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着一条小径往上爬。到了半路，离开小径而另辟方向，在层层叠叠的树林灌木间穿行。

古人云，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

此话不假。

那一路的陡坡，披荆斩棘，若不是莫然和宇文悦的好身手，又怎能见到奇绝佳景？

一路的艰难之后豁然开朗，二人面前展现的是一汪碧潭，宁静清澈。潭边古木森森，半遮半掩一个小小的洞口。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人是想到了年少之时，追蛐蛐也曾看到一个小小的洞，两人好奇地探究一番，却发现不过是个小小的普通山洞罢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但就是那洞，在危急关头，却救了他们一命。

这么一笑，气氛完全融洽了下来，仿佛回到了最纯真的年代。什么权利，什么阴谋，什么战争，都可以统统不管。这只是两个贪玩的少年罢了。

莫然止住笑，拉起宇文悦的手，“走，这个洞可神奇呢。”

14.继续前进

入了洞内，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就好似来到了仙境一般。

洞内竟是波涛滚滚，飞瀑迎客，如虎啸龙腾，吼声如雷。宇文悦从没有见到过，如此盛大的瀑布，真的仿佛是天悬银河，九天而下。

莫然在一本关于槿城的记载里看到了这个记录，看那描述，将这洞夸得神乎其神，恍若仙境。实地一游，却发现，所受到的震撼，绝非文字可以表达。

“你知道么？最早发现这里的人将这里命名为天宫。”

洞深不可测，向前走，将那轰鸣之音抛在耳后，便是一番不同的景色。

那幽幽然的洞，水汽氤氲，借着从头顶射下的天光，可见得色彩斑斓，形状各异的钟乳石。端的是玉树琼花、宫灯帏幔，有那神龟，雪狮，宝象。

俨然一派天宫之景，疑是神仙下凡来精心雕琢的杰作哪。

莫然赏得却不仅是景，还有面前这个人。那似下凡仙的身姿，与这景相称相印，竟是格外的动人起来。

“悦。”瀑布的轰鸣仿佛很远，幽静之中，这声低沉的叫唤在洞中回荡，回音串串。

宇文悦转头，对上莫然深邃的眼眸之中跳动的光芒，突然就一阵心悸，刹那心动。宇文悦竟然产生了就这样，置身仙境，直到天长地久的想法。

莫然突然一把抱住宇文悦，紧紧的。

覆上的唇，霸道地吮吸宇文悦的唇。宇文悦微微张开嘴，伸出小舌头轻舔。感觉到宇文悦的配合，莫然更加用力地一番掠夺，唇舌之间，你追我赶。

直到两人都喘着气，才放了开来。

“悦，我爱你……”回音在洞中来来回回。莫然那期待的眼神，让宇文悦就此沉沦。

宇文悦沉溺在温暖的怀抱和激烈的吻中，几乎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我也是。”

两人回到槿城太守府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出去玩了一日，本就繁多的军务又有许多被拉下了。将就地吃了一些裹腹之物，莫然便入了书房，开始工作。

宇文悦一路跟在莫然身后到了书房。

莫然低头批阅文书，宇文悦在一边继续看《兵法》。偶尔两人抬起头来，看对方一眼，再很默契地低头各自专注。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淌地很快。

莫然从成堆的文书中抬起头来，轻轻说道，“军队都已经休整完毕了，明日我们便拔军出发了。”顿了顿，“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天会很累。”

“那你呢？”

“还有些工作没有处理完，不用等我。”

宇文悦径自走到莫然身后，“我帮你一起处理，可好？”

“悦，不用，你安心休息便好。”莫然的语气里带着温柔。

宇文悦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书，略略瞟了一眼，“是各地送来的情报？可是有什么机密我不能看？”

“你想哪里去了。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罢了，再说这些零碎的消息，你一时半会也接不上手。”

宇文悦默默地看了莫然一眼，最后淡淡地道，“那我去休息了。”便转身离去。

莫然扭头看着那消瘦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这才转身，将一叠文书抽了出来，就着烛火烧掉。

那是关于宇文悦的文书。

宇文悦和衣躺在床上，却总也无法入睡，想起白日的那一幕奇迹，就好似在做梦一样。宇文悦以为自己是白日过于兴奋，才辗转无眠的。但潜意识里，他却是在等一个人来，才能安稳入梦。

迷迷糊糊，神智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宇文悦维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也不知多久。直到低沉的男音叫着“悦”，宇文悦蓦然清醒。

天竟然已经亮了。莫然是来叫宇文悦起床的。

打点好一切，来到城外军队集结之处。

一个不陌生的身影朝着宇文悦冲了过来——张二狗。

二狗边跑边喊，“齐悦，总算找着你啦。我说你怎么突然失踪了。”到跟前，二狗一把抓住宇文悦的袖子，“没有人欺负你吧？”

宇文悦还未说话，一旁的莫然冷冷地开口，“大军之中，不守律法，私自冲出队伍，还和随行将军拉拉扯扯，不知该当何罪？”

威严的声音将二狗吓得哆嗦，“我……我……”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好，看看莫然，又看看宇文悦，竟扑通跪下了。

“行了，莫将军开恩些吧。从前多亏了二狗的照顾。”宇文悦淡淡地开口。

既然宇文悦开口了，莫然也不好再提什么惩罚，但给些教训还是要的，正要发落，却听得一个声音。

“属下罪该万死，竟来迟了。”边说着边飞奔而来的不是廖清是谁？

廖清看到了跪在一边的二狗，顿了顿。又神色复杂地看了宇文悦一眼，从宇文悦面前跑过，停在了莫然面前，抱拳行礼。

还没等廖清开口，莫然便挥挥手，“不用赔罪，你与家人告别，晚来些也情有可原。以后不再犯便是了。”停了一下，又道，“这个人是你队上的？私自冲出队伍，冒犯随行将军，带回去好生管教。”

“是，末将知道。”说完，便拖着二狗回自己队中了。

莫然盯着那两个远去的身影，脸上带上了淡淡的笑意。悦是我的，你们根本就没有争的可能，莫然在心底说着。

月息大军失了许言这个统帅，又遭遇了廖清降敌这一惨变，早已溃败不堪。投降者十之三四，剩下的也逃掉了一半，那些多半是各地强征来的壮丁，逢着乱都逃回了家去。

只有太子卫的统领，带着些精兵，慌张地冲回了都城。

一路上的进军，异常顺利，势如破竹。

那些城的守兵，见大军溃散，槿城这道天然屏障被破，实在是士气低落，无心守城。一到梵军临城，便开关送城，只求保住自己的性命。

偶尔遇到负隅顽抗的，却根本不是梵国大军的对手，只能是以卵击石，自讨苦吃。

不过三个月，竟直逼都城。

这日晚上，是将领们商讨计策的作战会议。

一圈人各自落座。

莫然发话：“廖将军，你先说下月息朝内的情况。”

“皇上得了怪病，有些疯疯癫癫，完全不理朝政。从前，是太子殿下月言午掌权，也就是许言。现在太子殿下和三殿下都死了，朝中仅剩两位皇子，二殿下和四殿下。二殿下纵情享乐，从不问政事。四殿下内敛自制，却有一番能力。”

“那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对付的主要是四殿下？”莫然的声音平稳得不带一点波澜。

“末将是这样想的。”

“你们有什么看法？”莫然环视一周。

“依我看，不如直接杀进去，管他哪个皇子，统统杀掉就好。”一个壮实的将领抢着发言。

其他将领都选择沉默，他们习惯于服从莫然的命令。

莫然见没有人再发表意见，点了点头，道：“具体事宜我会再做安排，先散了吧。廖将军留下。”

众将纷纷离去。于是这个作战会议，出奇得短。

一时间，房中只剩下莫然，宇文悦和廖清了。

莫然笑着问廖清：“你是哪位皇子势力下的？”

廖清一愣，没想到莫然竟问这个问题，只好答道：“末将并不属于任何皇子的势力。”

“哦？”莫然挑眉。

这一声哦，让廖清脊背发凉，冷汗冒了出来，忙补充道：“千真万确。”

莫然转过脸去，看着另一边的宇文悦，不紧不慢地道：“我听说，月息有位云娉公主，生得美丽聪颖。可是真？”

“是。是……”廖清只觉得心沉了下去。

“云娉公主自小丧母，你可知，她母亲是谁？”莫然深邃的眸子盯着廖清，嘴角浮现的是冷笑。

“是……家姐，廖芸。”

“公主在宫中一直立于不倒之地，恐怕免不了你的功劳吧。”莫然用不咸不淡的语气扔下这句话。

廖清刚准备说话，却被门外的一声“禀报莫将军，有重要消息。”打断。

“进来。”

亲兵跑进房内，凑到莫然耳边，小声地说了什么。莫然神色变了变，抛下句“稍等”后就随着亲兵出去了。

自从廖清归降，就一直没有机会和宇文悦单独相处。当然，这要归功于莫然。莫然变着法子将宇文悦放在自己可见的范围内，根本不给廖清靠近的机会。

这次，却意外地两人独处一室。

宇文悦和廖清眼神在空中相撞。

廖清逃似的撇开眼神。良久的沉默，廖清小心地开口：“他对你好么？”廖清再傻也能看出莫然和宇文悦的关系不一般了。

“恩。”

“他城府太深，我……怕他会对你不利。你会被他欺负的。”廖清叹口气。

“这是我的事，请不要随意评论他。”生硬的语气。

“我……我真的没有机会了么？”

“我感激你，但我不爱你。”宇文悦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你爱他？”

“恩。”直白的承认，这是拒绝廖清最好的办法。

“不，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努力的，他若让你伤心了你便来找我，好不好？”廖清的语气带着恳求。爱，让人卑微。

宇文悦沉默着。

咯吱一声，门开的声音，屋内两人同时望向门口，是莫然开门走了进来。

莫然抿唇淡淡一笑，“抱歉，久等了。”

“来，我们接着说。”莫然仍在原位坐下，“廖将军和云娉公主既然有这层血缘关系，日后还望廖将军给引见一番。”

廖将军苦笑着摇头，“月息破灭在即，莫将军会对一个小小的公主有兴趣？只求能放她一条生路。”

“莫然自认怜花惜玉，怎可能对一介弱女子下杀手。”莫然笑道。

“那还望莫将记得今日所说。”

“自然。好了，没什么事便回吧。”莫然用懒洋洋的语调说着。

廖清看一眼宇文悦，眼中哀痛挥之不去，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转身离去。

屋内久久的沉默。

宇文悦突然发话，淡淡的语气，“都听到了？放心了？”

“你怎么知道？”莫然反问。

“我感觉到了你在窗外。”

“悦，你的武功真是精进不少，我认输还不行么？”莫然边说着边起身，一把搂过宇文悦。

“你不相信我？”

“给你个机会跟他说清楚罢了，我自然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闷闷而不屑的声音，不过宇文悦闻出来了，那一丝酸味儿。

宇文悦轻轻地笑。哼，这个自负的男人。宇文悦恨不能一把将他推开，但是，做不到，不知不觉，已经陷得那么深了呢。

若说从前的莫然让宇文悦钦佩和信赖，那么如今这个有骄傲，自负，霸道的莫然却让宇文悦莫名地沉溺，不舍得放开。

莫然那常年握剑的手有着厚厚的茧子，此刻却在宇文悦身上不安分地上下游走。

低沉带着些沙哑的声音，“悦，给我。”

莫然的头埋在宇文悦脖颈之间，一寸一寸地吻着那微凉的肌肤。衣服稍稍凌乱，暧昧之气弥漫开来。

“悦，悦……”一声又一声地叫着自己爱人的名字。

宇文悦眼神也迷离，突然有一种想要把自己交付出去的冲动。

一声不合时宜的“莫将军，有情况”在门外响起。

莫然依旧忘我地亲吻着面前诱人的人儿，手指描绘出腰的曲线，丝毫不理会门外煞风景的声音。

宇文悦却猛然恢复了理智，一把推开了莫然，“军事为重。”

莫然一个趔趄，但很快稳住了身子，也稳住了表情。眼中一丝恼怒和幽怨不过是一个瞬间，便闪过不见。深邃的眸子，紧抿的薄唇，依旧是那样的傲气和自信。

“进来。”

亲兵飞快地奔到莫然面前，“不好了，敌军趁夜劫营，目标似乎是后部的粮草，后护卫刘将军已经率部抵抗了，廖将军也准备率兵前去助阵。”

“什么？”莫然皱眉，略一沉吟，果断下达命令。

“刘将军率兵死守粮草，廖将军立刻带上精兵迎敌，。其他将军各自守好自己的位置，切忌慌乱，防止敌人声东击西之计。”

“是。”亲兵一路飞奔而去。

莫然拉起一边的宇文悦，“走，我们去看看情况。”

漫天的火光已经给他们指了最好的方向。很显然，那是粮草所在之处。

很快，两人已经到了那混乱的中心。

两人躲在暗处，观察着形势。

宇文悦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这两军交战却为何不尽力杀敌，好似打着玩一般。粮仓倒是一个一个着火，也不见人救火。

“莫然，好生奇怪。”

“呵，你也看出来了。”

宇文悦扭头看一边的莫然，发现莫然眼内精光毕现，莫然轻轻吐出三个字：“有内奸。”

“你早就知道？”

“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但是不知何时他会动手。”

宇文悦看着那个骑在马上来回冲杀的后护卫刘将军，看起来很英勇，但却没有碰到敌人一丝一毫。

“行了，我们回去便是，等廖清来了这闹剧就结束了。”

两人在借着夜色飞快地掠向他们的屋子，很快便回到了屋内。

刘将军就是那日失口叫出宇文悦离尘之名的人。宇文悦突然想起来了，一点点模糊的记忆。

“莫然，我想起来了。那个刘将军是皇叔罗梓的人。”

“哦？”

“以前，罗梓带着他到凌竹楼去过。”对，就是自己第一次迎客之时，陪在罗梓一边的那位。

“呵呵，罗梓。”莫然突然笑了，轻轻的话语显得漫不经心，“其实，这场战争也不过是罗梓设计的一场游戏而已。”

15.一场游戏

“呵呵，罗梓。”莫然突然笑了，轻轻的话语显得漫不经心，“其实，这场战争也不过是罗梓设计的一场游戏而已。”

“恩？”宇文悦疑惑不解。

“你记得设在边境那家客栈么？”

“我一早发现，罗梓似乎与月息有勾结，其实他们要找的便是罗梓和月息四皇子的来往书信。那些信使都是平民打扮的人，通常会住在那家客栈。我因此知道了大量的事情。”