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奇遇与戒指誓言————Abbyss
Abbyss  发于:2010年03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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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脱下旅行时穿过的脏乱衣裳,换上一身舒适华丽的袍子,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一边用餐一边和他最亲爱的妹妹谈话。他的语气原本十分亲切,提问的内容也理所应当,可薇奥兰听到之后,表情却不自然地紧张起来。

“唉,我的哥哥,请原谅我自作主张的任性吧。”她恳求地说。

奥古斯特皱皱眉头,“怎么?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曲折?”

薇奥兰点点头,脑袋埋下去,脸颊微微泛红。奥古斯特从未见到这个大胆活泼的姑娘表现出如此的羞涩腼腆,于是停下进餐,只端着一杯酒,兴味盎然地听她道出事情的原委……

大约三个月前,正是复活节过完没多久,大斋告终,向来开朗好动的薇奥兰小姐携上使女和属下等人前往乡间游猎。在去往蒙托邦的路上,他们偶遇一位与伯爵小姐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自称是这附近某位乡绅的儿子,也是趁着斋期完结,来林子里打猎解闷。

两队人马很自然地结伴同游。就像之前,我们听菲利贝尔转述的传闻:图卢兹伯爵的这位妹妹(当然,不是女儿),确实是位世上罕见的美人。她身姿窈窕,金发如云,白皙的脸庞上透着健康的红润色泽,整个人看上去,就是画里的仙女跟她比起来都还逊色三分。

不出意外地,乡绅的儿子迷上了这位高贵美丽的佳人,起初也不知她的身份,便毫无顾忌地展开了热烈追求,态度十分真诚。

这样的情形简直是惯例,对方的迷恋似乎理所当然,只是难得薇奥兰也把他看在眼里,动了真情。

前面也说到过,薇奥兰今年已经二十有二。这般年纪的贵族少女,按理说早该许配嫁人,但薇奥兰和奥古斯特父母早逝,无人主持。伯爵小姐心思坚强,不肯过早屈服于丈夫的管束;另一方面,她忙着替未婚在外的兄长操持家务,无暇自顾。几年来,薇奥兰小姐拒绝了许多高贵富有的求婚者,没想到竟被一个乡下小子的真情感动,坠入情网。

两个年轻人爱得难分难舍,即便后来薇奥兰坦白身份,那位忠贞的情郎也不曾动摇,坚决地许下终身,非她不娶。

但他毕竟只是一介乡绅之子。尽管也像菲利贝尔的家族一样,家资富裕,他本人亦富有教养,风度翩翩;但确实没有可以配得上与领主家攀亲的高贵头衔。并且,就算他本人心甘情愿,不计一切地要娶薇奥兰为妻。他的家人也因惧怕新娘的哥哥,图卢兹伯爵大人得知此事从巴黎赶回来,对他们的整个家族降下惩罚。

薇奥兰深谙兄长的秉性,明白他不会因为门第这样无关紧要的东西,阻碍自己争取幸福。但审时度势,谨慎的她还是决定要给未来的夫家一个心安理得的交代。

聪明的姑娘先同亲密无间的贴身使女商量,又咨询了身边的几位谋士,终于得出这个计划。作为古老而富有威望的大领主,在图卢兹伯爵的家族史上,确实曾有这样的先例,可以通过马上比武的赛事,为胜利者授予骑士的封号。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和菲利贝尔一样,那位青年也是以勇武善战而远近驰名。她的这个安排,等于是给情人量身定造了一套捷径。当然,这么做并不是要让对方平步青云,加官进爵,仅仅是为了彼此的终生幸福,奠定一个稳定的基础罢了。

她说出这个故事,自以为娓娓动人,理由也足够充分。不料伯爵听完之后,脸色竟异常地严肃起来。

“这么说,在你安排的这场比赛里,冠军的桂冠非这个人莫属咯?”他问道。

“我希望如此。”薇奥兰忐忑地回答。

为了能确保万无一失,她的确在比赛的流程上动了手脚,安排了几个手下与自己的恋人一组,好助他顺利晋级。不过这些她都没有告诉过对方,怕他自尊心受挫。而且,这毕竟是一场公开的盛会,前来比试者中不乏高手精英。不过薇奥兰相信自己所爱之人的实力,再加上那份执著的心愿,他一定能出色地发挥,不费她一番苦心。

奥古斯特默默思索片刻。

“那么,他可曾许下誓言,非成为骑士才能前来娶你吗?”

“不。”薇奥兰摇头,“我并不在意他是不是骑士,您知道的。”

“也就是说,这个头衔对他、对你们来说,其实并不真的重要?”

“您或许可以这么说,”薇奥兰叹气道,“但要是没有它,我们能拿什么立场名正言顺地结合呀?”

奥古斯特也发出叹息,望着别处,抬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地摇摇头。

“不,你错了,我的妹妹。”他说,“其实你很清楚,没什么能阻止真心相爱的人们,但你却不该拿这样一桩大事看作是无关紧要的儿戏。”

“我不明白,哥哥。”

面对兄长这出乎意料的严厉质问,薇奥兰渐生疑虑。奥古斯特将喝完的酒杯放在桌上。

“我当然不会阻止你和那个年轻人的婚姻,”他说,“那完全是属于你自己的选择。但你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随随便便就举办这样一出比赛——唉,你并不真正了解什么是骑士的荣誉,完全小看了它。”

“既然你说这比赛是完全公开的,”他接着说,“那么,我也要参加。”

“不,哥哥!”薇奥兰带着哭腔大喊,“这是为什么?难道你也想要那无聊的骑士头衔?!”

奥古斯特点点头。

“你说得没错,妹妹。”他笑了笑,神情显得有些无奈。“或许它的确很无聊,对你来说也没多大意义。可是现在,你为情人设立的这个奖品,对我,你的亲哥哥而言,也是十分重要的。”

接下来,再回到故事的主线。

话说我们的主人公菲利贝尔·德·佩内桑少爷在那家小客栈里,意外撞上了之前在尼姆的“狮子眼”旅店骗取他钱财的那帮歹徒,心中激动万分。

他通宵不曾合眼,一边专心观察隔壁那伙歹人的动静,一边琢磨着该怎么部署自己的行动来教训教训他们。

之前听到他们关于卖马的商谈,其中明确地提到了时间和地点,这在菲利贝尔看来无疑是个绝佳的契机——人赃并获,届时更有充分的证据将他们捉住伏法!于是,当听到附近广场上那座小钟楼敲响告知午夜的钟声,他就估摸着时辰,大约两三个小时后,便从床上起来,顺便把睡在地上的随从催醒。

波诺睡得正沉,菲利贝尔费了好大劲,连哄带吓才让他挪腾着起来。经历了一路奔忙,这可怜的织毯工好不容易在屋子里睡个饱觉,中途扰醒,不免有所抱怨。菲利贝尔把自己的计划讲给他听之后,更少不得把他吓一大跳。

“不,少爷!别这么干!这太危险了,咱们可不是那些坏蛋的对手!”

“住嘴,胆小鬼!难道我们还能输给一伙卑鄙的骗子?!”

菲利贝尔显然认为这样一伙为非作歹的恶棍,做着亏心事总是心虚胆小的,不然也不会施用迷药那种卑鄙懦弱的手段了。他拿上当初在旅店里买来的匕首——奥古斯特后来已经还给了他——又给波诺找了条木棒握在手里壮胆。这样临时武装起来,再加上暗地里周密谨慎的行动计划,倒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他们就这样自信满满地出发上路。为了不打草惊蛇,菲利贝尔把马匹留在旅店,悄悄地步行前往。他用绷带把受伤的脚扎紧,又找了张厚牛皮垫在磨破的鞋底上,走起路来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因为眼下的盛会,游客们常来常往十分频繁,城门的守卫懒得盘查,放他们顺利通行。主仆二人很快来到那伙人提到的交易地点,也就是那个岔路口,像之前伏击奥古斯特那样,躲在灌木丛里耐心等待。

菲利贝尔心想:假如先来赴约的是他所不熟悉的收赃那方,他就假装若无其事地上前打招呼,确认之后再将他打倒捆绑起来,堵上嘴,不许他声张坏事。反正这种人与盗贼勾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个教训,等他收拾了主要目标,再酌情是否要把他一同送去法官那里。

远处的城里传来大教堂洪亮的钟声,时间越来越近了。菲利贝尔的心情也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不过他之前吃了几番教训,又受了老练的奥古斯特的训导,于是更加集中精神,不敢掉以轻心。

夏季日长,天很快蒙蒙亮起来。隔着清晨的薄雾,菲利贝尔看到大路的那头似乎出现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手里牵着一匹马,不疾不徐地朝他这方走来。看不清人脸,但他认得那马的毛色——不错,正是他昔日的那驾名贵坐骑。看样子,卖货的那一方先到了。

看到来的只有两个人,菲利贝尔和波诺都信心大增。就像那伙人自己昨晚提到的,其余那些财物和随从骑的那匹驽马早就被他们出手卖掉了,独剩下这匹良驹,价值非常,与买家争执不下,留在这会儿定夺。团伙一共三名成员,此时派出两人处理最后这点琐事,留下另一个在旅店照看财物。

菲利贝尔受到鼓舞,又见到自己丢失的财物,气急败坏,再也按捺不住,从灌木丛中冲了出来,站在路中间威武地对他们怒吼:

“该死的狗贼,你们的末日到了!”

这下子就像是几天前他们伏击奥古斯特的重演,可收到的效果却截然不同。因为换上一身朴素的衣着,再加上一路奔波,风尘仆仆,把当初那个光鲜亮丽的富家少爷摇身一变,形同浪人。那些眼神和记性都不怎么不好的骗子谁也没有认出他来,却难免做贼心虚。尤其是在这种买卖赃物的时候,最怕出什么变故。看到他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他们还以为是这是个半路杀出来的强贼,或者真是被买家给出卖了,找人来一起抢夺财物呢!

其中那个长得瘦弱的家伙立马给吓破了胆,马也不要了,丢开缰绳落荒而逃。只有身材稍稍高大些的头目,勉强稳住阵脚,像昨晚上一样,掏出匕首耍弄,企图吓跑敌人。菲利贝尔机敏地躲过这套花拳绣腿,实实在在挥出一拳打在那家伙脸上,一下子就把他打倒在地。

这下子胜负已定,那倒霉的骗子再也不敢逞强,连滚带爬地追上前面的同伴,逃之夭夭。菲利贝尔本想追上去将他们擒获,这边却听到波诺劝解的嚷嚷声和马儿嘶鸣,只好作罢。

事情的结果虽然不如他预期的那样完美,不过好在失物复得,菲利贝尔心里高兴极了。他抚摸着心爱的坐骑,站在原地久久不动,把眼下的状况也忘得一干二净。

然后没多久,从那条道上远远又走过来三个人。除了中间一个长得矮胖可笑,其余两人都是人高马大,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菲利贝尔因为刚才旗开得胜,戒心全无,等到波诺看出苗头不对,过来扯他的衣服,通知他时,为时已经太晚。

“当心,少爷!快逃!”

菲利贝尔回头一看,那两个身材魁梧、穿着红黄相间号衣、看起来像是士兵模样的汉子正冲过来奔来,一伸手便抓住了他和惊慌不知所措的波诺。

菲利贝尔奋力挣脱。“住手,混蛋!你们干什么?!”

“呸!狗强盗!”

其中一个壮汉扭住他的肩膀,另一个人挥起甜瓜那么大的拳头从后面在菲利贝尔的脖子上一敲,一下子把他打昏了过去。

第四章

菲利贝尔成功吓跑盗贼,夺回自己的坐骑,却被收赃的买主串通城里的巡逻兵将他捉拿;主仆二人被当作抢劫惯犯拘押,又被法官判定有罪,要在第二天比武会开幕之际把他处以绞刑。

等他醒来的时候,菲利贝尔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所在:阴暗、闭塞、臭气熏天,眼见的都是碗口粗的圆木围成的栅栏。身边除了哭哭啼啼的波诺,就剩下一些凶恶可憎的面孔,像一群饥饿又疲惫的野兽,毫无善意地对他虎视眈眈。

这可怕的地方,说确切点,就是图卢兹城的治安部门关押各类罪犯的地下室,也就是大牢。

不用说,把他们送来这里的正是当初那两个对他行凶的大个子。

菲利贝尔没有认错,他们穿的衣服确实是这城里的巡逻兵的。而那个矮胖的猥琐家伙,也的确就是之前那伙盗贼联系好来收赃的掮客。只不过此人更加奸诈凶险,为了节省“成本”,竟买通了那两个当兵的,以检举揭发的名义要把盗贼们捉拿送官,自己好侵吞赃物;不想撞见的竟是菲利贝尔和波诺这两个陌生人。不过此人素来机警,反正那匹值钱的马就在对方手里,他又有强人撑腰,于是将计就计,把这不明就里的主仆二人,“人赃俱获”地抓了起来。

不幸成为替罪羊的菲利贝尔又怒又急,拿出他的少爷脾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在牢里吵闹不休,对那些狱卒们反复声明自己的身份。无奈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文件证明,又是那样一副寒酸打扮,要说他是远近闻名的大富豪的儿子,任谁也不会相信的。

更糟糕的是,后来人们从他身上搜出了那一袋子金币,看样子似乎又是某桩案子的赃物。菲利贝尔受到侮辱,脾气暴躁,不肯和审问他的法官合作。倒是他的“同伙”,胆小怯懦的波诺,没几下子就屈打成招,招的比问的还多,一口气把好几宗案子都揽到自己和主人身上。

多亏他的“配合”,图卢兹的治安官们总算抓到这个狡猾的抢劫诈骗团伙,从此根除了这一带的一大祸害。那个懒散昏聩的法官高高兴兴地给这两个“凶恶的惯犯”判了刑,要在两天后的节日开幕之际,将他们和其他那些穷凶极恶的死囚一起送上绞架。

这期间,离这座阴森可怖的地牢不远,就在那座豪华典雅的大城堡里,年轻的图卢兹伯爵全然不知道自己领地上发生过的这桩小事,一心想着要在不久之后的比武场上,与他朝思暮想的情人相见。

伴随着他恋爱的喜悦,他的妹妹却整天整夜从早到晚地对着天空唉声叹气。可怜的薇奥兰小姐确信自己那位不走运的情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战胜得了像她哥哥这样厉害的沙场老将,去摘取她精心为他准备好的骑士的桂冠了。

唉,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他!这位本来一向通情达理的大哥,竟突然像个孩子似的乖僻固执起来。

转眼到了星期四,也就是众所期待,举办比武的圣维托节那天。图卢兹城里处处张灯结彩,好不气派。赶集和狂欢虽说每个月都有那么一两遭,但古老的贵族马上比武赛,随着时代演变,如今已是越来越难得一见。此事的吸引力之大,不光本市的居民倾巢出动,连附近城镇里的人们都不辞远道赶来观战。真可谓万人空巷,热闹非凡。

然而我们知道,这一天也是我们的主人公,菲利贝尔·德·佩内桑少爷将被处刑赴死的不幸日子。

这几天里,他与那些不明事理的所谓执法者争辩解释,却全都不奏效。眼看就要命在旦夕,一筹莫展的他本该为自己的性命担忧,忽然听到外面鼓号齐鸣,人声鼎沸,心思竟一下子全都扑在了比武盛会上。

这一切勾起了他多少回忆啊!自幼迷恋的骑士精神,当初听说这场比武时的激动心情,从家里出发时的风光场面,此后一路的风波曲折,特别是与奥古斯特的相遇,他们那短暂而热烈的爱情,彼此许下的诺言,还有……那枚戒指。

他想起了那枚戒指!

“起来,恶棍们!该你们上法场了!”

狱卒在牢门外粗暴地大声喊道。波诺听到这绝望的宣告,不禁号啕大哭起来,其他一些囚犯也有在呜咽的,但更多的已精神失常,莫名其妙地嘿嘿窃笑,好像等待他们的不是死亡的黑暗,而是要被人招待赴宴一样。

这时候,菲利贝尔却一改以往的傲慢焦躁,几乎无声无息,显得镇定异常。

他知道,按照规矩,凡是将要处死的犯人,官方都会请来神甫听取他们的忏悔,顺便过问一些俗世方面的临终遗言,为他们安排后事。他的心里有了主意,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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