还是点了点头,这里是他的天下。
阳光下,那个面如死灰一样的男人静静的隐匿在人群中,即使被人指着也引不起别人的注意,甚至没有生命的气息,他曾是承晔最得力的手下,随身的侍卫,虽然他从不喜在人前露面,雷拓却记得他的脸,因为他经常站在展梅宫外的树下,等待他的主人。洛忘,雷拓还记得他的名字,虽然并不知道他此刻为什么在这里?如果是承晔的内应,倒是能让他逃跑的好帮手。阳光下,雷拓微微牵起唇,看着洛忘的眼却带着几分复杂和冰冷。
夜凉如水,雷拓滑进冰凉的被窝,因为身体素质的原因,雷拓感觉到的永远是刺骨的冰凉,只有在那人怀里,才会有片刻的温暖,甚至是片刻的炙热,苦笑了下,已经五天了,五天的时间对于他来说足够找到他了,可是他并没有出现,淡淡的牵着唇,雷拓右手撑着脸颊,长发凌乱的垂在床侧,不羁的表情中有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情丝,娇媚似月,
洛忘洗浴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一个柔软的躯体躺在床上,眼里流露着寂寞,妖艳的双眸正盯着他,天籁般的声音笑着,“我不美吗?”
“恩……”洛忘忍住要迸发出来的鼻血,呆呆的点着头,
雷拓不禁失笑,在那人呆滞的目光前晃晃手臂,“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吗?”
“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里满是死亡,是那么的期待着死亡的来临。”
洛忘一愣,鹰目紧盯着面前的“美人”,忽然冰冷得让人发颤,而床上的人也极配合的裹紧被子,小兔眼圆圆的望着面前的鹰目,唇角却全是顽劣的笑,
洛忘咬牙,“你到底是什么人?”自以为是的扰乱别人的生活和目标,和那个女人一样,喜欢多管闲事!
“这才对吗,有喜怒哀乐才像活人,告诉你哦,我是魔鬼,不让你死,是因为活着才是真正的炼狱!”仍然是那么一副楚楚可怜的被欺负的表情,却说着如此这般冰冷的话,洛忘沉沉的吸着气,强忍住想掐死他的冲动,这个男人极容易挑起别人的怒火,也极有本事将他引以为傲的镇定在片刻中击碎!和她一样……
“你和公主是什么关系……”低喃的声音有着轻微的颤抖,他们两个人太像。
“哟,你没听说吗?我对她一往情深,这是早该传遍四国了呀!”夸张的嘴脸打碎了洛忘的所有幻想,也许很像,可她已经死了,他只是下意识的期待她活着减轻他的罪孽,一切只是他美好的幻想。
洛忘垂下眼帘,拉开身上的短衣,走向床沿,他的身上有暗红色的鞭伤,交错着爬满全身,那是一个健壮的躯体,却没有一块是干净的没有疤痕,那是圣雪国对罪人最残酷的惩罚,是承晔最残酷的刑法!不是死,而是疼痛……
“你打算干什么?”雷拓饶有兴致的看着洛忘的身体,暧昧的声音从床上发出,宛若邀请。
“我记得我是来暖床的!”洛忘称职的开口提醒,
“哈哈”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雷拓看着那人毫不掩饰的欲望指指角落里的木板床,“你要暖的床在那!”
翻身,暖暖的裹紧被子,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雷拓微微的牵起唇角,果然是一只难训的山猫!脾气和原来的主人一样——别扭。冰冷的触觉从脚底袭来,雷拓撇撇嘴,为什么要拒绝洛忘呢,床还是很凉呀,如果被若寒看到他和洛忘同在一张床上,“呵呵,”他青绿的脸一定很好看。
“青绿的脸?”雷拓顿住笑容,想起和肖若寒的第一夜,太子青绿的脸,笑容在一瞬间垮掉。
违背了陛下的命令国都一定会派人来抓他们,而太子出行,肖若寒会不知道,那一夜的酒醉,那一夜的意外,雷拓冷冷的皱起眉,如果在天拓国肖若寒和雷硕是对峙的双方,那么肖若寒得到他便是将雷硕逼向死亡的最后筹码。
“不,不会的”雷拓闭上眼,他宁愿相信那次是肖若寒酒醉后的意外。
月光透过枯枝投进房间中,留下不断抖动的斑驳树影,静谧在黑夜中流淌,甚至感受不到生命的气息……
血中的雾气中,洛忘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美丽的女人身体吊在木桩上,黑色的头发自然的垂在两侧,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而胸前却有一片血红,慢慢盛开,扩散,宛若一朵艳丽的红梅,占据了洛忘所有的视线,
“不……”洛忘猛坐起身,
夜还是一样的黑暗。梦,这个痛苦的梦魇缠绕着他已许久许久,也许直到死去……
洛忘起身看着大床上睫毛紧闭的人,无声的叹息着,算你说对了,活着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释心关,是圣雪国最临近天拓国的城池,雷拓晃着手中的笔,算计着攻城的概率,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距释心关30里,距天拓的飞扬关200里,地处两不管的边境,回到飞扬关只需要一天,只是依贤还在他们手里,而且已经半个月了,天拓并没有来找他的任何人,太子刚死,宝座的位置还未定,他不在,老三那小子一定会趁机笼络势力,而飞扬关的将军在上次打仗以后换了新人,不晓得是谁的人,不过可以肯定一定不是他的。
雷拓淡淡的望着的天空浮动的云,回去不死的概率比攻打释心关的概率还要小!
“你还有时间在看云,明天就是展欢要求攻城的日子!”
雷拓只是笑笑,“你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吗?”转过头看着过来的洛忘,“死亡的日子变近了呢!”魅惑的大眼忽闪着,洛忘不得不承认,魔鬼的确都是美丽的!冷风习习,雷拓的秀发在风中飘起,
挡住了洛忘的视线,洛忘淡淡的弯起唇,我——的确不能再陪你许久了!
“打个赌吧,”雷拓伸手抚着胸前的乱发,“如果你不幸成为这十万大军中少数的没死的人,就放弃死亡,好好活着陪我!”
“如果我输了呢!”
雷拓不悦的皱眉,“到时候你都死了,还能有什么要求?”
“我会回来找你的!”
雷拓顿时脸色铁青,“谢谢,最好是在白天。”如果你修炼有成。
洛忘不自然的失笑出声,伸手将自己的衣衫盖在雷拓身上,“你很像一个人!”一个他欠债的人……
不远处,一辆辆马车向营地驶来,车上是一箱箱的——军饷。
洛忘的身体猛然一僵,马车摇晃着进入营地的库房,沉重的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红色的外壳仿佛沾满了洗刷不掉的血水!雷拓的目光随着箱子,盯着右上角的一只雄鹰图标,冷冷的闭上眼。
雷拓记得那些箱子,因为正是那些箱子中的款银要了他的小命。正是那箱子里的齐刷刷的白银露出了破绽,把他带入了死亡,箱子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他们本来就都是展欢的棋子。只是雷拓不知道为什么洛忘也会认识那些箱子。
雷拓不是第一次看见军戈铁马的景象,只不过上次是守城,这次是攻城。
对面是圣雪国最坚固的堡垒,城墙沿山势而建,几乎没有任何缝隙,除了那个加了几根铁器的木质大门看上去似乎是唯一可能攻的进去的地方。展欢已经在这里守了两个月之久,如果这次再不成功,他会把雷拓放在针板上,逼肖若寒派兵支援。
洛忘站在雷拓身后,小声道,“你有把握攻进去?”
雷拓看看左右,再回头看看后面,十万大军待命等候,佳人优雅的牵起唇,“向前冲,我只需要下命令;向后逃,有十万支长枪。如果是你,你选择什么?”
“我可以保护你!”
“逃过这十万大军?”
“当我没说!”洛忘正襟危坐,好似一直没有张开口过。
雷拓的脸有片刻的抽搐,
“拓王爷打算如何?”
雷拓笑笑,妖娆魅惑,与展欢比美似乎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乐趣,“等,待”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十万大军什么都没做只是硬生生的在阳光下站着,虽然冬日的阳光很温暖。
对面城楼上的士兵不禁嘲笑出声,“傻子呀,这么大的太阳!”
一位士兵微微皱着眉头,“会不会有诈!”可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对方依然在阳光下晒着,对面的将军不禁撇撇嘴,“看样子那个姓雷的疯了,你们好好守着就行了,我在下面!”说着带着鄙夷的眼神看了看懒洋洋的半躺在洛忘怀里的“拓王爷”走下城楼,啐了口道,“只不过是个男人身下的骚货,哪有说的那么神!”不过那脸,那身段的确比女人更诱人!
看着对方主将走下城楼展欢有些按耐不住了,“拓王爷,是在耍我,别忘了那个女人还在我手里!”
“我记得,他叫依贤,是你妹妹的婢女!”雷拓优雅的说着,眼神中饱含讽刺!
“那你……”
话音未落,一声轰响在对面城楼响起,震耳欲聋,一时间仿若山崩地裂,对面的城楼摇了摇却没有任何其他迹象。
圣雪国的将军冲上城楼,“什么事?”
“回禀将军,只听到一声响,什么事都没有,敌人并没有进攻!”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那么大的响声到底从哪来?
“怎么回事?”展欢怒火已冲到头顶!
雷拓却大大咧咧的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天,已经下午了,似乎到了该睡午觉的时候了,伸出玉臂在天空中晃了晃,所有的士兵目光都追随着那条阳光下刺眼的美臂,“要行动了吗?”
“终于要行动了吗?”
“再这样下去我都要睡着了!”
“老子死也不要在阳光下晒着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起身,举起长枪,
雷拓却兴高采烈的吆喝起来,“前一百名冲进去的士兵,发银百两,明天放假休息一天!没冲进去的,明天继续在这里站着,观察敌人动态!”
“啊?一百两,放假一天!”
“啊?还要站着,我可不要了!”
“你搞什么鬼!”洛忘用眼神问着雷拓。
雷拓只是笑笑,“有福利才有动力嘛!”顺手递给洛忘一根长箭,“把那个将军射下来,我让你第一个冲进城门!这种死法可是很光荣滴……”汗,有人拿死法的好坏诱哄别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