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奇遇与戒指誓言————Abbyss
Abbyss  发于:2010年03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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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先生,您这么问,该不会是要去为难那位大人吧?”老板担心地问,他刚受了恩惠,少不得替恩人着想。

“当然不是!我在你这该死的地方倒了霉,耽搁了行程,现在既然没有了马,只能在路线上靠着双腿占些便宜了。”

菲利贝尔满不在乎地信口雌黄,骗得老板深信不疑。再加上对他的一些愧疚,对方诚心诚意地指点了一条从旅店背后出发,穿过熏衣草田只能步行的小路。

就这样怀着复仇的决心,菲利贝尔和随从出发上路。没有那堆复杂沉重的行装,他们走得似乎更快了,再加上年轻人轻快的腿脚,不到傍晚时分,到达了那个与大道相交的岔口上。这也是骑马人的必经之路,菲利贝尔两人小心翼翼地埋伏在一旁的灌木丛里。

波诺自告奋勇地告诉主人,他在乡下是个做机关捕鸟的能手,言下之意,同样的伎俩放大一点抓个大活人似乎也不在话下。菲利贝尔不假思索地赞同了这个主意。尽管遭遇了种种不测,可由此引出的奇遇又是那么地充满了冒险的刺激,令他那颗年轻好动的心,稍稍不合时宜地跃跃欲试起来。

但他们毕竟落后别人一程,对方骑马走得也不慢,能追上已是走运,哪还有那么多时间布置诡计?远远看到骑马人的身影,菲利贝尔慌忙招呼随从放弃摆弄那些树枝,躲回树丛里。

没多久,他认出来者正是他们的目标,所谓的陷阱计划只得作罢。眼看猎物大摇大摆地就要在自己面前溜走,菲利贝尔急中生智,随手捡起石头砸向马腿。受到惊吓的马翻蹄嘶鸣,差点把骑手就这么给摔了下来。所幸对方骑术极佳,镇定地用双腿夹紧马肚,稳住坐骑,并且似乎不打算跟这些莫名其妙的突袭者纠缠,眼看就要疾驰而去了。

“该死的狗强盗!”菲利贝尔大怒着冲上前去,全无畏惧地拦在道路中间。对方吃了一惊,紧张地一把拽住缰绳,又把马头扭了回来。

波诺也被主人的勇气鼓舞,冲上来紧紧拽住马的尾巴。可怜的畜牲疼得摇头晃脑,翻腾不止,骑手再也没法稳住它,迫于无奈,直接跳下马。

菲利贝尔满以为抓住了机会,拔出匕首,直冲过去。对方面色冷静,伸出一只手准确敏捷地一下子将他的动作攫住,另一只手顺势比划过来,似乎只是轻轻敲了敲菲利贝尔的手腕,就令那把其实没什么威力、锈迹斑斑的武器掉落下来。

看到主人失利,波诺拔腿就跑。那个身手不凡的孤身旅客像施魔法似的,胳膊伸长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服领子,把他拽回战场。菲利贝尔趁机挣扎,对方一鼓作气,三拳两脚把羊毛商的儿子和他家的梳毛伙计一并打翻在地。

“到底要干什么?!你们这两个疯子!”

不明就里的格斗高手恼火地质问。菲利贝尔倒在地上,一双眼睛狠狠瞪着。看到他这不肯屈服,倔强又勇敢的模样,对方的心肠软了下来,弯腰伸出手,礼貌地要把他扶起来。

谁知菲利贝尔怒火攻心,骄傲得急红了眼,瞅准机会,竟一口咬在对方手臂上。骑手这下子可真是气坏了,毫不留情地反手用力一挥,将他再次打倒回去。

*弗罗林(florin),同下文的“杜卡多”(ducat)一样,是中世纪时流行于西南欧的一种金币。

*玫瑰诺布尔(Ross Noble),中世纪时主要流通于英法两国的一种金币。

第二章

菲利贝尔伏击奥古斯特失败,反被对方活捉,之后又被对方的贵族气派迷住,两人成为挚友,结伴同往图卢兹。

“这可不像是一位世家子弟该做的事。”

男人低低地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对面那棵高大粗壮的醋栗树,从其中一节枝条上挂落下来的两个晃荡的人影。

“放我下来,狗强盗,我警告你!”

菲利贝尔对他报以怒吼,并本能地挣扎起来;忽然听到头顶枝丫的危险响动,才暂停发怒,担心地左顾右盼,怕压断了树枝摔下来。

已经过去一个多钟头了,这个强大可怕的陌生人,不但将他和随从二人活捉,还用绳子绑住他们的手脚吊在这棵该死的树上。菲利贝尔又怒又怕,对命运一筹莫展。

“您真是固执。”对方漫不经心地摇摇头,“要我说多少次,我不是什么强盗!”

他似乎很无奈地耸了耸肩,回头专心的看着手上那根穿着一只兔子的树棍。不久前,他用菲利贝尔的那只匕首在灌木丛里投中了这只肥美的小动物,利落地剥净皮毛,生起火,美滋滋地烤了起来。

油烟袅袅升起,兔肉的奇香冲入菲利贝尔的鼻孔,搅得他五脏六腑都不安生。

“熟了,想尝尝吗?”对方得意地问。

“我……”菲利贝尔差点说漏嘴,马上抿紧嘴唇,恨恨地把脸撇向一边。

“啊,我差点忘了!”那促狭鬼装作恍然大悟地打了个响指,把烤兔肉架在火堆上,站起来,走到俘虏跟前。

他再次掏出匕首。看到刀刃的寒光,菲利贝尔气都不敢出。对方好像根本不理睬他的紧张,二话不说割断上面的绳索。菲利贝尔吓得心脏揪成一团,忍不住紧闭双眼。枝条剧烈地颤动,随着一声巨响,绑在绳子另一头的波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边是灌木,他不会受什么伤的。”

古怪的陌生人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抱着菲利贝尔,把他稳稳地放回地上。

“你叫什么?”菲利贝尔挣开绳索问他。

对方这一系列彬彬有礼的高贵之举,打消了他之前那通不理智的判断——有这样超凡武艺的人是不可能干出那种獐头鼠目之事的!思量之余,他对自己所做那些轻率和荒谬的举动懊悔不已。

“我嘛?”陌生人笑了笑,把烤好的兔子取下火堆,撕下一整条肥嫩的兔腿递给这位年轻的“不速之客”。菲利贝尔毫无戒心地接了过去,无奈手上皮肉太嫩,烫得他丢下美味,先把拇指放进嘴里吮了起来。

对方被他这样子逗得无恶意地吃吃笑了几声。

“您叫我‘奥古斯特’就对了。”他说。

“菲利贝尔·德·佩内桑。”菲利贝尔不假思索地自报家门。

奥古斯特再次轻笑一声,“是的,我刚才在旅店里已经听您说了——远近闻名的德·佩内桑家族。”

菲利贝尔羞赧地低下头。

“好吧,您就笑话我吧。”他说着,从地上捡起稍稍冷却的兔肉,无精打采地咬了一口。

“为什么?”对方问。

“不为什么,您就是想笑,笑我这个暴发户——您是贵族对吧?”

“何以见得?”

奥古斯特心不在焉地问,转身从身后的行囊里取出之前在“狮子眼”带来的葡萄酒和几片干面包,一手拔掉木塞,先递给他的客人。

“您就是贵族!”菲利贝尔断言,接过酒瓶痛快地大灌一口,“我母亲也是贵族——正统的贵族。”

“这么说您觉得我跟您母亲很像吗?”

“好吧。”

菲利贝尔无奈地叹气。

“见鬼!您真是个怪人!承认自己的身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一下子又恼火起来,把啃下来的骨头狠狠砸进火里。苏醒过来的波诺活蹦乱跳地跑来主人身边,眼馋得看着这场盛宴。奥古斯特把不好啃的兔子头和肋骨收拾出来,用一片干面包夹好,给他扔过去。

“您看,既然无关紧要,那就无所谓承认不承认了。”奥古斯特巧妙地避开话题。静静地看了菲利贝尔一会儿,他抬抬眉毛,说:“您住得离这儿不远吧?不如我先送您回家!”

“住嘴!别把我当小孩子!”菲利贝尔生气道。

奥古斯特宽容地笑着摇摇头。“我说的是事实。英格兰人被打回老家了,可法国人自己对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更别说林子里的猛兽了。像你们这样年纪轻轻手无寸铁……”

“呸!”菲利贝尔不屑地打断他的夸夸其谈,“您真会教训人,我可不认为您的年纪老到足以对我说教,而且您还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呢!”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家伙也就是摆出一副老江湖的架势,再加上脸上胡子拉碴,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些许低沉的沧桑味道,其实并不比自己年长多少——如果他把脸刮刮干净,再跳进河里好好洗个澡,没准还是个挺招人喜欢的美男子呢!

“这正是我用来对您说教的立场,”邋遢的男人依然一本正经地说,“您看到我孤身一人是不错,那是因为不久前,我的旅伴刚好不幸遇难了。”

菲利贝尔惊讶地微微张开嘴。

“真是不幸,愿天主保佑他。”他说着,举手在胸口虔诚地划了个十字。“天主保佑。”奥古斯特随他做出同样的动作。

两人静静地吃喝了一会儿,菲利贝尔到底还是不甘心。

“好吧,我感谢您的忠告和好意。”他对奥古斯特说,“但我确实不打算就这么回家的。”

对方看着他,慢慢咽下刚喝进嘴里的酒。

“您有什么要事在身么?”他问。

菲利贝尔点点头。他早就等着这个机会,满心得意地把自己出门的来龙去脉讲给对方听。奥古斯特似乎很感兴趣,听得也很专注,特别当菲利贝尔说起那个可以赢得骑士封号的比武会时,他激动地眨了眨眼——

“比武?”他问对方,有点不敢置信的语气。

菲利贝尔点点头,“什么?您不知道?”

“是的,我不知道。”奥古斯特坦言,“但请您相信,我和您一样也是要赶往图卢兹去的——我的家在那里。”

“这么说您是一位回乡客?”菲利贝尔喊道,“您是去了很远的什么地方吗?”

奥古斯特想了想,点头表示肯定。

“那么是哪里?”菲利贝尔越发激动,“您去过很多地方对吧?您打过仗吗?杀了多少英国佬?!唉,如果不是衣裳太寒碜,我当初就能一眼看出您的确是位了不起的骑士了!”

机灵的小伙子回到原先的心思,趁机套他的话。奥古斯特被他那番有趣的溢美之词逗得哈哈大笑。

“我嘛?您只说对了一半。”他故作神秘地微微一笑,“是的,我上过战场,很多次;也杀死过英国人,算来也不少。但遗憾的是,我不是什么骑士,可惜,不过是名替人跑腿的小卒罢了。”

他叹口气,略显遗憾地轻轻摇头。菲利贝尔感到失望,听那语气,这似乎就是真相了。只有波诺,听说这位威武的大人原来不过也是一名跟班,竟自以为是地振奋起来。

“既然如此,您也可以去参加这次的比武啊!”菲利贝尔接着说,“瞧您的身手!嘿,有您出场,我不信谁还能拿走那份荣誉!”

奥古斯特再次大笑起来。“听您这么说可真令人愉快。可是别忘了,‘强中自有强中手’,就在刚才,我不是也被您和您的跟班给逼下了马吗?”

听他说起这事,又看到对方手臂上还未消失的红色齿印,菲利贝尔的脸一下子红到彻底。

“求求您,我的朋友!快忘掉那桩该死的蠢事吧!老天,我一辈子也抬不起头了!”

他学着母亲口吻,脑袋埋进曲起的膝盖中间,双手使劲抓头发。奥古斯特看到他这样子,笑了笑,抬手按在他的头顶,像对孩子似的轻轻抚摸。

“不过是个玩笑,我亲爱的朋友。”奥古斯特说,话音中有种若有若无的亲昵感。菲利贝尔怔了一下,不知怎么的,紧张得厉害。

“放心好了,”对方接着说,“我不会参加比赛的,你尽管放开手脚,赢得属于你的荣誉吧!”

他说这样的话,难免让人觉得有种自夸的意味。菲利贝尔现在压根不去理会这些了。他沉沉地叹口气,说:

“还提什么荣誉?那伙该死的骗子偷走了我的马匹和全副武装!更糟糕的是,他们偷走了我夹在背心里的出身证明!就算到了图卢兹,我又能以什么身份获得参赛的资格呢?还是您说得对,我还是趁早回家的好。”

奥古斯特严肃地皱了皱眉。“这倒是个问题。”他说,若有所思地捻了捻下巴上的胡须,“难道因为这个缘故,您就真的要放弃一切?”

他把称呼又换回之前的敬语,菲利贝尔有点不高兴,但又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这我不清楚。”他回答,“唉!反正我的武艺也糟糕得很,根本赢不了冠军,何必再去出那个洋相呢!”

奥古斯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您或许太谦虚了,我的朋友。”他说,“是的,我承认,以您目前的武艺或许尚不是在下的对手。但请相信我这个老兵的眼光,这样的身手,尤其是您可贵的勇气,”他微笑一下,“要想在一场普通的比武赛场上博得喝彩,是不在话下的。”

“至于比赛资格的问题嘛……”奥古斯特沉吟片刻,“‘车到山前必有路’,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总比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蛮干要好,既然我们同路,不如就这样结伴一起去图卢兹如何?”

菲利贝尔惊讶地看着他,瞪大了眼睛。

“怎么?您不同意我的建议?”

“不……我是说,好的!我很高兴跟您做伴!”

他高兴地喊道,表情异常激动,差点忍不住要拥抱一下对方。奥古斯特腼腆地笑了笑,喝光了瓶子里最后一点葡萄酒。

“真可惜,当初真应该多买点干粮和酒的。”

“我很抱歉让您破费了……呃,您能经常像这样抓到兔子吃吗?”

“当然,我可是老手!要我教教您吗?”

“不……暂时不必了。嗯,我倒是觉得您烤兔子的手艺值得一学。”

“哈哈!多糟糕的奉承!”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结伴上路了。是的,还有那个不怎么顶事的随从。可就像我们之前看到的,因为对方曾亲口提到自己给人跑腿当差的往事,以至于那位打理羊毛的小伙计,就这样擅自地将少爷的这位新朋友当作是自己的同行;不但没有要从此伺候两位主人的压力和自觉,还满心欢喜地以为这下子多了一个仆人可以分担自己的工作呢!

不过事实上,大致也是如此。不谙世事的菲利贝尔少爷第一次单独出远门就遭遇了歹徒的洗礼,钱财尽失,举步维艰。好在幸运地遇上奥古斯特。

这位神秘的小伙子,既像兄长般亲切有趣,时而又是一位足智多谋的父辈;不但陪他一路说笑,还指点了菲利贝尔许多有用的常识,生火、打猎、喂马……这些杂务干得比随从还多。菲利贝尔看在眼里,十分歉疚,但也无济于事。奥古斯特始终没有怨言,也不责备波诺笨拙无能,从不以主人的姿态自居对这个不太聪明的小伙计颐指气使。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这个不肯承认自己贵族身份的年轻人,每一处都令菲利贝尔为之倾心。他的衣着和发型虽然还是那么潦倒凌乱,可那份由衷而发的高贵洒脱,顾盼间目光的坚定沉稳,从根本上就比起那些衣冠楚楚的纨绔子弟更加耐人寻味。

菲利贝尔崇拜之余,不知不觉也模仿起偶像的方方面面。学他说话的语气,走路的姿势,甚至故意不把头发梳理整齐,任凭其披散纠结,连平时那些觉着影响仪容的胡茬,从此都令他为之骄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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