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执意自己付帐,被严驰拒绝。经济上,他对待所有人都毫不吝啬,更何况是自己的枕边人。每次想到这个问题,
他都苦笑,带着一点点歉疚。
枕边人三个字,其实不具备任何意义。它只是,躺在你枕头边上的一个人。
结婚之前,严驰带着聘礼去见岳父岳母。完美的身份,完美的举止。即使是出生豪门,夫妇俩人对这个佳婿也找
不出任何不满的地方。以往外界所有乱七八糟的风评自然可以一笔勾销。于是,接待媒体,定做婚纱,置办婚宴,所有
一切都进行的井井有条。
没有人知道,严驰在某一天,见到某个人微笑退场的时候,心里的那块天是如何崩塌。
没有魔法也没有奇迹,现实摆在面前的时候,人必须对抗争还是妥协做出艰难抉择。结局一开始就清晰地摆在面
前,连赌都不用,只需要踏出一小步,你我的人生从此殊途。
新婚那夜,他俯下身去拥抱那个面容羞涩的女子,和以往拥抱过的每一个女人没有任何分别。光滑柔软的身体散
发出女子特有的温柔香气。他拼命抑制住内心如潮的翻涌,不断告诉自己,就这样,就这样也好。
用力环住她的双臂,把头埋到她的颈侧,他把唇贴上她的皮肤,在纹路间缓缓移动,听见她充满欲望的浅浅呻吟
。
半夜突然醒来,黑暗里,看着身边充满陌生气味的女子。
窗外是一轮淡黄的弯月,透着朦胧雾气,他想起一双湿润灼亮的眼睛,灵巧笑笑地望着他。
这一刻,仿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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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小闲三年前的离开其实并未走出这座城市。想要下决心躲避一个本就不可能有交集的人并不难。只要不见自然
就见不到。所以,一直以来,霍子都依然是严驰的旧友,小闲依然陪在霍的身边。
只不过霍子都这个媒介由原来的导电体变为绝缘体。
他不说,严驰自然对小闲的下落无从知晓。
夜晚的季诺里,灯光昏暗,人烟稀少。空气里充斥着一股食物的油腻味。
不起眼的角落里对坐着两个便服男人。桌上摆放着一壶伯爵红茶,缕缕热气从玻璃杯中望外冒,遮盖住彼此脸上
忽明忽暗的表情。
他住在你那里?
对。
你瞒了我三年。
是。
为什么?
他不想见到你。
男人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交握在膝盖上的手暗暗用力捏紧。良久,他低低叹出一口气。对面的男子为他空荡荡的
茶杯又掺满红色的液体。放下茶壶,他说,再说,见了面,你又能怎样?
男人继续沉默。他无法反驳,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不能埋怨任何人,不管之后如何发展,都与他无关。虽然
是这样,但他依然控制不住内心的嫉妒。
你们……
对面的男人轻轻笑起来。他说,严驰,别怀疑,我做了整整三年柳下惠。
严驰刚刚入口的红茶差点喷涌而出,他瞪大眼睛。终于喉咙里爆发出一阵呛咳。
霍子都细长洁净的手指一下一下击打着桌面。他说,我有觉悟,知道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
门口走进一对老外,肥硕的体格不经意撞击到餐桌发出刺耳的碰击声。
霍又说,小闲,他有很深的心结,我可以等到他打开的那一天。
严驰问,如果打不开呢?
霍哈哈大笑说,那我就在背后推他一把。
低头去转动面前泛着光泽的杯子,严驰沉吟一下,扬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说,子都,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最狡
猾的一个。
为什么?
你是个很有耐性的猎人,等着猎物自己慢慢上钩。
把背靠在座椅上,霍子都但笑不语。
半晌,他说,严驰,伤害不能用爱做借口,爱也不是以伤害为前提的,你还不懂吗。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去他?其实从一开始,你需要的就只不过是一个保证,一个幸福的保证,对你言听计从,
不离不弃,是一只杯子,一块毯子还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根本没有区别。
我想再见他一次。
霍子都耸耸肩膀。这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你为什么不自己问他。
他拒绝了。我想你可以帮我。
霍挑挑眉毛。帮爱人和旧情人见面?我有什么好处?
严驰没有开口,寂静里等待着他的答复。
用手按按太阳穴,霍子都呻吟了一下。他说,好好,算我欠你们的,我帮你说说看,不能保证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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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再见面,两人约在一家KTV的包房里。
小闲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全副武装的严驰,皱巴巴的T恤,洗到发白的牛仔裤,脖子里还挂着乱七八糟的装饰
,如同街头每一个神情张扬的男孩。他偷笑出来。
他说,严驰,你不会穿着这个开着保时捷来吧?
严驰一愣。嘴角有些抽筋。钱小闲跌坐在沙发上捂着肚子,久久直不起腰。
时间仿佛倒退回了那为了一盒蛋包饭争执的一夜。
小闲……
暗哑充满压抑的叫声。灯光下,一双幽深墨黑的瞳直直看进他的眼底,静默不语。心,轻微抖动起来。小闲暗暗
吸一口气,摆出一个轻松的表情。他说,严驰,孩子满月的时候,记得请我喝酒。
严驰的身体略微僵硬,他机械地点点头,脸上飘过一抹晦涩。
说是再见面,但确实的理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再见一次,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又可以改变什么。他不懂,只
看见两人命运的齿轮在不停向前转动,不同方向,无可竭止。
他们开始聊一些琐碎的话题。小闲的工作变动,升迁,收入状况,严驰的妻子,工作,家庭状况。如同每一对成
熟节制的同性伙伴一样,反反复复促膝长谈。
钱小闲临走起身的时候,严驰问他,你满意现在的生活吗。
他点点头,满意,我很满意。
是吗。严驰动动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良久,他走上前,伸出双臂从背后紧紧抱住小闲。小闲顿住脚步,没有
推开。
他把头埋进他的后颈。无法看见脸孔,只听见他喃喃的声音。
为什么,会走到这里……为什么…我会这么爱你………
小闲眼皮一颤,成串的泪珠沿着眼角往下掉,他听见自己离去前平静地说,严驰,好好对待你的妻子和孩子。
冲出门外,一辆乳白色的宝马停在门口。钱小闲拉开车门跳进去,一下扑进男人的怀里,压抑的哭声瞬间爆发出
来。
霍子都细细顺着他的背,静静坐着。
第五章
十点整,钱小闲推开住院部底楼的玻璃大门。诺大的厅里人烟稀少,一股淡淡的酒精混合着药水味在空气里流窜
。几缕阳光从玻璃窗里透过,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安静起舞。
他走过前台。两三个护士凑在一起低声交谈,脸上浮现出生动的表情,瞅见小闲,其中一个特地多看了几眼。小
闲暗笑,在身后几道探索目光的注视下,跨进直达电梯。
敲开门,看见霍子都正靠在椅背上听电话。他招招手示意小闲进来。
钱小闲无事可做就在房间四周晃悠。和家里一样,大部分东西都是棉麻制品,干净简单,看上去和主人一般温润
而节制。营业执照被摆放在显眼的位置。橱窗里大部分是罗列整齐的资料和书籍,按科目分门别类,绝大部分被保护得
很好,细看之下还可以发现一些小小的记号。
小闲仔细找了一圈,这里没有锦旗,没有奖杯,大约是早就被收纳起来。
这是一间学者的屋子。
他倒了一杯水,在沙发上坐下。
很快霍子都挂上电话,拿过外套起身对他说,走吧。
小闲点点头,他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
霍笑着眨眨眼说,一会儿你就知道。
镜头回到昨天晚饭时候。
钱小闲发现霍子都意外地有些心不在焉,筷子无意识只夹着面前的菜。通常这样的情况很少发生,换句话说,霍
子都是一个极少有疑惑却不说出口的人。小闲并不追问,只默默往他碗里多放了两块鱼。
两人相对无言。
洗碗的时候,小闲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客厅里不停走动的脚步声,从这一头踱到那一头,转了几个弯,终于往
厨房走来。
霍子都有些踌躇着开口说,小闲,你信来世吗?
钱小闲愣住,仔细想想依旧不明意图。他说,信吧,我没什么理由反驳姑且信着。
霍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身体往前靠几分,脸几乎贴上他的耳朵。他问,明天你有时间吗?
说话时候吐出的热气轻轻抚过小闲的耳廓,有一点酥痒。小闲缩缩脖子回答,我有很多年休没用完。
霍又说,明天上午你有时间来住院部找我,我带你去看医院里新进的一对孤儿。
两人生硬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上,转弯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个小护士努力护着推车小心翼翼地前行,上面
堆积的毛巾病号服晃晃悠悠仿佛随时后可能塌方。霍子都奔过去帮她扶一把,笑着交待几句,年轻的女护士红着脸不停
点头,一面拿眼角不住偷看他。向前滚动的滑轮在砖面上发出吱咯吱格的磨擦声。
小闲摇摇头,假叹一口气,罪过罪过。
走进神经科的病房区,听到某间房里传出一个女人尖锐的叫声,愤怒夹杂着绝望。透过门上的小块玻璃,小闲看
见病房里一个头发半白的女人,正挥舞着瘦弱的手臂,头发胡乱纠结在脸上,周围站着两三个护士。
子都说,她打镇静剂的时候都这样,普通的药量已经压不住。
精神病?
是抑郁症,有严重自杀倾向。她的子女开始并不相信,直到有一次吞了半瓶安眠药才被送来。住了一年多,用药
一次比一次重,副作用太大,她全身器官已经开始衰竭。
钱小闲侧头去看霍子都,他面色平静,眼底隐隐有波光在流动。
心理方面不是光靠药物就可以治好的,她子女不管我们可以做的有限,说到底,我也不是什么圣人,医院要经营
,我顾不到那么多人。霍子都无奈地笑笑,有一点哀伤。
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耳边传来一个细细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呜咽着。一个三四岁模样的男孩,坐在床沿,手
死死拽着裤子,一面和握着针筒满头大汗的护士较着劲,一面往另一个站在一边的男孩怀里缩去。
霍子都对小闲说,就是这里。
钱小闲看着这个奇妙的景象,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子都走过去,拍拍两个孩子的头,那个站着的抬起脸飞快
扫了一眼钱小闲。
冷淡,礼貌,湮灭红尘的一双眼睛。
另一个抵死不愿打针的男孩噘起嘴,回过头,委屈地看着男孩。
钱小闲张大嘴巴,仿若被一记响雷劈中。
他听见霍子都用似笑非笑的声音说,子非,你不能每次都护着他。
走出病房的时候,钱小闲用力掐了一记自己的脸颊,很痛。又听见子都用一幅早就料到的口气说,吓到了?
小闲咬着舌头问,怎么回事?灵异现象?
霍摇摇头说,不知道,昨天送来的时候是一家四口,车祸,父母都死了,这两个孩子居然只有一点擦伤。
倒抽一口冷气,小闲回忆着刚才见到的那两张小脸。这样的脸,他又怎么可能忘记,如出一辙的五官,就连细节
动作也和那两人生前毫无分别。
霍子都说,我见到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又听一个叫另一个子非,简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