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璟之治 下————虞南
虞南  发于:2010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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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说话的却是小孟,他本来站在苏文璟身边,此刻却突然什么都不顾了似的,“我自来伺候在皇后身边,从来没有见过这瓶东西!”

“皇上!”小楼突然朝地下狠狠的磕了一下头,“皇上!就是孟公公在后面打的奴才啊!奴才虽然没有看见脸,可是孟公公时常为皇后煮药,身上总带着药味!奴才分辨的出来!”

“小楼!主子平日里待你这么好,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闹得不可开交,突然听到一声笑。

一边拍着手站出来,一边悠然的笑着。

大厅里静下去,所有人都看着他,苏文泽皱了眉头,不解的看向苏文璟。

连织飞也收了扇子,一屋子人都被苏文璟突然的动作搅得迷乱而茫然。

“小楼……你跟了我有多久了?”

34.小楼

“小楼,你跟了我有多久了?”苏文璟见他不答,走近了一步,盯着小楼看,语调缓慢的又问他一遍。

小楼竟然有些哆嗦,低着头并不敢看苏文璟的脸,用膝盖跪着往后蹭了一下,也没有抬头。

苏文璟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两手搭在前面,一会儿抬起一只手摸摸小楼的头发。

“这些日子我也知道身边有些不对,只是从未想到是你。”

他其实想到了。不过那又如何,说出来会伤小楼的心,不说出来,大概更会伤他的心。

他要的就是这个。所以神情比往日里更加柔软,一脸哀恸的,想象不到的样子。“是有人逼你做的?小楼,我始终不信你会这样对我。”

清楚的感觉到对面的人细微的颤动。

苏文璟垂下眼角,故意和小楼靠的更近了些,认真的看他。“是别人逼你做的?你若是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只是……”苏文璟站起身,走向苏文泽,重新被他揽住腰,“只是皇上也未必会信你的,你一面之词,又无证据,只怕到时候最先落罪的反而是你。”

“小楼,我实在舍不得看你这样。”

他字字沉重,在情在理,小楼的表情明显的动摇了,左右摇着头,紧紧咬住嘴唇,像是要把将要涌到嘴边的话强咽回去。

苏文璟看在眼里,却无半点感觉。

以前他就觉得小楼不对,所以刻意把他召到身边。

虽然时时提防,却总也抓不住他半点把柄。日子久了,人心都是肉做的,你对他好,他自然也不会忘记你。

他要的就是这样全无防备而渗透的感情。

小楼又挣扎着磕了一个头,全身几乎匍匐在地上:”主子……小人的确是奉了命,故意打伤了自己的头,来诬陷孟公公……和主子。只是奴才私心,把那药只下了一点……所以……”

苏文璟和苏文泽对视一眼,看他眼里明显的欣慰,也安慰似的冲他笑了笑。

“主子……奴才这些日子伺候你,并没有想过这么歹毒的事……只是奴才宫外的老母……”

苏文璟点点头,“这个我自然明白。”

小楼好像才缓过来了一点,半抬起身子望着苏文璟:“主子,只是奴才宫外老母还在那人手中,奴才并不是信不过您,如今奴才已经失手,怕是母亲已经命丧黄泉了。”

苏文璟抿抿嘴角,心知不对,手心里慢慢渗出一点冷汗来,被苏文泽握住了,却并无其他的心思注意。

“小楼?”

“主子……奴才这些日子伺候您,日子过的很是开心。”

小楼冲他笑笑,清秀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青涩年少,目光中竟然毫不掩饰的藏着眷恋。

“奴才……要是还有下辈子,也愿意这样伺候在主子身边,还盼望……主子不要嫌弃。”

这样说着,小楼的面孔渐渐僵硬,从口鼻中同时渗出血来,直直的栽倒在地上,目光最后在苏文璟身上滑过,像是冬日里最后的花火。

这样一闪即逝的光明,却成永恒。

“小楼……”苏文璟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安排好了一切,想到了过程,却没有料到结局。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他还不及反应,就已经被现实击中了五脏六腑一样的疼痛。

明明之前也憎恨过,为什么怀着异样的心思也能在自己面前那样若无其事的笑出来。

只是过了这么长久的一段时间,连他都几乎忘了小楼其实并不是能够相信的人,甚至对他也若有若无的流露出信赖的感觉。

不管怎么解释,小楼确实是因为他才死去的。

苏文璟呆在原地,看着侍卫上来检查他的口腔,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包着毒囊的假牙。

几乎有一点哆嗦,不敢再看小楼的尸身,苏文璟转过身来背冲着大厅,半是呆滞的望着前方。

他真的没有想过小楼会死。

他本来是一个没有什么城府的人,从前的日子简单而快乐。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慢慢的改变了。他改变了,所以连累到和他有牵连的人最终落得了这个下场。

小楼是个好孩子,他只是没有选择。他到死也没有说出来是谁,可那已经不重要了。

俗话说,“人心隔肚皮”,小楼存了异样的心思,他便顺水推舟,有样学样,以为坏人就一定是坏人,哪里知道到了现在才知道后悔。

苏文泽一直看着他,半是怜悯的表情。

苏文璟本来心痛,又是愧疚又是后悔,看见苏文泽这样的目光,火气冲上来,扑过去冲着苏文泽一顿捶打。

苏文璟毕竟练过功夫,这样下手没有轻重,打了一会儿苏文泽就撑不住,皱着眉头满脸忍耐的表情,却全不躲闪。

他们两个一个事皇帝,一个事皇后,屋子里人见了这番阵仗,都忙不迭的出了门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唯独只剩下织飞一个,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文璟打了一会儿,放下手恨恨的看他:“都是你!”

“都是我……”

“都是你什么?我骂人你做什么要接话?”苏文璟全无了顾忌,说话越发尖刻,“你看见小楼死了?是不是觉得是我害死的他?小楼死了,那个人查不出来了,你要不要把我投到天牢里顶罪?”

“文璟……”苏文泽抚着胸口沉重的呼吸,“我怎么会那么想,你是气急了,你不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么?”

“你是什么样的?”苏文璟冷笑一声,“我又如何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来?以前怎么贴上去也无动于衷的样子,现在又做出这幅模样来给谁看?你以为我还稀罕么?!”

这次苏文泽却不再说话了,眉头却紧紧皱着,嘴角也绷的紧,苏文璟看在眼里,冷笑道:“怎么,文璟的话又惹得皇上不高兴了?您是皇帝,看谁不顺眼都是一句话的事情,这段日子我也受够了,日日劳心劳力的,又是何苦?不如早死早超生,还盼望皇上早点给了文璟一条明路来走!”

说完了就直直的瞅着苏文泽,不再说话。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苏文泽先叹了一口气。

“文璟……我知道这一天你很累了……”

“多谢皇上关心,文璟受苦惯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的。”

苏文泽被呛了一嗓子,却并不做出生气的模样,只是语气更加放软了,“文璟,小楼和你素来亲厚,虽然这件事与你有关,毕竟不是你的过错,你又何必多余自责?”

苏文璟心里突然涌出一阵酸涩:“怎么不是我的过错?你不知道我这段日子……”

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不知道我其实是知道他的,只是总觉得他是活该,连想都没有替他着想过……我从前只觉得没有人肯替我着想,现在才知道我对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他语调哽咽着,只是强忍:“你不明白,我故意对他很好的样子,只是想打探出来他这个人的底细……我……我真的对不起他。”

苏文泽看他这样,却不知从何劝起,只好伸过手去,把他搂进怀里。看他没有挣脱的样子,顺从的倚进来,才半松了一口气,并无半点之前被冒犯而追究生气的样子。

一边抚弄着他的长发,一边盘算着这件事怎样处理才好。幕后的那个人自然是要查出来的,让他知道是谁,他绝对饶不了那个人。

“文璟,只替自己着想,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就算你没有逼他吐露真相,他也是要死的,他的事情办的并不利落,心里早就装了这样的打算。”

苏文璟一呆,叹道:“可是,我还是利用了他的感情。”

“你若是不利用他,他还会在放药的时候心存一念,只放了一点么?如果不是你,此刻躺在地上的就不是小楼,而是织阳了。”

都是一样的。

苏文璟微微闭了眼睛,他始终没有能力挽救全局,任何事情都只好半途而废。

只除了一样。

被安抚了一会儿,又被带回了苏文泽的寝宫,苏文璟半倚着桌子,看着那些宫人们把浴桶抬了进来,然后又依次的退下。

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之后,就愈发觉得之前的自己不可思议。想着道歉,却没有那个脸面。

“刚才……我那样对你说话……”

“没什么……”反而是被苏文泽安抚了,那个人背对着他,脱下衣裳进了浴桶里,苏文璟不好意思再看,转过身又显得太过尴尬,只好硬着头皮僵在原地,只是视线左顾右盼的,并没有一个落点。

“文璟,能过来帮我擦擦背么?”

被点了名,无奈只好抬起眼皮看他。苏文泽的脸上被热气熏得带了些潮气的红润,配着他那副相貌,看在别人眼里,又是这样没有穿衣服的状况,就尤其带着魅惑。

竟然还带了些撒娇的口气。

苏文璟没办法拒绝,从边上拿了干净的帕子,凑到苏文泽面前来,有一下没一下的帮他擦擦后背。

今天着实发生了不少事情,苏文璟之前先洗了澡,这时候又帮苏文泽擦了一会儿后背,等到苏文泽终于说道可以了,恍恍惚惚的走到床边坐下,眼皮都已经睁不开了,脑子里也是空的,带了些吃了迷药的感觉。

吃了迷药的感觉?苏文璟在心里叫了一声不对……床头燃的香闻起来熟悉,半梦半醒之间才想起来,这香是自己喜欢的一种,带着安神补眠的作用。

大概是苏文泽专门点的这种香。他今天着实累了,此刻的确只希望脑子里被清的干干净净的,好好的睡一觉。

明月高楼。他只盼望将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忘了那双清澈的眼睛。

忘了那样稚嫩的笑容。

忘了隐藏在身后的背叛。

忘了伤心。

就那样没有牵挂的,好好的,睡上一觉。

35.下棋下到床上去

织阳醒了。面对苏文璟的时候眉头紧紧皱着,怕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宫里的人本来就嘴碎。从织阳宫里跟出来的几个太监宫女看见苏文璟的时候脸色突变,厌恶的神色藏都藏不住,只是苏文璟懒得计较。

他们也是护主心切,他羡慕还来不及。

“你还好点么?”苏文璟没话找话,坐在织阳床边殷勤的问他。

“多谢皇后关心。”织阳眨了眨眼,答话的却是一边站着的织飞,眉目和气,并没有生苏文璟的气的样子。

苏文璟舒出一口气,还是有些尴尬。小太监把茶送到他手边,苏文璟端在手里,顺便暖暖来时冻得有些冰凉的手。

“请皇后放心喝茶,奴才端进来的时候孟公公已经拿银针试过了。”那小太监神色间带些怒气,苏文璟脸红了红,因为这件事,现在宫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生怕大罪被安到自己头上。

毕竟是当着皇上的面下毒,事情闹的极大,苏文泽担心他,要小孟随身跟着,以防什么不测。

苏文璟心中暗叹,照这幅样子下去,等不及什么不测,大概他就要先因为惹了众怒被众人的目光谴责而死了。

“小城!”织飞皱着眉,“你先下去!”那小太监讷讷的退了下去,临走还撅着嘴,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皇后娘娘……”织飞才刚张嘴,就被苏文璟拦住。

“什么皇后娘娘……”苏文璟干笑了一下,终究还是放弃了挣扎,苦着脸解释:“叫我文璟就可以,本是男后,不用那些虚称。”

“那怎么使得?”织飞轻轻翘了翘嘴角,想要笑出来,还是忍住了,“在皇后娘娘面前岂可失仪。”

苏文璟狠狠看了他一眼,“前几天不是还叫我文璟来着?这么说来,织阳失仪之罪,早就该定下了。”

织飞抚掌笑出声来,苏文璟看他一眼,也绽出笑来。一屋子尴尬沉闷的气氛此时方被被扫去不少。

苏文璟又坐了一会儿,织飞不时和他说两句话,只是织阳,一直闷闷的,并没有说过话。苏文璟担心他是被那毒药毒坏了嗓子,问织飞,他只是浅笑,“太医说不碍事,养一阵子便可以再说话了。”

那就是真的伤了嗓子?苏文璟一下子内疚的很,毕竟小楼一直是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如今害到织阳,也有自己的责任。

站在门边支支吾吾良久,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些上次病了剩下的南风丹,听说倒是滋养补身的东西,也润喉止咳。如今虽然治标不治本,到底还是叫小孟去取来了,才放下点心。

织飞送他出来,一路上指点荷塘楼亭,饶有兴致的样子,织阳现在病着,一直住在苏文璟的寝宫。虽然织飞也提过可以搬回去住,总是叫苏文泽拦住,说是这里位置正好,苏文璟可以和他一起住在皇帝的寝宫,而其太医赶过来也比较方便。

织飞不好再推,只好谢恩,现如今住在苏文璟的寝宫,却送他出门,情境真的有些滑稽。

“文璟,你看那丛败荷,虽然如今天气渐冷,水涸荷枯,可明年还是一样会重新长出新的枝叶来。”

苏文璟顺着织飞的手指看过去,愣了两秒,转过头去看织飞。

织飞正半是促狭半是闲雅的看他,两种表情混在他的脸上,却勾的苏文璟一愣。

恼恨的把头转过去,苏文璟稍微大声的反驳:“败了就是败了,明年的花又和今年不同,赏花人却是不知道的。”

织飞沉吟了一会儿,才道:“生死规律虽然冷酷,但是人活着还是带着些希望才好。”

他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大部分是对着苏文璟说的。苏文璟就算再迟钝,也明白织飞大概知道了他些从前的事情,变着方法在开解自己。

竟是一番好心。

苏文璟感激的笑笑,抬头看了看天色:“织飞,有些事情虽然自己明白,做起来却是另外一幅样子。我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他既然如今待我如此,我自然会好好珍惜。”

他这番话说的诚心诚意,听到织飞心里却有另一幅滋味,织飞抿了抿嘴角,“他如今待你不错?”

苏文璟笑笑,“他这样的位置,待我如此,已经是天下少有,莫非你还希望他罢了三宫六院?织飞,明人不说暗话,你弟弟,怕是对皇上有别的心思罢?”

织飞点点头,眉间蹙起来,苏文璟看着,知道他的心里也绝对不怎么好受。

“所以你希望我和皇上重修旧好,这样一来,也就能让织阳从此断了念头,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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